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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之所以能在毫無背景的前提下走仕途,有一定的運氣成分在內。首先是極度賞識他的報社領導黃澤名不斷提攜他:從進入報社當記者,到報社改革中競聘中成為編輯中心副主任,接著進入編委會,三年後又升任總編辦主任,黃澤名功不可沒。
但是這些並不算什麼,他仕途最關鍵的一步是從報社中層進入報社高層領導班子。熟悉官場的人都知道,像報社這種自收自支的事業單位,只有高層領導才具有「級別」,進入領導班子就意味著進入了組織部管理的幹部體制框架內,才算是真正踏了仕途。
在濱海晨報集團副總編輯兼工會主席的任干了兩年,他又因為一則前瞻性的經濟報道引起了市委記杜庚的讚賞,再加已經成為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的黃澤名從中「斡旋」,他終於調入市委辦任副主任。從此,完成了從事業編製向機關編製的巨大人生轉折,成為濱海官場出了名的筆桿子。
可惜,官場新秀的崛起因為一場火災戛然而止。
在官場混,一要靠背景,二要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左右逢源,這兩者是一項基本條件,缺一不可。沒有背景的人,幾乎是起不來的,哪怕你再有能力。所以那些沒有天然背景的人,才不惜血本去鑽門子行賄,靠行賄來建立自己的背景。
嚴格說起來,安在濤的背景就是黃澤名。而黃澤名背後的背景,又間接成為他的背景。黃澤名能不斷扶他馬,除了看重他的為人品格和才幹之外,也與安在濤小心經營兩人之間的關係密不可分。
在黃澤名的身,打著領導兼師兄的旗號,安在濤細水長流常來常往,真要算起來也是花費不菲的。其實,安在濤也明白,他花的這點錢,在黃澤名眼裡並不算什麼,甚至黃澤名好幾回還回了他。
但是,這些錢是不能省的。過年過節要探望,長病生災要關心,都是需要花錢的。有些官員貪婪,無錢不會辦事;而有些官員對金錢看得稍淡,但也不會拒絕下屬的「饋贈」——因為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你把不把領導放在眼裡的事情。黃澤名就屬於後者。他不在乎安在濤的這些財物,但他在乎安在濤拿不拿他當領導看。
這一點,安在濤看得很透徹。
所以,勘破官場世情的安在濤很明白,眼前這貌似威嚴的陳副部長當年無情無義拋棄他們母子,說穿了就是為了保住他賴以飛黃騰達的背景。雖然他對於陳近南的發跡細節不甚了了,但想來是借了裙帶關係的力。前世的時候,安在濤偶爾也聽一些官場同僚議論過陳近南的背景,說是其岳父是燕京城裡某位開國元勳云云。
所謂無風不起浪,應該**不離十。
因此,為了繼續陞遷,陳近南絕不會承認他有一個私生子和舊情人……而是不是因為這樣,自己母親為了自己找到他,他才動了歹意?
安在濤一念及此,目光便變得憤怒和冰冷起來。
「你找我做什麼?」陳近南最終還是率先打破了房中的寧靜,冷漠得說道。
安在濤嘴角一曬,臉浮現起與他時下年齡並不相符的沉穩,「我沒有找你,我找我媽。陳副部長,請問我媽安雅芝來找過你沒有?她現在在哪裡?」
陳近南漠然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你媽,你走。如果缺錢,我這裡有兩萬塊,你拿去用。」
陳近南從隨身的黑色公文包裡掏出兩摞鈔票,輕輕地放在了茶几。
安在濤手心一陣顫抖,前世今生的怨憤怒火一起糾結起來,在他的血管裡蕩滌滾動著,他再也壓抑不住內心巨大的心靈風暴,怒吼了一聲,「不認識我媽,你來這裡幹什麼?你堂堂的正廳級幹部、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大人,肯出來會我這個毛頭小子難道就是為了施捨?陳近南,要不是為了我媽,我這一輩子也不想見你這張骯髒的嘴臉!」
「你很有錢?鯉魚躍龍門,自以為成龍了?」安在濤臉色漲紅起來,「收起你的臭錢來。我再重複一遍,我們安家跟你陳近南沒有一點關係……陳近南,我警告你,如果我媽有一個三長兩短,我就是豁出去跟你來個魚死網破!官運亨通、前途無量?哼,我就公開出來,讓東山省的老百姓們都看看,陳副部長背後究竟是一副怎樣的陳世美嘴臉……」
「不要否認,現在的親子鑒定技術很高,這是鐵的證據,你否認不了。」安在濤緊緊地咬住牙關,冷哼道,「綠島市市委副記,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接下來,應該就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再往後,還可以坐東山省省長的寶座……有了燕京那座大靠山,未來或許還能進政治局,進中央或者是國務院,是不是這樣,我的陳副部長?……如果我媽出事,我就是一頭撞死在中南海門口,也不會讓你這衣冠禽獸得償所願!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陳近南眉梢跳動了一下,他望向安在濤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他當然知道,這個站在自己面前情緒激動的小伙子,就是自己跟安雅芝當年的私生子,否則他怎麼會出來見他。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從未謀面的兒子竟然——
沉默半響,他掃了一眼呼呼喘著粗氣的安在濤,沉聲道,「你在威脅我?」
「你可以這樣理解。」安在濤平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告訴我,我媽在哪!」
陳近南眉頭一皺,「我說過,我不知道。她今天是來找過我,但我沒有見她,她就走了。」
「胡說!」安在濤想起時間一點點在消逝,距離母親自殺的日子越來越近,心中越來越暴躁,怒吼著,「陳近南,你拋棄在前,謀害在後,你簡直就是一個畜生!」
安在濤心裡已經形成了某種固定的思維幻覺,母親平白無故地為什麼要投海自殺?她在找了陳近南之後突然身死,這怎麼能與陳近南脫離了關係?
陳近南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站起身來,憤怒地揮手扇了安在濤一個耳光。
雖然不承認,但畢竟還是他的私生子。兒子當面罵自己「畜生」、「禽獸」,陳近南就是再冷酷沉穩也忍不住暴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