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一聲,門口的電氣門鈴響了起來。這個可是現在上海灘的洋玩意兒。有頭有臉的人家都爭先恐後的裝了一部。流行,本來就是一種最不講道理的東西。經常在夜裡,都能聽到這種刺耳的叫聲,可人們還偏偏樂此不疲。這座座落在英租界的小別墅的鐵門一下打開了。一個老頭子門房抄著帶著廣東口音的官話,打量著門口的來人,疑惑的問道:「這位先生,您是…………」站在門口的是個穿著洋裝的青年,雖然還戴著禮帽,但是那種筆挺的身姿在閱人多矣的老門房眼裡一看,就知道是軍人出身的。
來人的笑容很客氣,但是眼睛裡面卻沒有半點的笑意:「哦,我和應芬先生已經越好,今天來見他的。我姓惠,這是我的片子,還有不群先生的一封信,麻煩你轉交一下。」老頭子沒有接他遞過來的名片。只是篤定的問了一句:「您是南京來的?」來人點了點頭,老頭子打開了鐵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引他走進了客廳。來人將帽子摘了下來,打量著這個完全是中國傳統佈置的小小客廳。然後問那個老門房道:「應芬先生呢?」
老門房無聲的請他坐了下來,提著袍子就上樓去了。看來是請那位應芬先生去了。來人就是國防軍總參謀部軍事情報總局的惠英慈中校。本次國內的風波,他和白斯文還有一眾軍事情報總局的高官被雨辰叫了過去罵了狗血淋頭。真是從來沒有看過雨辰發過這麼大的火。惠英慈在一群低頭聽訓的人中心裡好笑,這真是嘴大吃嘴小。當初撤銷國家統一安全委員會的是你,要求情報力量集中在軍事情報方面的也是你。對國內政治力量的監視,因為議會和政府地反對,現在付之朗如,怎麼能怪到軍情總局的人頭上來了。最後雨辰還是勉強承認了自己的當初撤銷國家統一安全委員會卻沒有成立一個新機構接替它的部分職能有所失誤,而內務警政部主要職能又在警政上面。他又將惠英慈等一批骨幹調了出來。成立了一個秘密的國內安全機構,國家安全局。成為總統府直屬的單位。這個於法無據地黑單位。他說得很明白,是過度時期的一個機構。在內務警政部成熟之後,還是要撤銷的。部分只能歸並進內務警政部去。但是惠英慈心裡在想,這也要等到國內沒有反對你地聲音和勢力之後了吧。還不知道要到哪年去了。對於雨辰希望大權獨攬,他們這些人一直都很明白。背著內閣和議會搞這麼一個小單位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只不過雨辰這麼快推翻了他原來的決定。也讓他們下來私下商量。總統在有事於國際的時候,真的希望對國內進行全盤控制啊。要是搞砸了,大家都是前途黑暗一片。但是如果搞好了。內閣和議會追究起他們這個單位的法律地位。估計也是總統第一個要犧牲的單位。他們還真不如到內務警政部干去了。他們這些人雖然才調出來掛牌子,但是任務卻是已經擺在眼前。雨辰交代得很明白,近期他們地任務就是確保國內局勢的安靜,對持異議人士加以監視。對和平進步黨這麼快掀起這麼巨大的風潮,他們是不是有幕後的力量,他們的經費如何解決。那些國內的勢力在潛在的和他們進行勾結,都必須調查清楚!而且時間也限得很緊張,一個月之內。
這是不是特務政治的開始?惠英慈暗暗的常這麼想。但是設身處地的替雨辰地位置考慮。要將他的政策推行下去,一直任國內有人和他搗亂也不成。到底是不是雨辰在國內開始特務政治的濫觴,就看他們這個部門是不是以後發展壯大得無所不包。生命力持久不衰。在現在這樣的強人政治體系當中,為政的好壞,往往都在強人的一念之間。就看雨辰到底要達到一個什麼目標了。如果僅僅是為了推行他的短期內將國力上開到一個高度的目標,暫時利用一下這個手段也在情理之中,民國畢竟還是一個草創的國家,制度法律還不算完善。如果這一切都是只為了他的統治長治久安…………算了吧。不要想那麼多了。惠英慈早已不是當初在保定軍校時那個單純甚至還有些理想地學生,進入權力體系的中樞所享受到的成就感。操縱很多人命運的那種感覺。已經讓他成為了一個野心勃勃,準備利用自己的才幹努力向上爬地人。這個權力體系才是開始,自己向上的空間還是很大的。與其讓別人來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如自己就把握住這一切。
當他的同事在白斯文的帶領下(白斯文暫時兼任國家安全局的代局長),紛紛在找國內的舊關係,試圖打進去分化,再搞到有用的情報的時候。惠英慈卻在目光敏銳的追查和平進步黨的國際背景。這個黨派只是民黨部分脫離了主流的勢力突然糾集起來的,現在聲勢這麼浩大,許多人只是秉承著理念上的合拍。搖旗吶喊之餘自然結合起來的。總體來說還是一個鬆散的組織。他們的核心也許就是那幾個人。這些餘燼能有這麼大的膽略挑戰雨辰?他們能有這麼敏銳的眼光?這樣的宣傳需要大量的經費支撐。完全靠他們在國內根據老關係的募集?總統府秘書長陳卓跟他聊了幾句,他也覺得這個味道有點不正。事務反常必為妖。在大多數以前的政治家在努力的想加入現在的統治體系,要不就是在雨辰的強大壓力下心灰意冷準備安心過日子的時候,突然跳出來找抽,沒有這個道理啊!誰都知道。和平進步黨根本動搖不了雨辰的統治,而頂多在國內製造思潮上面的混亂罷了。什麼人才是真正的需要這場混亂,拖延中國出兵履行他們和協約國的協議步伐呢?
惠英慈覺得自己很明白了,軍事情報總局對日本的特務機關的資料搜集汗牛充棟。在同事們忙著國內勢力追索的時候。也不差他這麼一個人。他花了好幾天地時間,把日本特務機關近期在國內的活動梳理了一下。發現島機關和樵機關這些時候似乎也並不是特別的安分。至少島機關的機關長,那個高傲的日本人,最近屢屢往返於台灣和香港之間。要知道,香港可是和平進步黨那些核心人物的大本營呢。一個在香港日本某大商社地情報員的情報還表示。胡漢民的幹將古應芬,在商社裡面領取了萬萬日元地經費。滿天的迷霧似乎在這個時候就有了蹤影。他正想追索下去的時候,那個他現在盯住的目標卻突然給總統府的秘書長陳卓去了一封密信,邀請這個舊相識秘密的來上海談談。陳卓將這封信轉給了他們國安局。這也就是惠英慈出現在這裡地原因了。他預感到,這個大功勞,似乎就要落在自己的頭上了。樓梯一陣輕響。還穿著棉睡袍古應芬從上面走了下來,這個矮小的廣東人看起來似乎在生病,頭上還戴著風帽。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這位胡漢民手下的兩員大將之一。在繆培南死了之後。更是顯得地位重要。至於他為什麼去信給陳卓,惠英慈現在心下也是沒有數。
古應芬在樓梯上就打量著惠英慈,眸子裡面光芒閃爍,顯得情緒很複雜。而惠英慈也泰然端坐在那裡,沒有起立迎接的意思。客廳裡面靜悄悄的,就聽見古應芬的腳步聲。他走到惠英慈對面沉重的坐了下來。重重的哼了一聲。開口卻是不帶半點廣東口音地官話:「不群怎麼不來?你又是哪位?」
惠英慈淡淡的笑了,古應芬的氣勢很盛,而他絲毫不想被這個傢伙的氣勢所壓倒:「原來的國家統一安全委員會應芬先生應該知道吧,我的身份和原來的那個機構的人員差不多。這裡有不群先生的一封信,他托我轉交,您要不要先看一下?」
聽到國家統一安全委員會的名頭,古應芬地眼皮跳了一下。他沒有接惠英慈遞過來的信,而他也只是笑笑將信放在了茶几上面。古應芬冷冷的道:「不就是雨辰的特務嗎?你能代表誰,你又能和我談些什麼?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我現在在上海,廣東那裡並不知道。也只有我一個老家人。你回南京去。有什麼事情叫不群來找我談。」
看著古應芬起身想走,惠英慈傲慢的靠在了椅背上面,冷笑道:「你要談什麼,以為我們不知道麼?你們背後地那點把戲,以為我們就不掌握嗎?你也知道這件事情鬧到最後。在國內是沒有立足的餘地了,總統也不過就是和內閣或者議會再吵一架的事情!胡漢民是賭一口氣。他的性子我們都知道,你還想混下去,不想在海外默默無聞的過一輩子。所以趁著現在還有些本錢,想賣你的老主子換個出身,還撈一個民族英雄的名義!」
他的話猶如雷鳴電閃一般在古應芬耳邊轟響。惠英慈對這些以前的風雲人物刻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話語裡面滿是新貴的那種逼人的態度,加上句句都是誅心的話。頓時就說得古應芬面如土色。他幾次想抬屁股走人,但是最後都無力的坐了下來。臉上的大汗不住的躺下來,他無力的分辨道:「我…………我是本著自己的良心…………」他突然一挺腰,聲音變大了:「你這是來談事情的麼?捕風捉影的話就可以這樣胡說?你有沒有一點誠意?告訴你。我不管在那裡,都遠遠超過你這個小特務。只要稍微動根小指頭,你就受不了!滿嘴的胡說八道!不可理喻!算了,送客!」
惠英慈只是冷笑,他慢慢的道:「我是小特務,你又是什麼呢?你以為你還有什麼條件好談?對我們的總統我想你非常瞭解。只要干擾了他完成目標的步伐。彌勒佛也要金剛吼!你當然不怕我,你怕我背後的雨辰總統!無數的先例已經告訴了你這點。他現在的安靜更加讓你心虛!什麼時候你們接受日本人的津貼一旦掀出來,你自己什麼下場你清楚得很!就算能僥倖逃脫,你最看重的政治生命就從此終結!而且這種人,至少在現在的中國是不會再東山再起了!更不要說那些被你們牽累捲進來的人物對你們地那種切齒痛恨!原來你們是這樣的一個東西!」他用手指敲著自己的額角,嘴角全是嘲笑的意思:「當然,也許像你這樣的聰明人,一開始就考慮到了這個結果。所以你才積極的參與進去,說不定還從旁慫恿…………就打著這個時候倒戈一下地主意?這樣的話我要恭喜你,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以後同樣可以保持對我這個小特務的心理優勢,但是你我都知道,這件事情你干地是什麼!現在不是你奇貨可居。而是你沒有選擇!不然我們一樣可以查出來,到時候真是會牽連許多人…………到時候國家的元氣這樣消耗在你的手中,你晚上睡得著覺?不怕千夫所指。無疾而終?早點把這個事情解決,是我們的幸事!以後見面說不定我還要對你敬禮!現在就看你是怎麼想的了,應芬先生!繆培南的殷鑒不遠,就在這夏後之世!」
惠英慈對雨辰有時純以至剛行事地風采,也學到了六七分。這種對別人的壓力是巨大的。古應芬的神色已經完全變了,聽著客廳裡面逐漸變大的聲響。他的老家人在外面探頭探腦。古應芬無力的揮手讓他退下。沉默了一陣子,他的神色終於恢復了過來,突然一笑:「你現在說的什麼都不算,我要去見雨辰。商量一個大家都能下台的辦法,對於胡老先生…………唉,他怎麼就這麼糊塗!」
惠英慈淡淡地笑了,他站了起來將禮帽戴在頭上:「明天凌晨的火車,是高昌廟開出來的軍列,絕對保證你的安全。到時候高昌廟山……應芬先生,你的聰明。在下非常佩服。」
新民國這個日子的政治氣候的變化,真是快得讓大家目不暇接。本來和平進步黨的聲勢看來就是越來越大。而雨辰一直拖著不去議會做情況說明。特別是接受關於參戰的政策質詢。讓議會的一些人忍不住都起了一些別樣地心思。不會這次雨辰真的軟了吧?雖然真正的聰明人都不會這麼想。但是眼看著和平進步黨鬧得越來越凶。確切的說,這也不是和平進步黨的那幾個核心人物所能預料到地。在雨辰控制全國之後,那些曾經短暫失聲的輿論還有一些思想界的人士,不過是藉著這個風潮說出他們對現在這個政府的看法而已。指點天下事本來就是這些書生最愛做的事情。對於這個政府某些地方的不滿也在他們的心裡積累許久了。這次藉著出兵事宜乾脆說了個痛快。指點江山了個不亦樂乎。
政府倒是對這些事情鎮之以靜,除了議會有點小混亂之外。這次國民黨的主流出乎意料的沒有跟著和平進步黨上竄下跳。除了宋教仁的維持之外,估計也是雨辰把他們收拾得差不多了。民間的這一次思想擾動,估計最大的成效就是把雨辰的步伐耽擱了一個月吧。國外的輿論現在也關注到了中國現在的風潮,畢竟現在中國的地位,在雨辰出訪了一圈之後已經大不一樣了。歐洲的大規模戰事已經在開打。他們都在推測中國出兵的日期會不會推遲。而且也在推測雨辰會用什麼樣的手段壓下這股風潮。會不會利用對這種國內風潮變動的打擊。進一步宣佈國家進入總動員體制,壓縮內閣和議會的權限?至少對於美國來說,他們已經對雨辰發出了說貼,希望他們能夠尊重民間的呼聲。一切最好合理合法。但是對於英國法國那些國家來說,卻希望早點結束這件事情。他們對中國的戰爭投資,可不能就這樣打了水漂!他們也提出了說貼,卻是希望雨辰盡快履行他的義務。在議會從速通過宣戰法案,盡快在國內進行動員。確定出兵的日期和時間表。每一分鐘,歐洲都在流血!中國國內的事情,現在能夠這麼牽動國際上面的目光,從另一個角度上面,大概也是證明了現在的新民國和以前的不同了吧。就是日本,對現在中國國內的態勢變化有些失聲,不顧根據他們大使館領事館最近加劇的活動,似乎也在搜集這方面的情報
總之,國內國外所有的人,都在看著雨辰將有什麼樣的動作。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這個事情最後居然是用這樣一種方法解決的。
最先是雨辰發表了一通總統府的公告,對他歸國以來,國內湧動的這個政潮表示了回顧。他表示了他尊重自己國土內公民對國政提出建議批評的權力。他會本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度繼續政策的推進。接著就是筆鋒一轉,點出了現在和平進步黨的黨魁胡漢民接受日本特務機關津貼的內幕!中國歷史上面,對一個人行事的對錯,往往不看他做的事情的具體內容,而是根據道德標準來進行判斷。這一個通告,就是在道義上宣判了和平進步黨的死刑!公告詳細的羅列了這個黨接受日本特務機關島機關津貼的次數和金額。還有詳盡的他們幕後的交易和目標。最終目標是希望通過弱化雨辰和政府的地位,最終在改選中佔據議會的主導地位,修改憲法,成為聯省自治的邦聯制國家,恢復原各省實力派事實獨立自治的地位!而雨辰將咨請議會修改出台國內安全法案,對這種危害國體的行為進行懲治!
這個通告是如此的聳人聽聞,人們還一時來不及反駁的時候。各大國內主要媒體上面又刊登了和平進步黨二號人物古應芬的告全國人民書!他從頭到尾的回顧了和平進步黨成立的內幕,證實了雨辰的總統公告的指責。為那些公佈的詳細內容進行了背書。最後才沉痛的說道他也是在事後得到消息,原來以為這個黨派的目標是成為合法的,健康的在野反對黨。為政府的施政拾遺補缺。卻沒想到又這樣的背景!他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最終決定以國家為重,以民族為重。將這一切公佈出來,祈求國民對他個人的原諒!這種懺悔是如此的沉痛,而這個公告卻又是如此的震撼人心。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國內原來熱熱鬧鬧的輿論這個時候完全的失聲了。顧執中在上海書齋裡面擲筆長歎:「胡漢民對不起朋友,古應芬無恥!」從此杜門謝客。原來的那種和平呼聲頓時被人聯繫為日本想干擾中國前進世界的步伐。被紛紛而上的各種聲音臭罵。和平主義者喪失了道義高度一個個變得跟過街老鼠一樣。雨辰也接二連三的自己動筆寫出聲明。他醞釀了好久的環球三月記也在這個時候推出發行,將他出訪的經歷,一些會談成果,還有趣事大事都一一寫出。為他即將提交議會的參戰案造勢。議會現在見風使舵的本領也不淺。兩院都召開了特別會議,敦促政府立即起草國內安全法案。提交他們審議。而胡漢民在香港頓時就銷聲匿跡。政府雖然遲遲沒有簽署內務警政部提交的逮捕一些和平進步黨骨幹的命令。但是有不少人居然到內務警政部自動來投到。意思都是一樣的:「咱們自己來了,就讓雨辰把所有其他聲音都消滅完吧!」宋教仁這些天中也對親信的人長歎:「胡漢民他們成事,那當然是一場災難。但是雨辰如人所料的取得這樣大勝,誰能相信他沒有用權術?未來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這場動盪已經到了最高潮的時候,國內人心紛紛。但是雨辰推行自己政策的障礙終於被清掃乾淨,可以預料的就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為了參戰,他一定還有一些雷厲風行的舉動。
中國國內,再一次的在他馬靴之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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