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太史慈 正文 第六卷第十章錯招
    曹操的話令面目英俊的曹仁皺眉不已。

    曹操看了他一眼,心知自己這擅長帶兵足智多謀的弟弟還有許多事情沒有想明白。

    曹洪年輕氣盛,解決問題時帶著這個年紀年輕人的通病,那就是喜歡用拳頭超過喜歡用腦子。此刻一聽曹操的言語,忍不住道:「可是大哥不是說要先到陳留去嗎?難道要先去徐州?」

    曹操憐惜地看著自己這少不更事的弟弟,又看了看其他同樣大惑不解手下,解釋道:「經過昨天的血戰大家應該發現了,我們要想成其大事,有兩樣東西必不可少而又偏偏是我們所缺乏的。」

    曹仁馬上答道:「出謀劃策的智謀之士和訓練武器的精銳士兵。」

    曹操讚許的點了點頭,看著其他人似懂非懂的樣子,曹操耐心解釋道:「昨天的一場大戰,無疑袁紹、呂布和太史慈的手下都有無比出色的謀士為他們出謀劃策,這場戰鬥首先無疑是一場智謀的爭鬥,結果太史慈方面技高一籌,呂布方面那個神秘的人物也不遑多讓,即便是棋差一著的袁紹手下的謀士也有其過人之處。」

    曹仁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想起一事道:「孟德又是怎麼肯定太史慈背後有一個為其出謀劃策的人物的?孟德不是說太史慈智記過人嗎?」

    曹操搖頭道;「這事情很簡單,太史子義的才智主要在大局觀上,出謀劃策當然不弱,但當太史慈面對并州軍隊那句『謝太史將軍送行』時可以說是吃了一驚,甚至當時沒有想到怎麼對答,這難道不奇怪嗎?」

    眾人聽得心中一震,開始仔細地回想起太史慈昨日的行為,也開始奇怪起來。

    曹操笑道:「所以說青州軍的種種舉動分明是另有智謀之士指點,而且這人當時並不在身邊,否則豈會不出言提點?」

    眾人恍然大悟似地發出了讚歎聲。

    曹操看向遠方,緩緩道:「當日唯一沒有在太史慈身邊的人就是那個我在洛陽第一次見面便十分留意的人物郭嘉,我早就看出他的與眾不同之處,只是沒有想到這個郭嘉會厲害到這種程度。竟可把敵我雙方的主將和謀士玩弄於股掌之間,而且不動聲色,實在有鬼神莫測之能。最難得的道是他那顆淡泊名利的寧靜心……」

    曹仁在旁完全贊同道:「善戰者無赫赫之名,說的就是這種人了。」

    曹操點頭道:「所以我就在想,昨天那麼重要的時刻,這個郭嘉就沒有再太史慈的身邊,那麼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我們無法得知。」

    曹操的手下除掉曹仁外,最聰明的人就是夏侯淵了,此時接口道:「還有剛才,我看了半天,發現那個郭嘉和趙雲雙雙不見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曹操苦笑道:「這就是我說的智謀之士,我之所以要到陳留去,就是因為同盟軍的緣故,肯定會有許多賢能之士聚在也算是前方,但也無比安全的陳留,我們可以在那裡得到我們想要的人才,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嗎!」

    曹仁接口道:「不過我始終擔心太史慈聽說我們落腳徐州後的反應……」

    曹操笑道:「這一點大家不用擔心,徐州現在正處於交戰中,北面的城陽郡和東莞都是青州軍的攻擊範圍。我們若是去徐州,怎可能到北面去?既不安全,又會令太史子義生出不必要的想法來。」

    頓了一頓道:「我的目標是廣陵。更何況我的父親曹嵩現在還在琅琊郡,我到徐州去本就無可厚非。」

    曹仁讚賞道:「孟德好眼光,廣陵果然是修養生息之地,而且那裡也有許多的人才,陶謙畢竟年老,有許多人現在正在持觀望態度,若是孟德去了肯定會打出一片天地。」

    樂進搔了搔頭道:「問題是陶謙和太史慈的關係始終不錯,這老狐狸會讓我們在徐州立足嗎?」

    曹操呵呵笑道:「這正是這件事情的關鍵,陶謙眼看著太史慈日益強大豈會不擔心?陶謙自己就有兩個兒子,雖然不知道才能怎麼樣,但豈會不為自己的孩子留退路?我們的到來在陶謙看來其實是多了一個潛在的幫手,他又豈會不同意?」

    曹操看了看面前聽得有點目瞪口呆的手下,失笑道:「先不管這麼多,我們到徐州後一定要到丹陽去訓練自己軍隊。徐州的丹陽鐵騎可並不弱於青州和并州的騎兵。」

    看著徐州的方向,曹操的眼中充滿了光彩懾人的憧憬,笑道:「更何況還有揚州,劉繇這小子不會裝作不認識我吧?」

    徐州,臧霸的營帳中。

    臧霸冷然坐在了桌几之後,冰冷的目光彷彿如千年積雪般凝結在對面蓬頭垢面、滿臉血污、嘴角抽搐得不似人形的昌稀的身上。

    與身後的幾個掙扎著試圖令身上的繩索鬆一些的手下不同,昌稀這姦殺婦女和飽食人肉無數的魔頭神情萎靡困頓,狼狽不堪,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行為。看樣子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不願做徒勞的事情。

    這次臧霸勝利得輕而易舉,就好像是昌稀拱手把勝利送到了臧霸的桌几之上似的,不過臧霸絕對不會去感謝昌稀,相反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想想也是,昌稀這個反骨的二五仔絲毫不念臧霸對他的救命之恩,反而與臧霸的仇人張舉、張純狼狽為奸,怎不令臧霸對其恨之入骨?

    如今張舉、張純已經變成了遺臭萬年的歷史塵埃,而臧霸的那一腔仇恨根本無處發洩,所以此時臧霸自然而然的把滿腔的仇恨都放在了昌稀的身上。

    臧霸要感謝的是自己一班好兄弟。

    管亥果然是少有的衝鋒陷陣的人才,一個衝擊下來,昌稀的部隊就陷入到了混亂中。

    不過最想要得到昌稀人頭的卻是孫觀,兩個人實在有解不開的深仇。

    要不是太史慈,當日在臨淄時,孫觀的親弟弟孫康就差一點死在這個昌稀的手中,孫觀為人十分講義氣,對自己的兄弟向來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來,故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昌稀這等忘恩負義的狼心狗肺之徒。所以孫觀一見到昌稀在賊寇的面前騎馬而立時,就馬上捨命狂攻。

    昌稀在帶軍作戰方面實在是無半點天賦,整個就是一莽夫,雖然叔孫無忌和勞丙兩人的殘餘士兵現在已經完全歸昌稀所有,而且皆是百戰餘生的亡命匪徒,但此時早已經淪落成了打家劫舍的下九流的腳色,再無復張舉那時對其支援資助時的鼎盛風貌。

    否則也不會敗得這麼快。

    這時的大帳中充滿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味道,除了管亥和這事情沒有多大的聯繫外,其他人都血紅著眼睛看向昌稀。顯然是無不對其恨之入骨。

    臧霸咬著牙對昌稀道:「昌稀,你當日出賣我泰山眾兄弟前是否也想到有今天?可謂『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昌稀心知今日必死,只不過是哪種死法的問題,知道自己多說無益,索性閉上眼睛,不去回答臧霸的問題。

    這凶人倒也瞭解臧霸和孫觀的脾氣,知道兩人最重的就是不怕死的英雄豪傑,所以做出這般模樣,只求速死。

    果然,孫觀臉上微微動容,顯然是被這大仇人的表面模樣所打動,儘管心中仍然恨得他要死。

    臧霸心中冷笑,諷刺道:「昌稀,我知道你心中想什麼,哼!你這賊子貪生怕死,而且貪慕榮華富貴,若非如此,你當日就不可能賣友求榮。今日充什麼英雄好漢?你無非就是想要死得舒服一些,我偏要讓你生不如死!」

    昌稀臉色大變,猛地睜開眼睛不能相信地看向臧霸,這才想起自己對面這個無比熟悉的敵人原本就是智計過人,自己哪一回的心思也無法逃過臧霸的眼睛。

    想到這裡,索性把心一橫,開始在大帳中破口大罵,那內容簡直令人無法入耳。

    孫觀氣得臉色發白,沒想到這個貌似魯莽的昌稀居然在臨死時還對他玩這種鬼心眼,不由得火往上撞,上前一步,把昌稀踹倒在地,對其大加踐踏。

    昌稀正張著大嘴惡毒的罵著,卻覺得背後傳來一股大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前撲,來了個狗啃屎,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只是躺在地上如死狗般哼哼。

    眾人手忙腳亂的把孫觀拉開,後者被扯開時還不解恨地對躺在地上昌稀踩上了兩腳。

    好一會兒,昌稀才在地面上緩過勁來,顯然是被孫觀打掉了身上的最後一絲勇氣,再一次想起臧霸剛才的話,心中湧起不可遏制的恐懼,一時間屎尿交流,弄的營帳中一片臊臭,令人掩鼻。臉上更是眼淚與鼻涕還有口水抹了滿滿一片,那從嘴裡發出的聲音更是鬼哭狼嚎到了極點。

    可惜這些無法打動營帳中這些因為仇恨而變得鐵石心腸的人。

    管亥眼中閃過不忍,轉身一撩帳簾出去了。

    他對昌稀倒是毫不憐憫,對此等人世間的敗類他也是深惡痛絕,但關鍵是現在的昌稀已經沒有半點人的樣子,他完全被已知的死亡給嚇傻了。做人做到這種份上實在是沒有半點尊嚴。

    不半晌,昌稀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身體也不再動彈。

    待臧霸召喚進營帳中的親兵皺眉掩鼻地伸手摸了摸昌稀的鼻息後,才對臧霸稟告道:「將軍,這人已經死了。」

    言罷逃命也似地跑到帳外取吐了。

    臧霸咬牙道:「便宜了這賊子!」

    眾人深有所感地點了點頭。

    昌稀一死,身後的一干手下馬上跪倒在地,口稱饒命。其中一個肥頭大耳胖子嘴巴像抹了蜜似的甜,一個勁地恭維大帳中的眾人,這小子大概是怕死到了極點。滿臉的細毛汗,在寒冷的冬天頭頂上冒著熱氣騰騰的蒸汽,遠遠看去整個就是一個發面饅頭。

    眾人雖然鄙視他的為人,但不可否認這傢伙的馬屁還是拍得眾人頗為舒服,可見喜歡讚美實在是人的天性。

    不過臧霸卻不吃這一套,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太多了。

    臧霸不耐煩地一擺手,皺眉道:「你這胖子叫什麼名字?」

    那胖子一見臧霸的表情,知道事情有些轉機,連忙一疊聲道:「小人張闓……」

    這句話才出口,臧霸原本不大注意的面容馬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打斷道:「你說你叫張闓是嗎?」那表情嚴肅得嚇人,彷彿在營帳裡的人都欠他幾百貫錢似的。

    張闓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話哪裡有問題,難道自己的名字還嗎?仔細想想,自己似乎和這個臧霸沒有什麼仇怨啊?

    心裡想著,人便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那個肥頭。

    臧霸再一次召喚進了親兵,對張闓淡淡道:「既然如此,本人馬上送你上路,要怨就怨你叫了張闓這個名字,你莫要問因為什麼,這是我家太史將軍在臨出發前親自囑托我的,見張闓,必殺!」

    張闓還未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便已經被親兵拖了下去,不般向便傳來了殺豬也似地嚎叫。

    孫觀看向臧霸,後者聳聳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太史慈當日交給自己這任務時的打算,更加奇怪於這個張闓看樣子明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頭目,又沒有什麼三頭六臂的本領,用得著太史慈這麼緊張嗎?

    其實這個張闓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在歷史上只不過因為見財起意,殺了曹操的父親曹嵩,而曹操因此興兵征討陶謙而已。

    太史慈之所以命令臧霸誅殺張闓只不過是不想給曹操一個壯大實力的機會,畢竟曹操在亂世越打越強,而且更令太史慈擔憂的事情是,歷史已經變化,誰知道這時候的曹操要是討伐徐州會有什麼結果?

    青州徐州本就是鄰居,若是徐州出事,太史慈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可是太史慈卻總是在刻意地迴避與曹操之間的爭鬥。

    儘管太史慈早已經適應了政治鬥爭的殘酷,但對於自己在後世的崇拜對像還是有真情實感在。

    所以太史慈這麼做實則是在消除自己與曹操對陣的機會。可謂用心良苦。

    不過若是太史慈現在知道曹操的立足之地是徐州的話會作何感想。

    沒有了張闓殺害曹嵩,曹操和陶謙之間的關係怎麼說都應該是很親密的了吧?

    這件事情的發生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臧霸當然更不可能想這麼多,現在他正在執行太史慈交給他的第二個任務,他微笑著看向其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如墜冰窖的昌稀的手下道:「你們是想活還是想死?」

    這些人原本自以為必死,沒有想到事情還有如此轉機,不由得紛紛露出了不能置信的表情,疑惑地看向臧霸。

    臧霸掃了一眼眼前的眾人道:「你們若是想活命,我現在就可放了你們。」

    眾人大喜過望,營帳中又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嚶嚶嗡嗡好不惱人。

    臧霸和孫觀等人被他們吵的腦袋都大了。孫觀暴喝一聲道:「再多嘴就全都拉出去剁了你們的狗頭!***!」

    這些貪生怕死之輩馬上閉上了自己的嘴巴,那樣子就是聽話的乖乖寶,配合著他們滿身的血腥和塵土,還有那一把把的大鬍子,簡直就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突然變白癡了一樣。

    臧霸搖了搖頭,若是按照他的脾氣,這些人各個該死,一個都不要留,可是太史慈卻在徐州另有計劃,所以這些人還需要活一段時間,還真是令人鬱悶。

    臧霸勉強提起精神,在心中又想了一遍太史次的計劃,對眾俘虜道:「放你們的要求只有一個……」

    話還未說完,就有一個匪徒自作聰明地叫道:「將軍放心,我等一定會去做安分守己的良民,不在一打家劫舍為生。」

    臧霸沒好氣的看了這人一眼,心說讓你們這些人不打家劫舍比讓妓女從良棄娼還難,開口道:「若有誰再多嘴,我便把他拖出去為野老鼠!」

    那個人馬上脖子一縮,不敢再出聲。

    臧霸沉吟了一下道:「你們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城陽郡和東莞郡活動,我放了你們後還會給你們充足的糧食和武器,你們給我到琅琊郡去。唔,陽都城就是你們的安身立命之地,你們可以作出要攻打開陽,挺進蒼山、直逼東海的架勢,明白嗎?」

    這套計劃出自郭嘉的手筆,臧霸當然可以看出郭嘉的意圖來,這招數和自己的大仇人張舉在泰山郡壯大自己力量時的所作所為如出一轍,縱匪南竄,霍亂徐州,現在徐州刺史陶謙領兵在外,徐州基本上沒有可以領頭的人,若是自己在這時間段內不做出點成績來,還真是辜負了太史慈對自己的一片盛情呢!

    這些膽小怕死的匪徒面面相覷,以他們的智商當然想不到這麼多,不過既然已經得到了一個活命的機會,那麼就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哪管其中有多少不合理的地方。

    眾人彼此之間看看,紛紛點頭。

    臧霸當然不可能毫無理由讓他們這麼做,否則這事情的意圖太容易被人發現了,所以故意裝出了一副嚇人的面孔,臉上帶著壞到非常的笑臉道:「莫要以為我想要放過你們,我只不過想要玩個遊戲,若你們能夠在徐州熬過明年夏天,我便放過你們,如何?」

    這些人看著臧霸森寒無比的笑容無不打著冷顫,連連點頭,但始終有一種被凶殘的野貓盯著的老鼠的感覺。

    臧霸轉過頭來對孫觀道:「孫觀大哥,這事情你去安排一下,一定要滿足他們不過分的要求,定要讓他們數個心服口服。」說罷連眨眼睛。

    後者會意,應聲後領著這些被人利用卻茫不可知的愚蠢匪徒去了。

    臧霸長歎了口氣:這趟出兵,既報了自己的大仇,又殺了張闓,更完成了太史慈交給自己圖謀徐州的任務,怎得也可全身而回青州了吧?

    只是徐州日後的風起雲湧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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