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年輕,二十出頭,少有的紅頭髮紅眼,眉宇如劍,少有的英俊。[閱讀文字版,請上]基恩很快認出,這人和先前的兩人是一路的,他的記憶力從來不會出錯,哪怕很久前只見過一面的人,何況這人白天才見過。
「你的同伴剛剛來過,你也想要什麼寶物的嗎?我沒有,殺了我也沒有。」
基恩的語氣很冷,條頓微笑道:「我可沒有那樣的心思。」
「那你……」基恩沒有說出「是來殺我的」幾字,他不敢保證這人在外面聽了他發誓報復的話是不是真來殺自己的,他有些緊張了。
「只是想和你聊聊。」條頓坐在了基恩身邊。
「有什麼好聊的?聊我是怎麼在這個城市裡活下來的?」帶有自嘲的語氣,基恩抱住膝蓋,彷彿很冷一般。
「沒人天生是乞丐,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走過的路和別人不同,裡面充滿了辛酸和不堪回首的記憶。藏有數不清的怒火,心有不平、不服……恨不得將所有人斬殺乾淨,活下來不靠別的,靠的是毅力,靠的是要有朝一日揚眉吐氣的決心。」
基恩聽愣了,這個人怎麼像是知道他所經歷過的一切啊?他卻不知,在條頓心裡,同樣也有類似的經歷,條頓不過在訴說自己的內心罷了。
條頓問道:「你叫什麼?」
基恩反問:「你又叫什麼?」
「條頓。」
「哦!」
基恩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條頓只是笑了一笑並不追問,「剛才你為什麼不答應喬治亞,要知道你現在一無所有,跟著喬治亞至少不會死,還有機會變成強者。」他就是因為這樣想,才跟著了喬治亞。
「喬治亞,他叫喬治亞嗎?我記下了。」基恩說這話時語氣很平淡,其實他的語氣一直很平淡,說什麼都很平淡,「你進來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不答應是嗎?」
「是。」
「很簡單,我反感他。」
條頓怔了怔,反感?他何嘗不反感喬治亞,但是在生存與反感之間,他選擇了生存,有生存才有機會,有生存才有希望。
基恩彷彿看透條頓的心思,道:「生存也要生存的像個人,我寧可忍受現在的屈辱,也不願忍受一輩子的屈辱,寧可暫時沒有自尊,也不想一輩子沒有自尊。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拘束。」
條頓呆住了,基恩的話就如一道霹靂斬在他的心上,斬在他思海深處。對了,就是這個答案,尋找離開喬治亞的理由,就是它,跟隨喬治亞七年,做了七年不想做的事,什麼恩也該報了,如今該是他離開的時候。
「謝謝!」條頓緩緩起身,「這些道理你是怎麼想到的?」
基恩沒有說話,只是望著漆黑的外面。這些年,沒人教他知識,所以他不會識字,但是並不妨礙他去聽故事,城中有個傻子老頭,白天喜歡坐在西面的一棵大樹下講故事,不管有人沒人,有雪沒雪,雷打不動。他還沒有殺死父親時,常去那裡消磨時光,然後把在附近喝得大醉的父親拖回家。其實他認為傻子老頭不傻,因為傻子老頭說的故事一點不傻,只是行為看上去很傻。
條頓見基恩不說話,笑了笑,摸出一枚金幣放在基恩身前。
眼看條頓跨出大門,基恩淡淡道:「我沒有向你討錢。」
「不,不是施捨,是你告訴我答案的報酬。」
「好吧,城西有一棵很大的樹,四、五個人才能合抱得過來,每天白天有個傻子老頭在樹下講故事,你去聽一聽,對你也許會有幫助。」
「謝謝!」
條頓走了,留下身上所有的錢財離開,他的心情舒暢,就在夜色下走向城西,他要在那棵大樹下等待傻子老頭,見一見所謂的傻子,然後,然後獨自進入埃斯百德森林,獵取些小魔獸,獵取一點錢財離開,當一個自由人。
坦桑城,一年中難得的一個月。
莫丁那·坎特公爵自然不會放過黃金般的一個月。
四個城門,所有三百名士兵全部被發派,拿著公爵令守住四個城門收取出入稅,縱然他被貶到北方極地坦桑,縱然他只有三百名士兵,縱然他不被撒旦一世所喜歡,但他的公爵身份不是假的,沒人敢反抗他的一紙文書,將埋怨壓在心底。要不是埃斯百德森林能帶來巨大的利益,相信不會有人大老遠跑來冒險還要受氣。
基恩遊蕩在街上討錢,大街上的人明顯不如昨天的多,他們通過拉幫結伙出北門進埃斯百德森林冒險去了,人數足有好幾千人。
埃斯百德森林是珂里特帝國最神秘最凶險的地方,進去的人多,回來的人少,但是回來的人無不滿載而歸,所以很多人明知危險還是會進去冒險,他們抵擋不了突然致富的誘惑。
傻子老頭講過一個故事,講的就是進埃斯百德森林冒險團隊的故事,傻子老頭的故事裡不止充滿離奇、驚險的情節和強大的魔獸,更充滿陰險、背叛和離棄,不能回來的人有多少是真正死在魔獸的利爪下呢?傻子老頭故事末尾講道:「相信自己不要相信別人。」
基恩看著一個個急匆匆奔北門而去的獵人、騎士、魔法師,心裡冷笑:都去送死吧。
拿著討來的三十多枚銅幣,又買了麵包和牛奶,吃著時,他意外看到了傻子老頭,後面還跟著那個紅頭髮紅眼睛的條頓,條頓還向他微微笑了一下。陽光下,條頓原來很英俊,只是精神不太好。
他跟了幾步,發現兩人是朝北門走的,這令他萬分詫異,難道……要進埃斯百德森林?唉,真是傻子。
他順道跟到家附近,看到兩人果然出了北門,搖搖頭回家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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