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太史慈 正文 第十二章 降 將
    黃昏,殘陽如血。

    滿臉的血污卻遮不住廖化面容的蒼白,這黃巾軍中有名的勇將此刻正頹然坐在樹林深處,精赤的右臂不在光滑,多了一道驚心動魄的傷口,說不出的狼狽淒慘。

    驀地,在晚風中傳來了悲憤淒涼的歌聲:「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一遍一遍不停止。

    廖化聞聲愕然,抬頭看去,在滿是血腥氣的晚風的傳遞中,身邊的黃巾軍兄弟的聲音說不出的悲苦。

    自己的老搭檔和師弟杜遠又在領著黃巾眾弟兄唱這民謠。

    以往唱這詩的豪邁慷慨好似今年的春花在東風中一去不回了,只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涼斬決了眼前所有人的希望。

    白天的一場惡戰……也許,只是一場惡夢吧?

    但廖化卻不能自己騙自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敗的一敗塗地。

    一陣眩暈,渾身虛脫的熱。耳邊的歌聲變得輕紗般縹緲而又像酒漿般的不清不楚起來……

    那鬼神般的男子……他說叫什麼?……他叫太史慈……對……他叫太史慈……那個臧霸大哥敬畏如鬼神的太史慈

    廖化終撐不過去,閉上了眼睛。

    他實在太累了。

    不願回手的那一幕幕又出現在夢裡……

    分隔線

    「殺——!」廖化一聲暴喝,身後近萬兄弟,在自己率領下頭也不回的向敵陣衝殺而去。

    空中長箭亂飛。

    黃巾軍踏著同伴的屍體,瘋狂向上死攻。此刻任誰都知道這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奮不顧身地冒著箭雨進攻。

    廖化面無表情,心中卻暴躁不已,這他娘的打的什麼仗?

    眼前的這支神秘軍隊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兩天前,劉氏宗族的大軍前腳從曲成撤退,他與杜遠後腳就司機進駐了久攻不下的曲成,豈料這城中空無一人,更連一粒米也未剩下。

    老搭檔杜遠更是滿臉的落寞。

    廖化心知肚明杜遠的心思,不過此事誰也沒有辦法。他兩人因為投入黃巾教早已經被逐出了師門,連師父死時兩人都不敢回去,只是向著曲成的方向淚流滿面地磕頭。

    可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兩人加入黃巾教不也是為了實現師父的夢想嗎?為和換來師父的大怒?

    最難過的就是自己的兄弟杜遠,只怕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心中的那個她了吧?

    不過自己卻沒有時間考慮這些問題,要知道自己幾萬大軍每日都需要糧草供應,可現在青州亂成了一團,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沒有自相殘殺已經是萬幸了。

    因此,他決定追擊劉氏宗族的大軍。

    但是自作聰明的廖化到現在還不明白,曲成的所有物資和百姓並非是劉氏宗族撤退時一起遷走的。在太史慈離開曲成時,這裡已經空空如也。

    所以廖化滿心歡喜地帶著一萬多人殺出曲成,去追那在他想當然中因為帶著糧食和百姓而行軍緩慢的劉氏大軍。

    豈料追了一日一夜,居然全無蹤影。

    就在這招遠,自己莫名其妙的掉進了人家設置的包圍圈。

    任自己想盡辦法,也被牢牢的阻擋在了招遠,想要回到曲成當真是難如登天,可恨自己偏偏要回到曲成,與自己的老搭檔杜遠會合。

    要自己退向棲霞山嗎?

    開什麼玩笑,身後那條安寧的小河自昨早後就變成了死地。

    就在河對岸數百步的密林裡,昨早就有無數的伏兵用強弓硬箭對著自己。

    可笑自己做了二十多隻木筏,載著數百名士兵,還想要渡河過去。

    被人家連環發出一輪箭雨,射得己方人仰馬翻,黃巾軍在避無可避下,紛紛中箭,被勁箭強大的慣性衝擊直射入水裡得黃巾軍連哭爹喊娘的機會都沒有,聲音便消失在根根的流水中,那鮮血不住由水裡湧起來,然後是浮出水面的賊屍,情景殘酷之極。鮮血染紅了木筏和河水,傷亡過半。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從來就是戰場上的鐵律。

    木筏散亂無章地往下游飄去。

    待眾人手忙腳亂把木筏划回岸邊時,在岸這邊的敵人也有如鬼魅般出現了。

    黃巾軍大亂。

    要不是廖化竭力穩住軍心,只怕昨早就敗了。不過當時廖化就已經認為那是一個噩夢。

    對方的兵陣就像一股不可抗拒的潮水,瞬間衝散了黃巾軍的陣形。

    讓廖化大感意外的是,就在儘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之際,敵人突然開始退卻。

    為什麼?沒有人知道。

    也許對方要象貓玩老鼠一樣一直這麼自己到死吧!

    而隨後的戰爭彷彿在證明這一點,敵人開始做不間斷的騷擾,人數很少,但無不神出鬼沒,打得他們摸頭不著,連廖化的戰馬也給射死。

    這該死的招遠雖然地勢平坦,可叢林密佈,最利偷襲,無奈廖化在第一戰時就被打得膽寒了,根本沒有派人一探對方虛實的勇氣,更不敢打領大軍隨意突圍,連場戰爭下來,似乎到處都是敵人,並且純以弓箭遠遠牽制自己,近身戰時更是無法與悍不畏死又精於分進合擊的敵人相抗衡,每殺死一個敵人都那麼艱難,自己的軍隊彷彿一頭撞進了蛛網,根本無法脫身。

    不過自己現在卻管不了這麼多了,士兵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反正左右是死,何不多殺死幾個敵人賺回老本呢!?

    更何況自己現在是傾其所有兵力以求死戰,說不準可殺個對方措手不及、收到奇效呢!

    豈料對方彷彿知道他的心意一般,居然也派出人數不少於一千人軍隊迎頭痛擊自己。

    要是在平日裡,自己的士兵又可吃飽肚子,若有人告訴他這人世間可用一千人對付他的過萬大軍,打死他都不相信。

    不過現在他信了,但遲來的現實往往給人的傷害也是最大的。

    又是一陣箭雨。

    慘叫連天裡,黃巾軍雖奮死力抗,仍被敵人射得橫遍地,潰不成軍,連站穩腳跟也辦不到。看得廖化雙目盡赤,連連怒吼,一把甩開賴著他胳膊,要掩護他後撤的士兵。一陣死命狂奔,居然讓他衝到了弓陣之前。

    該死的弓箭手,讓我在你們身上討回利息吧。

    豈料那些弓箭手居然迅速的後撤,後面手持長兵器的敵人蜂擁而至。

    忽然間,廖化變成一個人卓立最前方,面對著數之不盡的敵人。

    憤怒中的廖化像脫胎換骨變了另外一個人般、雙目寒光電閃,手中大刀高舉過頂,好像要劈開對面的這股浪潮,絲毫不懼敵勢。

    兩把大刀迎面砍來。

    廖化回復了冷酷地平靜,長刀一閃,左面一人濺血拋飛,又一腳把右面敵人踢得噴血而亡。刀芒再閃,血肉橫飛中,把剛侵入身邊的兩名敵人劈得跌退往圈外。

    看得身後那些此時來至廖化身後不遠處的士兵連勝歡呼,加大了衝擊。

    廖化精神大振。

    驀地勁氣侵體,廖化心中凜然,又來了。

    作戰經驗豐富的他早從連場的血戰中看出對面的士兵精於合擊之術,沒想到自己剛才迅捷無比的刀法依然無法破除敵人的合圍,剛剛迫退敵人以求大振聲威之際,竟然又有四人分由兩側殺至。,絲毫不給自己機會。

    廖化眼力何等高明,那肯讓對方取得主動之勢。就在對方形成合擊前,左手刀使出精妙絕倫的手法,凝聚全身功力,分劈在對方的兩支長矛上。

    「當當!」兩聲激響。

    前面兩人觸電般狂震,攻勢立呈土崩瓦解,退入了己方的人海裡。迫得身後的同伴在無法展開攻擊下後退,趁此一鼓作氣之計,瞬眼間在廖化帶領下,黃巾軍竟然站穩了腳跟,堪堪抵擋住了敵人的反攻。

    不過廖化心中沒有半點輕鬆,因為打了這許多時自己竟然何不知道對方的領兵之人是何方神聖,手下的士卒已經如此勇悍絕倫,那這將領到底要高深莫測到何等程度?

    廖化不敢想。

    唯有死戰!

    他的長刀遠近皆宜,最擅肉搏血戰,每刀劈出,都生出一股慘烈無比的氣勢,

    也許是在生死關頭,黃巾軍竟然在廖化的帶領照顧下,配合得天衣無縫,守得己方陣形滴水難進,更讓廖化不必顧及兩面,把手中長刀發揮盡致,在如狼似虎的敵人間殺出一條血路。

    一時間,他們勢若破竹般衝殺突破,似是無人可把他們的去勢緩下來。

    可惜好景不長,一匹白馬幽靈般地出現了。

    廖化閃目望去,只見對面白馬銀槍,竟是一位少年。那槍頭的紅纓在風中飛揚,紅得像剛升起的太陽。

    敵人見這少年來到,無不像自高山下撲要擇人而噬的餓虎般殺氣和士氣計以十倍的增加。

    廖化身邊壓力大增。

    廖化心知眼前這看似弱不經風的少年正是這支神秘大軍的主將,一刀迫開前面一名悍勇的敵人,高聲道:「來者何人,廖化不殺無名之鬼!」

    遠遠的,廖化見那少年微微一笑。只一剎那,那白馬便風馳電掣來到了廖化的近前。

    只聽「嗡」地一聲,少年掌中銀槍,突地變作了千百條槍影,如絲雨繽紛,旋光流轉。

    剎那間廖化只覺勁風滿耳,銀芒漫天,森森殺氣,幾乎直逼到眼前,那少年連人帶馬早已沒入那驚心動魄的光華之中,黃巾軍的眼裡彷彿只剩下一團白光翻滾來去,只看得人眼花撩亂。

    廖化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什麼樣的武功?

    勁風及身。

    槍影暴漲,令幾丈之內的黃巾軍錯覺疊生,早已忘記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僅僅是一個弱冠的少年,每個人的心中登時生出自己獨自陷身於千軍萬馬中、命運宛如隨波沉浮隨時會被打翻的扁舟般的慘烈感覺。

    在周圍儘是耀眼的光華中,廖化發覺自己竟然變成了孤軍作戰,自己前後沒有一個士兵,耳邊黃巾軍士兵的慘叫聲卻此起彼伏,廖化驚駭莫名,施盡渾身解數,死命外闖。

    那知對方槍法,妙然天成,全無成法,卻暗符天地至理,不但肉眼無法察覺眼前槍法的一絲一毫的破綻,就連自己要與對方硬碰硬都無可能,那罩住自己的銀芒好似意見會隨著自己的移動而不斷移動的銀白色的屋子,把自己與外界的黃巾軍完全隔離。任廖化這裡怒吼連連、心急如焚也無半點改變!

    驀地,槍影散去。

    眼前又變成了一人一馬一槍,彷彿從未動過。

    那種由極動而變為極靜的感覺讓每個目睹剛才那陣堪稱奇跡的槍雨的敵我雙方都在心底升起了刻骨難忘又驚心動魄的難以言狀的滋味。

    少年人在微笑,廖華的心頭在顫抖。

    「我叫太史慈。算是無名之輩嗎?」

    少年淡淡的話語卻引起了黃巾軍中的滔天巨浪。

    東萊太史慈!

    廖化驚駭莫名,據他所知太史慈的軍隊絕對不會產超過四千人,還有兩座縣城要守,那這一天來與自己作戰的敵人到底才剛剛多少人?

    還有,為什麼自己每次的行軍路線均會被這年紀絕不會超過十八的少年所看穿?

    莫非在身後那條河的對岸根本就沒有多少伏兵?

    不過這些疑問已無暇考慮。

    因為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黃巾軍聞聽太史慈的名字後,如見鬼神,竟有人撇下刀槍不戰而逃。

    恐懼像瘟疫不加控制的肆意傳播般帶動了更多的叛逃。剎那間就四散逃走了一大半人。

    剩下的黃巾軍的士氣更是跌到了極點。

    大勢已去,廖化在心中哀歎。

    也許今天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天吧?既然如此,就讓自己再來見識一下剛才那比天上劃過的流星雨還要絢麗的神妙槍法吧!

    既然活著不幸,那麼死的時候何妨不壯烈些!

    對面的太史慈看到廖化眼中的神色,哪還不知道對方的心意?

    不過他豈會讓廖化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

    王豹那裡也應該差不多了吧?

    就在這時太史慈的後方殺聲震天,聽得廖化心頭一震,難道是救兵到了?

    大喜過望下,又振起了無匹的求生意志,向太史慈看去。

    豈料這年輕人全無反應,好像身後的各種情況與己無關似的。

    廖化心中疑惑,這時太史慈解開了他的疑惑,微笑道:「廖將軍不要心急,你的援軍馬上就到。」

    廖化聞言心中大駭,知道恐怕另有黃巾軍中了這太史慈的計策,怪不得沒有直接消滅掉自己的軍隊,原來是要把自己當騙人上當的誘餌。

    可惡!

    廖化咬碎鋼牙,刀光大盛中厲芒閃閃,飛身直劈太史慈。身後的士兵大駭,拚死跟上。

    太史慈右手一顫,又是漫天光華。

    「鏗鏘」聲不絕於耳。

    繼而槍影散去,只在廖化的臉上還殘留著不能置信的痕跡。自己捨生忘死拼盡全力地攻擊居然毫無效果地被太史慈如此輕描淡寫的化解了。

    忍受著自己因鋼刀脫手被震得虎口撕裂的疼痛,卻感到驀地肩頭一痛,鮮血從自己的身體中飛濺而出,宛若噴泉。

    慘叫聲起,廖化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黃巾士兵剛才被太史慈用槍挑起至半空中現在方才落下狠狠摔倒在地的結果。

    僅僅是銀槍游飛一匝,至少有十人拋跌噴血,其中兩人不待太史慈銀槍及體,便給太史慈奇異的內力入侵,活活震昏。

    其他人像見到死神接近般駭然猛退。

    正在黃巾軍魂飛魄散時,太史慈卻銀槍一擺,剛才狀若瘋虎般殺傷敵人的太史慈的士兵們卻開始緩慢而有序地開始撤離,那種悄無聲息的壓抑宛若千斤巨石壓得廖化和剩下的疲憊不堪的黃巾軍的戰士們喘不上氣來。

    太史慈想要幹什麼?

    頹然坐在地上的廖化簡直快要瘋了。

    直到本應該在曲成防守的老搭檔杜遠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廖化的內心才踏實了。

    一種絕望的踏實,一種識破了太史慈的計策卻無可奈何只能把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手中的踏實。

    像是放在刀俎上的魚肉,即便還活著,也是苟延殘喘。

    自己還能做什麼?

    問問杜遠,為什麼要放棄曲成,杜遠只是苦笑搖頭,似有難言之隱,別頭起身帶著黃巾軍的士兵們唱起了歌謠。

    晚風中,只有那陣淒涼悲苦歌聲。

    「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

    分隔線

    「啊——!」滿身大汗,無比虛弱的廖化從殺戮的睡夢中驚醒。

    遠方殺聲震天,近處卻只有杜遠在自己身邊。

    太史慈又開始進攻了嗎?

    杜遠這也是滿身疲憊的老搭檔回過頭來看著他,臉上擠出一絲勉強但絕對流露出真誠友誼的笑容。

    「你醒了……」杜遠一把拉起了他,把廖化的長刀遞到了他的主人的手裡。

    廖化手臂一陣疼痛,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雙臂已經完全腫脹了,能夠勉強提刀已算不錯,更遑論殺敵了。

    杜遠輕聲問道:「元儉,你可能舉刀?」

    廖化點頭。

    杜遠微笑,繼而喝道:「如此最好,元儉,你我來世做兄弟吧!」

    兩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深深向那殺聲最響處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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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史慈悠然地坐在馬上,旁邊是心事重重的王豹。顯是在擔心自己那兩個加入黃巾軍、被師父逐出門、自己牽掛不已的師弟。

    前方的士兵不待吩咐,弩箭齊發,射殺著毫無章法的敵人。

    王豹終忍不住了,開口道:「主上,你說這事情伊籍先生能同意嗎?」

    太史慈看了這得力手下一眼,心知此次能夠兵不血刃的取下曲成王豹居功至偉。

    不過王豹問的事情太史慈心中亦是無底,伊籍雖然出身寒門,但畢竟是身手等級觀念影響的人,要他接受這些在太史慈計劃中即將要投降的黃巾軍士兵,恐怕並非易事。

    不過太史慈另有方法,正待答言,場上形勢突變,廖化與杜遠雙雙殺到!

    廖化杜遠兩人慣於合作,聚到一起,由杜遠的長矛開路,見人便挑,一沾即走,不管是否刺中敵人,皆不停留;廖化的長刀更是大開大闔,充滿一往無前的的霸氣,直有橫掃千軍之概。還堅持著戰鬥的黃巾軍緊緊地跟在兩人身後,捨生忘死,與自己的首領組成一個三角戰陣,殺將過去。

    此時四周儘是敵人蹤影,喊殺震天,使人有不知身在何方之感。

    可惜廖化和杜遠遇到的是日後威凌天下的「太史軍」,這批人均是訓練精良,雖非身經百戰之輩,但無一不是體力過人之輩,更兼精於合作作戰,故廖化方面雖是人多,也不是其對手。

    在兩軍的貼身戰鬥裡,有組織和沒有組織,強弱真有天壤雲泥之別,太史慈平日裡對這支軍隊的訓練在此可發揮出了驚人的效果,那無所畏懼的殺戮氣息像一股暗湧般瀰漫了整個戰場。

    廖化和杜遠忽感壓力大增,這時他兩人己身帶多處創傷,不過此時已無暇顧及,一輪兵刃交聲之聲,廖化再劈飛了敵方兩名悍卒,不過對方也在他那尚算英俊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劃痕。

    廖化的速度提升至極限,刀出如風,快逾掣電,凡過處總有人應聲倒下。

    敵人只要踏入三步之內,定要濺血當場。

    他所到處骸狼籍,儘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廖化從未試過如此瘋狂的殺人,可說全是給迫出來的。

    自己和杜遠身後的士兵越來越少了,兩人正陷身於慘烈之極的近身殺裡,敵人無有休止地自四方八面湧來,眼睛這時都不管用,純憑感覺斬殺有如螻蟻附身的敵人,長矛狠辣,刀鋒無情。

    此時任誰都知道,兩人若給敵人闖入三尺之內,任管矛法刀法蓋世,也展不開手腳,那就是立斃當場的厄運。

    廖化已不知殺傷多少人.前方仍是無盡的敵人,何時才是盡頭?

    一陣氣餒,左腿立時中了一矛,幸好給身後杜遠飛了一矛及時震開,否則腿骨也要破裂。

    又是四把長矛在那陣金鐵交鳴聲中從四方八面一刻不停地向他攻來。

    廖化悶哼一聲,全力施為,刀勢大開大闔,流走無跡,同時迅速閃移,教敵人無法捉摸他的刀勢,此刻他刀疾如電閃,身後持長矛的兩人立即應刀拋跌,命斃當場。在刀光劍影中保得一時平安。

    廖化身在重圍裡,身上沾滿敵我雙方的鮮血,一輪衝殺後,銳氣已竭,身上更是已經脫力,唯有咬牙堅持。

    一陣眩暈,廖化已經知道自己是強弩之末,難以為繼。

    在儘是金星的眼裡,廖化只感周圍人影幢幢,他才劈出一刀,一把長矛破空而至,立往他身上招呼,不但疾快無倫,且力道沉雄,招數威猛之極。

    廖化想不到對方出了太史慈尚有此好手,悶聲不響,掣刀硬果,發出一連串金鐵交擊的脆響。

    那人顯然武功高明,廖化刀上的驚人氣勁,甫一交接,便把廖化硬給震退開去。

    廖化狂噴鮮血,踉蹌而退。

    身後的杜遠一把抱住了他。

    殺氣撲面而至。

    下一刻,一把長矛還差兩寸便要刺穿他的面門時停留在了廖化的雙目之間。

    「你們都給我住手!」一聲暴喝,有如平地轟雷,震懾全場。

    遠處不明所以的黃巾軍聞聲,轉頭看見主帥被抓,身軀一震,有樣學樣的跟著廖化和杜遠身邊的黃巾軍士兵們放下了武器,再不做無謂的抵抗。

    「大師兄!」

    廖化聞聲驚聲叫出來,不能相信的看著此刻端坐在一匹棗紅馬上,用長矛指著自己面罩寒霜的王豹。

    廖化想起一事,彷彿明白了什麼,轉過頭來盯向滿臉血污正扶著自己的杜遠,後者心虛的低下了頭。

    廖化什麼都明白了,長吸了一口氣,對著杜遠沉聲道:「你見到小師妹了?」

    杜遠霍地抬起頭來,搖了搖頭。

    王豹冷冷道:「是我在曲成現身,引杜遠出城,李仙兒師妹此刻正在幃縣。」

    廖化苦笑道:「大師兄不必多言,今日殺了我兩人,便當是為師門清理門戶了。」

    「廖兄這麼死了難道就甘心嗎?」一把尚嫌稚嫩卻老練異常的男聲富有磁性的傳了過來。

    廖化愕然,下一刻,太史慈神清氣爽地出現在了廖化和杜遠的身前。彷彿與這滿是血腥氣的戰場格格不入。

    但此時的黃巾軍無不把他當成了殺人的惡魔。

    「狗官,今日死則死耳,休得多言。」杜遠一聲吼叫,不示弱地用血紅的眼睛盯著太史慈。

    王豹冷哼一聲,長矛一閃,杜遠還未看清楚怎麼回事,自己的臉上已經被王豹的長矛的矛身鞭了一條紅道兒。

    杜遠摸著自己火辣辣的臉,狠狠的盯著太史慈,彷彿剛才打他的不是王豹而是太史慈般。

    王豹無奈地看著這個不聽話的師弟,轉過身來對太史慈賠罪道:「師弟無理,還請主上原諒。」

    什麼!

    廖化和杜遠聞聽王豹叫自己是師弟,心中狂喜,天哪!自己的什麼居然被師門再一次承認了,兩人從地上一躍而起,歡喜得什麼都不顧了,那還記得身上的傷口?

    太史慈微笑看著兩人,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道:「你們可願投降?」此聲已用上奇異內力,故而聲震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霎那間,全場俱寂。

    太史慈閃目看去,果然,這聲音是那個年輕人發出來的。心念電轉下已有定計。

    「杜遠,你可敢回答我幾個問題?」太史慈微笑道。

    「砍頭都不怕,還怕你這狗官的幾個問題?」杜遠輕蔑地說。

    太史慈絲毫不以為忤,淡然道:「你為何不願意降?」

    在旁的廖化哼了一聲,道:「我等謀此大事,就是為了殺盡這天下欺壓百姓的貪官污吏,又豈可和你們這種狗官同流合污!」

    「啪啪啪!」鼓掌聲起。

    「說得好!」太史慈在廖化和杜遠驚愕的表情下鼓掌道:「可是你們所謂的起義又和你口中的官兵有什麼兩樣?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廖化大怒,太史慈接著說:「你去殺狗官自有你的理由,可是你等為何無緣無故去屠戮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不要告訴我你們身上的財物都是那些世家大族家中的東西!我不信!」

    廖化張口結舌,太史慈冷冷道:「官兵欺壓百姓就叫貪官污吏,你們燒殺劫掠就是伸張正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廖化惱羞成怒:「你們還不是一樣?有什麼資格說我等!」

    太史慈哈哈笑道:「我要是跟你們或者和那些官兵一樣,我就不叫太史慈!」

    一頓,傲然道:「你要看清楚,打敗你們的不是那些不可救藥的官兵,而是這幃縣和黃縣兩地的百姓。我們根本就不是官兵,而是自發形成的鄉勇!」

    「什麼?」廖化懷疑自己的耳朵。

    太史慈笑了笑:「告訴你,此時的黃縣和幃縣完全是平民百姓的家園,這裡沒有狗官,也沒有世家大族,更不會有不合理的苛捐雜稅,你們現在所看到的就是你們的敵人,誓死捍衛家園的兩縣的百姓。」

    「騙人!」廖化不能置信道。

    太史慈嘴角逸出一絲微笑,一舉手,驀地,校場上所有的士兵以長矛頓地,發出怒吼:「為我兩縣,萬勝!」

    「為我兩縣,萬勝!」

    「為我兩縣,萬勝!」

    彷彿這每下長矛擊地的重音都深深地敲在廖化和每個黃巾軍俘虜的深處。這樣的軍隊的確不是以往所碰到的官兵。

    太史慈又一擺手,冷然道:「我希望你們弄清楚一件事,你們現在投降不是要投降給官兵,也不是投降給什麼世家大族,更不是投降給我太史慈一個人,你們投降的對象是這兩縣所有的百姓。」

    底下的黃巾軍茫然而又彷彿有一點明白地看著他,太史慈續而道:「你們投降的代價不是成為我們的奴隸,而是成為跟我們所有黃縣和幃縣百姓一樣身份的人!」

    發呆,集體發呆,連廖化也不例外。

    過了好一會,杜遠彷彿才清醒過來,高聲道:「大家千萬不可信他……」

    太史慈打斷道:「枉你還是墨門子弟,也不想想你的大師兄為何加入我軍?」

    廖化和杜遠一怔,想起了死去的師父平生「民為本」的心願,又看到王豹那充滿渴望和熾熱的眼神,不由低下頭來。

    杜遠更像起了此時遠在幃縣的心中玉人——李仙兒,不由心頭火熱。

    太史慈看著兩人的樣子,心知自己已經收服了他們,遂高聲向周圍的黃巾軍士兵說道:「或者在那些官兵的眼裡你們是不可饒恕的賊寇,可在我太史慈眼裡,你們只是走投無路與我們一樣的百姓。我現在可以保證,如果你們加入到我黃縣和幃縣成為我們中間的一員,你們一樣有飯吃,有衣穿,有地種!我們黃縣和幃縣的百姓是什麼待遇你們就是什麼待遇!」

    眾人歡呼!太史慈又道:「當然,想當兵的也可以,如果你不想留在這裡也可以,但——」太史慈聲音一轉,厲聲道:「我不管你離開我這兒去幹什麼,如果繼續為非作歹,劫掠百姓,我兩縣百姓和我太史慈誓殺此等惡賊!」

    黃巾軍的俘虜齊聲應是!

    廖化和杜遠亦是一臉的感動。

    兩人都是軍事迷,又都少年,飛揚跳脫,此刻得脫大難,竟然馬上與太史慈熟絡起來,紛紛請教這兩天的惡戰中他們不明白的地方。也不看王豹在旁連使眼色。

    太史慈卻心喜兩人直爽,告訴他們,待兩人傷好後細細說明。

    太史慈長長舒了口氣,廖化和杜遠雖非第一流的戰將,但在此階段,自己能夠收服他們已屬不易,讓他們守守城還是沒有問題的。

    眼下就剩下說服伊籍接受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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