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鐵騎軍在空曠的平原上飛奔,戰馬奔騰的巨大轟鳴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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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帶著侍從們停在路邊,談笑風生。遠處,各部曲軍候們打馬如飛而來。
「老伯,很累吧。」李弘看到田重,關切地問道。
「只要打勝戰,天天不睡覺都可以。」田重高興地大聲說道:「不過,我們的補給不多了,必須想辦法。」
看到部下們一張張興奮的臉,李弘笑著說道:「這次夜襲我們大獲全勝,不折一兵一卒,也算是奇跡了。」
「大人,下一戰我們打誰?」拳頭叫道:「這戰打的太過癮了。」
「張牛角此次折損嚴重,攻城的事大概要耽擱下來了。」玉石笑吟吟地說道:「大人,我們是不是再去打孫親?」
李弘搖搖頭。
「為什麼?現在黃巾軍遭受重創,正是我們展開反攻的時候。」燕無畏一臉奇怪。
「黃巾軍遭到重創,防守會更加嚴密,根本不會再給我們機會。我們暫時回督亢亭休整。」
「大人,才出來幾天就回去?」鮮於銀詫異地問道。
「是的。我們的目的基本上達到了,現在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機會。部隊連續行軍作戰,士兵們的體力消耗很大需要休息,補給現在也困難,需要補充。」
「黃巾軍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連遭打擊,折損嚴重。現在張牛角的部隊雖然佔據很大優勢,但他們已不具備一戰而定的能力。為了盡快拿下涿郡,他們必須增加兵力。所以我估計他們的援軍馬上就要趕到了。」
李弘輕輕拍了幾下手上的馬鞭,擔心地說道:「孫親留在定興渡口不走,估計就和這批援軍有關。如果援軍趕到,和孫親的車隊一塊趕往涿城,路上我們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我們一直處於劣勢,即使贏了兩戰,也是如此。涿郡戰場上雙方兵力差距還是很大。你們都看到,黃巾軍不好打,去年如此,今年也是一樣。他們的援軍一旦趕到涿城,形勢對我們相當不利。」
「我們回督亢亭靜觀其變。命令雷子在渡口附近小心觀察,盡可能過河探察敵人援軍的消息。」
「大人,你說戰局的發展對我們不利,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不論怎麼努力,涿郡都要失去?」玉石聽完李弘的解釋,打了勝戰之後的喜悅不翼而飛。他立即接著李弘的話問道。
「是的。」李弘無奈地點點頭。
「沒有辦法?」燕無畏問道。
李弘沒有回答,他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渺小了,無能無力。
張牛角的部隊只剩下了六萬多人。
他們集中在西大營,停止了攻城。部隊因為連番受挫,士氣遭到了致命的打擊,一蹶不振。
張牛角一日三書,催促褚飛燕大軍急速北上。
孫親接到涿城的消息,目瞪口呆。
九萬人,為了攻打一個小小的涿城,幾天之內黃巾軍損失了九萬人,而且還都是主力,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張牛角在涿城大敗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開了。
幽州刺史楊湟激動萬分。在他看來,官軍幾天之內就能消滅九萬黃巾軍,那麼黃巾軍的實力肯定很差,消滅張牛角或者把張牛角趕出涿郡,估計快了。他剛到幽州上任,就碰上黃巾軍復起鬧事,本來以為自己運氣糟透了,沒想到事情忽然之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黃巾軍連戰連敗,看情形好像很難支撐下去。假如黃巾軍被趕出幽州,自己的功勞可就大了,升職肯定不成問題。
但他也看得非常清楚,僅靠幽州一家之力是打不退黃巾軍的。幽州做到如今這個樣子,已經傾盡了全力。所以他再次命令快騎飛速趕到冀州,將這個好消息通知給冀州牧郭典,希望他盡早出兵,攻擊黃巾軍的後路。
褚飛燕和左彥接到張牛角的消息,都很震驚。
攻打幽州的部隊損失一半多,這戰已經很難再繼續下去。兩人隨即對是否增兵幽州產生了激烈的爭執。
左彥當然要求褚飛燕率領大軍繼續前進。但褚飛燕不願意。
今年夏天在常山,他就對張牛角在今年秋季攻打幽州持反對意見。他認為張牛角太急了,完全沒有必要在根基未穩的情況下,冒險攻打幽州。褚飛燕,楊鳳等一班將領認為張牛角輕視了幽州各郡的官府和軍隊,錯誤的認為幽州各郡不堪一擊,輕易可下。對自己的實力估計過高,沒有正確認識到當前黃巾軍的真正實力和需要解決的問題。
他們認為今年黃巾軍還是打基礎的時候,實力脆弱,不宜耗力遠征。部隊人數雖然多,但真正能打仗的精兵少;攻佔的許多縣郡都沒有建立府衙,無人治理,一片混亂;因為打仗造成了上百萬的流民,這些人需要安排,需要糧食。今年的糧食都是搶來的,明年怎麼辦?明年的糧食必須要自己解決,再搶的話境內的百姓就要造黃巾軍的反了。尤其是幾百萬流民,他們相信黃巾軍是自己的軍隊,是能為他們帶來溫飽的軍隊,如果長時間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流民們就會鬧事,就會瘋狂的四下擄掠,百姓搶百姓,最後黃巾軍不要官軍打,自己就會失敗。
所以褚飛燕等首領堅持認為,未來幾年黃巾軍在戰略上還是以太行山為依托,牢牢掌握太行山附近的中山,常山,趙國,太原,上黨等幾個大郡,安撫境內百姓,恢復農耕手工生產,提高軍隊的戰鬥力,蓄積足夠的力量,打下紮實的根基,然後再做其他的事。
以黃巾軍目前的力量,即使打不過冀州軍隊,還可以退守太行山,保存實力。而遠征幽州,一旦部隊陷在幽州戰場上,長時間不能取得勝利,就要連續投入大量的部隊。這樣一來做為後方的趙國,常山,中山就沒有足夠的防守力量。如果冀州軍隊趁機來攻,部隊就會陷入兩面作戰的窘境,失敗就是一件必然的事。但後果是,幽州不但打不下來,後方幾郡也會丟失,而隨著軍隊數量的劇減,黃巾軍可能再一次失敗。
如果一切如張牛角所想,部隊一路所向披靡,從冀州的中山國一直打到幽州的漁陽,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因為路途遙遠,糧草補給很難跟上;一路打下的城池,還要派部隊駐守,攻擊的兵力會越來越少,阻力會越來越大。北疆的冬天來得早,一旦大雪下下來,十幾萬部隊的補給立即成了頭等大事,僅僅解決御寒的衣服都會成為問題。十幾萬軍隊想靠在貧瘠的,大部分地方都是荒無人煙的幽州搶東西過冬,恐怕是一件難上加難的事。
黃巾軍到了完全陌生的幽州,到底能不能站住腳?用什麼辦法站住腳?這些問題如果不考慮清楚就盲目地去打幽州,是不是妥當?
張牛角和一班極力主張攻打幽州的將領不同意他們的意見,認為黃巾軍應該吸取去年的教訓。
去年各地的黃巾軍在冬天來臨之後紛紛失敗,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大家都處在中原腹地,容易受到圍剿和攻擊。如果今年碰到同樣問題,部隊守不住可能還要逃亡太行山……帶著成千上萬的忠心追隨黃巾軍的百姓,流民躲在山上,不是餓死也是窮死,那裡有什麼將來?
假如今年以主力開闢幽州戰場,奪取幽州,黃巾軍在北疆站住腳,那麼黃巾軍至少可以得到半年時間的發展和擴大。冬天,朝廷的軍隊和各地豪強的私軍對遠在幽州的黃巾軍鞭長莫及之下,可能只好放棄剿殺。到了明年的春天,黃巾軍在幽州紮穩了根基,就不用怕官軍的圍剿了。打下幽州,先割據一方。他認為憑著黃巾軍的實力完全可以實現這個目標。況且,一旦這個目標實現,對黃巾軍的發展和將來都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張牛角在黃巾軍的威信太大,惟命是從的人太多,他的話就像去年的天公將軍張角一樣,和皇帝的聖旨差不了多少,基本上沒有人反對。他的意見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擁護。
如果真能打下幽州,先解決了地盤問題,對黃巾軍來說的確是個穩步發展的契機。幽州距離中原非常遠,朝廷要出兵攻打也同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黃巾軍暫時可以躲避鋒芒,得到喘息的時間。有了地盤,再解決吃飯問題就要簡單的多。幽州人口少,可供開墾的無主土地多,這樣幾百萬流民的吃飯問題就可以一次性解決掉。而冀州幾個郡就沒有幽州的條件。這幾個郡本身人口多,土地少,加上從外地湧來的流民,吃飯問題就是想解決都很困難。沒有土地可供耕種,說什麼都是枉然。
褚飛燕和楊鳳一班人見說服不了張牛角,只好抱著大帥肯定能夠成功的念頭,積極協助他展開遠征幽州的準備工作。
褚飛燕在張牛角率部攻擊幽州開始,就秘密率部離開趙國,趕到了中山國,準備給張牛角作後援。但他對冀州軍隊的動向一直非常關注,幾乎天天和留在趙國的楊鳳聯繫。
現在趙國只有楊鳳,白繞的十萬大軍,常山只有王當,五鹿的十萬部隊,而且都不是主力,大部分士兵都是今年春夏的時候招募的流民。這種部隊如果和官軍的主力對戰平原,不輸就是奇跡了。僅僅有視死如歸的精神是不夠的。
他和楊鳳最擔心的就是冀州牧郭典招來援軍,展開對趙國和常山的進攻。在黃巾軍主力隨張牛角遠征幽州之際,郭典率軍來攻,對黃巾軍來說可是致命的一擊。憑黃巾軍的實力,不可能同時應付得了兩個戰場,那純粹就是自取滅亡。
自從黃巾軍主動在高邑,癭陶和冀州官軍的主力連番大戰之後,官軍的主力部隊損失較大。張牛角就是要做到這一點,他才敢放心北上。但褚飛燕和楊鳳不放心。冀州的官軍損失大,郭典就會向朝廷求援,鄰近的青州,兗州的官軍如果及時支援過來,黃巾軍同樣會遭到猛烈的進攻。
但張牛角很自信,他認為朝廷不會及時下旨調撥軍隊趕到冀州戰場。因為現在西涼戰場上,官軍形勢極度惡劣,北宮伯玉,邊章,韓遂等叛軍部隊連戰連捷,大軍直接威脅三輔,威脅長安,朝廷對他們的重視程度遠遠高於冀州太行山附近的黃巾軍。
就在張牛角命令褚飛燕率部北上支援的時候,楊鳳送來了一個令人膽戰心驚的消息。
甘陵相劉虞在青州平原郡太守劉定的幫助下,已經剿滅了當地的黃巾軍劉盤子五萬部隊。現在甘陵國和平原郡的官軍大約五千人正在北上鉅鹿郡。另外從冀州牧府衙傳來消息,朝廷已經下旨徵調兗州的東郡,濟北國,東平國三郡部隊北上,三郡國加在一起大約也有五千部隊。這個月冀州牧郭典和河間郡,渤海郡,安平國,魏郡等地方太守緊急招募了一萬士兵,正在信都城臨時集訓,準備隨時開拔戰場。不出意外的話,下個月,郭典肯定要集結大約三萬軍隊進攻黃巾軍。
褚飛燕考慮了許久,壓下了這個消息,沒有傳給張牛角。以張牛角的性格,就是看到這個消息,他也會置之不理,如今箭已離弦,沒有回頭路了。褚飛燕決定帶領五萬部隊趕赴涿郡支援張牛角,剩下五萬部隊留在奴盧,以防不測。他無論如何都要去支援張牛角。不僅僅因為張牛角是黃巾軍的首領,更重要的是張牛角就像他的父親一樣,一直照顧撫養他長大**。
褚飛燕的父親曾經和張牛角一起販私鹽,親如兄弟。他父親在一次逃亡過程中被官軍殺死了,不久他的母親也因病逝去,褚飛燕成了孤兒。張牛角帶著年幼的褚飛燕流浪江湖,一直到他長大**。他們親如父子,感情深厚,這是黃巾軍人人皆知的事情。黃巾軍的一班大小首領都把褚飛燕當成張牛角的兒子,張牛角自己也這麼認為。褚飛燕雖然不叫他爹,但他心裡一直把張牛角當作自己的第二個父親,一個養育自己長大**的父親。
他帶著部隊趕到中山國的蒲陰城時,司馬左彥從前線匆匆趕來。聽到左校全軍覆沒時,褚飛燕的心裡頓時充滿了不祥的念頭。
豹子李弘的風雲鐵騎軍趕到涿郡,成了幽州戰場上的轉折點。他的到來,給了黃巾軍迎頭一擊。褚飛燕感覺到了來自幽州戰場上的阻力,攻打幽州根本就不是張牛角想像的那樣簡單。現在涿郡戰場黃巾軍攻擊受阻,而冀州鉅鹿郡方向官軍正在集結。戰鬥隨時都可能在兩個距離一千多里的地方同時打響。真要是這樣,那就是黃巾軍的災難了。
等他們趕到樊興亭的時候,接到了黃巾軍在涿城城外被豹子軍夜襲,傷亡慘重的消息。
褚飛燕立即命令部隊停止前進。
左彥的意思很明瞭,現在並沒有確切消息表明郭典有進攻黃巾軍的意圖,但涿郡已經剩下最後一擊,打下涿城也就等於拿下了整個涿郡。
褚飛燕的意思更簡單,打下涿郡幹什麼?如果不能拿下整個幽州或者至少幽州的三個大郡,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一旦趙國,常山被攻,黃巾軍腹背受敵,如何應付?難道重蹈覆轍,還走去年的老路嗎?
把部隊在涿郡拚個傷痕纍纍,攻打廣陽怎麼辦?攻打漁陽怎麼辦?黃巾軍目前沒有攻佔幽州的實力,還是正視現實,從涿郡撤軍,保留實力為上上之策。黃巾軍沒有部隊,就不是黃巾軍,就是死路一條。
左彥眼見褚飛燕如此堅決,退而求其次。
他決定違抗軍令,暫時不回中山國奴盧城為大軍籌措糧草了。他決定親自趕回涿城大營,把褚飛燕的意思稟告張牛角,讓大帥決定是不是撤軍涿郡,這件事也只有大帥才能決定。
他希望褚飛燕還是依從大帥的軍令,率軍急速北上。公然違抗軍令是死罪,沒有必要和大帥因為這件事翻臉。這件事關係到黃巾軍的前途,大帥也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不會置黃巾軍的前途於不顧而一意孤行。
另外,孫親上次來書中曾經提到,希望援軍秘密趕到定興渡口,看看可有機會誘騙豹子軍前來劫糧,趁機狠狠地打他們一下。李弘的部隊最近連打勝戰,士兵們狂妄輕敵,肯定會中計。
褚飛燕苦笑著說道:「這個計劃如果在大營沒有被襲擊之前施行,尚有成功的可能性。現在……」他連連搖頭,「搞的不好弄巧成拙,連糧草都危險。」
左彥奇怪地望著褚飛燕,有點不相信。
褚飛燕二十四五歲,中等身材,長相斯文俊秀,略顯文弱。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他的武功在黃巾軍裡出類拔萃,劍術,射術都非常高超。他本名叫褚燕。飛燕是他的外號,意思是說他武功好,身輕如燕。不知道的人都以為飛燕是他的本名。
「黃巾軍主力受損後必定要求援兵。孫親在定興渡口長時間龜縮不前,突然大膽行軍,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後續援軍趕到了。否則就是給孫親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離開渡口一步。以李弘這種善長用兵的人當然不會上當。上當的只有想出這個白癡主意的人。」
左彥恍然,隨即面色一紅,心中暗暗佩服,自歎不如。
張燕的手下樊籬飛一般衝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卷用五道紅綾捆紮的竹簡。在黃巾軍裡,五道紅綾加在文書上,代表最緊急的軍情。
「褚帥,楊帥急書。」
褚飛燕和左彥神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