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阜心中雖然對馬騰不滿,但是對馬騰卻是有一定感情的,故此這念頭不過是一閃即逝,當下沉聲道:「主上,屬下以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若是我們的眼睛只盯著太史慈的話,說不定會吃上大虧。」
眾人聞言一愣,沒有想到楊阜會說出這番話來。
馬騰看著楊阜,沒好氣道:「有話快說,莫要吊人胃口,叫人覺得不痛快。」
韋康在下面拉了一下楊阜的衣袖,要他慎言。
楊阜向韋康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知道分寸,然後朗聲對著大廳中的中說道:「無可否認,太史慈的謠言對我們的傷害極大,現在已經搞得人心惶惶,但是是不是說太史慈的目的就是這般單純呢?我看未必。」
頓了一頓,楊阜冷然道:「太史慈此人對於戰爭有一個在青州盡人皆知,但是卻不被外人所主義的理論,那就是要用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勝利。」
馬超看著他沒好氣道:「楊阜,你這不是廢話嗎?誰不是在戰場上想方設法避免己方的傷亡,以換取最大的戰果?」
楊阜冷笑道:「這怎相同?少將軍說的僅僅是一場戰鬥中的勝敗得失,而太史慈明顯不是這個意思,『最大的勝利』和『最大的戰果』又怎會是一個意思?」
馬超沒有想到他楊阜會當面頂撞他,大怒道:「有何不同?你們這些文人轉會在一些旁枝末節上做文章。於大局何補?」
楊阜絲毫不讓道:「少將軍此言差矣,古人說防微杜漸,老子和孔子都認為天地萬事萬物的發生都有一個初始,只要遏制了初始,便有掌控一種事物地能力。現在我們只斤斤計較於這計策是誰出的,卻不深入的相差這計策的目的,只是一廂情願的主觀臆斷。又如何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楊阜這一番話把眾人說得啞口無言,低頭反思。
馬超雖然脾氣暴躁。但是並非胸襟不能寬闊容物之人,說到心胸,馬超還超過乃父不少呢。看著楊阜倔強的樣子,馬超收起了自己地聲色俱厲,搔著頭對楊阜笑道:「先生說的有一定道理。」
楊阜搖頭失笑,顯然拿馬超也沒有辦法,唯有撇開這件事情不談道:「少將軍不要介意屬下地態度。屬下就是這個脾氣,但是對主上還是忠心耿耿的。」
馬騰的臉色也好了很多,對楊阜笑道:「你不要說這些不關痛癢的話了,我們這些人都在等著你的高見呢。」
楊阜淡然一笑道:「太史慈這人口中所謂的『最大的勝利』並非是簡簡單單針對一場小地戰鬥而言,而是從發動戰爭的角度論述的,沒有注意到嗎?太史慈每一次發動戰爭都會追求追大的利益,對付曹操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眾人聞言點頭,知道楊阜說得有道理。在太史慈和曹操的連番爭鬥中,若是換成別人,定然在發現曹操在長安圖謀之後便開始著手極力破壞,絕對不會像太史慈那般引發長安城內的所有敵人的集體暴動之後才動手。
表面上看,似乎太史慈這般做太過麻煩,其實只要想一想在平叛過長安之亂後。長安地局勢現在是何等的穩定,太史慈現在做起事情來根本就無後顧之憂,從這一點上來看,楊阜說的絕對有道理。
楊阜看著一臉深思的馬騰,沉聲道:「因此,我們對太史慈的一些行為不能想得過於簡單,就拿太史慈這次和我軍看展這件事情來說吧,主上不覺得奇怪嗎?按照局勢看來,敵太史慈那一方面早就知道了小姐的身份,但是卻一直地隱忍不發。到底目的何在?那絕非是借刀殺人除掉那個有名無實的皇帝那般簡單。」
先讓眾人消化了一會兒。然後才道:「其二,現在漢中對我們的態度急轉直下。居然封閉了我們和益州龐統軍師的往來,使得我們成為了孤軍,沒有了龐統軍師為我們定計,我們的實力將會大打折扣,漢中的百姓是和加大族更莫名其妙的要我們向漢中道歉。這件事情說不定也是太史慈的主意,如此一來,我們便可知道太史慈對待漢中和我們的態度是不同地,太史慈地首要目標並非如我們想的那樣是漢中,而是主上。」
眾人聞言大吃一驚,一直以來,他們都認為太史慈地目標在漢中,因為漢中乃是通往益州的關口,太史慈要想一統天下,漢中是必須要通過的關口,而且太史慈手下的張繡大軍一直對漢中虎視眈眈,卻沒有想到今次太史慈會反其道而行之,居然想要先對付馬騰。
不過這樣也對,有馬騰在後掣肘,即便是太史慈想要攻打漢中也無法盡心盡力,所以太史慈現在對付馬騰不過是為了掃清障礙罷了。
楊阜看著已經明白過來的眾人,冷然道:「既然太史慈想要先對我們下手,那我們就應該按照太史慈的一貫作風,想到對我們最不利的一種可能,因為這種可能太史慈同樣可以想得到,並且還正在實施,畢竟此人手下的頂尖兒謀士太多,我們不可不防。」
韋康有點六神無主道:「楊兄,照你這麼說來,漢中已經投降給太史慈,準備與我為敵了?」
馬岱有點難以置信道:「這不大可能吧,要知道太史慈不可能收買張魯大人的。」
楊阜苦笑道:「漢中的事情具體情況就不是我們能知道的了,反正是出現了極大的變化,若是說張魯大人暗中投向太史慈的話,我也不大相信。莫要忘記,對當今聖上下手地人雖然是我們家小姐,但是張魯卻是主使人之一,而且他又是五斗米教的教主,即便是他投降了,太史慈也會把他抓來殺了下酒的,因為太史慈這次出兵的名義就是為當今聖上報仇嘛。若是不把張魯殺了。太史慈又如何面對天下人呢?相信這一點張魯大人自己心中也有數吧。」
馬騰深吸一口氣道:「楊阜先生說得有理,張魯那小子是絕對不可能叛變給太史慈的。」
楊阜歎了一口氣道:「大家不要忘了。漢中的世家大族力量可是很強的,尤其是楊氏家族,若是說出了問題,相信一定是楊氏家族出了問題,那個楊松乃是見錢眼開之人,我看是楊松在中間搗鬼。」
馬騰截斷道:「難道說楊松已經投向了太史慈?」
楊阜搖頭道:「那倒未必,畢竟太史慈非常敵視世家大族。這一點楊松是知道地,若是讓楊松放棄家族利益,那比打死楊松還讓楊松難過。所以我看楊松和太史慈不過就是合作的關係。」
參軍趙衢笑道:「楊阜先生想必也是漢中楊氏家族地人吧?難怪對楊氏家族的人這般瞭解。」
楊阜看了趙衢一眼,知道這小子是什麼意思,明白自己今天搶了別人的風頭,故此這個趙衢才會出言諷刺,意在離間,當下淡然道:「趙衢先生想像力真是豐富。雖然天底下楊姓的人大都出於漢中,但是未必楊姓之人便會和楊松一條心,我家祖上遠離漢中已經很多時候了,和楊氏家族沒有什麼瓜葛。若是如此說來,不知道趙衢先生和青州軍中名震塞外的戰神趙雲是不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呢?」
馬騰一愣,也明白過來了。當下對趙衢怒道:「你少胡說,楊阜什麼樣的為人還用找別人說三道四,難道別人看不見嗎?」
趙衢原本想要反唇相譏,卻被馬騰一句話說地低下頭去,不敢再出聲。
楊阜看也不看趙衢,總結道:「故此說來,太史慈現在地打算是把我軍變成孤軍,雖然漢中的事情危急,但是主上卻不必擔心,因為龐統軍師不會做看這種情況很多時候的。我們現在要考慮的事情還有沒有更壞的可能。也就是徹底的把我們變成孤軍。」
眾人聞言腦筋大動,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龐德忍不住苦笑道:「還怎麼孤軍啊?若是羌人叛變的話,我們的實力馬上下降,這還不算是孤軍嗎?」
楊阜冷然道:「羌人叛亂又算是怎麼一回事情呢?那些羌人對太史慈瞭解不多,所以對太史慈並不害怕,但是羌人懼怕呂布,生怕呂布縱兵到西涼來燒殺劫掠。但問題是太史慈真地會讓呂布來嗎?莫要忘記呂布乃是野心勃勃之人,太史慈從來沒有對他放心過,若是讓呂布出兵參戰,那根本就是給呂佈一個發展壯大自己實力的機會,太史慈會做這種傻事嗎?」
眾人矍然而驚,細心一想便覺得的確是這麼一回事情。
馬騰聞言心情轉好,呵呵笑道:「如此說來,我們便可以把謠言破壞掉了,不用再擔心內部團結問題了。」
楊阜苦笑道:「主上不可掉以輕心,這裡正是整件事情的關鍵所在,太史慈明明不會讓呂布出戰,但是為何還要散播此種謠言呢?那是因為我們的內部真的出了問題,太史慈明白,這謠言一旦散播,立刻就會有居心叵測之人趁此機會算計主上。」
楊阜這話才一出口,大廳中地大多數人都明白過來了,馬騰驚駭欲絕道:「難道是韓遂?」
楊阜苦笑道:「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了。這次謠言之所以來勢迅猛,韓遂肯定在其中有推波助瀾的作用,再不會錯的。」
大廳中一片沉默,站在這裡的人都是馬騰的心腹,自然知道馬騰和韓遂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大廳之中的人無一不知道韓遂是個野心勃勃之人,並且對馬騰處處提防,更無時無刻不想取而代之,成為西涼地區的領袖人物。
按照楊阜這麼一分析,眾人都知道事情的確有可能是這樣。
這個楊阜也算是誤中副車,雖然並不知道事情地真相如何。但是卻也猜出了最後的結果,而這,也正是司馬懿想要地結果。
若是只有韓遂一個人滿腹鬼蜮伎倆,又怎麼能達到雙方集體削弱地目的呢?要馬騰和韓遂之間彼此猜忌才是司馬懿想要看到地局面。
馬騰驀地長歎一聲道:「韓遂,我馬騰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楊阜歎了口氣道:「主上是君子,卻把天下地小人都想得太高了,韓遂這是在嫉妒主上了。說到威名,主上父子威震西涼;說到實力。羌人對少將軍懾服,想要招兵買馬,便如同呼吸一般容易;主上的女兒是貴妃,又是五斗米教中地傑出人物,更和張魯劉備交好,乃是西北盟軍中的中流砥柱,凡此種種。韓遂若是不嫉妒那就怪了。」
眾人點頭,知道楊阜說的正是韓遂的心病。
看著猶豫不決的馬騰,楊阜知道馬騰有點遲疑不決,於是獻計道:「主上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乃是事實本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們卻不是沒有辦法試探韓遂。」
馬騰霍然抬起頭來,看著楊阜道:「計將安出?」
楊阜微笑道:「其實這件事情很簡單,主上只需派人給韓遂帶話,要他到天水城來與主上見面。若是韓遂心中有鬼,他是絕對不會來的,如此便可看出這件事情與韓遂有沒有關係了。」
馬超在一旁歡喜道:「此計大妙!父親不可再猶豫了。」
馬騰沉思一會兒,斷然道:「好!就按照你們說的去辦!」
頓了一頓寒聲道:「韓遂,若是被我馬騰發現你背叛我,那就休怪我馬騰不仁不義了!」
眼中寒芒閃動。顯然是動了真怒。
楊阜則歎息道:「其實不止韓遂,只怕連那牛輔也有問題。」
馬騰聞言連連冷笑,對於牛輔,他是絕對相信此人能幹出這種事情來地。
事情的結果和楊阜料想的一樣,作賊心虛的韓遂在接到馬騰的邀請後根本不敢到天水來。這還不算,韓遂居然對馬騰的使者說有什麼事情要馬騰到他那裡去商量好了,說是地方事物太多,抽身不開。
馬騰大怒,知道韓遂果然有問題,便準備出兵攻打韓遂。、
馬騰手下眾人也是怒氣不息,自然異口同聲的贊同。
只有楊阜認為不妥,認為馬騰應該配合龐統的行動。他認為龐統對漢中定然會有軍事行動。馬騰應該進軍漢中。
馬騰卻認為漢中地形複雜,又不知道龐統地進軍路線和時日無法配合。否定了楊阜的建議。楊阜也知道這是事實,唯有放棄了自己的打算。
於是,馬騰以大兒子馬超為先鋒、趙衢為參軍、統兵校尉尹奉、趙昂以及趙昂之子趙月為副將,直奔韓遂的大本營隴西而去。
同時馬騰命令自己的侄子馬岱,帶領自己的兩個兒子馬休馬鐵,以梁寬為副將,屯兵街亭,伺機進攻狄道城,窺視抱罕城,自然是為了抵禦有可能派兵前來援助韓遂地牛輔大軍。
馬騰自己則帶著楊阜、韋康以及一干大小將官,要龐德統領大軍在後面緩緩而行,準備隨時支援馬超和馬岱。
馬超血氣方剛,才一到隴西便討敵罵陣,要韓遂出城受死。
接到消息的韓遂大驚失色,沒有想到馬騰居然會搶在自己前面想動手,不去想辦法抵禦隨時有可能來到青州軍,居然跑來攻擊自己,連忙帶領眾將走上城牆向下觀望。
韓遂站在城樓上,看見城外的馬超在那裡耀武揚威,深以為慮,他自然知道馬超在西涼根本就是悍勇無雙,自己的手下綁在一塊都不是人家的對手,若是一個一個單挑,那就等於失去送死。
不過韓遂天生的偽君子,想不出辦法來便站在城樓上裝傻充愣,詢問起馬超起兵攻擊隴西的原因。完全一付不關己事的樣子。
馬超在城下看著韓遂的樣子,恨不得平吞了韓遂,咬碎鋼牙,在城下高聲叫罵,說韓遂乃是貪生怕死、背信棄義、賣友求榮之人。
韓遂被馬超罵得狗血噴頭,惱羞成怒下在城牆上矢口否認馬超說的一切,說馬超是在含血噴人。
馬超懶得和這小人廢話,便要韓遂出城迎戰
韓遂轉頭看看自己身邊那一干噤若寒蟬地武將,就知道沒有人願意出城和馬超交手,心知即便是勉強要自己地手下出去應戰也是自取其辱。
不過輸人不輸陣,否則軍心士氣會被馬超嚇得一點皆無,那就不戰自敗了。
當即,韓遂站在城牆上說了一通場面話,什麼「我和你父親是結拜兄弟,我是不會和你開戰的,免得別人說我以大欺小,還是等你父親來了我和他詳談」云云。
馬超見韓遂不敢迎戰卻還在那裡賣弄口舌,心中大怒,便下令攻城。
參軍趙衢則認為不妥,認為勞師遠征,現在最需要地是休息。
馬超接受建議,便帶兵回營,讓大軍休息。
但是,誰都看得出來,在暫時的和平背後,正蘊藏著無限的風雨,將會席捲每一個陷身於西北戰局的人的身心。
自然也包括一直在觀望的太史慈等人。
西北大戰悄然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