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姑姑被欺負後,想起了自己被人欺負的時候,秦壽生熱血上湧,忘記了和老師的許諾,立刻衝上去,將那兩個小子給推開了:「幹什麼!欺負人啊?」
定眼一看,秦壽生嚇了一跳,那兩個小子,一個是韓菊花老師的兒子,一個是他們村的,平時挺愛打架的一個傢伙。
因為韓菊花的關係,她的兒子在學校挺橫的,時常也和別人打打架啥的。不過,他的身體一般,性子也有些弱,和人打架,多半是靠著他身邊的那個小子幫忙,才能打贏。
見秦壽生出來挑事,韓菊花的兒子不忿地說:「小雜種,關你什麼事情?別管閒事!」
一句雜種,讓秦壽生心裡的戾氣突然生出。雜種兩個字,是秦壽生最不喜歡聽的。
剛想和他打架,秦壽生突然想到韓菊花老師說的話,也想到了這小子是韓老師的孩子,膽子就變小了。他憤憤地說:「你再說,我告訴你媽去。」
韓菊花的兒子哈哈大笑:「告訴我媽又怎麼樣?那是我媽,不是你媽。我媽可捨不得打我、說我的。雜種,雜種,你就是個沒娘的雜種!我說了,怎麼樣啊!」
秦壽生氣得腦門冒煙,也不顧後果了,放下包,就想揍這個該死的小子。
韓菊花兒子的跟班衝出來,擋住秦壽生的去路。一副我要替他打架的架勢。
那小子身材粗壯,滿臉橫肉,明顯是打手模樣。
兩人互相抓著對方的衣服,糾纏幾下,誰也按不倒誰,在那裡僵持起來。
韓菊花的兒子藉機在旁邊踢了秦壽生幾腳,不住地罵:「小雜種!沒娘的小雜種!再找事,打死你。」
秦壽生的腦子有些充血,對和他摔跤的傢伙說:「不打了,不打了。」
兩人鬆開,秦壽生搖搖頭,撿起書包,回身去扶在地上嗚嗚哭著的姑姑。
見秦壽生服軟了,跟班也鬆了口氣。他幫韓菊花的兒子打架,也不太情願。只是韓菊花的兒子平時總有零花錢花,他跟在旁邊,也能混點好東西吃。這樣,他才給這小子當保鏢的。
跟班剛一回頭,秦壽生一拳打過去,直接把他給打得摔倒在地上。
沒等韓菊花的兒子反應過來,秦壽生一拳過去,直接將他的鼻子打出血了。
將韓菊花的兒子按倒在地,秦壽生把他一頓胖揍,一邊揍一邊罵:「叫你罵我雜種!叫你罵我雜種!」
韓菊花兒子的跟班衝過來,壓在秦壽生身上。三人糾纏在一起,滿地翻滾,打了起來。
秦壽生人單勢孤,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兩人按倒在地,臉上,身上狠狠地挨了幾下子。
三人正打得激烈的時候,有人尖叫一聲:「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一聽這聲音,三人身子都激靈一下,急忙站起來,低著頭,乖乖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韓菊花陰著臉走過來,眼神中包含著三個孩子難以懂得的信息。
看見自己的媽媽來了,韓菊花的兒子覺得委屈,撲進媽媽的懷裡,號啕大哭。
看見兒子被打成這個慘樣,滿臉的鮮血混合著泥土,韓菊花臉色非常難看,眼睛中好像要噴出火來。
走到正低著頭的秦壽生面前,韓菊花一伸手,啪啪兩下,給了秦壽生兩記響亮的耳光。
秦壽生臉上火辣辣的疼,被老師打蒙了。
「老師,他欺負我小姑姑,還罵我是雜種,還打我!」顧不得疼痛,秦壽生天真地向老師辯解。
「啪啪!」又是兩記耳光,打得秦壽生暈頭轉向,不分東南西北。
「你就是個雜種!」
韓菊花尖利的聲音像一顆子彈,將秦壽生的腦子打成一團漿糊。
校長從邊上走過,看見韓菊花打人,呵斥她兩句:「韓菊花,幹什麼!怎麼能打學生呢?」
看見校長,韓菊花也沒覺得害怕,摟著兒子,氣哼哼地走了。
校長見到韓菊花發瘋似的樣子,無可奈何的說:「這娘們,就知道護犢子。」
拍拍秦壽生的腦門,校長說:「沒事了,沒事了,回家吧。」
人都走光了,秦壽生還是呆呆地站在那裡。
這幾個耳光,一句大罵,讓秦壽生對老師所有的印象都破滅了。老師也可以不講公平的,也可以為了她兒子打人的。她說的那些做人的道理,都不是真的,都是騙我們小孩子的。
秦壽生的小姑姑很講義氣,沒有拋下他獨自逃跑,一直在旁邊等著他。
見秦壽生的嘴角被打出血了,小姑姑急忙幫著擦拭。她那柔軟的小手,讓秦壽生感到一絲溫暖。
兩人慢慢地往家裡走,孤單的身影被陽光照映在山路上,顯得非常的淒涼。
小姑姑拉著秦壽生的胳膊,小聲說:「你們班老師真壞!她兒子欺負人,她也幫著打人。」
秦壽生沒有說話,心中非常的難受。
平時,韓菊花對秦壽生很好,讓失去了母親和姐姐的秦壽生有一種重新找到了媽媽的感覺。可到了關鍵時候,秦壽生才發現:老師並不是自己的媽媽,她是別人的媽媽。
吃完飯,秦壽生裝作去上學,跑到山上瘋玩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他又裝作放學的樣子,跑回家裡,躲開大人的視線,免得被他們發現自己沒有背書包回去。
晚上,小姑姑來到秦壽生家裡,偷著對他說:「你們班老師找我了,要你明天去上學。你們老師還說了,你要是不去的話,就把你給開除了。」
秦壽生嚇了一跳,急忙說:「那我還是去吧。」
被老師揍了的事情,秦壽生心中很是憋屈,卻不敢告訴爸爸,害怕被秦開泰再揍一頓。
農村人,大多信奉拳腳下邊出孝子,要是孩子不聽話了,從來不和他們講道理(也講不出來),都是先揍一頓,讓他們知道疼了再說。為了不挨揍,秦壽生放棄了讓父親替他出頭的想法。
第二天,秦壽生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了學校。他不知道韓菊花會如何對他,是不是還要揍他一頓,還是天天對他板著臉。
見到秦壽生,韓菊花臉上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羞愧,還是害臊,反正臉有些紅。摸摸秦壽生的腦袋,用溫柔的聲音說:「以後不許逃學了,不然,老師要告訴你爸爸的。」
原來那個像媽媽一樣的老師又回來了。秦壽生心裡對老師的怨憤轉眼就消失不見了,立刻跑回座位,開始用心聽講起來。
作為一個母親,韓菊花是稱職的,作為一個教師,韓菊花是不合格的,她總是混淆母親和教師的界限,不斷地摧殘著和她兒子發生糾紛的學生的心靈。
這些,秦壽生並不知道。隨著他年齡的增加,人逐漸變得懂事後,他開始不太喜歡韓菊花了。不為別的,就為那幾記耳光,時常讓秦壽生的耳朵發麻,幾聲辱罵,時常刺痛他的耳膜。
可能是心理因素,韓菊花對秦壽生不再像以前那樣好了。在班級裡,秦壽生的學習成績最好,可三好學生,他一次也沒有得到,就是少先隊員,秦壽生也是在最後一批入隊的同學中,才排上號的。當然,秦壽生很不忿地拒絕了。他和老師之間,心中已經有了仇人一般的想法。這種怨恨不是情人變成仇人之間的那種刻骨銘心,而是一種不被別人承認的那種鬱悶之中的痛恨。日子久了,這種恨也會形成一種難以遏制的後果的。
時光飛逝,距離張翠的離開,已經好幾年了,秦壽生也逐漸長大了。
懵懂少年的心中,已經逐漸知道了什麼是思念了。
站在蔥綠的山頂,沐浴著和煦的陽光,看著遠處的大路,秦壽生將手裡的信又看了一遍。
張翠的信,總是讓秦壽生心中充滿了期望,讓他對未來有著無比的期待。
張翠郵寄來的相片中,那甜甜的微笑,充滿自信的眼神,讓秦壽生的心變得火熱起來。
「姐姐,媽媽說話不算話,不來接我,現在,連老師都說話不算話,老師都可以不講真話,我還能聽誰的話?只有你不騙我。這輩子,我只聽你一個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