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太史慈 正文 第二卷雲湧臨淄 第四章 群 客(下)
    不出太史慈所料,站在大廳中自重身份、表現矜持的幾人都是其他幾個郡縣的太守。

    這幾人對待太史慈的態度明顯很冷淡,尤其是那個清河太守任燠和平原太守管統,輕視的神態溢於言表。

    太史慈卻不在意,只以為他們看不起自己是武夫出身,相反倒擔心起這兩個人的命運來了,現在可是中平四年了,那個張舉一旦謀反,首先受害的就是平原和清河兩郡,算算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太史慈本想在私下裡提醒這兩人小心防範,不過看他兩人這對自己的惡劣態度恐怕是沒機會了。

    這幾人中,當然以北海相秦周的排場最大了,身後的文官帶了好幾個,連見到孔融施禮都帶達不理的,至於太史慈就更不用說了。

    倒是他身後其中兩個對他彬彬有禮的文士讓太史慈大感興趣。

    一個是太史慈相當熟悉的劉備早期的內政助手北海人孫乾(字公佑),另一個是在歷史上讓猜忌心甚重的孫權也無比放心的偏將軍、都亭侯,北海營陵人氏儀(字子羽)。

    一般的年輕,一般的神采奕奕,只是在這幾個文官中地位頗低,看來在秦州這等昏庸老朽之人的手下也是不得重用,太史慈當然不會客氣,暗暗把兩人記在心底,日後緩緩圖之。

    孔融和樂安太守陸康已是老熟人了,因此言語之間亦無所顧忌,見面後自是一番老朋友間的唇槍舌戰。

    幾個太守中,也唯有這陸康對待太史慈態度頗為友善。

    想想歷史上的太史慈和這陸康最後同殿為臣,倒讓太史慈此時生出怪異之感。

    見著徐盛向自己打眼色,太史慈這才想起一件重要事,忙令徐盛把伊籍精心挑選的給孔義的賀禮抬到大廳中。

    看到太史慈的手下把幾個箱子搬進了大廳,眾人一下來了精神,就連任燠管統等人也不例外。

    畢竟這兩年東萊郡的稀罕物層出不窮,而這些東西都是在太史慈的控制下生產的。此時太史慈親自出手,這禮物一定有驚世駭俗之處。

    孔融此時好像想起了什麼,阻止太史慈打開箱子,眾人大感奇怪,不過他是孔義的親戚,此種行為別人自然也說不出什麼來,心知孔融自有其道理。

    只見孔融向陸康問道:「季寧(陸康的字),子尼那小子呢?有好東西看怎可缺了他?」

    陸康苦笑道:「還不是被你的狐朋狗友勾搭跑了。」

    孔融大大地不滿,道:「你是說根矩嗎?莫要忘記,他跟你才是莫逆之交呢!怎麼又變成了我的損友?」

    太史慈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說的是誰。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大笑:「文舉,你這人還是老樣子,絲毫不長進,難道與我作狐朋狗友就辱沒了你嗎?」

    聞聽此言,眾皆燦然一笑。就是秦周也為之莞爾,看來來人與眾人非常的熟絡。

    太史慈微笑之餘也心喜孔融的坦誠和不做作,暗想:這孔融的朋友都是這麼放蕩不羈嗎?看來《世說新語》裡記載的關於文人間的風雅趣事還是不作虛言的。

    此時,眾人分出一條道來,只見三人來到眾人面前。

    太史慈更是細心觀察,能讓孔融期待的人自是非比尋常。

    為首的是一個二十歲許的男人,衣飾華貴,但偏偏一掃達官貴人身上常見的俗氣,一對眼睛更是直視前方且清澈異常,由此可見此人必是正人君子又或者道學家之流。

    右邊的年輕人白皙秀氣,容貌英俊,眉宇間有一種罕見的靈動之氣,彷彿天地間所有的造化神秀都在其一身,自有一番不遜於前者的風采氣度。比之孔融的瀟灑狂放也不遑多讓,而剛才接孔融話的就是此人。

    不過兩人明顯被旁邊的那人比了下去。

    只見此人衣著樸素,除了束髮的巾外,身上全無配飾,看其打扮必非世家子弟,當是出身寒門,年紀在二十五六間,不過身型高挺筆直,腰佩長劍,予人以文武全材的印象。

    咋一看時,此人容貌普通,但眉宇間有一種叫人見之難忘的文采風流,最與眾不同處在於此人而且他神色無憂無喜,此時在萬眾矚目下,臉上卻不見半點波瀾,似是回到自己家中一樣恬淡,毫不介意別人對他的感觀印象如何,可以說那是一種這時代罕見的沉思者的博大氣勢,

    太史慈立時推此人為來到這時代自己見過的最為出色的人物。此時大廳中的眾人立時被他比了下去,就是瀟灑如孔融者也遠有不及。

    究竟是哪一位寒門子弟有此風采?太史慈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少人看見三人已經開始騷亂。

    孔融的目光也落到此人的身上,立時狂喜道:「竟然是幼安!」

    太史慈聞言霍然動容!

    幼安?在他的記憶中歷史上只有兩個人的字是幼安,一個是大名鼎鼎的抗金將領、南宋詞人辛棄疾。另一個就是三國時代名動天下的大賢、北海管寧!

    見此人如此風采,當是管寧。

    熟讀三國歷史的人沒有不知道這個名字的。自不必說他與華歆割席斷交這後世盡人皆知慕其高義的故事,也不必說時人把他與平原華歆、同縣好友邴原並稱為「一條龍」的崇高聲望。

    單說管寧避禍遼東不到一個月,就可組織沒有經過訓練的中原難民建造一座城市,把苦寒遼東變成人間樂土,令百姓知禮而不畏戰,文武鼎盛三十七年。就這份本領就是被後世譽為智者象徵的臥龍諸葛孔明也瞠乎其後。

    太史慈的心臟霍霍跳動起來,他只知道管寧是為避青州常年不斷黃巾軍騷擾才趕往遼東的,史書上只是隱約記載他的出走是在孔融當上北海相前後。

    因此太史慈在前幾年甚至在自己初到這時代的第一年就曾經拜訪過這位名人,可惜一直家中無人。這管寧十六歲喪母,孤身一人,史書上寫他人到中年才娶妻生子,此時自然是孑然一身,多數時間在外遊學,所以居無定所。

    太史慈數次拜訪均鎩羽而歸,還以為管寧此時就以避禍遼東。又因為幾年來事務繁忙,這個念頭也就淡了。

    豈料今日在此意外相逢,太史慈怎能不驚喜非常?

    如果這管寧未走,那麼他的好友王烈和邴原這兩個內政高手自也不會離開。而且這三人一向共同進退,如能說服其中一人,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自己豈非賺大了!

    不過這時太史慈只敢在心中想想,要知這三人脾氣古怪,目下無塵,出了名的軟硬不吃,比如管寧,在歷史上就是曹丕當年數次以禮相待請他回中原,他都一點面子不給。就憑他現在的太史慈?一個小小的東萊西北六縣的掌權者?

    難啊,太史慈心中旋即放棄了要收服管寧的主意。

    在孔融的詢問下,眾人才知管寧四處遊學,剛和好友王烈分別,聞得自己的忘年交許子將要來臨淄,才趕來聚首,豈料幾日前巧遇邴原,邴原又說早與國淵約好同行,於是三人相見同來刺史府。

    說罷上前見過孔義和秦周,執弟子禮。然後再向眾人施禮。

    看來這管寧的吸引力還真大,連秦周都對其頗為熱情,眾人更早把太史慈禮物的事情拋到腦後,紛紛圍上來與管寧搭訕,希圖與管寧結識,這倒可以理解,若「與管寧友善」傳將出去畢竟可給自己面上貼金,身價立增。

    太史慈反被擠出了人群,不由搖頭苦笑。在旁的陸康又告訴他與管寧一同進來的兩人,與孔融打嘴仗的是北海奇才、龍腹邴原(字根矩),為首的一人赫然是太史慈早聞大名的樂安大儒國淵(字子尼)。

    人才呀,太史慈只覺得今天的驚喜太多了,但,注定自己的遺憾也會很多。

    場面一片混亂,那管寧倒是面上含笑,應付自如,表現出了很深的修養。

    驀地一陣拍掌聲起,眾人一看原來是孔融。

    這小子正面紅脖子粗地向人群外擠,喘氣道:「看來昔日齊國丞相晏子對楚王說的話是確有其事,今日我才知道咱們臨淄端的是『摩肩接踵』、『揮汗成雨』『人頭湧湧』『人山人海』『萬人空巷』『連衽成帷』『舉袂成幕』『家殷人足』『志高氣揚』……」語速極快,偏又字句清晰。

    一語未畢,眾人爆笑,矜持如秦周者也一口茶噴出來,險些吐了孫乾一身,好在後者躲閃得快,卻把身後的氏儀撞了個趔趄。

    孔義笑的用手指點著孔融只是說不出話來。

    太史慈也撐不住了,心說這山東快板兒莫不是孔融發明的?

    只有孔融卻裝出一本正經、萬般無辜、瞪大雙眼的樣子。

    眾人也知自己剛才過於熱情,有失禮數,倒也感激孔融用此辦法為管寧和大家解圍。

    孔融又把太史慈叫到近前,與三人引見,國淵淡淡應了,逕自去與別人說話,看來對太史慈並未放在心上。

    邴原面上含笑,只是太史慈注意到在剛聽到自己名字時,這邴原眼中精光一閃,望向管寧。

    管寧的反應更為奇怪,看自己時居然一付深思的樣子。

    太史慈莫名其妙,猜不透兩人心思,還未來得及與兩人攀談,孔融又叫嚷腹中空空,催著孔義開席,還作出一付貪吃鬼的樣子。

    眾人又是大發一笑,不過卻不會誤會孔融真的貪戀口腹之慾。

    孔義這才想起自己主人的身份,看看時間,連忙吩咐擺宴,打斷了太史慈與管寧等人的交談。

    並說宴後再欣賞太史慈的禮物。

    一時間大堂內氣氛熱烈起來,眾人紛紛謙讓,找到自己的位置後坐下。

    以百計的女婢男僕,在酒席間穿梭往來,為客人捧菜添酒。

    太史慈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官方組織的宴會,雖然他跟伊籍惡補了一些這時代必要的上流社會的禮儀知識,此時對這時代宴會的禮儀已有相當的認識。但見狀還是嚇了一跳,事前怎麼也想不到的這種宴會的隆重程度。

    西北六縣雖然富裕,而且也有宴會,但決不會有如此規模,一切以簡潔為主。

    可眼前足足筵開四十多席,采「雙席制」,直擺滿了整個廳堂。正是這時代一般上流社會的宴會模式。

    大堂對著大門的一端只設四席,一席是孔義和孔融這對主人,另三席則是秦周、管寧、邴原、國淵這些名震寰宇的名人。

    其他席位陳列兩旁,共有三重,每席四人,中間騰出大片空地,自是供歌舞表演之用。

    不知是否是官位使然,太史慈的座位設在那個清河太守任燠之旁,任燠那邊接著是管統、陸康、武安國、太史慈右方則是陳琳、徐干和秦周的幾個文官,孫乾和氏儀更被排在了後面。

    任燠本就不把太史慈放在眼裡,與各人應酬幾句後,便別過臉來和左邊的管統、陸康閒聊,故意把太史慈冷淡在一旁。

    陳琳、徐干是文學上的摯友,自顧自的組成了一個談論詩歌的小***,那幾個文官加入了這個行列,一會對某篇漢大賦讚歎不已,一會又對《詩經》的某句建議如何斷章取義編入四言新詩可表辭達義出新的內涵,又是五言詩中到底是否應該用「兮」字又或者如樂府詩全用疊詞式實詞,聽得太史慈雲山霧罩,要說流傳千古的詩歌倒是能背上幾首,但要說的作詩的理論和原則,他又哪會懂得這些?明顯地被眾人冷落了。

    雖想與武安國交談,無奈與之相隔太遠,雖然太史慈並不在乎,但亦感覺到相當難受。

    幸好不多時菜餚美酒已經上來,眾人餓了多時,興趣紛紛被吸引到吃喝上,看著眾人狼吞虎嚥的吃相,太史慈倒想起了《傲慢與偏見》中的那句西方社交名言:「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健談,可是每個人都會吃」,真是至理名言。

    不過太史慈倒看出另外一件事,這桌酒席有太重的東萊西北六縣痕跡。

    其實太史慈到這個時代之後,尤其是這幾年,才發現這時代的對外貿易非常活躍,無論是與西域的對外貿易,還是與印度的種植物交流,又或者和日後的韓國和日本,都有相當頻繁的接觸。

    因此,太史慈幾年來趁著天下局勢相對穩定,為東萊西北六縣引進了不少特種作物,再加上先進的加工技術,自是生產出了許多原本這時代沒有的東西。

    比如這菜中明顯有花生油的味道,否則怎會如此鮮美?鹽的味道也純的多。

    飲的酒明顯是打有現代工藝痕跡的純糧食酒。

    不過太史慈對這菜很不滿意,畢竟花生油不是隨意亂放的,這酒雖然讓在場的人諸如孔融這種酒蟲大呼過癮,可是明顯被人對過了水,雖然別人嘗不出來,但自是瞞不過太史慈這已經因為生產酒而變成半個品酒師的大行家,讓太史慈皺眉不已,心想回去後定要查查是何人所為?

    酒樽當然是太史慈處出產的玻璃杯,用的碗碟當然也不例外,而且居然是太史慈刻意對外宣傳的上品瓷器,這種瓷器加入了後世先進的陶瓷技術,白的晶瑩如玉,紅的古樸典雅,青的蒼翠可愛,在這時代自是價值不菲,一套瓷器將近是其他地方農民一年地裡的出產。就是西北六縣的百姓也不會輕易購買上品。

    沒想到孔義今日竟拿出如此之多的東萊製品,不由令太史慈大歎奢侈。不過同時亦自豪不已,知道自己這幾年並沒有白白努力,已經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這個時代。

    不一時,菜已上完,酒過三巡後,眾人皆有醺醺之態。太史慈正以為可獻上禮物時,卻見孔義三擊掌,眾人不約而同收聲,齊齊看向大廳門口。

    太史慈正不知所以,只聽音樂聲起,一群百多人的歌舞姬來到場中,載歌載舞,綵衣飛揚,極盡視聽之娛。

    這些歌舞伎顯然素質極高,個個姿容俏麗,垂著燕尾形髮髻,穿著呈半透明質輕料薄各式長褂的,翩翩若飛鴻地舞進殿內,載歌載舞。隱見乳浪玉腿,作出各種曼妙的姿態,尤其那不斷地甩袖動作,更是把女性的嬌柔髮揮到極致,教人神為之奪。

    太史慈雖知這是漢代著名的「甩袖舞」,但來此時代尚是初次遭遇如此古典香艷的場面,一時不由心曠神怡。

    歌舞姬舞罷退了出去,留下一殿香氣,眾人神為之奪,傾倒不已感動得連拍掌喝彩都忘掉了。

    太史慈更是歎服,這時代的舞蹈藝術自有其過人之處,表現情志比之現代舞要委婉含蓄得多。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時間紛紛讚歎不已,當然少不了對孔義的恭維。

    陸康此時舉杯道:「臨淄乃齊國之故都,今日這些歌舞姬深得齊地文采風流,歌舞居然如此引人入勝,難怪孔夫子當年到此後,耳聞目睹了韶樂的演奏盛況,有『三月不知肉味』。又有『盡善盡美』的贊語。當真的『歎為觀止』。讓我這外來太守大開眼界。」

    言罷一飲而盡,眾皆稱是。

    太史慈為之叫絕,這陸康果然是個拍馬屁的高手,此時單單提出孔義的祖先孔丘,說孔丘善於欣賞藝術,更暗含孔義大有其祖遺風之意。

    眾人也暗暗佩服。

    「非也非也。」只見孔融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在眾人的愕然中,搖頭道:「季寧之言差矣。今日歎為觀止的何止這歌舞,我等手中之美酒、口中之佳餚哪一樣不令人歎為觀止?我祖孔丘倘生於今日亦當如是說。」

    國淵點頭道:「文舉所言甚是,孔夫子博學多才,許多學問都有精深的造詣,就拿吃東西來說,老人家有言曰:『割不正不食』,又說『膾炙人口』。若在今日今時,豈不稱善?」

    眾人紛紛稱是,孔義拈鬚微笑。

    就在這時,太史慈注意到孔融對著孔義指了指自己,一使眼色。

    什麼意思?

    卻聽孔義撚鬚而笑道:「各位過譽了,我孔義萬不敢與先祖比肩,不過相信大家都已看出,此間物多出自東萊西北六縣太史慈將軍之地方出產,若無太史將軍,恐怕我們今日難有此口福。來讓我們同敬太史將軍一杯。」

    雖然任燠等輩心有不願,但不能不給孔義面子,唯有舉杯。

    太史慈自是口中遜謝。

    孔義又道:「當然太史將軍的威名還是在戰場上更著……」

    孔融接道:「不錯不錯,武安國將軍曾經在戰場上親眼目睹太史將軍的英姿。」

    眾人來了興趣,看向武安國。太史慈也是心中奇怪,自己何時與武安國見過面?

    武安國大感吃不消,連忙沉聲道:「當日我與村人被黃巾匪徒困在幃縣外的一個村子裡,其中有一家王姓四兄弟勇猛非常,四人聯手我非其敵手,豈料這四人在太史將軍手底下連五招都撐不過去,命喪當場。」

    言罷眼中充滿敬佩感激之意。

    太史慈恍然大悟。

    雖然眾人還是沒大聽明白前因後果,但自是對太史慈的武功驚訝非常,因為眼前的武安國一看就是高手,有著一種久經沙場的殺氣,自是勇武異常,此時卻對這看似文弱的太史慈欽佩不已。如今看來,這太史慈更是遠在武安國之上。

    孔義呵呵笑道:「他日如若我青州有難,太史將軍可不要只顧著你東萊西北六縣喲!」又是舉杯敬向太史慈。

    原來如此!

    太史慈這才明白孔義為何對自己如此看重,原來竟是有拉攏之意,想想也是,一個堂堂的青州刺史居然連境內的安全都保證不了,何來威儀可言?

    更何況,東漢州郡之間的矛盾一項尖銳,兩者既合作又鬥爭,孔義現在的行為只怕有要用兵不血刃的方式來擴大州府權力的意圖吧?

    不過這正中太史慈下懷,表面上看,此時大漢的土地上風平浪靜,實則軍閥混戰轉眼即是,青州更是亂中之首,太史慈早就想趁機霸佔青州,苦於無借口,畢竟自己只是東萊縣內一個小小的別部司馬。

    可是孔義今晚的話無異是給太史慈日後的行動提供了一個好借口。

    如此一來,今後陳兵青州各個郡縣當可名正言順。

    太史慈恨不得跑過去抱住這可愛的孔義老頭狠狠的親上兩口。

    表面上當然竭力保持平靜,太史慈沉聲道:「大人放心,在太史慈看來,不獨青州,天下的百姓都與我東萊縣的百姓無異,如能給我大漢子民一片淨土,太史慈自當粉身碎骨以圖之。」

    言外之意,自是有為百姓請命之意。

    孔義一聽,大喜過望,立時放下心事,也不管太史慈的弦外之音,又敬了太史慈一杯。

    太史慈轉頭中卻發現,孔融眼中也閃過一絲喜色。

    太史慈心中一凜,知道自己有些小看這個表面上放蕩不羈的儒生了,看來這個計劃就是出自孔融的手筆。

    誰說孔融不懂政治?太史慈突然發覺自己以前看的史書也不盡準確。

    而此時,一直閉目養神沒有參與眾人討論的管寧和邴原卻對望一眼,齊齊看向太史慈,充滿了小心翼翼地審視。

    待太史慈注意到兩人的眼光後,兩人卻又避開他的目光不與他對視。

    太史慈更加莫名其妙起來。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太史慈。

    陳琳就是一個,他見眾人齊齊讚賞太史慈聽得心中暗暗嫉妒,心想自己飽讀詩書,居然還比不過眼前的這個武夫,自是生氣,當然表面不動聲色。

    一轉眼珠,陳琳面帶笑容,舉杯向太史慈道:「我亦聞太史子義大名久矣,今日一見,果不負文舉兄的讚譽。我敬太史子義一杯。」

    太史慈看不出此君玩什麼鬼花樣,表面上則大大方方與之對飲了一杯,心知還有下文,便靜觀其變。

    果然,陳琳飲完酒後向太史慈道:「太史將軍以武服人力,以美酒珍奇服人口味,自是盡人皆知,而今日孔義大人則以輕歌曼舞動人心魄,讓我等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以太史將軍心思之靈巧可否點醒我等一二。」

    言罷作出請教的樣子。

    太史慈見他故作恭敬,雙目卻暗含嘲諷之意,自是認為自己是一介武夫,就算讀過書,也不過是粗通文墨,哪能對舞蹈有什麼精彩的見解?

    太史慈轉頭看了看眾人的反應,大都充滿好奇,只有管統和任燠一臉的快意,太史慈自是明白兩人的心思。

    看來在自己未來之前,兩人便從孔義和孔融的隻言片語中看出了兩人想要拉攏自己的心思,這明顯危害到了他們的切身利益,因為州與郡間的矛盾一直非常尖銳,自己今日的決定使得權力出現了失衡。

    身為平原太守的管統當然大大不滿,更何況長時間以來平原郡的歸屬問題讓平原郡的實際行政權力既不受青州轄制,也不受冀州管理,這管統當然樂得逍遙自在。

    再想得遠一點,要知道孔融和孔義恰恰是忠於大漢的儒者,自不能忍受這種局面的存在,因此才有了今日孔義對太史慈的請求,實則隱隱有威脅管統之意。

    管統焉能同意。

    至於任燠,則是在冀州碰上了相同的問題,冀州刺史韓馥軟弱無能,不過手下的從事自有精明強幹之輩,如三國時期第一流的謀士——沮授就在韓馥幕下任官,日子如何能好過?

    任燠拉攏管統無疑是想找個可以他的幫手。

    看來豪強地主間的利益衝突已經愈演愈烈了。

    只有武安國一人為太史慈著急,這粗漢以己度人,生怕太史慈當眾出醜。令太史慈更是大聲好感。

    眾人的反應太史慈盡收眼底。

    要知道,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在宴會上以詩歌對答言志言情表明胸襟見識的傳統,這是古人迅速使自己名聲大增的終南捷徑。諸葛亮舌戰群儒就是這個道理。孔融也是以七歲之年應對如流而名動京城。自己哪能例外。

    而且宴席間的互答是正常的交際手段,故無人認為這是在故意刁難他。

    不過生性豁達的太史慈此時對管統和任燠大感厭惡,這並非因為此二人對他的態度惡劣,而是因為此二人正是卑鄙無恥之徒:對大漢朝廷居心叵測,卻又只滿足於眼前的蠅頭小利,一心維護自己的那點私利,只想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當自己的土皇帝。跟曹操劉備那些梟雄比起來,真是天上地下。

    不過眼前的局面令太史慈頗為躊躇,要知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網羅人才,他並沒有袁紹那種雄厚的家族資本和四世三公的威望,當然不能指望別人自投羅網前來投奔。

    唯有採取第二種方法,就是自己先在上流社會中闖出名來,自會引來別人為自己效力。

    尤其是看到管寧受歡迎的程度後,更堅定了太史慈的信心。但是自己對吟詩作對根本就一竅不通。

    可眼前這種局面根本就是避無可避,自己一旦示弱,馬上就會被在場所有人看不起,那麼自己的臨淄之行可謂前功盡棄。

    難道要像自己看過的玄幻小說中那樣剽竊別人的詩句才能過關?

    真的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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