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帝國風雲錄 血色珊瑚蟲之《大漢諸生傳》 大漢帝國風雲錄之人物傳記--諸生傳(十)
    大漢帝國風雲錄之人物傳記

    作者:血色珊瑚蟲

    諸生傳十

    江南書生(10)

    李瑋正嚇的魂飛魄散之際,只見從門內灰溜溜的跑出一個小吏打扮的人,一臉灰敗之色,也不看李瑋,急匆匆地落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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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瑋驚魂稍定,整了整衣衫,走進了屋裡。屋內擺設甚為簡單,但收拾的一塵不染,屋子中央一張長桌後坐著一人,約四十多歲年紀,白面微鬚,臉色鐵青,似乎正為某事生著氣。

    李瑋連忙下拜:「學生李瑋李仲淵,拜見傅大人。」

    傅燮面色稍緩,揮揮手示意李瑋起身,苦笑道:「仲淵是公偉門下,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如今這涼州局勢紛亂,偏偏手下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輩,沒一個能辦事的,所以最近常發無名之火,倒教仲淵見笑了。」

    「既是如此,學生雖鄙陋,願盡快為大人分憂。」

    傅燮撫鬚道:「不急不急,仲淵剛到,旅途勞頓,還是休息一些日子,再委任職司吧。」

    李瑋心裡著急,便也顧不上上下禮節,強道:「學生入涼,早存了為國捐軀之意,只求大人速付職司,好讓學生一全報國之心。」說完又拜倒。

    傅燮臉色微變,愣了半晌,這才緩緩說道:「既然仲淵有此決心,那你就先任了本郡的掾吏祭酒吧,原來那位在幾天前被我免了,希望仲淵不會叫我失望,本郡的教養之業,從此就依仗仲淵了,我還有事,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就請上任。」

    李瑋大喜,忙施禮退下,傅燮看著李瑋走出大門,暗自冷笑道:「年紀輕輕不知天高地厚,如此時節還敢來西涼送死。如今的洛陽紈褲子弟膽子倒也不小,把戰場也當成了積累名聲之地。」說完站起身來,看著牆上懸掛的西涼地形圖,眉頭緊鎖,高聲吩咐門外侍從:「替我把華司馬叫來。」

    李瑋對上官的譏諷渾然不知,興高采烈的回到驛館,進屋一看,見謝明正端坐桌前與一人下棋,手搖羽扇,似乎已經穩操勝券的樣子。見李瑋進來,謝明笑道:「仲淵好慢,我這裡已經把你將來的同僚殺的丟盔卸甲了。」

    那人大約三十歲年紀,相貌儒雅,聽得此言,把手上棋子往棋盒裡一扔,大笑道:「謝斂之的棋藝不愧是洛陽一絕,一年不見,為兄與你差的更遠了,看來此生都要被你壓著一頭。」說完轉身向李瑋一拱手,「在下楊會,任本郡主簿之職,與這位謝明乃是多年棋友,今日聽說李兄與他一同來到翼城,便急忙上門打擾了,李兄已經見過使君了?」

    李瑋連忙回禮,道:「見過主簿楊大人,瑋已見過傅使君了,承蒙使君大人不棄,任我為掾吏祭酒一職。」

    楊會的笑容忽然僵住,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但很快又笑容滿面:「那恭喜仲淵了,那我們已是同僚,今後還要多多親近才是。」李瑋書生意氣並沒感覺出什麼不對之處,高興的還禮,一旁的謝明卻把這個細節看在眼裡,暗自思忖。

    三人上街找了一處酒寮,找了一間雅室喝酒聊天,談些西涼風情典故,十分投機。酒過三巡,謝明忽然正色向楊會問道:「我素知子明兄是君子,想來必不會欺瞞好友,剛才仲淵談及受掾吏祭酒一職,子明兄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此處並無外人,不妨直說。」

    楊會苦笑一聲,把杯中之物飲盡,歎了口氣說:「我知道瞞不過你,其實我家使君為官清廉,素來痛恨大漢官場裙帶門地之風,只要是通過某些關係求官的人,一般是能推就推。」說完一指李瑋,「但錢塘侯朱大人海內聞名,面子實在太大,是斷然推不得的,所以使君就勉強應承下來。我料大人心頭早生不快,今日果然給了仲淵一個閒職。」

    「閒職?」李瑋大為驚訝,「掾吏祭酒主管一郡教化之責,正是無比重要,怎麼能算是閒職?」

    「我料定仲淵必然不知其中關節,所以本不欲說。」楊會又給自己斟上一杯酒,拿在手裡,「今時不同往日了,自西涼紛亂一起,豪門世家寧願自己教養子弟,普通仕子早已遣散,舉薦孝廉一事也已停了數年,百姓流離失所,又怎會送孩子讀書,所以如今在著涼州地界,祭酒一職就是不折不扣的閒職。所做之事,無非是整理些文書而已。」

    「怎麼會如此……」李瑋本來不欲加入北軍就是不想吃閒飯,想不到如今到了涼州地方仍然被閒置,一時只感到滿腔的報國熱情都被冷水澆滅。謝明也吃驚不小,兩人相對無言,一時就都僵在那裡。

    楊會見二人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笑著安慰道:「仲淵也不用灰心,時下已經入春,想必韓,邊,北宮等賊已經蠢蠢欲動,一旦戰事展開,就是用人之際。大人雖然有些固執,但也不是迂腐之人,只要仲淵多展示些才華,不怕到時不能擔當重任。」

    李謝二人畢竟年輕樂觀,很容易就被說服,馬上釋懷,繼續與楊會高談闊論,推杯換盞起來。

    謝明又待了幾日,便告辭返回洛陽,李瑋也就正式上任,正式開始了在西涼的仕途。正如楊會所說,如今這涼州的掾吏祭酒,實在是一個閒到不能再閒的職司,尋常事物根本一點也無,連屬下從吏都被調配到別處,只有一個六十幾歲的老從事幫忙打些下手,每日也就做些整理文書,謄錄之類的工作。李瑋初時從楊會之言,抖擻精神,想通過加快處理速度來引起傅燮的注意,後來發現傅燮整日裡忙著調配軍糧,整修戰具,招募士兵,加固城牆等事,根本無暇管他,似乎就好像從來沒有過李瑋這個下屬似的。李瑋見徒勞無功,心下也慢了,便也不管什麼文書,每日自管自的讀經史子集,兵法韜略,或給洛陽的好友和愛人筱嵐寫信,每日閒暇時就與楊會一起喝酒下棋,日子過的十分無聊,但也十分悠閒。

    西涼的戰事也如期開打,太尉張溫親自帶了北軍入涼平叛,會同涼州本地的破虜將軍董卓,蕩寇將軍周慎等部,合步騎十餘萬,屯兵美陽。韓遂,邊章和羌族叛逆得此情報,趁官軍立足未穩,也舉兵進軍美陽。數十萬軍隊在方圓十幾里的戰場上擁擠撕殺,官軍雖然人多勢眾,但倉促集結,互相配合不利,各自為戰,被羌族鐵騎打的苦不堪言,損失慘重。張溫別無他法,只好一邊收攏大軍龜縮防守長安一線,一邊向朝廷要求增援。戰事不利的消息穿到翼城,頓時滿城愁雲慘淡,開始每日還有不少百姓舉家搬離,後來大多數人見逃走已經來不及,乾脆留守不走,幫忙加固城防。太守傅燮更是會同司馬華雄,主簿楊會忙得腳不點地,想盡辦法為將要來臨的守城大戰多做些準備,看著大街上往來忙碌的士卒與民夫,李瑋不禁苦笑。數日前他又一次向傅燮請纓,又被傅燮「客氣」地搪塞了過去,如今在這大戰前忙碌的翼城裡,儼然成了唯一的閒人,只是每日幫民夫搬運些器械磚瓦罷了。「難道真的是百無一用是書生?」李瑋看著遠處校場中灑汗訓練的新兵和整齊披掛的軍官們,不禁有些羨慕這些武人起來。

    五月,朝廷終於向告援已久的西涼派出了援軍。因平定河北數十萬而名噪天下的討虜中郎將——李弘帥河北步騎五萬四千人入涼。這支生力軍果然如傳說般生猛且運氣奇佳,先是在小牛山打了一場漂亮的阻擊戰,反敗為勝。之後又長驅直入,在靈河實施夜襲,俘虜數萬羌人,斬首萬餘,抓住了讓張太尉和北軍將士頭疼不已的羌族猛將,北宮伯玉。這一下,西涼局勢幾乎在一夜之間扭轉,朝廷重新掌握了絕對主動,而隨著邊章的病重,叛軍將士的離心,似乎困擾大漢多時的西涼戰事,馬上就能得到平定了。

    戰局的逆轉也導致了戰區人們心理上的變化,原本繃緊的弦一鬆,人們也都懶散了起來。太守府裡也充滿了歡聲笑語,嚴厲如傅燮華雄也對著每一個見到的屬下微笑,期盼已久的和平,似乎真的觸手可及了。不久,傅燮離開翼城,前往豹子李弘的軍營,把城內防務全交給了楊會和華雄。城內的商販街市又恢復起來,百姓紛紛上街,一副久違的太平景象。

    冷眼旁觀的李瑋卻對眼下這個和局心存疑慮,豹子這一口,確實把西涼叛軍咬的非常狠,但是叛軍的主力仍在。而且真正導致涼州亂局的漢羌問題,貪官問題一個都沒有解決,西涼又怎麼會真正平靜下來呢,等叛軍喘過氣來,只怕還是要亂。「但在如今這局勢說出這種話來,以自己一介閒人的身份,除了討人嫌外,恐怕也沒什麼大用吧。」李瑋無奈的想。

    李瑋閒著沒什麼事情做,便讀起洛陽的來信來。洛陽幾個兄弟除了寫信問好之外,還收集了許多方方面面的情報,由於有「消息王」尹思的參與,所以幾個月下來各種各樣信息幾乎可用「浩瀚」來形容。「嗯?」李瑋忽然被一條消息所吸引,大將軍何進自西涼局勢好轉後,就經常聚會手下謀士,似有所圖。李瑋聯想到太守大人日前興沖沖的提起西涼肅貪的問題,再聯繫到何家與其他豪門大族在西涼根深蒂固的勢力,心中頓時了然:看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肅貪風暴,恐怕就要由這頭北地的豹子在西涼刮起了。

    「可笑這些豪門大族,王公貴族,到了這等時候,仍絲毫不以大漢社稷為意,只想著個人家門的榮辱。這樣的國家,既然糜爛若斯,還留他作甚?」李瑋想到這裡,自己也被這大逆不道的想法嚇了一跳,是啊,無論是老師朱俊也好,王符王剪也好,或者是過去的自己也好,都是站在拯救大漢的角度上來考慮天下的興亡。但天下,豈是一家一姓的天下,秦失天下,而天下英雄共逐之。四百年的大漢,也正是在舊王朝破滅的硝煙中建立起來的。如此說來,為了天下百姓,即使大漢真的被新朝新代所取代,那也算是壽終正寢,怨不得別人。

    有了這層想法,李瑋就開始在心中暗暗考量當今英雄,門閥士大夫中確實有一些人才,但那些人錦衣玉食,又如何瞭解民間的疾苦?寒門士雖然英雄輩出,但根基太薄,似乎短期內難成大氣。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鎮守一方的大將才有逐鹿天下的本事,而這些大將之中,似乎又以豹子李弘最為適合。首先,他曾流落為鮮卑人奴隸,九死一生逃回大漢,一定知道民間貧苦,沒有士大夫的習氣,第二,他屢立軍功,陞遷之快在大漢也屬首例,並有雄兵數萬,如果再能鎮守一方,可謂本錢雄厚,第三,他運氣似乎極佳,古來成大事者,一來自身努力,二來往往得天獨厚,如本朝高祖,古之晉文,齊桓蓋莫如是。「這豈不就是帝王之運?」李瑋被自己這想法所鼓舞,「若我可托身於其下,將來不但救民於水火,或可封侯拜相,一展所長,豈不遠好過在這苦寒之地為一小吏?」

    果如李瑋所想,豹子李弘敢作敢為,不但抓了數千貪官污吏,還不尊君命,把三千顆人頭全部砍了了事,並把其家人充做營妓,一時血流成河,朝野大嘩。謝明也寫信評價李弘「凶狠殘暴,未服教化,虎狼之輩也。矯枉過正,不知進退,自尋死路耳」李瑋看了極為不屑,非常人行非常事,這些蛀蟲留著浪費米糧,還往往有脫身的門路,為免以後再禍害百姓,全部殺了才是最徹底的法子,豹子現在手握大軍,只要不輕易放權,朝中那幫人又能把他如何了?

    正當天下士人都以為豹子難逃此劫時候,西涼叛賊竟然又重整了軍勢,死灰復燃,而且韓遂剪除了異己,並得到六月驚雷等羌族豪強的支持,兵力似乎比以前更強。於是殺豹的論調無疾而終,豹子毫髮無損的領兵出征,而世家豪門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翼城又一次陷入戰爭的泥潭中,之前忙亂的景象重現。不過這次滿天神佛沒有再眷顧翼城,叛賊的十萬大軍終於在不久之後兵臨城下,軍勢綿延數里,殺聲震天,一些箭支甚至已經射到了太守府內。官軍不久之後也在附近集結,但人數只有叛軍的一半,而且缺少了最精銳的風雲鐵騎,形勢不容樂觀。

    十天後,戰事果然不利,傅燮苦守之下,決定主動出擊,為官軍爭取時間。司馬華雄集結了一千五百名士卒,由傅燮親自領軍,與叛軍玉石俱焚。太守府中的官吏也有不少自願從軍出城,整個太守府空空如也,李瑋卻無意行此必死之事,只是獨自端坐於治所中看書。忽然見楊會一身戎裝,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仲淵,我有一事相求,你務必答應我。」

    李瑋訝道:「子明,你這打扮……莫非是要出城迎敵?使君不是把公子托付給你照顧了嗎?」

    「正是如此,但我決意隨大人赴死,所以不能受命了,我打算把公子轉托於你。」楊會抓住李瑋的肩膀道,「雖然我們相識日短,而你平日又不欲多言,但我深知你是君子,必定會完成我的托付,我只問你,你打算把公子交於何人門下。」

    李瑋微一思忖,便道:「安定王剪,可為明師。」

    楊會感激得一點頭,也不多話,推門去了。李瑋望著他瘦小的背影,心中莫名的一痛:「大漢呀大漢,你還要多少如此忠貞的熱血男兒為你付出生命呢?這一切都值得麼?」

    楊會走後不久,李瑋便帶了傅燮之子傅干,與一些百姓一起躲入事先挖好的地道之中避難。聽著上面隱約傳來的戰鼓聲,鐵蹄聲,喊殺聲,聞著地道內另人窒息的空氣,李瑋第一次感受到戰爭的可怕和自己的無助,大業,愛人,一切的一切隨著生命的消逝而離自己越來越遠。正在自憐自艾的時候,忽然聽得轟得一聲巨響,李瑋本能的把傅干壓在身下,接著似乎被巨力一撞,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喂,你醒了嗎,要不要喝水?」李瑋模糊中聽到人聲,艱難的睜看了眼睛,只見身在一個大帳中,一個士卒裝扮的老者正在低頭看著他,「小伙子運氣真不錯,你們躲藏的那條地道被震塌了,你卻正好撲倒在一個大洞中,只受了皮肉傷,不過若大軍再晚些進城,你和那個少年估計也要被活活悶死了。」

    李瑋轉頭看見一旁的傅干安然沉睡,似無大恙,心中一定,忽然想到老者「大軍」之言,忙問道:「你們是誰的隊伍,大戰誰贏了?」

    「呵呵,這裡是河北軍的傷兵營。」老者自豪的笑道「天下哪有能勝過我家豹帥的人?當然是我們贏了。西涼這幫兔崽子凶是凶,不過比我們河北人還是差點。」

    「啊,你是豹子的軍士,老人家,請幫我通傳一聲,這位公子是傅燮傅使君的公子,是傅使君臨終前托付給我照顧的,在下是漢陽郡掾吏祭酒李瑋,我要見李弘李中郎。」

    老者也是一驚,忙跑了出去,李瑋忽然感到緊張萬分,老天似乎忽然眷顧了自己,不單是劫後餘生,還得到了立刻見到豹子李弘的機會,那他的所夢寐以求的天命,是不是就在眼前了呢?他拯救天下萬民的志向,是不是從此就可以實現了?他接下去的道路究竟又會怎樣呢?

    諸生傳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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