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眉頭深鎖的陶謙還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徐州居然會有這麼多人惦記著,否則可夠他「受寵若驚」的了。
陶謙現在擔心的只有太史慈一人而已。
這個鄰居太強大的了。
一直以來,陶謙都未把青州和太史慈真正的放在眼裡,可是經過此次諸侯會盟後,陶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對太史慈的放縱危害有多大。不說別的,自己一向引以為自豪丹陽鐵騎與青州騎兵相比並不佔優勢,至少陶謙就絕無把握以三萬騎兵擊潰并州軍的八萬之眾,雖然這裡面有指揮的問題。而且并州軍的強大是有目共睹的,昨天的一戰打得陶謙寒了膽。
他現在開始擔心太史慈派入到徐州北面的軍隊對徐州有多大的影響。更加懷疑起太史慈的居心來。
陶謙第一次發現利用別人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像太史慈這等聰明絕頂的人物。沒有一個人會傻到心甘情願地為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盡心竭力的地步,每個人都是有慾望的。
這一點,在政壇上縱橫多年屹立不倒的陶謙比誰都清楚。
可惜現在已經晚了。
不過,陶謙亦是老辣成精之輩,面對潛在的威脅馬上就可拋開自己與太史慈那點若有若無的交情。迅速地計較其各種方法。
就在這時,營帳外親兵近來稟告,說袁紹的從事田豐來訪。
陶謙微微一愣,馬上明白這個田豐的到來肯定與太史慈這個共同的敵人有關。連忙有情。
不半晌,田豐昂然而入。
陶謙這人眼光毒辣,看人一向很準,所以他決不會因為田豐的瘦小枯乾而有半點的輕視,反而被田豐的沉凝氣度所吸引。
陶謙的這種看人的方式在三國時代其實很難得,因為這時代人分外喜歡「以貌取人」,否則「鳳雛」龐統就不會四處碰壁無人重用了。
分賓主落座後,陶謙也不客氣,直接切入到正題道:「先生此來莫非是為青州刺史太史子義?」
田豐微微一愣,旋即讚歎起陶謙的膽識和心思。
要知道現在與太史慈勢成水火的人袁紹而非陶謙,而明眼人一眼也可看出陶謙對太史慈頗為忌憚,否則也不會選擇不與太史慈同行而要在這裡多耽擱幾日。但畢竟陶謙在現在為止和太史慈仍然是合作的關係,陶謙心中到底要如何對付太史慈別人並不瞭解。
在如此的情況下,袁紹和陶謙的合作就多了許多的障礙,對付太史慈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可是陶謙剛才的一番話卻徹底的打消了田豐的顧慮,只此一句話,田豐就知道陶謙已經視太史慈為眼中釘肉中刺了。這樣一來,雙方談起「買賣」來就可無所顧忌。
不過田豐還是留了個心眼,不願意完全相信陶謙,誰知道這是不是太史慈和陶謙之間聯合起來玩的反間計?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畢竟陶謙不可能拿自己的地盤開玩笑,但還是小心為妙。
田豐此時對太史慈已經忌憚非常,對於一切與太史慈有關的事情他都會考慮再三,否則必將是錯恨難返的局面。
回想昨天的一戰,這個太史慈每一步都深藏不露,一旦發現他的意圖的時候就已經無力回天了。
所以田豐小心翼翼道:「陶大人快言快語,田某佩服,只是田豐不敢在背後說長道短、議論別人的是非,早就聞聽陶謙大人和太史將軍關係融洽呢!」
陶謙一愣,不明白對方為何把球又踢回到自己的這一面,但馬上想起了自己和太史慈那種在表面上非常和睦的關係,連忙道:「我和青州刺史太史子義只不過是一點生意上的來往,如此而已,田先生有話不妨請直說。」
田豐暗罵一聲老狐狸,因為陶謙的這番話等若又把問題塞了回來,但不過已可肯定,雙方現在在太史慈的態度上可謂是不謀而合。
想到這裡,田豐呵呵笑道:「陶謙大人在明知故問了,不若這樣,我們還是談談徐州現在城陽郡和東莞郡的剿匪問題如何?」
陶謙聞言大訝,不由得仔細盯著田豐看了兩眼,越發的不敢小看對面的這個其貌不揚的文士,因為田豐的這番話在表面聽來好像對陶謙關懷備至,生怕他徐州境內不太平似的的,但實則等若在說陶謙其實非常忌憚太史慈,即便是太史慈對袁紹不滿而且別具野心,但畢竟要有個先來後到,太史慈絕不會放在陶謙不收拾先去對付袁紹的。
這田豐實際上就是擺出了一副不怕你不合作的樣子。
陶謙想到這裡,肅容道:「有勞先生掛懷了,徐州背面的泰山流寇實在是令人頭疼,我看太史子義也未必能一戰成功,不若這樣,若是本初公可以施以援手,老朽感激非常!」
這番話說得實在是冠冕堂皇,不知道的還以為雙方多麼的憂國憂民呢。現在兩人的話語實際上是各打算盤,這時代的人做什麼事情分外愛找義正嚴辭的借口,現在兩人心知肚明雙方要聯合起來對付太史慈,不過誰也不願意在話語中露出來,以免日後授人口實。
誰知道在對付完太史慈後,雙方的關係是何走向?
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所在現在不妨把黑暗的事情做得光明一些,在後人看來,也是一件美事。
正因為如此,田豐才絲毫不會怪罪陶謙說話的拐彎抹角,反而大喜笑道:「若如此,我看不如令我家大公子袁譚出兵渤海,繞道徐州如何?」
陶謙眨著狡猾的眼睛拈鬚笑道:「何必繞道?徐州戰亂,天下為之不寧,若是本初公可解此浩劫實在是徐州百姓之幸事,太史子義又非是不近情理之人,應當理解徐州百姓望本初公如嬰兒之盼父母的心情,定會大開青州之門,令袁譚公子從渤海經樂陵而穿樂安再到徐州的。不知田先生以為然否?」
這番話說到田豐的心中去了,因為這絕對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樂安原本就離臨淄不遠,若是袁譚可長驅直入,那麼對臨淄的威脅可謂非常的巨大。
田豐並不指望青州真的能把州門開放,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可愚蠢到看不出這其中的企圖,田豐只是需要一個借口打擊太史慈的聲望,令天下人對太史慈產生不屑一顧的感覺。
因為若是青州軍不允許袁譚的軍隊通過就等若不袁譚軍幫助陶謙剿滅徐州匪徒,進而就可散佈謠言,指責太史慈派出大軍圍剿匪徒多日未竟全功,定是對徐州居心叵測。
這種道義上的損失在三國這注重道德的時代比之吃了任何敗仗都要慘痛。
田豐並不準備去攻打青州,因為短時間內袁紹還不具備多線作戰的能力,不過袁譚的軍隊在青州的邊界集結可令太史慈生出警惕之心,因而不敢輕舉妄動。如此一來,袁紹軍在冀州的活動就會輕鬆得多。
想到這裡,田豐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對陶謙道:「如此最好,不過還請陶謙大人修書一封,邀請我家大公子出兵救援,最好是言明要路經青州……」
陶謙痛快地答應了。馬上伏在案上開始寫起了書信。
田豐瞇著眼睛看著陶謙,心中卻想著郭圖那面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雖然田豐不喜歡郭圖的為人,但對其辦事能力還是很欣賞的,更何況郭圖要對付的人本來就並非自謀之輩,劉岱還是很好挑撥的。
而且對待劉岱根本就談不上合作,只不過是一種利用而已。
最好因為劉岱的事情而挑起劉氏宗族與太史慈之間的矛盾那就最理想了。若是郭圖那裡夠成功的話,田豐還有第二套對付太史慈的方案。
田豐想到這裡,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劉岱營帳中。
郭圖現在的確很輕鬆,其實要挑動劉岱的怒火實在是很簡單的事情,他這次來其實是打著安慰劉岱的名義來的,還帶來了不少的糧草,美其名曰是袁紹絕對不能看著劉岱這為國為民的諸侯餓著肚子。
如此一來,劉岱對袁紹當然是感激涕零,卻絲毫不知道這些糧草其實就是袁術運來分給他、卻又被袁紹以喬瑁的名義扣押的那部分。
不過在這樣的氣氛下,郭圖說的某些話就很輕易地打動了劉岱。
順著糧草的話題,郭圖當然開始安慰劉岱,也自然就「無意」中提到了喬瑁。這種行為無疑是火上澆油,再在郭圖明裡是勸告、暗裡是挑撥的「勸慰」下,劉岱對喬瑁的怨恨達到了最頂點。變成了一個隨時都可以點著的火藥桶。
郭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只要劉岱在衝動下做出什麼事情來,那麼他就絕對有把握挑起劉岱和太史慈之間的矛盾,雖然知道太史慈上當的機會可能微乎其微,但只要劉岱這蠢人上當就足夠了,早晚會把太史慈拖下水去。
要知道兗州一亂,對太史慈的青州影響極大,太史慈要向外擴張勢力,兗州本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兗州一亂,夠太史慈喝上一壺的了。
至於說直接挑動劉岱和太史慈的爭鬥無疑是不現實,就算劉岱再傻也可以看出袁紹準備利用兩人之間的矛盾打擊太史慈了吧?
雖然太史慈和劉岱頗為不和,但不要忘記劉氏宗族和太史慈之間有著很大的共同利益。
尤其是太史慈和劉氏宗族的婚姻關係更是把兩者牢牢地綁縛在了一起。郭圖豈會去觸這個霉頭?
劉岱哪裡知道郭圖的圖謀,只是一個勁兒地在那裡氣得要死。
劉岱的那個狂妄到極點、也愚蠢到極點的手下王肱卻沉不住氣了,當年他在黃縣被太史慈等人起了個倒仰,心胸狹窄的他當日就發下毒誓,日後若有機會令那幾人落在自己的手中,定要百般羞辱,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實喬瑁的兒子喬肅當時其實並未對這位王肱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只不過不滿王肱的行為、有幾句言語上的衝突而已,不過這也令王肱無比的憤恨。
不過事情的發展令王肱對這件事情漸漸絕望了,不說別的,單就是這個當日渾身寒酸的太史慈現在已經是手握重兵割據一方的封疆大吏,其實他這個從事所能對抗的?
說實話,太史慈不把他抓來下酒就算是萬幸了。
而此刻有一個報復喬肅的機會,王肱豈能不興奮?雖然這僅僅是喬瑁而已,但只要一想到喬肅日後那喪父之痛的面孔,王肱覺得什麼都值了。
故此非常心急道:「主上,這事情郭圖先生說得對,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個喬瑁簡直就是把我們當成不出氣兒的死人。定不可放過他!」
劉岱其實對此建議頗為心動,不過他也非蠢人,現在國難當頭,若是他先挑起了諸侯內訌,實在是會遭到天下人的唾罵,這一點他不能不考慮。
郭圖彷彿看穿了劉岱的內心,又加了一把火道:「刺史大人,你也不必上火,其實我家主公現在為你送來糧草就是擺明了態度,您儘管可以放手施為,不必顧忌那麼多。」
這一番充滿了暗示性的鼓勵的話語立刻令劉岱有種吃了定心丸的感覺,熱血立時上湧。卻沒有仔細想想郭圖這番話中帶著模稜兩可的意思,劉岱還以為袁紹會始終站在自己的一邊,卻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人家的一顆棋子罷了,可以想見,一旦劉岱出手對付了喬瑁,袁紹馬上就會要多遠躲多遠。
「我家主公現在為你送來糧草就是擺明了態度」。哼,到底擺明了什麼態度,那可就是解釋權歸袁紹又或者郭圖所有了。
郭圖還嫌不夠,故作恍然狀道:「小人先前胡言亂語了,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刺史大人大人有大量,即便不看別的,就看看喬瑁的兒子與大人的妹夫、青州刺史的關係,大人對喬瑁大人的任性胡為也應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太史慈名字的出現徹底令劉岱失去了控制,一雙細眼血紅起來,長久以來對太史慈的種種不滿在這一刻被徹底的郭圖勾了出來,尤其是和喬瑁連在一起,就更令劉岱惱火。
郭圖心中暗喜。
劉岱抬起頭來,對郭圖道:「郭先生不必再勸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請回去告訴本初公,我對盟主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請先生回去轉達我劉岱的這番話。」
郭圖當然早就料到是這種結果,只不過沒有想到自己的目的會達到的那麼容易。既然已經無話可說,郭圖就起身告辭。
當袁紹聽完了田豐和郭圖詳細的匯報後,不禁仰天長笑,狀極快慰。
在營帳眾人無不賠笑。
許攸眼中閃過嫉妒之色,不過這事情和他毫無關係,所以有話也無處說。
田豐趁著袁紹高興,便把自己對付太史慈的另外一個主意拿了出來,對袁紹笑道:「主公,我還有一計可令太史慈更加顧此失彼。」
袁紹此時心情大好,笑道:「計將安出?」
田豐笑道:「現在冀州境內盜匪四起,黃巾軍的餘部黑山賊於毒、白繞、眭固等人橫行不可當。不過始終缺少安身立命之地,若是現在他們知道了東郡太守喬瑁被殺死的消息後……」
這話一說出來,就連郭圖都忍不住叫妙道:「這計策當真可行!」
許攸也滿是酸味兒道:「若是東郡太守喬瑁被殺,黑山軍一定會趁勢佔領東郡,那時候這場熱鬧可有的看了。」
一直不願意動腦筋的淳於瓊皺眉道:「這與太史慈有什麼關係?」
郭圖暗罵了一聲愚蠢,表面上笑道:「淳於將軍問得好,這正是這計策的關鍵,以劉岱的性格在殺死了喬瑁後一定會自己任命一個東郡太守,不過他身為兗州刺史,這點名義上權力還是有的,自行任免官職倒也還說得過去,不過他派出的這個人很有可能被早到一步的黑山賊殺掉。」
田豐接口道:「那麼這種情況一出現,劉岱必然不能忍受,一定會與黑山軍大幹一場的,而輕敵冒進是劉岱的最大軍事缺陷,一個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在這種情況下,太史慈怎會置之不理呢?」
說到這裡,眾人全都明白了田豐的意思,紛紛叫妙。
因為這等若自己不費一兵一卒就把太史慈拖入到兗州的戰爭泥潭當中,而且劉岱又與太史慈不合,所以到時肯定令太史慈頗為難受。至少劉岱就絕不會領太史慈的情。更何況還有袁紹手下的一干人等對其進行挑撥,若是太史慈和劉岱還可維繫下去親戚的關係,那才是奇跡。
一方面要保住兗州進而控制兗州,一方面還要協調好與劉岱之間的關係,無論哪一點想想就令人頭疼。
同時渤海的袁譚和徐州的陶謙配合行動,要拖垮太史慈並非是難事。
田豐最後補充道:「最好在太史慈回到青州前實現這個主意,這樣一來,太史慈連青州都沒有回去機會,那麼袁譚公子在青州的活動就更加有把握了。
袁紹聞言,連連點頭,看樣子是完全地興奮起來,起身道:「兗州、徐州、渤海三面一齊行動,哼,我就不相信太史慈可都應付得來。」
眾人巴結地笑了起來。開始忍不住算計著未來的輝煌戰果。
而此時,在返回青州途中的太史慈絕沒有想到日後竟會有如此多的麻煩在等著他。
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