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新中華 第五卷 第019章 新府院之爭
    現在內閣政府的部長當中,最繁忙的一個絕對是現在的工業部部長謝明光先生。他超過鄧肯那個雨辰起家時候的老人,一下坐在這個要害大部的位置上面,不是沒有人說閒話。內部外部的都有,稍微客氣一些的就是說他為雨辰帶來了巨大的油田收入,雨辰才酬謝他這個書獃子這麼一個位置。惡毒的話謝明光都不願意在心裡想。他只是想勤勤懇懇地做事情,現在這個位置哪怕遭受再多的攻擊,他也不會離開的。發展祖國的重工業,自己能在其中盡力,已經是他畢生的夢想了。當他在美國的新墨西哥州、底特律等地方,看著那些林立的廠房、煙囪、油田……他那時總會想著他的祖國。而現在,自己就身在其中。

    馬鞍山附近的工業廠區現在規模已經頗大,春天已經降臨了這個未來注定要成為中國新魯爾的地方。煙囪冒出的濃煙在無風的天氣裡筆直地上升入晴朗的天空裡面,綠意就點綴在這一片的洋灰建築和鋼鐵之間。這個地方臨近中國的華東金融區,又在雨辰基本統治地盤的腹地。鐵路、水運都很方便,吸收東部的資本也容易。也有礦山和煤炭,除了局面不太開闊,其他的一切條件都是現階段最合適的。謝明光看著自己的這些心血,卻想到了東北那塊土地。那才是發展重工業的好地方啊!資源、交通都是全國最好的地方,局面也相當的開闊,地廣人稀,適合建設。但是那裡卻是在日本的馬足之下,只能成為國防區域,什麼建設都要留待以後,想起來真是令人萬分的遺憾!他記得曾經在雨辰的辦公室,看著雨辰拍打著地圖上面那塊東北的土地:「總有一天,咱們會讓東北完整地回來,讓這裡成為東北亞的工業中心,甚至輻射整個東西伯利亞!明光,現在咱們要忍耐,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

    他歎了一口氣,靠在汽車的椅背上面,看著窗外的景物飛快地變幻。現在自己一個月要往這裡跑三趟。沒辦法,雨辰給自己的壓力實在太大了!讓他不能不把精力全部集中在馬鞍山煤鋼聯合企業上面,其他的重工業建設只好先放著。德國的機床還有技術過來的不少,這是雨辰外交的功勞,但是以中國薄弱的技術底子和缺乏的人才,要把這些東西消化,就需要現在這些人加倍地努力!在19年以前,馬鞍山這個聯合企業需要達到鋼鐵產量四十萬噸,梅山火力發電廠需要能夠提供足夠的電力供應。還有現在正在陸續開始的硫酸廠、機床廠等等重工業廠子,一切都是剛起步,一邊建設一邊學習。本來已經有些規模的軍工生產也要擴大,計劃在今年要生產仿德九八式步槍十萬支,馬克沁重機關鎗上千架,還有數百門的各型一二式迫擊炮,還有正在仿製的法國七十五毫米速射炮和一百零五毫米的重野戰炮。加上大量的彈藥炸藥,這些就吃掉了他手頭掌握的大部分資源!雨辰真的打算還要打一場大仗麼?以中國薄弱的國力支撐,就算全部資源投進去,也是不夠看的呀!

    在謝明光昏沉沉的思緒當中,汽車已經開進了廠區辦公洋灰樓的大鐵門裡面,這種重工業廠區特有的那種味道頓時瀰漫在整個空氣當中,煤灰到處都是,小小花壇上面的花都是黑色的。但是,就是這種環境讓謝明光精神一振。從座位上面挺直了腰,自己推開車門走了下來。馬鞍山煤鋼聯合企業的總辦,是原來漢冶萍公司的一個副總經理張聲濤。他被破格提拔到了這麼重要的一個位置,也是留美學習工業的學生。他已經很習慣工業部的部長和次長把這裡當做自家的後花園,有事沒事跑過來檢查指導工作的情況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制服,也沒有隨員,就在門口恭候著謝明光。整個雨辰手裡的軍工聯合企業,現在就是他現在管理的這個地方是最寶貝的了,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不怕以後沒有高昇的機會,所以這位張先生的行事也篤定得很,倒也不怎麼拍謝明光和鄧肯這兩個人的馬屁。

    謝明光從車子上面下來,舒展了一下自己長途坐車的疲憊。司機和他的隨員也都下來了,都是從雨辰衛隊裡面抽調的穿著便服的軍人。從這點可以看出雨辰對這位工業部長的重視之情了。他看著張聲濤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呼道:「瀾波,怎麼樣?看見我們來是不是又滿心的不願意?覺得咱們又給你壓任務來了?」

    張聲濤笑著迎著謝明光朝辦公大樓裡面走,來來去去的人都忙忙碌碌的,也看慣了謝明光的到來,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多看一眼的。沒什麼官架子的謝明光也習慣得很。這個聯合企業的廠訓還是雨辰寫的呢,什麼「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八個大字。就聽見張聲濤一路走一路說:「我的部長大人啊,現在百廢俱興,我寧願先把時間和錢花在培訓技術人員和熟練工人上面,生產任務你們壓我頭上,我也只有頂著,反正也是個完不成。到時候您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總統性子很沉穩的一個人,怎麼在我們的生產任務上面壓得這麼緊?生產這麼多軍火,要裝備多少部隊才夠啊?工業建設這個事情您也知道,不能急,要慢慢來,基礎還沒打好就想跑,那不是做夢麼?這種基礎工業的建設最忌諱長官意志,部長大人,您也是懂行的人,看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謝明光欣賞地看著張聲濤,他卻渾不在意的樣子,誰也不知道這位道地的留美學生怎麼能養出這麼一個老牛皮筋的性格。回國服務的時間也很早,當初前清時他在漢冶萍的時候,在那個官派味道最濃的企業裡面就是一個另類。不擺官架子,很重視爭取工人的福利。雖然被當時的盛宣懷賞識,一直坐到了副總經理的位置,但是一直都是被排擠的。後來因為鄧肯的推薦,才坐上了掌管馬鞍山聯合企業的總辦位置,還是原來那個不緊不慢的性格,不好高騖遠,不好大喜功,只是踏實地做著建設工作。馬鞍山聯合企業裡面的工人的福利還有教育設施,是全國乃至亞洲都是最好最完善的。他這樣花錢,從謝明光到鄧肯,都是相當的。在這些人看來,馬鞍山現在的局面,是種子,是樣板,是未來全國工業發展的基礎。雖然雨辰現在在這上面毫不吝惜投入,有些急功近利的樣子,但是他們都頂住了來自總統府方面的壓力。在這些人的心中,是有著一個從無到有的藍圖的。

    謝明光朝張聲濤擠了擠眼睛,兩人都會意地笑了。謝明光嗯嗯啊啊地說了一陣官話,無非就是要加快建設進度之類的。張聲濤也肅立恭聽,但是絕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等謝明光說完之後,張聲濤笑道:「部長大人,還是老規矩,等會在工人食堂吃飯,晚上給夜校上課,後天回南京?」謝明光微微搖頭:「這次不成啦,總統要我隨時在左右,以備咨詢,他似乎這些日子在籌劃什麼大事情,對下面工作的壓力,也給得越來越大了。我總覺得他是在焦急地等著什麼,想在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準備好……」他從張聲濤的辦公室裡面向窗外望去,目光有些遙遠,下工的汽笛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尖厲地響了起來,兩個人都相對無言。謝明光是把自己的工業救國之夢和雨辰的政治生涯捆在了一起。但是雨辰現在卻似乎有些浮躁的樣子,誰也很難猜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中國即將面對的,又將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政府的內閣總理,來拜訪政府的最高元首總統先生,自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平常日子裡,為了體制的尊嚴,兩位都是不照面的。要不就是總統令需要內閣總理附屬,要不就是內閣總理的行政命令需要總統用印,都是公文往來。這次,卻是宋教仁總理親自來拜會雨辰總統了。這一天連雨辰都動手把自己辦公桌收拾得乾乾淨淨,在約定的時間裡面站在小會客廳門口等著他。畢竟他的體制要尊貴一點,還不用走到總統府大門外去等宋教仁。時間剛剛指到十點的時候,就聽見迴廊外面一片皮鞋雜沓響亮的聲音,雨辰也擺出了溫和的笑容,努力想營造出一片閤家歡的氛圍。稍停一會兒就見穿著大禮服的宋教仁和幾個隨員很正式地出現在他的眼簾,這次雙方在面子上都是客氣到了萬分。雨辰老遠就伸出了手去:「鈍初先生,這次屈駕枉顧,讓你親自來拜訪我。雨某真是愧不敢當啊!歡迎歡迎!請進,咱們入座高談!」宋教仁快走了幾步,伸手握住了雨辰的手,一個小幅度的鞠躬禮表示尊敬。也笑道:「總統事務繁忙,在下沒有要事怎麼敢打擾總統。當真是違教久矣,這次能親來就教,在下心裡也是歡喜得很的。」兩人相視一笑,攜手就走進了會客廳,分賓主坐下,兩人相處得這麼春風拂面的樣子,兩人的隨員可都在心裡繃著勁,這次見面,可沒有那麼簡單哪!

    果然才一坐下,雨辰端著茶碗還微笑著沒有開口。宋教仁已經態度很恭謹地開始發話:「大總統,上次內閣的行文,想必您已經看到了吧?」雨辰有些裝傻的樣子:「什麼行文?每天都有不少……難道是那份?鈍初先生要總統府就現在的外交政策做一個說明?鈍初先生哪,我現在一個大使不見,一個外國朋友不會,埋頭在國內事務裡面。外交部又是內閣的下屬,伍文爵先生又是你的老同僚。外交政策如何,應該是內閣最為有數,怎麼行文到總統府來了呢?我實在不知道怎麼答覆,就擱置起來了。鈍初先生此來,難道為的就是這件事情?」他裝得實在無辜,好像真的自己百事不理一樣。誰不知道民國外交政策,一直都是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從和西方列強談判,到和德國簽訂友好合作條約;從英美借到幣制改革的借款,直到最近迭次推托會見西方列強的大使。不都是他掌握著整個大船的航向?現在卻明目張膽地在這裡和宋教仁裝傻,連這位好脾氣的總理,都有一種輕微受到侮辱的感覺。他忍住了那點怒氣,也覺得今天的雨辰有些不好打交道,雖然面子上面客氣有禮貌,但是話語背後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卻是掩飾不住的。

    他在椅子上面朝雨辰的方向傾了傾身子,盡量擺出了推心置腹的樣子:「總統,這事情不是小事情啊!國際上面風高浪急,我們政府成立未久,基礎薄弱。是經受不起在大國之間這樣的投機的!我們應該擺明自己的立場,在國際當中不偏不倚,做到絕對的局外中立,集中精力,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把我們國內的事情辦好!總統現在遊走在歐洲兩大勢力之間,國內有識之士,無不為這種行走在懸崖邊上的政策而感到憂心忡忡!所以,大總統,我們內閣懇請總統能逐漸冷卻和德國現在的關係,而發表絕對中立的聲明,則國之幸甚,民族幸甚!」

    宋教仁能有這樣的見識,這樣的心思,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民國可謂有著一個不錯的總理,雨辰在心裡對宋教仁是非常的讚揚,但是面子上卻還是不肯動什麼聲色:「鈍初先生,當初和德國簽署友好合作條約,內閣也是附屬的啊!數千萬金馬克的貸款,技術和專家的,當時大家都一致認為這是德國友誼的表示!現在突然要冷卻關係,置條約於何地,置國際公信力於何地?至於英美法等列強,我國一向秉承等距離外交的原則,並沒有孰輕孰重這麼一說。您的這些意見,是不是再仔細斟酌一下?」

    宋教仁看雨辰又是裝作無辜的樣子,真的想叫喊起來。最後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又用眼光安撫了一下自己手下那些躍躍欲試的隨員們。坐在椅子裡面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大總統,依您來看,要是歐洲真的局勢決裂,到底哪一方面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看來宋教仁要給自己上課了呢,雨辰在心裡好笑地想。在宋教仁看來,自己大概就是一個只會一味使用強硬手段,採取冒險投機主義辦外交的軍人總統吧。國際局勢的未來走向,如果歷史不發生大的變化的話……我應該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來得清楚吧。但是他面上還是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淡淡地回答道:「鈍初先生向來對國際形勢有所研究,有心得發現,雨某人自然要聽聽先生的意見……不過據我看來,哪方面要贏都不容易吧!」宋教仁這下以為把握住了雨辰的心態,他認為這兩方面一定會打個兩敗俱傷,所以想左右逢源,撈到最多的利益。這樣想的話,那這個國家可真的就完了!

    他歎了一口氣,放大了一些自己的聲音:「大總統,根據在下的判斷。這次以舊大陸中歐強國組成的同盟國,是必敗無疑的!但是德國對法國,那是穩勝沒有懷疑的。但是現在德國兩線作戰,要對付法國和俄國兩大強敵。海上還有英國海軍的強大封鎖,美國日本等強國,也是英國的。德國怎麼能和全世界作戰?估計戰端一開,慢則半年,快則一月,則必定要簽訂城下之盟,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啊!這個時候如果還不讓自己及時抽身……」宋教仁說到這裡聲音也嚴肅無比了起來,「戰後英法等列強秋後算賬的話,咱們瓜分之禍立等可待!」他覺得自己已經把意思的方方面面都表達清楚了,最後再給雨辰一個台階下,「總統,要不由我們內閣發表聲明也成,只要總統用印,並發表一個贊同的簡短聲明也成。德國顧問咱們禮送,借款咱們立即納入本年度的還款計劃當中,咱們就抽得出來身了!總統,您看這樣辦可好?」話說到這裡,宋教仁的隨員們都覺得這位總理已經是仁至義盡,替這位總統擦屁股已經是極度的委曲求全了。這位總統也總該點頭了吧!

    宋教仁的見識,的確已經到了當時中國政治家所能有的高度。但是,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雨辰心裡有些苦澀地想。一戰爆發之後,英法等老牌列強的確放鬆了對中國的控制,而中國因為當時的局勢混亂和實力破碎,沒有撈到任何好處。而日本卻真正地在一次世界大戰當中發展壯大,撈到了亞洲這個地方所能得到的最大好處。並且繼承了那些老牌列強對中國的野心,而且更加咄咄逼人!中國今後的日子反而是越發的難過了,直到三十年代整個民族的苦難涅槃。而自己這次為什麼要做好準備,全程參與這次世界的大變局呢,就是要和日本競爭!不能讓他就這樣發展壯大起來!亞洲所能得到的好處,中國至少要吃下一半來!所以他現在孤心苦詣地在營造著一種勢,一種讓列強覺得中國比以前重要的勢!但是還是很少有人能夠理解他的作為啊。這個時候,真的有一種舉世滔滔,知己寥寥的感覺。無論如何,自己既然認定了這條路,也只有堅持走下去了。

    他望著手中茶盅上空裊娜變幻的熱氣,臉上的神情也似笑非笑的。讓熱切期望他點頭答應的宋教仁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好沉住氣等他答覆。

    「鈍初先生,我作為國家的元首,要為自己的作為要負責任。和德國關係載在條約,我不能拿民國的國際聲譽開玩笑。中立一說我能表贊同,但是和德國斷絕關係,斷難做到。這個聲明,我是不會發的,內閣要發,我也不會用印。」他淡淡地,但是堅決地這樣回答了宋教仁殷切的期盼。

    宋教仁終於跳了起來,他算是被雨辰成功地激怒了。他抖著手幾乎就是指著雨辰的鼻子在大聲地道:「你這是把國家在往絕路上面帶!我絕對不能容你這樣做下去!你你你你……如果你還是堅持這樣一意孤行的話,沒有其他說的,我只能在議會上面彈劾你!哪怕你有槍桿子在手上!但是公理和正義是在我這一邊的!」

    雨辰也冷著臉站了起來,他覺得今天自己很成功。把茶往桌子上面輕輕一放,一擺手道:「請便!送客!」宋教仁帶著隨員頓時掉頭就走,邊走還在邊厲聲地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國家要完了!」

    1914年春季,在民國政壇上面爆發了第一次的府院之爭。誰也沒有想到,國內局勢大致穩定的情況下居然在中樞鬧出了這樣的事情。頓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上面,特別是一些國家的代表們,局勢在1914年的上半年,在波譎雲詭地繼續向前發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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