第二章如臨深淵第二十七節大漢國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十二月。十二月初,冀州,甘陵國。北風呼嘯,陰雨連綿。北疆軍的前鋒營將士踩著泥濘的大道,冒雨疾行。徐晃站在一處坡地上,望著遠處籠罩在雨霧中的小樹林,轉身問道:「前面是什麼河?」軍司馬鄧金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牛皮地圖,又用手抹了一把上面的水珠,失望地搖搖頭,「大人,這上面沒有標注。」「距離磐河還有多少路?」徐晃皺皺眉,搓搓凍僵的雙手,接著問道。「應該還有五十里。」軍司馬鄧金回道,「大人你稍等一下,我立即派人到附近問問。」「算了。」徐晃揮揮手,「黃巾軍在甘陵國一帶打了很長時間的仗,這裡的百姓不是跑光了,就是死了,哪裡還找到人?傳令各部曲,加快行進速度。」什長老歪遠遠看到徐晃帶著幾十個親衛一路小跑而來,不禁咧嘴笑道:「兄弟們,校尉大人來了。哎哎哎……你們把胸脯都給我挺起來,不要給我丟臉。不就是下點小雨嘛,縮著脖子幹什麼?」「冷啊,大人……」伍長老宋抹了一把鼻涕,不滿地叫道,「這麼冷的天,為什麼不發棉衣?」「你找抽啊。」老歪伸手打了他腦袋一下,「當年在太行山的時候,雪下得非常大。可我們光著身子赤著腳,照樣挺過來了。我看這兩年你好日子過多了,給我跑,跑多了就不冷了。」說完抬腿踹了老宋一腳,「跑快點……」老宋猝不及防,差點一個趔趄摔倒了,「老歪,我們多年的兄弟,你怎麼能這樣……」接著就是一連串難聽的詛咒,但腳下卻快了許多。徐晃氣喘吁吁,嘴裡、鼻子裡呼出的氣馬上就變成了一層薄薄的白霧。「老歪,我記得你是甘陵國人,你熟悉這裡嗎?」「大人的記性真好,竟然還記得我是甘陵國人。」老歪激動地說道,「大人,參加黃巾軍之前,我就是這裡人。」他指著遠處說道,「四年前,黃河決堤,洪水一瀉而下,三百里之地頓時成了一片汪洋。我家裡人,莊裡人,周圍幾十里方圓的人,都死了。我是抱著一根房粱活下來的。」「這裡的黃河經常決堤嗎?」「只要發大水,我們這裡肯定決堤。」老歪傷心地說道,「聽老人說,一般十年之內大堤就要破一次。我活了二十多年,已經碰到五次黃河決堤了。大人你看……」老歪指指四處的坡窪之地說道,「我們這裡幾百里之內,都是山崗、坡地、窪地、河溝,很難看到象冀州其他州郡那樣一望無際的大平原。」這種有利於步兵阻擊,不利於騎兵衝擊的地形,徐晃已經注意到了。當初麴義將軍要求各部到磐河一帶阻擊公孫瓚大軍西進的時候,許多將領對麴義將軍的部署提出了異議。公孫瓚實力強悍,北疆軍兵力不足,大軍應該依托甘陵、東武等高大城池予以阻擊,而不應該和公孫瓚在大平原上作戰。當時自己也有同樣的想法,現在看來,自己錯了,麴義將軍好像對這裡的地形非常熟悉,他早已胸有成竹了。「磐河距離這裡還有多少路?河面有多寬?河道是什麼走向?」徐晃四下看看,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然後問道,「你知道嗎?」「我們要到磐河?」老歪詫異地問道。「是啊。」徐晃拍拍老歪的肩膀,「我們要在磐河阻擊公孫瓚的大軍攻打甘陵國和魏郡。」「大人,磐河不是河。」「你說什麼?」徐晃大驚,「磐河不是河?那是什麼?」「對,大人,磐河不是河,是泛道。」老歪解釋道,「黃河決堤的時候,洪水從這裡流過,從西南方向一直流向東北方向,最後流入清河。這地方一般不住人。四年前我們之所以遭災,是因為洪水太大,把泛道附近的莊子一起沖掉了。」「大人,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磐河。」老歪用力踩踩腳下泥濘的土地。徐晃心裡驟然一緊,神情霎時凝重起來,「這就是磐河?」「對,這周圍一百多里都叫磐河。」老歪笑道,「這裡從西南流到東北方向的大河有幾十條,其中最大的是徒駭河和馬頰河。距離我們最近的就是馬頰河了,大約還有三十里,下午就能到。」徐晃用力揮動手中的馬鞭,極其惱怒地罵道:「一幫沒用的斥候。來人……」幾個傳令兵匆忙跑過來。「快,命令斥候屯,不要找什麼磐河了,立即往馬頰河方向打探軍情,快,快……」「急報麴義將軍,磐河不是河,而是黃河泛道。我立即率軍趕到馬頰河,請將軍大人急速前來會合。」「急令軍候馬平,帶本曲人馬,火速搶佔馬頰河。」老宋三十多歲,精壯的身軀,黑瘦的一張臉。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跑還一邊埋怨老歪,「你是……怎麼回事……你對校尉大人說了什麼?你……是不是得罪校尉大人了?這……不是受罰嗎?」老歪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吼道:「叫你平時訓練不要偷懶,你不聽,現在受苦了吧?」「你長得又高……又大……又能吃,像牛一樣,當然……能跑了。」說著老宋把背上的箭壺拿了下來,「哎,給我……背一下。」斥候打馬疾馳而來,「馬大人,敵人渡河了,在東南方五里。」軍候馬平抹抹頭上的汗,鎮定自若地問道:「多少人?」「大約有一部人馬,近千人。」斥候焦急地說道,「他們正在渡河。」「還來得及。」馬平揮手道,「立即向校尉大人求援,快。」「命令弟兄們,急速前進,準備血戰。」幽州軍渡河之後,立即佔據了河岸附近的三個坡地,兩百步之外的一個山崗。軍候竇英十幾天前還是黃巾軍,驚魂未定之際糊里糊塗地變成了幽州軍,但只要有飯吃,有衣穿,他也無所謂。討逆將軍公孫瓚對大軍將士們不錯,不但給士卒們每人發了一百錢的軍餉,還承諾他們只要打下魏郡,打下鄴城,每人軍餉翻倍,額外再賞賜三十畝地。這對黃巾軍將士們來說,如同做夢一般,公孫瓚頓時成了他們心目中救苦救難的神仙了。大家高高興興地拿著武器向西行軍,誰知道剛剛離開渤海郡的地界,就接到了冀州軍飛速而來的消息。斥候面無人色,竇英也神色慌張,「你看清楚了沒有?」斥候連連點頭,結結巴巴地說道:「看清楚了,肯定是官軍。」竇英罵了幾句,大歎自己倒霉。這裡距離魏郡還有三百多里,而且還是黃泛區,最安全的地方,怎麼會出現官軍?真是倒霉透頂,看樣子自己身上的錢財是保不住了,討逆將軍許諾的幾十畝地也泡湯了。但竇英捨不得這些自己拿命換來的東西,他還想攢點錢把自己母親的遺骸帶回老家安葬了。母親餓死在泰山一個山窪裡,死得時候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想回家。竇英想了想,揮手說道,「撤……撤過馬頰河……」先期過河的四百多名士卒莫名其妙。怎麼才過河又要回去?這天又是颳風又是下雨的,人都凍僵了,故意拿我們窮開心啊。大家正在罵罵咧咧的時候,對岸的軍司馬回話了,不許撤,加速過河,援軍馬上就到。竇英急了,讓我們幾百人阻擊冀州軍?一陣亂箭就沒了。還要不要人活了?這不是成心要我們死嗎?他對身後的親衛使了個眼色,那個親衛心領神會,突然大聲喊道:「兄弟們,官軍來了,快跑啊……」幽州軍士卒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去。遠處的山岡上,北疆軍高舉戰旗,正呼嘯而來。「轟……」四百多人頓時炸了營,四散而逃。竇英沒想到敵人來得這麼快,渾身不禁一陣戰慄,「擂鼓……擂鼓……守住堤岸,守住堤岸……」老歪在狂奔,汗珠順著他的臉頰不停地滴下,四濺的泥水在眼前飛舞,巨大的喘息聲讓他幾乎聽不到厲嘯而來的箭聲。堤岸的敵軍衣裳襤褸,有的拿著簡陋的長矛,有的拿著缺口的戰刀,有的甚至拿著一根木棍。拿弓的沒有箭,拿箭的在來回飛跑遞送箭支,有不少人在幾個上官的指揮下,正迎著自己殺來。這群人太熟悉了,他們不是幽州軍,他們是黃巾軍。老歪遲疑了,他迅速看了一下自己的左右,士卒們和自己一樣,雖然還在竭盡全力奔跑、吶喊,但臉上的神情都顯得非常的疑惑。難道我們是來殺黃巾軍?「散開……散開……殺過去……」軍候馬平歇斯底里的叫著,喊著,「佔據河堤……」敵人的箭陣雖然非常稀疏,但還是陸續有士卒中箭倒下了。一個飛奔的士卒被一箭穿透,高聲慘叫著倒飛而起,然後重重地栽倒在泥水裡。老歪躲閃不及,一腳踩在了這個士卒的腦袋上,慘叫聲嘎然而止。老歪心裡一抖,跟上去的一腳突然散去力氣,高大的身軀頓時摔了出去,一頭衝進了泥漿裡。「老歪……老歪……」十幾步外的老宋瘋狂地吼起來,「你死了嗎……」老歪怪叫一聲,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走,走,走……」「啊……」隨著一聲淒厲慘嚎,率先迎上敵軍的幾個士卒被一群強悍的敵人即刻砍倒,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被三支長矛高高挑起,呼嘯著砸進了逼近的北疆士卒。老歪大吼一聲,高舉盾牌擋住了那具迎面飛來的屍體,但巨大的衝擊力依舊把他砸得連退數步,仰身翻倒在地,然後順著泥濘的堤壩直滾了下去。幾個飛奔而來的士卒躲讓不及,有的踩著他的身軀衝了上去,有的被老歪撞倒一起栽了下去。老歪氣急了,怒吼連連,「殺,殺上去……」血糊糊的盾牌從天而降。騰空而起的老歪一盾砸開了敵人的腦袋,手中戰刀順勢插進了另外一個敵人的胸膛,熱氣騰騰的鮮血象箭一般射了他一頭一臉。老歪一身泥巴一身鮮血,驚怖駭人,「殺,是人都殺,給我殺光,殺光……」老宋帶著人一路誅殺七人,氣勢洶洶地衝到了河水裡。圍住一艘還沒有來得及靠岸的牛皮筏子猛砍,小筏子的五個幽州軍士卒稍加抵推抗,就被剁下了頭顱,射穿了胸腹,殷紅的鮮血霎時染紅了馬頰河水。竇英在幾個親衛的拚死保護下,跳上了一條皮筏,還沒有等他坐穩,老歪就帶著人殺了過來。手弩厲嘯,三支犀利的弩箭霎時射穿了皮筏。竇英的一個親衛呼號而來,老歪來不及躲讓,狂吼一聲,舉盾撞了上去。那個親衛受到重擊,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老歪咬牙切齒,一腳把他踢翻,舉起弩弓對準他的腦袋就砸了過去,「去死吧……」,手弩碎裂,腦漿和著鮮血四射而出。竇英搖搖晃晃地向河水中間逃去,老歪奮力追上,抓住他的一隻腳把他拖到了岸邊。一個士卒拿起長矛,在竇英淒厲的嚎叫聲裡,把他活活洞穿。竇英雙手竭力握住穿透胸腹的長矛,用勁最後一絲力氣狂叫起來,「娘……娘……回家了……」那個士卒駭然心驚,雙手猛然鬆開矛柄,轉身就跑。老歪坐在河水裡,目瞪口呆地望著竇英,這一刻,他的心和河水一樣冰冷徹骨。在河堤、河邊的一百多步範圍內,雙方將士糾纏在一起,殺得血肉模糊。北疆軍將士強悍的實力,默契的配合,精良的武器根本就不是這些剛剛投降幽州軍的黃巾士卒能夠抵擋的。時間不長,堤岸上就躺滿了他們的屍體。對岸的幽州軍士卒不敢再強行渡河,他們在上官的指揮下,迅速集結在一起密集射箭,不分敵我,一起射殺。軍候馬平一手舉盾,一手舉著血淋淋的戰刀,嘶啞著聲音高聲叫道:「撤下去,撤下去……」老歪伸手拽下插在竇英身上的那柄長矛,最後看了一眼早已氣絕的竇英,「兄弟,不要怪我,我們都是可憐人。」徐晃接到馬平的求援後,立即命令各部曲將士丟棄一切重物,只帶長矛、戰刀,急速馳援。等他們趕到馬頰河時,血腥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徐晃命令各部曲佔領山岡、坡地,設置據馬、鹿角,準備阻擊幽州軍渡河。幾乎在同一時間,三千幽州軍在校尉嚴綱的帶領下,也趕到了馬頰河,但渡河時機已經錯過了。軍候馬平率領一曲士卒以損失一百一十人的代價搶佔了馬頰河。徐晃重賞了他們,並親自帶人掩埋了陣亡將士的遺骸。他看到老歪悶悶不樂,於是上前安慰了兩句。老歪武功好,過去曾是徐晃的親衛,因為屢次違反軍律,徐晃只好把他罰到下面做士卒了。「這次你立了功。」徐晃問道,「你是打算回來,還是繼續待在下面?」老歪搖搖頭,「大人,他們是黃巾軍。」「不是。」徐晃說道,「他們是幽州軍,是公孫瓚的軍隊……」老歪又搖搖頭,疑惑不解地問道:「大人,大將軍和公孫瓚過去都是幽州的悍將,他們一個是黑豹,一個是白馬,是好兄弟。後來我們到幽州打仗的時候,公孫瓚也曾跟隨大將軍征戰,現在他們怎麼會反目成仇?怎麼會打起來?到底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翻臉了,自相殘殺的卻是我們黃巾軍?」「老歪……」徐晃嚴厲地說道,「你要是不想惹事,就不要把黃巾軍掛在嘴上。黃巾軍,黃巾軍,你現在還是黃巾軍嗎?你是大漢邊軍,你是驃騎大將軍的士卒。」老歪畏懼地看了一眼徐晃,低頭說道:「大人,我真的不明白。」「今天我殺了一個人,那個人臨死的時候拚命喊娘,我很後悔。我不該殺他的,我應該讓他游過河去。打了許多年仗了,為什麼現在仗越打越多?為什麼過去的兄弟,現在要誓死搏殺?大人……」徐晃仰天長歎:「老歪,我也不懂啊。」第二天,麴義率領大軍進駐磐河。在馬頰河西北方向,尚有三條支流,分別是篤馬河、宋家河和老趙牛河。麴義為了拖延公孫瓚攻擊魏郡的時間,於是依托這四條河流,在三十里的範圍內,設置了一個「品」字形防禦陣勢。麴義命令武烈中郎將文丑陳兵於馬頰河,驍騎中郎將王當駐兵於篤馬河。強弩中郎將孫親、渤海郡校尉韓瓊屯兵於老趙牛河,自己親自率軍駐紮於宋家河。兩萬七千大軍於第三日完成了整個防禦部署。兵曹營在楊鳳的指揮下,組織了十五萬馬伕,從邯鄲和鄴城兩地日夜不停地往磐河運送糧草輜重。六百多里的大道上,人流如梭,車馬如雲。同一天,討逆將軍公孫瓚率十萬大軍進駐馬頰河東岸。雙方劍拔弩張,大戰即將拉開。宋家河,鎮軍將軍大營。麴義召集北疆軍十六位都尉以上級大吏齊聚大營,商討迎敵之策。楊鳳詳細安排了各部的攻守之策,最後說道:「公孫瓚於東光擊敗青州三十萬黃巾軍的事,最近在將士們中間傳得沸沸揚揚。好像一夜之間,他成了天下第一悍將了。你們回去後告訴將士們,公孫瓚殺的不是黃巾軍,而是流民,是無辜百姓。公孫瓚野心勃勃,想佔據冀州,想圖謀天下,他是大漢叛逆,罪不容恕。」王當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此事是從四處逃難的流民嘴中傳出來的,將士們知道的不多,相信的也少,此事不足為慮,憂慮的是……」「是什麼?」麴義立即問道。「公孫瓚到底是不是大漢叛逆?」王當皺眉問道,「我們說他圖謀佔據冀州,為禍天下。但到目前為止,他好像除了南下擊敗黃巾軍以外,沒做什麼其他事?真要說佔據冀州,為禍天下的,反倒應該是袁紹,而不是公孫瓚。」麴義臉色一僵,沒有說話。楊鳳兩眼一瞪,「黑子,你什麼意思?這話是你說的,還是你手下那些幽州籍的軍官說的?」王當呵呵一笑,「我也很疑惑,我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在常山、中山等地過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要南下幫助袁紹打仗?公孫瓚和大將軍,還有鮮於將軍,閻柔將軍都是兄弟,我們為什麼突然要打他?大將軍為什麼命令我們打他?是為了三十萬青州黃巾軍報仇嗎?」孫親這時也插嘴道:「打董卓,我們很理解,因為董卓挾持天子和朝廷,做了許多禍亂國家的事,他的確是大漢奸佞.但打公孫瓚有什麼理由?他怎麼突然變成大漢奸佞了?」麴義和楊鳳對視一眼,都覺得問題很嚴重。「還有誰認為公孫瓚不應該打?」麴義問道。何風、李堯等人哈哈一笑,「想許多幹什麼?大將軍叫我們打哪裡,我們就打哪裡。」張蕭也說道:「朝廷不是有聖旨嗎?朝廷說公孫瓚是大漢奸佞,那就絕對不會錯。我們位卑權輕,朝中的許多事我們不可能知道。如果事事我們都一清二楚,那我們不也就是朝廷重臣了。」「哈哈……」楊震、彭烈等人大笑起來,「伯疇想入朝為卿了,哈哈……」「還有我。」徐晃在眾人的笑聲中,緩緩站了起來,「如今社稷危難,生靈塗炭,朝廷應該想盡辦法平息內亂,討董勤王,重振我大漢天威,而不應該主動挑起戰事,讓我大漢陷進傾覆的深淵,讓我漢祚有滅絕之險。」大帳中霎時鴉雀無聲。徐晃這話聽上去是對朝廷不滿,但言下之意卻是指責驃騎大將軍。麴義臉色一沉,猛地一拍案幾,站起來就吼:「徐大人,你這是公開抗旨。」楊鳳一把拉住激動的麴義,小聲說道:「雲天兄,不要忘記了大將軍的囑咐。」麴義氣得咬咬牙,兩眼瞪著徐晃,硬是把後面難聽的話嚥了回去。「公明,你也坐下。」楊鳳衝他招招手,「這裡面的事很複雜。」楊鳳背著手,在大帳內來回走了幾步,遲疑不決。朝中的事能不能說?不說,這仗打下去就很危險了。「雲天兄,你看……」楊鳳走到麴義身邊,小聲問道,「要不要解釋一下?」麴義氣得直搖頭。許多事牽扯到朝廷的重大決策,說出來,一旦洩密,冀州和洛陽無論那一邊出了問題,損失都非常驚人,對北疆和社稷的危害都顯而易見。「事情太複雜,無法解釋。怎麼解釋,最後都要牽扯到國政上來,我們承擔不了這個責任。」麴義掃視眾人一眼,嚴肅地說道,「諸位大人跟著大將軍征戰天下,大將軍是什麼人,你們心裡應該非常清楚。公孫瓚算什麼?他能和大將軍相提並論?你們是相信大將軍,還是相信公孫瓚?」麴義指著徐晃,大聲問道:「我問你,你相信誰?你不相信朝廷,不相信聖旨,可以,我理解,但你不能不相信大將軍。」徐晃猛地站起來:「公孫瓚的確不算什麼?他那十萬大軍也不算什麼?將軍要我現在殺過馬頰河,我絕不皺眉,但大將軍和大漢比起來,孰重孰輕?大將軍如果要禍亂社稷,我們也跟著他傾覆大漢嗎?」「你……」麴義七竅生煙,不知說什麼好了。「公明說得好。」王當舉手說道,「對面是十萬大軍,這是一場死戰。我們可以死,可以為大將軍而死,可以為大漢而死,但我們要死得明白,不要死了,還背上一個逆賊的罪名。」「黑子,你今天怎麼了?」楊鳳一把按住作勢欲起的麴義,背對諸將衝著他連連搖手。「對面是十萬黃巾軍,你叫我怎麼下手?」王當黑臉漲得通紅,「白繞已經死了,袁紹正在黑山一帶打於毒、打眭固,我們不但見死不救,反而在這裡攻殺青州黃巾軍,你叫我怎麼下的了手?」楊鳳考慮良久,毅然說道:「簡單說說吧,我們必須要解釋一下。明天冀州府的沮授大人和逢紀大人要來,如果出了什麼事……」「說兵事,不要說政事。」麴義無奈點頭道。大帳四周的巡哨增加了數倍,一層又一層。大帳內鋪開了一張巨大的地圖。楊鳳站在地圖上,詳細解說了未來數月內,北疆軍兩線作戰的具體計策。以洛陽為中心的戰場是個誘餌,目的是牽制董卓、袁紹、袁術和各地州郡的力量,其最終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大軍籌措足夠的糧草。北疆大軍需要這麼多的糧草就是為了打冀州。這次大將軍在兩個戰場動用了十二萬大軍,而冀州戰場就有九萬大軍。雖然冀州和荊、豫兩地都答應給我們提供糧草,但數量不大。因為他們不知道大將軍已經從塞外徵調七萬步騎大軍南下了。另外,我們和袁紹、袁術,還有各地州郡的關係隨時會破裂,如果他們突然切斷了大軍的糧草供應,我們攻佔冀州的企圖可能會失敗,會前功盡棄。所以,北疆需要足夠的糧草儲備,需要足夠供應十二萬大軍半年用的糧草。楊鳳雖然極力說兵事,但通過複雜的兵事籌劃,朝廷的目的是什麼,也呼之欲出了。朝廷把振興社稷的根基放到了河北。朝廷現在有北疆,如果再打下冀州,那黃河以北還剩下一個幽州。幽州牧是劉虞,劉虞因為上次皇統風波一事被迫離開了朝廷。但因為劉虞「真命天子」的身份,再加上公孫瓚的三萬大軍,劉虞和公孫瓚對當今天子和社稷安危就形成了巨大的威脅。劉虞一日不死,這個威脅就一天存在,所以……楊鳳看看圍在四周的眾將,然後重重一腳踩在了磐河上,「此人必殺。」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