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太史慈 正文 第七卷第七章謀變(七)
    五名冀州軍隊的軍中好手,居然不是人家一合之敵!

    大廳中的眾人,不管是否懂得武功,均被趙雲的蓋世劍法所震懾,各個噤若寒蟬,做聲不得。高手如張郃者則眼中露出奇幻的神采,顯然是在回味趙雲剛才那驚世駭俗的劍術。

    表面上不動聲色的郭嘉卻在心中暗讚趙雲聰明乖巧,知道自己對韓馥口出狂言的意圖,所以才有了剛才毫不留手的反擊,在冀州眾人未發難前先一步給對方來一個下馬威。

    看現在大廳中眾人深受震撼的表情,郭嘉就知道自己威懾敵人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否則,在現在這種敵眾我寡、己方勢單力孤到只有自己兩人的情況下,哪來的和韓馥談判足夠的砝碼和斤兩?不被群起而攻之,弄到身首異處才怪呢!

    就在這時,門外腳步聲起,在刺史府中聞聲而來的其他士兵各個手持刀槍,喊打喊殺,蜂擁進大廳,足有二三十人。

    誰知,甫一進廳,這二三十人就被大廳中的詭異氣氛所感染,聲音小了下來,在低頭向地面看去,卻見自己軍隊中素所公認的高手無一例外躺在地上,斷劍受傷,狼狽到極點。大廳中那些平日裡脾氣暴躁、受不得一點氣的將軍們現在到一個個好似泥雕木塑般站立不動,即便是公認的軍中第一高手張郃也是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那些巧舌如簧的文臣們更是一個個臉色蒼白,更有甚者,扶柱而立,一付未老先衰、風燭殘年狀。

    對面那個傲然而立,左手持長細到令所有人都感到詭異地步的銀劍、一看便是這件事情罪魁禍首的白衣年輕人卻不損分毫,那把銀劍上更是連一滴血都未有。

    最可怕的是這些士兵發現自從自己這方剛剛進入到大廳中時起,那身材遠勝常人的白衣少年的殺氣便已經緊緊地鎖定了他們,那凜冽的殺氣好似塞北霜天雄渾無匹的朔風般飛揚地不可抵禦,又好似厚德載物的大地不屑花巧卻又毫無破綻地壓在他們每個人的身上,不要說難於呼吸了,就是想要移動自己的身體分毫也力不能逮,甚至連自己的靈魂都有一種從身體中被壓搾出來的彷徨無助的無家可歸感。

    單只這份精神上無可抵擋的壓力就令這些氣勢洶洶的悍卒殺氣力減。

    「狹路相逢勇者勝」,打鬥最重的就是氣勢,這二三十人氣勢一旦衰竭,那就談不上爭勝之道了。

    氣勢此消彼長,這些冀州士兵就感覺到更加的難受。

    雖然從己方進得的大廳到現在為止,那白衣少年看都未看己方這些人一眼,令人感到分外的氣苦。但這種彷彿當他們不存在的高高在上的狂傲和那種不可抵禦的絕世高手的氣質卻令他們完全喪失了動手的慾望。

    尤其是現在,還未曾交手,這些士兵就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大量的透支,渾身上下好像在蒸籠裡蒸過一般,汗水如同地表山間的小溪般從汗毛孔汩汩流出,弄得身上的衣服完全濕透,身上那從來未當成負擔的精製鎧甲就像是一個氣若游絲的病人爬伏在自己的身上般,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這樣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強大敵人是他們所從未見過的。感覺即便是自己轉身逃走都不可能。

    趙雲何等樣人?哪裡會感受不到這些士兵氣勢上的變化,目若朗星的他眼中射出懾人的精芒,口中冷哼道:「就你們幾個嗎?」

    在趙雲銳目的注視下,對面士兵意志完全崩潰,筋酥骨軟,全無出手反抗的意圖。

    趙雲口中清嘯,左手的銀劍夢幻般美妙不可言傳地柔韌跳動起來,在趙雲那好似龍吟的嘯聲中,那把長劍已經化身成了在瞬息間就可跨越萬里關山,在浩渺的雲海中隱約矯健、不可羈絆的白龍,就在趙雲左手抬起的短短一剎那,便已經產生了可以窮盡天地奧妙的無限變化!

    張郃的面部表情再也不受控制起來,心神完全被趙雲所牽動,眼睛不由自主地與趙雲那手中的白龍糾葛起來,好似在情愛的乾柴烈火中的癡男怨女恨不得永生永世纏繞在一起,不再分離。

    在趙雲殺氣的感染下,對面的士兵中不少人在自己心顫神迷、全無察覺中丟掉了手中的刀槍,更有甚者跌坐在地上,完全放棄了對生命的留戀。

    趙雲向前踏出一步。

    殺氣,潮水般襲至!

    「住手!」一把深沉,帶著幾許神秘氣息的男聲傳了過來。

    趙雲頭也未回,對郭嘉朗聲道:「郭先生怎麼說?」

    其實趙雲當然不會真的去攻擊眼前的這些已經全無反手之力的士兵,要知見好就收,做人要給別人留有餘地,這對大家都好。

    更何況自己的主要任務是保護郭嘉,自己一旦出手,就會遠離郭嘉,雖然自己要收拾眼前的這幾個人只手舉手之勞,不過是呼吸間的事情,但生性謹慎、深明防守之道的趙雲可不想節外生枝,誰知道自己一出手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說別人,自己雖然現在技壓全場,但冀州方面也有高手,就比如那個自己才一進廳就盯著自己看的白袍小將,趙雲當然記得他,在與并州軍交戰的事情,不就是自己把他從張遼的槍下救了下來嗎?

    這小子武功不錯,假以時日,或可和自己在槍法上一較長短,不過在精神修為上,這小子要走的路還很長,否則很難成為真正的高手。

    當然若是這小子現在出手的話,也會很難纏,自己要費很大的力氣才可收拾此子。

    又要保護郭嘉,又要收拾對面的冀州士兵,再加上一個不可小覷的張郃,趙雲若是選擇此時出手,一個弄不好就是顧此失彼的局面。

    所以才有剛才此問。

    郭嘉當然對眼前的形勢洞悉無遺,知道自己也要適可而止,否則激起眾怒就不好辦了。

    悠然一笑道:「子龍,我們遠來是客,所謂『入鄉隨俗』,客隨主便就好,剛才人家要動手,我們就動手,現在人家要停下,你還不知道怎麼做嗎?」

    趙雲心中叫絕,郭嘉這番話說的不卑不亢,而且把責任完全推到了對方的身上,更重要的事情是向冀州方面的人清晰地傳遞出「我不怕你」的信息,一付分庭抗禮的磊落氣勢。

    果然,郭嘉此語一出,冀州方面所有的人都尷尬起來,覺得己方表現得實在是心胸和氣量頗為狹小。

    趙雲點頭,左手輕擺,那把銀劍蜿蜒綺麗地被插入了腰間的劍鞘的細小鞘口之中,那準確的手法令人歎為觀止。

    漫天殺氣突然消失。

    對面的士兵這才緩過氣來,不由的大口喘著氣,說不出的狼狽。

    那把深沉神秘的男聲再一次傳來:「還不下去!」

    眾士兵允諾,一個個疲憊的拿起掉落在地面上的兵器,扶起那最先受傷、跌到在地的五名士兵,盔歪甲斜、狼狽地退了出去。

    郭嘉和趙雲轉過身來,循聲望去,只見那發出聲音之人,年紀在三十歲開外,一把山羊鬍,一看便是智計過人之輩,此人當然是沮授。

    郭嘉好整以暇的看著沮授,心中當然知道此君姓甚名誰,在青州軍無孔不入的情報網下,郭嘉早已經借由畫像認識了沮授,當然他也知道最初發出對自己兩人格殺勿論命令的人是辛評。

    辛評他不放在眼裡,但這個沮授卻令郭嘉頗為忌憚,要在此間達成願望,哪裡能給他出言攪局的機會?

    現在唯一可供利用的就是那個草包韓馥,只要挑起韓馥對沮授的不滿,那麼沮授就只有選擇閉上嘴巴。

    心念電轉下,郭嘉已有主意,微微笑道:「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沮授搖頭道:「山野之人,承蒙我家刺史大人看得起才可站在這裡,哪配和郭嘉先生說出自己的姓名?當然我家刺史大人可把賤名告訴先生,則又另當別論。」

    眾人聞言,齊齊一怔。

    沮授在冀州名氣極大,怎麼可能是山野之人呢?即便是剛才冀州方面、輸了一陣,也用不著這麼低聲下氣吧?

    郭嘉卻心中暗讚一聲,果然是冀州最深謀遠慮的人。一眼就可看穿自己挑撥離間的意圖,居然不回答自己的問題,絲毫不給自己利用韓馥的機會。

    郭嘉也是拿的七放得下的人物,見到這種局面,知道糾纏無益,更何況這招數也可同樣用在那個辛評的身上,自己何不省省力氣,先弄倒辛評呢?

    微微一笑,不在理會沮授,轉身向辛評道:「這位先生不會也是山野之人,無名之輩吧?」輕視之色溢於言表。

    這時代的文人最重自己的名聲,對於別人的輕慢尤其受不了。受到郭嘉的激將,辛評哪裡還忍得住?

    他本來就對沮授剛才的回答不滿,現在輪到了自己,他豈會和沮授相同?更何況剛才趙雲一招退敵的事情本就是他弄出來的,辛評現在是憋了一肚子的悶氣無處發洩,現在有了機會,哪有不發出來的道理?

    辛評冷笑道:「某乃辛評,乃冀州掌管錢糧的從事,汝不過孤陋寡聞之輩,豈會知道我是誰?就是你家刺史太史慈大人也不會認識我的!」

    這番話說的極為陰損,極盡羞辱之能事,故此語一出,大廳中立刻發出無數的笑聲,其中充滿嘲諷的意味,令人為之肝火大動。

    趙雲心中當然是怒火中燒,別人豈可如此藐視青州和太史慈?不過趙雲卻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他知道郭嘉足智多謀、算無遺策,任何看似輕描淡寫的舉動背後都有著無限的深意,自己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郭嘉對別人的嘲諷絲毫不放在心上,只是靜靜地站立那裡一言不發,好似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這令眾人中唯一沒有笑的沮授頗為難受,不知道這個郭嘉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待眾人笑聲我逝去後,大廳中又是一片寂靜,充滿了劍拔弩張的味道,畢竟辛評剛才在言語中有冒犯太史慈的地方。誰知道對方會有什麼反應?

    要知青州軍中一向視太史慈為軍神,辛評這一番話是在是冒青州軍對之大不韙。現在那個白衣少年如此的利害,要是想擊殺辛評的話,實在是易如反掌。

    當然這種可能性極小,因為那將意味著雙方還未進行的談判徹底談崩,根本無法進行下去。

    不過要是郭嘉忍耐下來的話,那麼剛才趙雲出手賺下的談判的一點優勢就會蕩然無存,白忙活一場。

    辛評就是看穿了這一點,才會如此口無遮攔,出言諷刺郭嘉,令其進退兩難。

    郭嘉心中好笑,這點小小鬼蜮伎倆焉能瞞得住他?更何況辛評的這一套本就在他的算計之中。

    待眾人笑過之後,郭嘉才對趙雲淡淡道:「子龍,你聽了這位辛評先生的話有何感想?」

    趙雲老實答道:「恨不得將侮辱我等主公之人碎屍萬段!包括剛才發出笑聲的人,也不例外。」

    這句話說得極不客氣,令大廳中所有人的臉色為之一變。

    郭嘉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清秀的微笑道:「那你為何馬衝上去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郭嘉的話令大廳中的武將們臉色大變,以為這是郭嘉的命令,紛紛把手放在了腰間佩劍上。

    豈料趙雲並沒有動手的意思,看著對面一干人等緊張的樣子,趙雲搖頭道:「若是只有我趙雲在此,一定會出手的,但有郭嘉先生在此,我趙雲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偏將,沒有您的命令,屬下豈會出手?」

    眾人聞言,大感錯愕。

    只有沮授心叫不妙,他已經知道郭嘉下面要說什麼了,但卻偏偏無法阻止。

    郭嘉轉過頭來,看向韓馥略帶嘲諷道:「刺史大人,正如辛評先生所言,我青州原本是孤陋寡聞之地,不足掛齒,只是想不到我們青州一個小小的偏將都知道行動前要請示上司,不知道這位掌管前糧的辛評先生有何資格調動軍隊,對我們這遠來是客的人指手劃腳,甚至格殺勿論?到底誰才是冀州的主人?」

    辛評也非傻瓜,郭嘉這句話一出,他馬上色變,知道了郭嘉的用心所在,好毒辣!竟然是想要自己失去在這大廳中的發言權?

    韓馥被郭嘉說得大感沒有面子,老臉微紅道:「郭先生不要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只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

    繼而瞪起了細長的眼睛,對辛評喝道:「還不下去!」

    辛評是有苦說不出,唯有退到一邊,站在那裡生悶氣,看得荀諶搖頭歎息。

    沮授心知己方又輸了一陣,不過卻令他心服口服,當然也更增加了要除掉郭嘉的決心。

    這個郭嘉如此厲害,在青州豈會僅僅是一個小小的使者那麼簡單,太史慈對其一定倚重非常,再想起和并州軍交戰時,青州軍那妙到毫巔的軍事佈置,沮授更是矍然而驚,知道眼前此君就是為太史慈出謀劃策之人。

    此人一日不除,本初公就不可輕言謀奪青州!

    郭嘉面對韓馥對辛評的呵斥不以為然,搖頭道:「『窺一斑而知全豹』,我說刺史大人危在旦夕決非是危言聳聽,觀今日之事,請恕郭嘉直言,冀州內部不穩,本就是自取滅亡之道。」

    韓馥聞言先是一陣不悅,但卻知道郭嘉所言非虛,現在冀州內部極不穩定,幾個世家大族在背後煽風點火,弄得冀州亂成了一鍋粥。就拿今天的事情來說,在大廳中,每個人都在吵鬧不休,根本就未把自己這冀州刺史放在眼裡。

    雖然知道郭嘉此來冀州絕對沒有好事,但耿武和閔純卻知道郭嘉這番話絕對沒有半點錯誤,而且這可以幫助自己打擊辛評等人,自己為什麼要阻止?故此兩人對視一眼,決定閉上嘴巴,在旁邊看笑話。

    這正是郭嘉高明的地方,因為郭嘉到現在為止並未談論到任何一件具體的事情,但卻直接指出了冀州政治混亂的根源。這就令韓馥覺得冀州現在內部處處是破綻。

    「我若強大,敵人那敢輕言戰事?正因為冀州內部不穩,才會有外患重重,不知刺史大人以為然否?」

    韓馥本來就正為公孫瓚的事情而犯愁,郭嘉的話令他那日見佝僂的身軀為之一震。

    郭嘉看著韓馥一副被說中了心事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決定再加一把火道:「郭嘉此言並非無的放矢,聞聽遼東之雄公孫瓚有出兵攻打冀州的企圖,不知刺史大人有未聽說?」

    韓馥聽得一驚,不由自主地問道:「先生從哪裡聽到的這消息?」

    郭嘉不置可否地神秘一笑道:「刺史大人,郭某人如何知道這事情並非是重點,重點在於刺史大人如何對付公孫瓚。」

    韓馥沉吟起來,他當然不能把冀州文武官員提出的請袁本初與自己共治州事的建議到處亂說,更不可能告訴眼前這敵友未分,其奸似鬼的郭嘉,不過他現在頗有點六神無主的意思,郭嘉的一番話勾起了他的心事。

    郭嘉當然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奇兵突起道:「是不是有人向刺史大人進言,讓大人向袁本初求援?」

    此語一出,大廳中人人臉色劇變,驚駭欲絕的看著郭嘉,不知道這高深莫測的年輕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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