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壓下心中的怪異感覺,連忙令人請郭嘉進來。
在一旁的袁胤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
片刻後,鳳目修眉、白皙俊美得有如女子的郭嘉便施施然走進了孫堅的中軍大帳。客氣而又不卑不亢對孫堅微笑道:「在下郭嘉郭奉孝,乃是青州刺史太史慈將軍派來的使者,見過孫將軍。」
孫堅等人自郭嘉一進營帳,便被其過人的風姿氣度所打動,聽了郭嘉的問候語,孫堅有點兒目瞪口呆地道:「郭先生客氣了,不知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郭嘉莫測高深的一笑,不去回答孫堅的提問,而是回過頭來看向此刻坐在一旁的袁胤,淡淡道:「這位是……」
孫堅已經被郭嘉恬淡自若、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態度所懾服,所以此刻絲毫沒有因為郭嘉的答非所問而心生不快,痛快道:「這位是袁胤先生,乃是袁公路將軍派來的使者。」
郭嘉眼中殺機一閃即逝,呵呵笑道:「原來竟是袁公路將軍的專使,幸會幸會,我看袁先生年紀不大就能得到如此重任,日後前途無量,你我還要多加親近才是。」
郭嘉的獨特氣質明顯也震撼住了袁胤,後者聞言竟不由自主地點頭稱是。
此時郭嘉已經坐了下來,不理孫堅傳遞而來的詢問的目光,好像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袁胤的身上,微笑道:「袁先生,袁將軍負責糧草的運輸多有辛苦,不過我同盟軍人多勢眾,每日的糧草消耗實在是不在少數,尤其是我青州軍隊,消耗更甚,若是袁先生能夠在袁將軍面前美言幾句,加快加大糧草的運送,那我郭嘉代替我家將軍多謝先生了。」
這時袁胤才從郭嘉給與自己的震撼中驚醒過來,勉強微笑道:「郭先生說的哪裡話來?畢竟都是為天下人請命,何分彼此,更何況三日前一戰,青州軍以兩萬人馬便擊潰并州軍八萬之眾,居功至偉啊!糧草這事情好說。唔……我會和袁將軍說的,以後糧草的供應先滿足青州軍如何?」
郭嘉微笑點頭。
袁胤的這番話馬上引起了祖茂這粗漢的不滿:這袁公路憑什麼厚此薄彼?一個小小的青州戰神算什麼?我家主公征戰江南時,你太史慈正在青州逍遙快活,不過就是打了個小小的勝仗罷了,竟然在我家主公面前如此眼高過頂,太目中無人了!那個袁胤更令人討厭,為什麼我家將軍討要糧食就這麼費事,到了太史慈手底下的一個小小的使者那裡就變得輕而易舉?
越想越氣,不由得火往上撞,便要發作,沒想到自己的手腕被被坐在自己上座的黃蓋牢牢鉗住,祖茂憤憤然看向後者時,卻見後者對其微微搖頭,眼中懷著別有深意的目光。
祖茂愕然,但知道自己的這位大哥思維嚴密,此刻有這樣的動作肯定是有其原因,所以馬上停止下來自己的行動,靜觀其變。
在一旁的孫堅看到這一幕,心中暗讚黃蓋的聰明,顯然這江東猛虎也看出來郭嘉現在這種不搭理自己、揪住袁胤不放的奇怪舉動實則大有深意。
被人看得莫測高深的郭嘉絲毫不在乎別人的感受,還是微笑地對袁胤道:「如此我就先謝過袁先生了,其實郭嘉此時和袁先生說這番話還真是失禮呢!看樣子袁先生和在下一樣是連夜趕來的,先生一定很累了,在下還要擾亂先生的心神,真是不該,不過在這種鬼天氣裡還要過河、騎馬,真是不如平日裡坐轎子舒服呢!」
袁胤深有感觸道:「可不是嗎?這天氣裡若是能坐上你青州出產的馬車,還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郭嘉眼中笑意更濃,掃了一眼大帳中沉默不語、眼中精光連閃的眾人,呵呵笑道:「袁先生若是喜歡,待這次同盟軍討伐完董丞相後送給先生一輛又何妨?」
袁胤聞言大喜,連聲說好。
郭嘉點了點頭,喝了口茶後,又笑道:「只是若是讓你家呂布將軍知道你這位所謂的袁胤先生有了一輛豪華的青州馬車,不知道作何感想?」
此語一出,這個自稱「袁胤」的人大驚失色,霍然站起身了。
黃蓋等人馬上起身抽劍,就要捉拿這個假冒的袁胤。
那「袁胤」還想掩飾,色厲內荏道:「郭嘉你是什麼意思?竟敢懷疑我袁胤!別說是你,就是你家主公太史慈也要看我家袁將軍的臉色做人,哼,我回去後定要和袁將軍說明白這裡發生的一切,斷了你青州軍的糧草。」
郭嘉還未說話,孫堅緩緩的站起身來,冷冷道:「這話說得好笑,若你是袁胤,就應當知道青州軍的軍糧向來是青州自己提供,並不用袁公路將軍運送。」
「袁胤」聞言一呆,這才知道自己在軍糧這件事情上露了馬腳,不過他卻不想放棄離開這裡的希望,畢竟沒有人會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郭嘉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緩緩道:「你一定想說各家諸侯需要多少軍糧的事情你沒有印象。不過沒關係,我只問你,我最後把董卓那老賊叫做董丞相的時候你怎麼沒有任何反應?」
「袁胤」語塞,說不上話來。
郭嘉站起身來,優哉游哉道:「且不說這些,袁公路將軍遠在後方,他怎可能知道前線作戰的具體情況?我青州軍以兩萬人馬擊潰八萬并州軍隊不假,可是就連袁本初盟主都一直以為當時我們青州軍是三萬人馬悉數上陣,可你竟然能夠說出我們投入戰鬥的兵力只有兩萬,真是奇哉怪也!袁公路將軍得到的情報怎可能比盟主的消息都準確?」
郭嘉的這番話不僅令這個冒牌「袁胤」徹底地閉上了嘴巴,而且令孫堅等人驚駭莫名,郭嘉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要征服別人不一定非要用拳頭,今天自己的這番話對孫堅絕對期到了一個警告的作用:千萬不要去惹青州軍!
郭嘉非常享受這種為自己而存在的安靜,向那「袁胤」笑道:「我說你過河騎馬很辛苦,您竟然點頭同意,更是可笑,從袁公路將軍那裡出發到孫堅將軍這裡根本不用過河,還有身為袁氏家族的成員,你怎可能會沒有青州的馬車?最讓我感到好笑的事情是,你居然叫袁公路將軍為袁將軍,真是最大的漏洞。」
祖茂聞言莫名其妙,忍不住道:「郭嘉先生,這也不對嗎?」此語一出,祖茂的同僚們立刻生出有多遠躲多遠、向天下人宣佈「我不認識這笨蛋」的逃跑心理。
郭嘉饒有興趣地看著祖茂,發現這個黑大個很有點意思,搞笑的程度不遜於杜遠和徐盛那兩個傢伙。
韓當和祖茂最好,也最為祖茂感到尷尬,連忙盯著此刻正在用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同僚的祖茂道:「袁胤是袁公路將軍的侄子,所以袁胤對外應該尊稱袁公路將軍一聲族叔,而非是什麼袁將軍。」
祖茂恍然。
那「袁胤」此時徹底的絕望了,這才知道,郭嘉從一開始就在懷疑自己,可笑自己還以為對方是在巴結自己這個假冒的袁胤呢!不過卻不甘心道:「好,我承認我是假冒的『袁胤』,我不是你郭嘉的對手,不過你可否告訴我為什麼你剛一進營帳就對我產生了懷疑?」
郭嘉淡淡道:「你當然不可能知道原因了,哼,我郭嘉自幼在穎川書院讀書,袁胤就是我學習時的同窗好友,我怎會不認識他?而你居然裝作與我初次見面的樣子,連聽到我的名字都沒有一絲反應,豈不荒謬?」
轉過頭來,看了看又有問題要問祖茂,忍不住笑道:「我之所以才進營帳中不揭破你,就是因為當時我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就真的是青州刺史的使者。所以才和你費了這麼多的唇舌。」
孫堅等人又一次默然:這個郭嘉太厲害了!居然連祖茂在想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簡直不是人。
那假冒的袁胤點頭歎道:「我服了!沒想到這人世間除了我軍的賈詡先生外,還有如此厲害的人物!」
言罷,驀地拔出腰間寶劍橫劍自刎。
孫堅等人救之不及,無不哀聲連連,他們雖然不在乎這個假冒者的死活,但假如這人活著,無疑可從他的嘴裡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要知道這冒牌貨來到這裡肯定是另有詭計,要騙己方上當,要不是這個郭嘉,只怕己方已經上當了,畢竟此人的演技太過高超。
郭嘉對這結果卻毫不意外,這種間諜不過是「間」中的「死間」而已,只看這人見事情敗露還可侃侃而談,就知道這人的心志無比的堅強,即便是被眾人救下,也不會給眾人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雖然自己或可有辦法令他開口,但郭嘉絕對不會這麼做,因為那等於給了孫堅軍一個揀便宜的機會。郭嘉知道,雖然太史慈不希望孫堅軍又何意外,那位那將會導致同盟軍的重大挫折,但也絕不會給未來的敵人、孫堅軍一個發展壯大的機會。
驀地,帳外慘叫聲連起,眾人一愕。郭嘉卻知道怎麼回事,開口道:「定是這假冒貨帶來的隨從自殺了。」
眾人一愣,不自覺的點頭,果然,這時在外面的親兵走進帳來,說「袁胤」帶來的侍從已經自殺了。
至此,孫堅等人對郭嘉佩服的五體投地。還向郭嘉請教此時應該怎麼辦。
郭嘉對這種讚譽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只是建議孫堅軍按兵不動,便算完事,不過在想起那假冒的袁胤臨死前的那句話時,眼中閃過驚心動魄的神采,心中默默念道:賈詡?好厲害!竟然能令手下如此拚死效命。
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張郃現在已經步履維艱,因為自己已經被對面的漢子死死的纏住。
他叫什麼?張遼?
沒聽說過,不過槍法卻出奇的利害!
初一交手,張郃立刻就對這個張遼起了輕視之心,要知張郃自幼受槍法名家指點,槍法精奇嚴謹,氣勢恢宏有如名山大川,豈是張遼這種野路子的兩手三腳貓槍法所能比擬的?
三招!只需要三招,自己就可以把他擊倒!
可是現在已經是三十招了,自己居然對對方無可奈何,不由得令張郃好生氣苦。
張郃卻不知道,張遼的槍法乃是從無數次血戰中千錘百煉出來的,既不華麗,也不詭異,只是一個字:快!
宛如他帶兵的風格:兵貴神速。
也許張遼的速度在太史慈和呂布面前不算什麼,也不能和關羽那種一擊不中遠揚千里的風格相媲美,但此刻對上張郃,其武功的特點馬上凸現出來。
張郃心中暗暗叫苦,現在的戰局很明顯不正常起來,血戰到這個時候,同盟軍的後援部隊已經源源不斷的開赴到戰場,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可是佔據並不見到扭轉。
并州騎兵的腳步雖然已經停了下來,但敵人同時也投入了步兵部隊,使得己方全無優勢可言。
最該死的就是那個匹夫呂布,竟然對自己視而不見,眼前的這個張遼的出現更完全令自己算計呂布的企圖失效。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這一招用在張遼的身上。
張郃眼中精光一閃,長江大河般刺出一槍,張遼悶哼一聲,策馬相讓。
張郃掉轉馬頭,向本陣逃去,不過馬的速度卻並不快。原本就細心的張遼馬上就發現了張郃這逃跑的不對勁的地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出戰前賈詡的一番話。
張遼可說是此刻對賈詡佩服地五體投地。
想要讓我張遼上當嗎?你還太早!
張遼並不追趕,立馬彎弓,在張郃的身後,對著張郃就是一箭!
張遼當然不會蠢到用箭直接去射張郃,別說張郃此刻全神戒備自己的身後的任何風吹草動,就是張郃真的逃跑,以張郃的本領要擋開背後射來的冷箭還是輕而易舉的。
所以張遼這一箭直接就射中戰馬的後大腿。
張郃還為明白怎麼回事,那戰馬就已經哀鳴聲起,轟然倒地。
完了!自己居然被人家算計了!
張郃被摔得七葷八素,在下一刻,就見張遼旋風般衝了過來,手中長槍向自己的面門襲來。
張郃不甘心地閉上了眼睛。
自己輸得莫名其妙,看來唯有下輩子再和這個叫做張遼的人決一生死了。
不過,張郃命不該絕。
一匹快馬阻攔住了張郃。
白馬長槍!
恍惚間,張遼還以為自己遇上了曾經抓過自己的太史慈。
不過在下一刻,張遼就知道自己認錯人了。
眼前的這人給人的感覺絕對不是太史慈那種鋒芒畢露的刺痛感,這人的眼神深得像大海,望進去無比的幽深。
同時,一把柔和好聽但卻蘊含了無數力量的聲音傳來:「本人常山趙雲趙子龍。向這位兄台請教高明了!」
原來他叫趙雲!
張遼還未來得及答話,趙雲的銀槍已經標向張遼的面門。
只一招,張遼便有一種難過的要吐血的感覺。
趙雲的槍招看似無比的緩慢,每一個變化都清晰無疑的落入到了張遼的眼中,可是張遼卻產生了一種根本就躲不開的錯覺。
好像趙雲很慢,但自己似乎變得更慢。
除了主公和太史慈外,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麼恐怖的人?張遼只感覺到自己的鬥志被眼前這趙雲弄得一點點消失殆盡。
自與太史慈一戰後,趙雲的武功更上層樓,趙雲知道武功到了自己這種境界,如果碰到旗鼓相當的對手,那絕非是用一般的招數可以取勝的。
那種精神氣質上的修為更為重要。
趙雲現在就已經到達了這種境界,每一個面對趙雲的人無一例外不有一種無法說得清道的明的精神壓力。
那彷彿像一望無際的大地般沉甸甸的壓在敵人的心頭,而且在其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變化萬千的感覺。
可如平原般坦蕩如砥、可如丘陵般連綿不斷、可如高山般奇絕詭異,那槍招中從一種變化到下一種變化流轉無方,包羅萬象。
若是太史慈此刻見到趙雲此時的成就,定然歡喜無限。今日的趙雲的成就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同樣是深得槍法奧妙的張郃此刻早已經忘記了從地面上爬起,目瞪口呆的看著趙雲的槍招,彷彿自己在目睹著一個神話的發生。
張遼連連變招,企圖挽回自己自己已經無法逆轉的頹勢。可是他槍尖上的光芒已經完完全全被趙雲的銀槍所掩蓋,張遼的心中無比的沮喪,他只感覺到自己是泰山腳底下的一塊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根本不能和趙雲這座巍峨的高山相提並論。
周圍的并州鐵騎看到自己的主將陷入到趙雲槍法的重重包圍中,拚命地衝殺過來。
可是沒有任何的用處。
無論多少人加入到戰陣中,都會被趙雲的槍法所束縛,每一個身在戰陣中的人都有一種孤軍奮戰的狼狽感。
那感覺就好像自己在一片荒漠中孤獨前行,卻永遠也走不到頭一樣。
血光不斷地閃現。
每一個注意到趙雲的人都被其深深地撼服。
終於,一個冷傲無比的聲音傳來:「哼!讓我呂布來會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