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新中華 第五卷 第198章 每個人
    公元一千九百一十六年九月三日。喧鬧的首都所有湧動的暗流似乎都突然停歇了下來。靜靜的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在前一天的夜裡,總統府的燈火徹夜都沒有熄滅。共和國的核心,一夜無眠。

    時間漸漸的到了天明。何燧已經搬出了宿舍,住在了自己租住的屋子裡面。他還是習憤性的早起跑步。微明的天色當中,跑了幾圈的他停下了腳步。向總統府方向望去。高聳如雲的無名英雄紀念碑威嚴的聳立在才透亮的天際。顯得輪廓模糊,但是又堅硬如鐵。何燧靜靜的站在那裡,只是低聲的歎了一口氣。

    總統從上海回來之後,他就要正式的辦理退伍手續了。這樣的抉擇雖然艱難。但是也是遵從自己的內心。回到國內之後,和雨辰的幾次傾談,讓他真正明白了。他的理想主義,在雨辰一造的體制內部,將不會有任何的空間。從上海一路走到這裡。他的理想,從來都是義無反顧。今天還有著太多的事情呢。和宋教仁總理傾談,交換他關於加入國民黨的意見。他還要見自己所在的湖南選區的民意代表。準備參加議會的中期選和…………還有那麼多人要見,那麼多的書信要回。和單純的軍人比起來,政治家真是一個不輕鬆的工作呢。

    雨辰這個時候想的是什麼?突然之間,何燧的腦海裡電閃一般的掠過了這個念頭。但是很快他搖搖頭,轉身繼續開始他地晨跑。

    凌傷雪則是也在天一亮就走出了學校的宿舍。在學校旁邊不遠的市場周圍。四下鄉村進城的菜農們已經將市場擠得滿滿的。新鮮的豬肉也從屠宰場一馬豐一馬車地拖過來。這裡單純浮動的就是民國初年最市民化。最生活化的氣息。老虎灶的熱氣白茫茫的,在人群的頭頂盤旋裊娜。小吃攤也在忙著做鍋貼包包子。豆漿油條都是才出鍋的。夥計們站在門口大聲的吆喝。她哼著小曲子,仔細的挑選著市場上面的新鮮蔬菜和豬肉。現在何燧終於不用整天在部隊了!她可以名正言順地以女朋友身份上門給他做午飯,做晚飯。然後晚上何燧再將她送回宿舍。幸福的生活似乎就這樣突如其來的降臨。讓她兩年的相思突然就成真。她也曾經擔心過雨辰總統會不會對何燧現在的舉動有所不利。雖然只是學生身份。現在國家瀰漫的也是一種對雨辰無條件崇拜地氣氛。但是大家私下還是會議論。總統的手腕可厲害得很呢!

    對於女孩子的疑問,何燧也只是不在意的笑笑。安慰她說沒有事情的。他和總統只是理念不合。總統不是那麼不光明磊落的人。再說了,他這樣的人。還怕什麼呢?只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還有她陪伴在身邊。就內心非常平安了。

    女孩子偷偷地幸福甜蜜的笑了出來。他們甚至還在飯桌上討論過結婚的事情呢!結果兩人都有點害羞,趕緊轉移了話題。何燧那樣鐵一樣堅硬的男人。臉紅起來居然那麼可愛!自己可要努力學習再學習,一定要在今後的日子幫得上他!何燧這樣的男子漢,就應該配最好的女孩子。賣菜的鄉民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美麗得和七仙女一樣地女孩子甜蜜的笑。不知怎麼的,心裡也跟著覺得開心了起來。他抓起一大把蔬菜,大聲的道:「小姐,半價了!」

    在政府辦公大樓,宋教仁的汽車是最早駛進院子的。看門的警察立正行禮(總理先生堅決不要國防軍或者內衛憲兵在政府大樓門口站崗)。汽車在大樓前面停下。總理腳步輕快地跳下了汽車,秘書緊緊跟在他的身後。警察在心裡自言自語道:「今天總理的心情很好麼?」

    宋教仁的確心情不錯。最近內閣和議會權力大張。在各個方面都發出了自己的聲音。反對者當然有。不過宋教仁早習慣了。他們的內閣不是一路都這麼走過來的麼?對這麼一個弱勢內閣。罵聲可就從來沒有斷過!不過現在他們有國際的,議員們也非常團結。甚至包括聯邦黨的部分議員!國內在屢次戰爭以後,已經對戰事有些疲倦。他們早點結束大規模戰爭,恢復和平,裁減部分國防軍加大國內建設的投入。還是得到了相當大部分人的!現在和雨辰這個強勢總統,也是有攻有守。更可喜的是。何燧何灼然也轉到了他們的陣營!他們一直以來感到有缺憾的是,國民黨缺少一個光復的大英雄,在國民當中有著崇高聲望的人加入他們的陣營,抵消雨辰完美的英雄形象。但是何燧的到來讓他喜出望外。

    光復英雄,國防軍的元老,歐戰的偶像。外國人也側目的中國重要人物。這是多麼巨大的政治資本?特別是他要加入國民黨,幫助他們內閣和議會限制國防軍的現在的勢頭——也等於就是限制總統的權力!沒想到何灼然一直是這樣的一個心思。正常的政黨政治,雖然前面的道路還很漫長。但是也看到光亮了麼!

    走上台階正要進門的時候。秘書突然提醒總理:「總理先生,總統十點半上火車,您要不要去送他?」宋教仁一怔,這幾天心情太好。連雨辰今天要去上海都差點忘記了。他笑道:「當然去,總統這次去是給咱們爭取權益去的。怎麼能不去送他呢?」他吩咐秘書:「十點以後如果安排了會面或者其他什麼事情,一概推掉。總統一定要去送的!」正說著話的時候。突然在宋教仁的腦海當中掠過了一個念頭。按照雨辰一貫不肯放棄權力的性格。這段時間他沉默得奇怪呀?在這麼一個緊要的關頭,他大可以派人去主持上海會談。自己為什麼偏偏要親自出發?

    這個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對於雨辰採取什麼體制外地手段來針對他們。宋教仁的顧慮一向不是很深。按照雨辰的歷史。對內閣議會表面還是相當尊重的。而且中日戰爭一直是在他的推動下進行的。最後畫一個完美地句號。加強他的英雄形象,不也是很正常的考慮麼?對自己莫名的擔憂。宋教仁淡淡的笑了一下。走進了大樓裡面。又是繁忙充實而有意義的一天啊!在玻璃門的反光中,宋教仁甚至覺得自己額角都是發亮的。

    吳采在默默的整理著自己簡單的行李。他那個鄉下太太在樓下廚房為他準備著早餐。寫字檯上,他、何燧、陳山河、呂逢樵,王廉穿著嶄新地蘇滬革命軍的軍服。戴著新鮮出爐的臂章,筆直的站在上海製造居都督府的門口。何燧一臉的嚴肅,就像他現在一樣。眉頭緊鎖著,似乎像在想著什麼事情一樣。呂黑臉地嚴肅也不下於他。陳山河笑得張揚,王廉摟著他的肩膀,自己只是矜持的笑著。照片還有張雄夫的半個身影。他只邁了一條腿進來。現在這些人在做什麼?

    王廉死了。沒有任何疑問,當初他被槍斃,自己也全力雨辰拍板。

    陳山河起起落落,雨辰對他還是關心愛重。因為他沒心機。忠心。但是家庭似乎也不開心。總有些糾紛矛盾。姐姐還守在武漢,不肯走。跟妹妹幾乎都翻臉了。陳山河寧願在外面跑來跑去打仗,也怕回那個家。他現在在歐洲,指揮著幾十萬人的大兵團。在他一貫的笑臉背後,是不是也是有一絲辛酸?

    呂逢樵仍然做他的標準軍人,埋頭在部隊工作。安靜的成了家。也安靜地當他的帶兵官。國防軍內部的暗流洶湧,他從來不參與。竟然有了一些明哲保身的味道。這個黑臉,誰也沒想到他的心機竟然是如此的平穩。對世事看得是這樣的通透!

    張雄夫?這個傢伙已經是集團軍司令,但是聽說和李睿貼得很緊。這個人當初哪裡風頭勁就朝哪裡靠,已經是看得很分明的事情了。他也只是想榮華富貴而已。走到現在,已經很難說是同路人了。

    自己呢?摸著鬢邊已經冒出的星星點點地白髮,還有越來越深的皺紋。不過三十六七歲的年紀,自己已經快成一個半老頭子啦!自己這些年做了什麼?坐在國防軍首席幕僚長的位置上。只是勤勤懇懇當一個大管家。苦心孤詣的維持這個團體的穩定。一些該說的話。自己沒有說。一些該做地事情,自己沒有做。銳氣似乎就在光陰當中消磨殆盡。看看何燧……

    他仍然在自己的理想道路上走下去。不管別人的看法,不管別人的觀感。最後,他只是追求自己內心的平安。比起他來,自己這些人,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他呆呆的看著這張照片,在他們這些人的背後,總有一個巨大的影子存在。帶著他們一路走到現在。這個影子,就是雨辰……………堅定的。冷酷的,無情的,而又有些理想主義的雨辰。一路走到現在,他似乎也離在上海起兵時那個有時愛做做秀。有時會激動,有時又認真地年輕統帥越來越遠了。

    他的私生活依然簡單,他仍然在為這個國家奉獻著一切。但是誰都不知道。他對你笑。對你怒,是真的還是假的!他沉沉的觀察著每個人。淡淡的撥弄著每個人的人生。誰也不知道他的打算到底是什麼樣的!華盛頓還是拿破侖。這不是雨辰自己的疑問,也是他每個麾下的疑問!

    一轉眼就是這麼多年,功已成。名已久。大家卻退步無路,只有在這個塵世當中努力掙扎。就是這樣。當初的笑容,只是一張泛黃的相片兒而已。

    吳采坐在床頭,似乎想將相片裝進自己的公文包。最後還是翻倒了相框。讓他們的笑容,都藏了起來。

    首都內衛的事情,現在自己已經過問不了啦。都是總統在直接抓著惠英慈。但是總統既然敢放心離開,這些天應該不會出什麼亂子吧?別想了,準備走吧。總統還等著自己去匯合呢。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也不必多想了吧…………

    妻子地湖南鄉音在樓下響起:「早餐好了,下來吃飯咯!」

    李睿靜靜的坐在中央警衛師的直屬工兵營的郊外營房裡面。中央警衛師三個步兵團多半都在城內。直屬工兵營卻在江邊靠近光復碼頭一帶。他們還有部分工作是配合專家勘測首都長江大橋的選址工作。在這裡,不僅安全,而且可以和在江北浦口駐紮的部分南下北方戰區地部隊取得方便的聯繫。在這麼重要的一天,天色還沒有完全變亮。李睿就守在了這裡。惠英慈將他送到之後。就去車站佈置總統去上海的警戒工作了。

    工兵營全部都是激進軍官組成的,從營長到排長,無一例外。士兵們也都是學兵出身。也完全知道他們的長官要做什麼。他們都是全力的配合。在惠英慈的安排下,中央警衛師的,江北各師的同志都紛紛在這裡集中。有地人已經換了便衣。看著這些同志一個個的走進營部的食堂大屋。李睿的神色一直冷冷的沒有變化。看著他們一個個到來,一個個向自己敬禮。他的眼神卻顯得遙遠得很。

    他在想雨辰,想著雨辰昨天和他地交談。還有他在雨辰麾下一路受到重用的歷程。想著他二十九歲的人生。想著他的理想,想著他的奮鬥。有時他還會想起何燧。想起他們在安蒙軍,在東北,在歐洲配合作戰的經歷。想起那麼多犧牲的人。想起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麼多可以稱得上偉大地戰役。這個共和國。都是國防軍的鮮血鑄造的啊!而就在今天,他們就要繼續確保這個共和國在正確的道路上堅持走下去!

    無論成敗,他李睿都無負平生!身外不遠就是長江滔滔。而他的心事,卻比洶湧的江水還要澎湃激盪。

    人慢慢的聚集齊了。大家的眼光都投向了李睿。每個人都神色緊張,卻又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誰都知道他們今天要做什麼樣地大事。

    等待他們的就是名垂青史!生或死,在理想面前。又能算是什麼東西?

    李睿終於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總統是我們的!」

    語驚四座。他凜然的看著滿屋子的軍官,不管他們是不是穿著軍服:「我們今天,就要締造歷史。總統打造出了國防軍,而國防軍,就將在今天,回報總統為我們付出的心血!不成功,就成仁!國家民族的未來,就在我們地手中!」

    惠英慈神色不寧的坐在汽車當中。只是看著自己的雙手。雙手很穩定,很乾燥。一點也不像他內心一樣那樣緊張。他的心臟在劇烈的顫抖著。頭腦一陣陣的發暈。但是看他的外表。還是冷靜,職業,連隨時都可以掛出的微笑,都是和以前一樣的標準。

    自己真的可以撬動歷史麼?自己有沒有太自不量力了?自己曾經的恐懼。是不是真實的?還是自己只是在欺騙自己?自己所作的一切,特別是現在,似乎就是單純的為了反抗推翻雨辰而做。自己的內心深處,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自己可以取而代之的想法麼?英雄主義的情節,每個人都有。也許在自己冷靜的外表下面。燃燒得比任何人都要劇烈!拿破侖在巴黎街頭開放大炮的時候,誰能想到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軍官,會變成令整個歐洲顫慄的皇帝?你不想做拿破侖,那就我來做吧!如果失敗了,也不過就是一個死而已!

    與其讓野心不能得到充分的燃燒,在一次也許來自最高層的陰謀當中默默的被滅口。不如就讓自己燃燒得更劇烈一些吧!歷史不是被陰謀推動——這是雨辰的話。但是歷史可以為陰謀而改變!只要你充分的瞭解歷史的大勢所趨!

    惠英慈強迫自己忽略了後面的條件,只注意了前面那句話。就在今天。讓一切都揭曉吧!也許在下面,就是我的時代!不管機會有多渺茫。但是自己也沒有辜負自己!享受了權力的美妙,還有那種掌握人群,國家,命運的感覺。就沒有任何人能讓自己放棄這一切。雨辰也不行!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淡淡的笑了。有些偏執,但是絕對真誠。

    白斯文守在蘇州留園,十幾部專用的秘密電話此起彼伏的響著。他急得是滿頭冒汗。馮玉祥在他身邊緩慢的踱著步子,也是一支香煙接著一支香煙。地上已經是一地的煙頭。這個不抽煙,不喝酒,自律甚嚴的北方漢子。這個時候已經抽得咽喉發乾,舌頭發苦也停不下來。派出去的搜索部隊一份份的報告傳過來。他們的搜索範圍沒有發現針對總統專列的埋伏!白斯文卻相信,這個危險一定存在!總統的安全不能出半點問題。他的命運就牽繫在這次辦事是不是得力!失去了地位一次,他絕對不想再來第二次。總統威嚴的眼睛,似乎總在他地背後盯著他!想著雨辰這次的安排,白斯文就覺得自己脊背發寒!

    電話突然又響了,白斯文幾乎是飛也似的撲到那部電話前面。來電是通過幾個臨時軍線中轉站轉過來的。聲音有些模糊,雜音也很大。

    但是報告卻是毫不含糊的:「報告白局長,在戴山附近,發現了可疑的活動痕跡。我們正在加緊搜索,在搜攏部隊。請求給予我們隨時發起攻擊的權力!」

    馮玉祥迅速的在軍用地圖上面查找,馬上接口道:「是在蘇州以北十七華里,鐵道邊上。兩個鎮子之間…………就是這裡!」

    白斯文幾乎是對著電話吼了起來:「不要錯過一切線索,找到他們,幹掉他們。隨便你們用什麼手段。天打塌下來我頂著!」下達完命令,他才癱到椅子上。覺得所有精力都透支了一樣。馮玉祥甩掉了煙蒂。也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要人命的活計啊!」白斯文看著馮玉祥:「煥章,還是去打仗輕鬆啊…………我估計這輩子,活不到五十歲啊!」

    馮玉祥趴在地圖上面,淡淡的道:「總統要你活著,你就得活著。

    總統總是需要一些狗去咬人的…………你我都是。」

    雨辰走出了總統府,太陽正是最烈的時候。吳采和惠英慈都已經在門口等候了他許久。看著他帶著賴文臻走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啪的立正行禮。雨辰淡淡微笑著還禮如儀。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他的神色鎮定,除了微微有些睡眠不足的樣子。精神還很好。

    惠英慈湊了上來低聲報告:「總統,火車站的安全工作已經安排好了。總理和議院外交委員會的會到火車站送行。首都的內衛工作都按照您的指示全面安排完畢。如果出了什麼漏子。屬下以自己的性命擔保。」

    雨辰一笑,看著賴文臻打開了汽車門。吳采也鑽進了後面的一輛汽車。他笑道:「有必要說得那麼嚴重麼?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颯爽,好好做。你前途是很大的…………我們總有一天,是會退出歷史舞台的呀…………首都交給你了。多看著縱雲一點,回來再說吧。」

    他拍了拍惠英慈的肩膀,又淡淡一笑:「應該換肩章了吧?換成一顆星,你覺得怎麼樣?」看著惠英慈一呆。雨辰笑著搖搖頭,低頭鑽進了汽車。看著兩輛汽車發動,惠英慈覺得自己背心涼涼的。來不及多想,趕緊低頭上了自己的汽車跟上。

    無論如何,發動都在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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