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推杯換盞,熱鬧非常。
在袁紹等人的蓄意冷落下,太史慈和趙雲幾乎是無人理會。
趙雲心中有氣,一雙虎目不時地閃動神光。
太史慈卻是不動聲色,絲毫不為所動。
酒到酣處,在孫策的提議下,眾人亂哄哄地要那俊俏的周郎拔劍起舞。
周瑜文采風流,本就是人間一等一的人物,喝到眼花耳熱處,不由得放浪形骸,談笑風生,聞聽眾人的提議也不推辭,長身而起,拔出佩劍,又命樂師在一旁操琴,他人就隨著美妙的音樂在大帳之中舞劍。
周瑜本是擊劍高手,雖然馬戰功夫一般,但是貼身近戰卻是在孫策軍中罕有敵手,此事舞起劍來,當真的翩若驚鴻,宛如游龍。更惹起了驚天的叫好聲。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太史慈等人見到周瑜的身手,眼中無不泛起駭然之色,沒有想到這個周瑜對劍術浸陰如此之深。
劍出若雷霆,身輕似柳絮,這個周瑜把手中劍揮灑的凶險中帶著種種殺伐之美,令人賞心悅目。
至於張松等一群不習武功的名士只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的劍舞極為漂亮,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神秘韻律,讓人為之耳目一新。
「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吟!」
眾人一愣,沒有想到周瑜竟然會狂歌而舞。
太史慈更是驚駭莫名,因為他知道周瑜的這首詩的來歷。
那原本應該是送給在群英會上中計的蔣干的,沒有想到今天就得聞其聲。
這周瑜當真是全才,他的這首詩每個字的吐音都恰到好處地卡在那操琴者彈奏出來的旋律的最悠揚處,竟然使人產生了「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珠圓玉潤之感,由此可知此人在音律方面的驚人天賦和才能。
最難得的地方是,這個周瑜的劍法也隨著自己的詩歌變幻莫測起來,往往在一句之內,剛柔、急緩、疏密各有不同,那就好像是給一件衣服加上了若干金銀絲線一般那麼的得體。
至此,眾人無不陶醉在周瑜的劍舞之中。
太史慈也不例外。
這時,周瑜再一次面對太史慈,一雙鳳目驀地亮了起來,身形鬼魅般移動,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身法,周瑜在下一刻就已經來到了太史慈的面前。
劍出,直奔太史慈的眉宇之間。
周瑜難道想要刺殺太史慈嗎?眾人差點驚呼出來。
孫策更是驚得站了起來。
所為關心則亂,雖然他不相信周瑜會做出這麼蠢的事情來,但是卻怕太史慈會藉機發難,所以情不自己的「呵」了一聲,長身而起。
太史慈眼前銀光閃動,可是太史慈和趙雲卻絲毫未動,兩人眼力高明,當然知道周瑜的劍中毫無殺意,根本就不會威脅到太史慈。
須臾間,周瑜手中的長劍就在太史慈的面前幻化出了無數朵令人難以相信的美麗劍花。
劍光閃爍中,那雪白的劍光漸漸的交織在了一起,好像形成了一面鏡子,晃得太史慈臉色在眾人面前青白起來。
這時候眾人才明白,原來周瑜這麼做只不過是在試探太史慈的眼力和膽量罷了,於是緊張的心情平復下來。
當然也有人在此之餘略感失望,諸如袁紹等輩,恨不得太史慈被周瑜一劍刺死,雖然也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太史慈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拿起一杯酒來慢慢地喝。
周瑜原本就在心中佩服太史慈的眼力,現在更加驚駭莫名。
只見太史慈那只拿杯的手緩緩而動,竟然在自己一片閃爍的劍光下宛如無物般通過,放在了唇邊,輕抿了一口,然後再放下。
那動作流利得令人發毛,更好像是和周瑜是師兄弟一般,對於一套武功已經演練的千百遍一般爛熟於心,不會出錯。
太史慈這麼做等於說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他不但已經看出周瑜的用心,而且還向周瑜暗示,自己能夠隨時把那把長劍奪過來。
這怎能不令周瑜大驚失色?
早就知道太史慈的厲害,可是誰能知道竟然會強到這種地步。
莫名,周瑜的眼前浮現起了此時正在荊州南部叱吒風雲的黃忠。
心中知道,這個太史慈乃是和黃忠一個級別的高手。
周瑜心情大壞,於是準備就此罷手,不在舞下去,畢竟沒有心情之後,自己的劍舞將會大失味道。
殊不知就在這時,周瑜突然覺得不對,心中一動,口中「咦」了一聲,轉過頭來看向身後的樂師。
因為回頭,那手中正刺向太史慈鼻尖的長劍便用力過大,實實地刺了下去。
與此同時,太史慈心中生出感應,冷哼一聲,驀地彈出中指。
「噹」的一聲響,大帳之內響起龍音陣陣,悠揚極了。
周瑜身軀一震,一張俊臉上掠過火紅,身子向後退了一步,轉頭看向太史慈。
趙雲冷哼一聲,殺氣狂湧而出,鋪天蓋地向周瑜瀰漫而去。
周瑜立時如墮寒窖之中,心中叫苦。
雖然趙玉沒有站起,可是周瑜卻有一種清晰的感覺,若是趙雲此刻把劍的話,自己在下一刻便就是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周圍的人原本已經放下的心再一次被提了起來,沒有想到會生出如此奇變,不由得「啊」了出來。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一個人擋在了周瑜的面前。可惜卻有點晚了,若是趙雲出手的話,周瑜必死無疑。
可是趙雲卻忍住了,那當然是太史慈阻止的結果。
太史慈心知趙雲要殺一儆百的企圖,但是要是在這裡殺死周瑜的話,不知道孫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若是孫策在狂怒之下把自己假失蹤的事情說出來,那麼自己這麼長久以來的辛苦可就全白費了。
最令人擔憂的事情是也許會對長安的事情有很大的影響,那就得不償失了。
故此,太史慈在桌機之下拍了一下趙雲,要他不要動手。
趙雲會意,便不再把全副心神專注於周瑜的身上。
周瑜只覺得身上壓力一輕,這才恢復了呼吸,在下一刻才發現有一個雄壯之極的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定神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孫策。心中泛起溫暖。
只見孫策向太史慈抱拳誠懇道:「太史慈將軍,公瑾今天喝多了,剛才多有得罪,希望太史慈將軍見諒則個。」
眾人全都默然無語,看著太史慈,想要看看太史慈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袁紹的臉上明顯的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身為盟主的袁紹本來應該出言勸解,現在卻在隔岸觀火。明顯是要看雙方的笑話,而且若是太史慈一個處理不好就會落得個以大欺小的名聲,但是若是不聞不問的話則會顏面盡失。
當然若是太史慈有心落孫策和周瑜面子的話對他來講絕對是一件好事,更可以使得孫策和周瑜站到自己的這一方。
太史慈看向臉色有點慘白的周瑜,微笑道:「孫策將軍不必放在心上,我看公瑾沒有喝多。」
太史慈此話一出口,孫策臉色為之一變,還以為太史慈要發難,才要說話,卻被太史慈一擺手制止了孫策說話。
在眾人的錯愕中,太史慈悠然地站起身來,拿起一杯酒來走到周瑜的身邊微微一笑,對周瑜道:「公瑾,我敬你這杯酒。」
周瑜先是一愣,旋即接了過來,不明所以的看著太史慈。
太史慈微笑道:「周瑜你人好、劍好、詩更好!孫策將軍有你輔佐,將來必定可以大展宏圖!」
眾人聞言一楞,沒有想到太史慈沒有為難周瑜,反而還對其評價甚高。
要知道周瑜年紀輕輕,難免被人看不起,雖然現在在荊州聲名鵲起,但是在中原之地周瑜的名號並不響亮,現在太史慈擺出別具一格的架勢當然引得人們有些驚異。
周瑜也是灑脫的人物,聞言笑道:「太史將軍客氣了,不過我知道太史將軍請我喝酒定另有原因!」
太史慈大笑道:「我早知道瞞不過公瑾的。」
眾人相顧驚疑,不明所以。
太史慈沉聲道:「也許別人以為公瑾那最後一劍是要刺我,但我卻知道公瑾其實是另有原因。」在眾人的錯愕中,伸出手指指向那名樂師,淡然自若道:「公瑾剛才回頭是不是因為這位樂師的琴中彈錯了韻律?」
太史慈這麼說當然是有理由的,後世人皆知周瑜音律高明,說是「曲有誤,周郎顧」,剛才周瑜突然間的回頭明顯是因為那名樂師的彈奏出現了錯誤而導致的。
周瑜聞言,全身一顫,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可與之匹敵的挫敗感,他對太史慈還瞭解不多,可是對方卻把自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看得這般透徹,那種難受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身上沒有穿衣服一樣。
太可怕了。
太史慈看著周瑜的表情,心中十分滿意,只今日這一件事情,自己便給周瑜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印象,叫周瑜想要反擊都沒有機會。
這麼做當然是太史慈蓄意給周瑜施加心理上的挫敗感,要知道周瑜一隻自以為比自己技高一籌,更因為看穿了太史慈假失蹤的計策而得意揚揚。
但是經過太史慈這麼一弄,周瑜這才驀然發現原來自己根本沒有把對方看透,相反倒是對方似乎看穿了自己,令他十分的不舒服。
一旦心靈打開了缺口,那麼這個人就不難被打敗了。
太史慈心中冷笑,旋即輕聲但可以讓所有人都可以聽見的聲音道:「好一個周公瑾!正所謂『曲有誤,周郎顧』。」
眾人聞聽此語,先是一怔,旋即紛紛讚歎起太史慈的才情來,完全忘記了敵友。
太史慈心中好笑,自己這就算是現買現賣了。
周瑜知道自己雖然得了太史慈的表揚,又撿回了性命,但實際上是輸了一局,心中大恨,唯有和孫策退回本席坐下。
太史慈也退了回去,卻見趙雲欽佩地看著自己,更在席下面伸出大拇指來,太史慈一笑了之。
張英和太史慈最無芥蒂,且一向何太史慈平輩論交,見到太史慈出口成章,笑道:「我說的嘛,為何子義會突然出手,原來是這個原因哪!嘿!『曲有誤,周郎顧』,說得真好,依我看來,周公瑾在音樂上的才華不會比現在定居青州的蔡琰小姐差,我記得蔡琰小姐也有說人是『亂彈琴』的典故,一前一後,一男一女,一北一南,真可謂是相映生輝啊。不過區別是蔡琰小姐用的是雙全的色藝,而周公瑾共的則是手中的利劍,孰高孰低實在難以預料,看來什麼時候周公瑾親自到青州拜會過蔡琰小姐之後才可以分得出高低勝負了。」
眾人聞言大訝,沒有想到這個看似粗魯的張英會說出這麼精彩的話來。連太史慈都有點對他刮目相看。
張英雖然是粗人,但是卻知道太史慈的目的所在,劉繇和孫策本就是仇敵,要不是因為同盟的原因,張英才不會和孫策兩人坐在一起。
此時見太史慈弄得兩人進退失據,心中大快,故此才出言。
表面上看是在誇獎周瑜,實際上卻是在諷刺周瑜,說他連蔡琰這種女流之輩都比不上,居然想在太史慈面前舞刀弄劍,實在是不自量力,又說道要他去拜會蔡琰,更是暗含周瑜早外必為太史慈所擒的意味。
畢竟身為孫策的軍師,周瑜怎可能去青州拜會蔡琰呢?那只可能在被太史慈抓住的情況下實現。
周瑜心中暗恨,但又不能失了禮數,微笑道:「蔡琰小姐乃是當世大家,我們江南人氏見識粗鄙,若是能請得蔡琰小姐到我江南來,那才是一件盛事。」
言下之意,日後太史慈未必是自己的對手,說不定自己可以平定青州,帶蔡琰暢遊江南。
眾人齊齊一怔,沒有想到這個周瑜的口才這般了得。
張英哪裡會是周瑜的對手?為之瞠目結舌。
太史慈卻在一旁淡然道:「周公瑾有此雅興,我太史慈豈能不奉陪?日後我一定陪著蔡琰小姐走遍江南,把中原的古箏絕技毫無保留地傳給我荊州的子民。」
這一番話雖然客客氣氣的道出,但其中卻有一種不得到江南、掃平孫策誓不罷休的絕對信心在其中。
孫策和周瑜聞言立時色變。
剛才張英被周瑜說得惱羞成怒,此時才緩過神來,一見周瑜臉色不對,便冷哼道:「到時候子義一定要叫上老哥我,我倒要看看周公瑾和蔡琰小姐到底誰才是技高一籌。」
帳中的主人都不是傻子,雖然不知道為何太史慈特別針對孫策,但是見到張英在一旁不斷地插話,便以為太史慈是在憤怒前一段自己失蹤的時候,孫策軍對劉繇下手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劉繇是太史慈的大舅哥,太史慈向劉繇發難也是說得通的。
雖然曹仁這個劉繇的盟友一直在保持沉默有點說不通,但是眾人已經被雙方你來我往的唇槍舌戰所吸引,更歎服雙方借蔡琰的事情語帶雙關的本領。哪裡還會去在意這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即便是張英也不知道太史慈是在因為自己無意中被周瑜利用趁機謀奪荊州而反擊的真相,反倒以為太史慈真的是在替自己出頭,不由得膽氣為之一壯。
袁紹看到太史慈在那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轉眼間便成為了宴會的焦點,心中大恨,此刻聽張英說出這番話來,正中下懷,浮現起偽善的笑容道:「張英將軍此言差矣,蔡琰小姐雖然和周瑜先生可謂是交相輝映,可是誰不知道蔡琰小姐鍾情於太史將軍啊?更已經是太史將軍是未過門的妻子。你把周瑜先生和蔡琰小姐並列是否太過唐突了?」
張英聞言卻大感尷尬。
太史慈卻看了袁紹一眼,心中冷笑,他當然知道袁紹這麼做是為了借自己的手打擊孫策,然後故意向孫策示好,以示恩惠。
孫策和周瑜對望了一眼,對於袁紹的意圖他們當然心知肚明,但是他們卻不願意和太史慈弄得太僵,更知道袁紹根本就不是太史慈的對手,自己沒有必要和袁紹走得過近,那樣只能更加激怒太史慈。
周瑜趁著袁紹說話的機會,伏在孫策的耳邊低聲道:「主上,太史慈今天是來立威來了,只怕和他意見相左的人都不被他譏諷,落得灰頭土臉。」
孫策點頭,袁紹話音剛落,孫策便笑道:「盟主說笑了,若是這番話被公瑾的未過門的新婚妻子知道的話,不讓公瑾進家門,那豈非糟糕?周瑜只怕要抱恨終身了。」
眾人聞言大笑起來。袁紹眼中不悅一閃,顯然是不滿意孫策的不識抬舉。
太史慈心中一動:周瑜新婚?莫非是小喬?
而此時的宴會劍拔弩張的味道卻越來越重,完全不是笑聲所能掩蓋得了的。
太史慈看著眼前的眾人,心中冷笑。
你們就這麼點本領嗎?放馬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