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太史慈 正文 第九卷第五章勝負(二)
    晚飯過後,月上中天。

    穿上夜行衣的太史慈悄悄地從自己的屋子中溜了出來。觀察了許久,看看左右無人,才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院牆下面,如狸貓般靈巧的爬上了一株枝葉茂盛的大樹,潛藏其中,向外瞭望,待判斷牆外無人監視時,太史慈才在房頂上借助特殊工具、按照芮祉給的地圖,穿房越脊向芮祉的府邸前行。

    若是在一天前,太史慈出門還不會如此的謹小慎微,但自今天下午見過芮祉以後,太史慈卻不敢有一點差池。

    要知對方在平原郡有許攸這三國時代一等一的謀士,以許攸的智商遇見龍星突然召見芮祉這事情很輕易地就可以揣測到龍星在暗地裡另有幫手,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太史慈化名史嚴的這個毫不起眼兒的御者,因為只有他才有單獨行動的時間和機會。

    太史慈知道,自龍星進平原城的那一刻起,平原城的城門就開始戒備森嚴,而且以龍星要整頓平原郡的治安為由對外來者進行著嚴厲盤查,平原城現在是只進不出,滯留在平原郡的外來人口多了起來,而且被嚴密的監視起來。

    所以對於陳逸等人來說,龍星的幫手不大可能在這些暫時的外來人員中,對他這個御者的懷疑是必然的。要是在龍星好似未卜先知的知道芮祉後還不留意太史慈的行蹤的話,不要說別人,太史慈第一個就不相信。

    不過太史慈已經要龍星自明天起逐個召見平原城的武將,這樣可以混淆許攸的實現,更在今天下午的時候又請了邵二這些人一頓酒,連唬帶騙要他們緊閉嘴巴,不要將這幾天眾人交談的內容向任何人透露等等,那些御者都是實心眼,輕易地被太史慈瞞混過去。

    待做好了一切事情後,太史慈才悄悄地出來,自己的房中當然作了必要的偽裝,讓人以為自己早已經睡下。

    七拐八拐後,太史慈在芮祉府宅的周圍連連換了好幾種反偵查的手法,發現周圍確實沒有人監視後,才在芮祉家的後門輕輕敲擊起來,馬上有人沉聲道:「何人?」

    太史慈聽出是芮祉的聲音,低低說出已經約定好的暗號,後門微微打開,太史慈閃身而入。

    待兩人進入芮祉家中的一處密室後,芮祉親自為太史慈倒上一杯茶。

    太史慈接過來笑道:「芮祉你坐下。」後者點頭稱是。

    太史慈直接切入到話題中道:「我知道你一定奇怪我為何化裝來此。」

    芮祉點頭道:「這個問題小將今天回家後也曾想過,主上秘密回到青州倒是可以理解,那是為了迷惑袁譚,可是我還是不理解主上為何會出現在平原,實在是太危險了。」

    太史慈傲然一笑道:「即便我單槍匹馬,在平原有人可以威脅到我嗎?」

    芮祉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畢竟太史慈有狂傲的資本,在數萬軍中可來去自如並非是別人吹噓出來的。可是他卻覺得這話從太史慈嘴裡出來彆扭,畢竟太史慈乃是青州的刺史,而非是衝鋒陷陣的虎將,豈可逞匹夫之勇?要是太史慈僅僅憑借此點來平原,那可太令芮祉大失所望了。

    太史慈看在眼裡,對芮祉笑道:「不過這卻並非是我隻身來平原的主要原因。」看著芮祉滿臉好奇的樣子,太史慈沉聲道:「不知芮祉你可曾想過,假設袁譚對我青州動手的話,其野心豈會在我平原一郡?」

    芮祉恍然道:「原來主上是想要放長線釣大魚,這事情確實大有可能,若我是袁譚,一旦佔據平原,若是想要謀奪青州的話,在青州的其他郡縣一定還會有其他的響應者,否則袁譚一郡一郡的攻打那要耗費多少時間?不說主公留在外面的大軍可以迅速的回援,就是王豹將軍也可以調兵阻擊,但若是有人在內部策反的話,那就容易得多了。」

    太史慈點頭道:「就是如此,問題是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其他郡縣有哪些人暗中勾結袁譚,所以我來平原郡的最初打算就是弄清楚這件事情。到萬不得已時犧牲平原郡也要把我青州個郡的潛在敵人都引出來,不過現在不同了。哼,有了芮祉你,只要再被我抓住袁譚派到平原郡的幕後主使,我就可以把他們連根拔起,永除後患。」

    芮祉心悅誠服的點頭,當然更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幸好自己自造的出現在了這青州戰神的視線之內,否則平原郡真的就被犧牲掉了。

    太史慈沉吟半晌,還是決定把青州改制的事情告訴芮祉,畢竟這事情勢在必行,而眼前的芮祉實在是平原太守的最佳人選,晚說不如早說,打定主意後,才對芮祉道了:「其實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要引出潛在敵人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芮祉茫然的看著太史慈,太史慈對前者道:「芮祉你有未想過,他們為何不能容忍我做青州刺史?」

    芮祉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卻又發現這問題很難回答,按照一般的常理來看,一個人遭到治下的反對一定是因為這個人毫無作為甚至是危害一方,但是太史慈明顯不屬於這一種,青州的強大有目共睹,青州的百姓對太史慈交口稱讚,那麼有人要反對太史慈就不可理解了,要是說像管統這樣本身就是袁譚方面的人要推翻太史慈倒也說得通,但是象青州其他世家大族要是反對太史慈就有點說不上來了,畢竟太史慈為他們帶來了豐厚的利益。

    太史慈像是看穿了芮祉心中的想法,輕歎道:「其實你應該明白這其中的原因的,比如你芮祉,在平原軍中享有盛譽,威望極高,可是為何聲名無法遠揚,在平原郡外便鮮為人知?」

    芮祉看著太史慈,這才想起自己和太史慈一樣乃是寒門子弟,並非是世家大族的出身,像自己這種人,雖然也可以在州郡之中弄個一官半職,可是充其量也就是自己這種水平,像太史慈這樣可以站在青州刺史的高位上實在是極為罕見的例外了。

    太史慈悶哼一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在寒門子弟中有無數治國安邦的賢才,卻因為出身而鬱鬱不得志,那些酒囊飯袋的世家子弟卻可且居高位,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哼,我太史慈當上青州刺史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暗地裡恨得咬牙切齒呢!」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因為太史慈說的畢竟是一個現實,芮祉本身就是受害者,一個頗有才華的人呆在和自己的才能毫不匹配的位置上,任誰都會生出不平則鳴的心情,所以太史慈這番話對於芮祉來說很有震撼力。

    不過太史慈說的世家大族反對太史慈的原因卻過於簡單了,當然芮祉並非是政治能手,自然聽不出這其中的奧妙。

    太史慈意氣風發道:「所以我要藉著對付潛在敵人的機會確立一種用人制度,不能再單憑某一個人的舉薦便輕易地決定一個人位置的高低。到了那時,像我們這種寒門子弟絕對不會再鬱鬱不得志,終究會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芮祉這才能卓越卻備受冷落的寒門子弟被太史慈所勾勒的前景震撼得頭皮發麻,嗚咽著跪拜下來,道:「若是如此,我芮祉要代替天下寒門子弟感謝主上了。」

    太史慈扶起芮祉,誠懇道:「這有什麼,沒有吃過苦的人就不可能真正知道甜是什麼味道,我們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芮祉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那麼主上到底要怎麼做呢?」

    太史慈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酷的微笑道:「這事情好辦,到時就從陳逸身上下手,哼,他不就是由平原地方選出來的人嗎?只要對青州的百姓和官紳說明,就是這個人和袁譚暗中相勾結,要為害青州,想必一定民憤極大,在民怨沸騰下,我們便可順勢提出新的用人制度。」

    芮祉一拍大腿,喜不自勝道:「這主意真是絕了!真虧主上怎麼想出來的。」

    太史慈毫不居功淡淡道:「這主意其實是郭嘉提出來的。」看了一眼芮祉道:「待日後你自會見到他。」

    芮祉用心記了記郭嘉這個現在仍然名不見經傳日後卻名震華夏的名字,可是實在施壓不住心中的好奇。又道:「請恕屬下無力,主上的用人制度到底是什麼呢?屬下實在是想不出來。」

    太史慈聞言大感頭疼,這事情說來話長,就算是講到天亮只怕有說不完,在腹中一陣搜腸刮肚後,才想到了一個恰當的比喻道:「芮祉你可見過我青州軍用的強弩?」

    芮祉點頭,表示見過。

    太史慈道:「那你一定見過上面樁箭用的箭匣吧?」

    芮祉接口道:「這個我知道,聽說是主上想出來的,屬下真是佩服極了,有了這東西,弓弩兵上箭的時間快多了。不過有利亦有弊,屬下覺得這對箭的生產要求太高,只要稍微有點偏差,那箭便裝不進去。當然利大於弊,我們可以通過改良制箭工藝來提高產量和質量的。」

    太史慈沒想到這個芮祉對還有這等見解,更加對芮祉刮目相看起來,笑道:「你這話說的很好,若是被王豹將軍聽見,他一定會把你引未知記的。」

    頓了頓道:「其實天下萬事萬物雖然在外在形態上千變萬化,但是在基本原理上卻是一樣的,管他是長江黃河,還是漓江西湖,哪裡的水不是向下流?人學習東西需的活學活用,不可死記硬背,不動的變化,對於人才的使用也是一樣,選拔人才就好像是把箭放在箭匣裡一樣,這是一個道理,莫要對我誇說哪支箭最好,空口說白話是無用的,對於箭匣來說能夠真正地放進去才是最好的箭。同樣,什麼叫做某人可堪重任?衡量的標準在哪裡?如何判斷他是否稱職?」

    芮祉聽得連連點頭,雙目放光。

    太史慈總結道:「所以,我要弄一個統一的標準出來選拔官吏,而不是某個人說了算。」

    芮祉這才明白太史慈的意圖,那就是藉著青州境內有內奸這件事情大做文章,完全否定現在的舉薦制度,這其實是在否定漢治,實在是大逆不道,這種念頭芮祉連想都未敢想過。可是……卻又覺得太史慈的說法毫無問題。

    太史慈看著芮祉又興奮又害怕的樣子,知道私下改變朝廷的制度在這皇權至上的時代的人看來實在是不可思議。心中好笑,表面上卻故作嚴肅道:「芮祉你不要以為我這是在篡改朝廷的法度,這其實乃是先帝留下的制度,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先帝創辦的『鴻都門學』?」

    芮祉這才恍然。

    太史慈心中好笑,這個由漢靈帝建立的『鴻都門學』已經有了後世科舉制度的雛形,太史慈當然不會客氣地拿來用了,直接實行科舉制度肯定會遭到世家大族的強烈反對,不過把科舉制度說成是先帝創立的選拔人才的制度,那就可封住天下人的嘴了。」

    就比如眼前的這個芮祉,剛才還是遲疑不定,現在卻馬上欣然同意了。

    太史慈笑道:「這些事情以後我們再說,說來簡單,做起來還有無數的麻煩在等著我們。現在最緊要的是把平原的弄明白。」

    正沉浸在美好未來的芮祉猛地驚醒過來,連忙道:「屬下忘情了。」

    太史慈呵呵笑道:「這有什麼?有情之人才會忘情,人若無情還可算得上是人嗎?芮祉你本就是這樣的人,何必道歉?」先喝了一口茶道:「我現在想要弄明白幾件事情,第一就是平原郡的軍隊若是有起事來到底有多少人可聽命於你?」

    芮祉爽快道:「平原城的守軍一共一萬五千人,若是有起事來,大多數都會聽命於屬下,只有南門的四千士兵在陳逸的控制下。當然在平時名義上我們都要聽從陳逸的命令,畢竟他才是平原郡的太守,就比如這兩天陳逸嚴令徹查進入平原城的人身份和監視這人外來人員,我們當然是照辦了。但若是沒有我的首肯,陳逸休想指揮得動任何人。」

    太史慈冷哼一下,寒聲道:「南門啊,那豈非是說袁譚從北門攻來時,他可以隨時裡應外合在城裡對你倒戈一擊,而後城門大開,夾道歡迎袁譚?」

    芮祉點頭,接口道:「不過我在北門也有過命的兄弟,一旦有風吹草動,他們瞞不過我。」

    太史慈搖頭道:「芮祉你不要大意,袁譚確是一匹夫,但他派來平原城的人物可是大大的不簡單。」

    芮祉大訝,不明白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令太史慈都覺得不好對付,問道:「主上已經知道在平原郡的幕後主使是誰了嗎?」

    太史慈點頭道:「應該是許攸沒錯,這人其奸似鬼,謀略非同凡響,想當年就是此人的謀略左右了整個的官渡之戰……」

    才說得到這裡,太史慈猛然覺得不對勁,馬上閉上了嘴,芮祉卻好奇的問道:「官渡之戰?」

    太史慈心中大罵自己嘴快,連忙補救道:「那是黃巾之亂時得一場小戰役,你不知道的。」

    芮祉這才「恍然大悟」。

    太史慈暗中擦了把汗道:「總之,此人不可小覷,你要多加小心。明的不行,也許他還會來暗的,若是在這時候被他在背後下手可就冤哉枉也了,不過此人也有弱點,若是能抓住此人,那麼連根拔起青州的潛在敵人就指日可待了。」

    芮祉精神一振,等著太史慈說下去,太史慈在芮祉期待的眼神中沉聲道:「這人膽小貪財,若是被我抓住,只要稍加威逼利誘,他一定會把袁譚在整個青州的所有幫手和盤托出的。」

    芮祉的雙目亮了起來。

    太史慈又道:「這些天你應該暗中修繕守城的工具,等待袁譚來攻城。顏良文丑兩人都在袁譚軍中,這兩人有萬夫不當之勇,實力不可小覷,必要時,我會親自出手擊殺兩人。」

    芮祉皺起眉頭道:「可是南門的那四千人到底怎麼辦?」

    太史慈冷笑道:「這事情你不用擔心,只要你分出一千精兵來,我在一個時辰內就可以把他拿下,問題是我們的目標主要是許攸,這人既然如此的愛惜生命,日常行動肯定會謹小慎微,不容易抓住他的行蹤,不要看現在他還在管統府中,一旦事起,只怕就找不到他了。」

    芮祉苦惱道:「這事情的確難辦,問題是我們沒有辦法去監視他。一旦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太史慈搖頭道:「我還在擔心另外一件事情,僅僅憑借南門的四千人馬,許攸就想和袁譚裡應外合嗎?若是陳逸在南門的四千叛軍被迅速剿滅,南門被我們所控制,袁譚還怎麼佔領平原?這其中可定另有花樣,否則以許攸的性格來看,他絕對不下會兵行險著的。也許許攸另有一手可對付你。」

    芮祉臉色鄭重起來,道:「這事情極有可能,若是僅僅憑借四千叛軍的話,那的確不大可能,畢竟在這四千人中還有許多人和我的關係大不一般,即便不會幫我,要直接面對面對付我也要好好考慮一旦失敗的那後果。所以許攸肯定另有幫手。問題是這幫手到底在哪裡呢?」

    太史慈一拍他的肩膀道:「這事情唯有走一步是一步,我們現在最大的籌碼就是沒有知道我太史慈現在就在平原,哼,不管他招來多少幫手,我都會叫他們在戰場上有來無回,否則我妄稱青州戰神!」

    言語中洋溢澎湃著強大的自信。

    芮祉聞言一震,敬畏的看向眼前這氣勢驚人的男人,說不出半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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