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和趙雲騎在馬背上和耿武與閔純兩人談笑風生。絲毫不見剛才在大廳中針鋒相對地味道。
一番唇槍舌戰後,此時的雙方均是心滿意足,當然氣氛輕鬆起來。
郭嘉固然因為初步達到了目的而歡欣鼓舞,耿武和閔純當然也在暗暗洋洋得意。所以現在幾人的關係出奇的融洽。
郭嘉這早年遊歷天下的人當然早就到過冀州的治所——鄴城。
趙雲本身就是冀州人氏,當然對鄴城也多少有些瞭解。
這冀州地處華北平原北部,西北跨內蒙古高原,東臨渤海灣,西倚太行山,黃河在冀州南部大名、館陶、臨西一帶流過,在滄州以東注入渤海。在這時代無論從經濟還是從政治上看均是戰略要地。
若是一代霸主自可以之成其大事,但要是到了韓馥這等昏聵無能之輩的手中,那自會引來無數人的窺伺。
說到鄴城,那更是當時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僅次於洛陽、臨淄、長安,其繁華處自是其他的城市無法比擬的。
看著街道上那決不會比臨淄少多少的行人,郭嘉在心中默默讚歎:這冀州還真是一塊寶地呢!
在進入冀州之前,望著冀州那高大堅固、氣勢雄偉的城牆,郭嘉曾經反覆盤算若是要強攻硬打鄴城,到底可用何種方法才可成功,發現用常規的攻城方法比如堆土山、架雲梯、挖地道等均不是十分理想,唯一的辦法似乎就是打持久戰,用絕對優勢的兵力圍住鄴城的四面,慢慢耗乾城中的糧草和其他軍用物資,令其不戰自亂,方可成功。
不過這方法想想就令人產生放棄的衝動,先不說鄴城這等大城軍用物資一向準備充分,最少可三兩年時間,也不說隨時都會有外援在外襲擊,單就是己方的兵員問題就讓人頭疼,若沒有超過守城士兵十倍以上的兵力,又有什麼資格談攻下鄴城這等大都市。
即便以青州軍這等以一當十的精銳來看,也是異常的吃力。
不過這事情可難到別人,但決不會令郭嘉這三國鬼才絕望。郭嘉早就發現鄴城的地理位置特點,若是要長時間包圍鄴城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鄴城周圍挖上它幾十里的深壕溝,再引入漳河水,定可把鄴城圍了個水洩不通。
這樣的好處當然顯而易見,有河水圍城,無論是救援還是突圍都會變得異常的艱難。
當郭嘉笑著把這主意告訴面對鄴城的高大城牆頗有望洋興歎之感的趙雲時,後者非常的驚異,雙眼中充滿了懾人的神采,大歎這人世間也只有郭嘉這樣一步百計的鬼才才可想出這等把敵人的地利變成自己的地利的絕妙好計。
這計策當然不可能讓身邊的兩人知道,否則定會把兩人嚇個半死。
耿武騎在馬上,先吩咐手下的人為郭嘉和趙雲兩人準備住處,這才笑著對兩人說道:「兩位先生先不急著到住處去,不如隨我到這鄴城各處轉轉如何?」
郭嘉和趙雲還能說不行嗎?當然點頭稱是。
不過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兩人是突然到訪,人家沒有準備,一時之間哪裡能找到合適的住處?即便是有,也要打掃一二。
郭嘉笑道:「我二人來得突然,實在是給刺史大人和二位大人添了不少麻煩呢!」
閔純呵呵笑道:「若是象郭先生這樣的客人,當然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我們歡喜還來不及,豈會有麻煩之說?」
郭嘉點頭道:「如此,郭嘉在冀州的時日裡就要麻煩兩位大人了。」
這其中自是含有多多親近的味道。
耿武和閔純也是縱橫政壇多年的老狐狸,當然可聽得出郭嘉言語中的弦外之音。
現在雙方有袁紹這個共同的敵人,當然要齊心協力才能在冀州官場這已經被袁紹塵頭拉攏得差不多的戰場立於不敗之地。
閔純和耿武對望了一眼,呵呵一笑:「這個當然。」頓了一頓道:「不若我們到鄴城的高陽酒樓的分號坐坐如何?」
郭嘉心知在這等繁華的街道上人多嘴雜,實在不益過多討論雙方的合作問題,畢竟來日方長。
趙雲卻注意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奇怪道:「高陽酒樓分號?這好像是青州的……」
耿武呵呵笑道:「趙將軍說得對,這高陽酒樓的確是青州商人在我鄴城興建的。這幾年來,青州富庶,許多的青州商人到我冀州來做買賣,已經是我冀州經濟收入的一個重要來源。」
趙雲畢竟從未到過青州,他當然不知道在青州,由於太史慈的關係,商業受重視的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了這個時代,只不過他倒是知道這高陽酒肆是「臨淄八景」之一。
郭嘉知道的當然比趙雲要多得多,自從太史慈掌控青州後,當利美酒就通過臨淄城外的高陽源源不斷地運往全國,以當利美酒的甘醇,加上高陽酒業的悠久,自然是無往而不利了。
幾年下來,高陽酒業已經開始橫掃全國,與青州是比鄰的冀州當然是首當其衝,尤其是在這冀州的治所鄴城更是明顯。
不過這些酒樓遠遠沒有耿武說的那麼簡單,實際上,這其中的不少酒樓根本就是青州軍中的產業,在其他的州郡充當探子的角色。
這個高陽酒樓就是其中之一。
那裡的老闆齊景林和張戈以及樊濤都是最早跟隨太史慈的人,其忠心自是毋庸置疑。為人機警幹練,是青州軍中難得的人才,否則也不會被太史慈派到此處來。
郭嘉進的鄴城來,其中一件事情就是要聯絡齊景林,無奈鄴城守衛森嚴,自進城門那一刻起,自己和趙雲兩人就被人監視起來,一直到現在為止,都還未有機會單獨行動,自是令郭嘉無比的頭痛。
而且即便是日後,自己的行動一定會受到別人的密切監視,要聯絡上齊景林也是非常的艱難,不過現在正好順坡下驢,水到渠成,這樣在耿武和閔純兩人的引領之下去見齊景林,那就自然得多了,即便是日後到高陽酒樓去,也不會引起別人的疑慮。
表面上當然是淡淡地應了。
耿武卻誤會了郭嘉的意思,笑道:「郭嘉先生看樣子很不喜歡那種地方,不過『人不風流枉少年』,像郭先生這等翩翩少年在紅塵俗世中難得一見,若是辜負了大好的青春,豈非暴殄天物?」
趙雲聽得呆了起來,怎麼還「大好青春」,旋即明白了耿武指的是什麼。
郭嘉當然也明白耿武的意思,一張蒼白的俊臉紅了起來。
閔純一見便知郭嘉不經常到這等場合,呵呵笑道:「看不出來,郭先生並非是久經風流陣仗之人呢!不過沒關係,若是到那高陽酒樓,郭先生一定會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的。」
耿武隨聲附和道:「此言極是,那高陽酒樓中的歌舞伎一律都是那裡的老闆從你們青州的濟南郡帶來的巫祀神女,各個美艷非常,令人銷魂!」
閔純嘿然道:「真不知道這個齊老闆是什麼背景,居然可弄來濟南的巫祀神女,自從曹孟德為濟南相後,大肆打擊淫祀,弄得世人都以為這世上以後都不會再有巫祀神女了。雖然你家主公太史慈將軍為先帝恢復了進貢巫祀神女的制度,但自去歲起,戰亂不斷,這巫祀神女怕是也不會長久了。所以我才說這齊老闆不是一般人呢!」
言罷一副想不明白的表情。
郭嘉表面不動聲色,但肚子裡都快笑破了肚皮:什麼背景?我家主公就是他的背景。表面上則漫不經心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青州自然也會有一兩個見錢眼開之徒,居然敢公然違反我家主公的命令,私自販賣巫祀神女,看來我此間事了,一定要想主上好好匯報此事。」
閔純兩人聞言吃了一驚,齊齊搖頭道:「此事萬萬不可,郭先生這麼做豈非是斷了天下男人的活路?若是被人知道先生是因為聽了我兩人之話才產生了此想法,我兩人還能在冀州立足嗎?」
耿武更是著急道:「更何況,這高陽酒樓招攬生意一半就是靠這巫祀神女,先生這麼做豈非要打斷了高陽酒樓的一隻腿?」
郭嘉吃了一驚,沒有想到自己隨意的一句話竟會令兩人有如此巨大的反應,由此可以想見,齊景林這小子在鄴城有多混得開了。
早知道這樣,自己索性大搖大擺到那裡去也無不可。當然現在在耿武兩人的邀請下去,效果當然更好。
不過既然高陽酒樓在鄴城如此的受歡迎,那麼齊景林一定會給提供許多有價值的情報。
當下笑道:「我不過就是如此一說而已,不如這樣,我會青州後自會向主上表明兩位好朋友在這裡對我的照顧,到時為兩位送幾個巫祀神女如何?」
耿武兩人色授神與下自是大點其頭。臉上的神情更有點不堪入目的味道,在大廳之上那分為國為民的威嚴蕩然無存,看得在一旁一直不說話的趙雲眉頭大皺,郭嘉在心中更是大罵兩人色鬼。
男人只要一談論起這種話題當然就會沒有了正形,正因為如此,幾人的關係自是更上層樓,又近了幾分。
耿武和閔純兩人更是對郭嘉稱呼起了「奉孝」。
幾人談笑間就來到高陽酒樓門外。才一進那條街道,生性喜歡清靜的郭嘉就大呼頭疼,實在是沒有想到這裡會繁華熱鬧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用「車水馬龍」這成語都已經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
看看停放在街道兩旁的車駕,就可知道到此來的幾乎都是冀州的達官貴人,且清一色的都是青州的特製馬車。
郭嘉正在默默地注視,旁邊耿武歎道:「『穿青州衣服,坐青州馬車,喝青州美酒,睡青州女人』,這已經成為了我冀州達官貴人們不成文的人生四大快事。」
郭嘉點頭不語。
趙雲卻是滿臉的不快,他雖然是青州軍的一員,但畢竟是冀州人氏,面對冀州如此頹廢的官場豈能忍受,但又偏偏無法發作。唯有在那裡生悶氣,更因為這原因,趙雲才越發的渴望太史慈能夠早一些結束亂世,還大漢一個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好不容易擠到前面,卻有幾個店小二打扮的人早早迎上前來,遠遠地高聲陪笑道:「這不是長史大人和別駕大人嗎?」
在親切的問候中,幾個店小二熟練地為下馬的幾人牽過馬來,又為幾匹馬找到可以供馬匹歇息的空位。
趙雲看著高陽酒樓外面整齊有序的車馬排列,感到非常的驚異。
耿武笑道:「據說這又是你們青州的古怪主意,在酒樓外面設置什麼『泊馬員』,專門負責門前的車馬擺放,不過還真是非常的實用,至少不會出現交通堵塞的局面。」
郭嘉心說:這又是出自主上那無所不有的腦袋。
其實他們不知道,這其實是太史慈和後世星級酒店學習的一點小伎倆,在這時代馬上收到了奇效。
耿武和閔純領著郭嘉和趙雲昂然走入酒樓。
這酒樓佔地面積極大,是一組圍以高牆的院落組群,園林裡分佈著七、八座四合院,主樓樓高兩層,環境雅致,確有引人入勝的地方。
郭嘉卻暗讚這齊景林會挑地方。
才一進門,馬上就有人過來招呼,看樣子是掌櫃的,不過這人的外形或許去當廚子更合適一點。油頭汗臉的豆也頗為靈活機智,口角生風的向耿武兩人諂媚不已。
耿武和閔純此時卻擺足了架子,一副待搭不理的樣子。顯然為把這名叫梅宏的胖子放在眼裡。
「原來竟是長史和別駕大人!齊景林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一把一聽就帶著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油滑的磁性男聲傳了過來。
耿武和閔純聞聲站住了腳步,循聲看去,郭嘉和趙雲當然也不例外。
就見從二樓下來一個身材高挑、將近三十的男子。
這人身材瘦如麻桿,一走三晃,頗有被風一吹就倒的架勢,不過走起路來卻偏有一番獨特的氣勢,叫人過目難忘。
那對長在微泛黃色的臉上的一對細長的銳目靈活異常,在世故中偏有一種天真狡黠的可愛味道,一張薄皮的嘴巴配之以略帶鷹鉤的鼻子使其不甚英俊的面孔充滿了獨特的男性魅力。
看樣子來人就是這酒店的老闆齊景林了。
郭嘉心中叫絕,難怪這人會被太史慈委以重任,又會在冀州幹得風生水起,單從甫一出場給人的感覺上來看,這個齊景林不比郭嘉見過的任何大人物差多少。
耿武見到齊景林,僵直高傲的臉上出現了親切的笑容,對著從遠處而來、不斷靠近的齊景林呵呵笑道:「齊老闆,有些時日不見了。」
齊景林此時已經走到四人的身邊,在看向郭嘉時眼中精光一閃,顯然是認出了郭嘉。
趙雲當然不知道齊景林眼中光芒的含義,但郭嘉卻知道齊景林消息靈通,手下有能人無數,他見過自己的畫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這齊景林顯然非常會演戲,只是略略地看了郭嘉一眼,便忙著和耿武兩人打招呼。
郭嘉看著耿武兩人對齊景林的態度就知道這兩人平時一定收了齊景林不少的好處,否則三人不可能這麼熟絡。
這時,耿武才想起向齊景林介紹郭嘉道:「齊老闆,這位郭先生是從青州來的使者,要在我鄴城停留一段時日,日後若是這位郭先生到你處來,就像是招待我般招待郭先生好了。」
齊景林裝作霍然動容的樣子向郭嘉施禮,顯然有一種有眼不識泰山。
郭嘉暗讚這齊景林演技了得,表面上當然是不露半點異樣,略帶親熱地拉了齊景林一下。
閔純對齊景林道:「我們還是去老地方吧。唔,還是讓秀秀和龍姬來招待我們,另外再喚上兩個上等的美姬來。」
顯然耿武和閔純兩人在這裡聚會時經常上一個固定的雅間。
豈料齊景林的臉上泛起了為難之色,顯然是有難言之隱。
耿武見狀,奇道:「齊老闆,有什麼問題嗎?」
齊景林看了郭嘉一眼,為難道:「幾位要的人沒有問題,但是麒麟閣卻不行,已經被人包了出去。我看幾位大人還是換一個屋子吧!」
耿武聞言一呆,不悅道:「是什麼人有如此排場,居然要我等聞之避走?」
要知在冀州,耿武和閔純皆是說一不二的人物,除了韓馥,沒有一個人可放在兩人的眼裡。要是在平時,即便是麒麟閣被人搶先佔了,最後別人還是會因為兩人的權勢而退避三舍,可現在齊景林居然要兩人換一個房間,這種局面還真是破題兒頭一遭。
齊景林又看了郭嘉一眼,低聲下氣道:「兩位大人莫要生氣,這人並非是我鄴城人士,也是今天才到我鄴城。」
耿武和閔純對望一眼,更加莫名其妙起來,不明白一個外來人為何令齊景林有此的忌憚。
齊景林看看左右,壓低聲音對幾人道:「佔了麒麟閣的是袁紹袁本初公的二公子,袁熙……」
「什麼!」耿武和閔純齊齊喝道。
袁熙?哈哈!
這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郭嘉的臉上展出了一絲美麗的令女人都自歎弗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