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將軍!」當沈靖倒下的那一刻,雖然段虎的威勢將他面前很大一批齊軍士兵嚇的不斷後退,試圖遠離他的攻擊範圍。然而還有一部分神力刀斧手沒有離開,反而聚攏在了一起,朝段虎衝了過來,這一部分人都是從沈靖當武成王之時就一直追隨他,後來雖然被洪峰打散編入神力刀斧手中,可對沈靖依然忠心耿耿。眼見沈靖後背受了段虎一記重擊後,渾身血脈爆裂,癱軟在了地上,便忘記了對段虎的恐懼,奮不顧身的殺上前來,試圖將沈靖搶下來,送往後方救治。可惜他們又怎會知道段虎的那一擊不但打斷了他的脊椎,更加打斷了他的心脈,即便再好的靈丹妙藥也無法救活他。
面對衝上來的這些忠心士兵,段虎像是根本不準備動手似的,手中蟠龍棍隨意握住,斜斜的靠在後背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了一絲惋惜。衝在最前面的那名神力刀斧手已經離段虎很近了,手中的板斧正準備狠狠的朝段虎劈砍過去,可他剛剛舉起手臂,忽然從城牆一側的樓車中衝出一個巨大的黑影,竄到半空中,以雷霆之勢重重的落在他的頭頂上。在那名刀斧手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便就從他的身上傳出一陣刺耳的辟啪聲,隨後他渾身的骨骼。被那個落在他頭頂的黑影給踩成了碎片。
「凶獸虎王!」隨著一聲聲驚駭的叫聲,那些神力刀斧手的腳步放慢了許多,全都提起兵器小心戒備。在虎煞殺神段虎的名號名揚天下的同時,始終追隨其左右的那頭體形超常巨大的從雲神獸也跟著一起為世人所共知。原本虎王的外形就已經夠嚇人了,現在它更是穿上了一件工部匠師為它精心打造的盔甲,除了將原來那件盔甲上的利刺依舊保留下來以外,匠師們更是別出新裁的在盔甲表面運用浮雕手法刻上了一張張充滿痛苦表情的人臉,讓人看了不禁有種錯覺,認為所有被段虎殺死的人魂魄都會被吸入這副盔甲之中,永不超生。
就在神力刀斧手的衝殺陣勢因為虎王的出現而緩了一下,段虎身法如電,邁步上前,將手中的蟠龍棍插在虎王鞍座一側的棍囊中,隨後順勢從旁邊取下固定在鞍座另一側的兩片大月殺,連接在月殺上強韌細絲被扣在了他的護腕上。
「你們現在放下兵器投降還來得及,本王可以留你等性命!」段虎拍拍虎王的頭顱,讓它讓開,然後看著眼前兩千多死忠沈靖的神力刀斧手,淡然的說道。
在主將倒下,局勢危機之時,這些人依然能夠拋卻死亡的恐懼,忠心護主,由此可見這些人皆是忠義之人。對於這種忠心耿耿的人,段虎很是欣賞,所以想要在不影響大局的前提下,盡量勸這些人棄械投降,雖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但依舊還是決定試上一試。
事情果然不出段虎所料,他的話音剛剛落下,那些神力刀斧手便不約而同的「呸」了一聲,隨後舉起兵器,奮不顧身的衝了上來。
「唉!」段虎歎了一聲氣,收起了心中最後一絲憐憫,手臂聚力,身形原地快速旋轉了一圈,同時將手中的大月殺用力朝衝上來的神力刀斧手甩了出去。只見兩道銀光從段虎手中飛出,極速旋轉著並發出刺耳的尖嘯聲,一眨眼的時間便從眼前的刀斧手方陣穿插而過,衝到了方陣中央。當銀光接觸到人身之時,那一瞬間似乎化作了虛無,從正面融入人身,又從背面詭異的冒出來,並且帶出了一抹艷麗的紅色,而那個被銀光穿透的戰士,他的魂魄似乎也隨著那一抹從他身體裡灑出的一抹艷紅而消散在空中,踉蹌的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
在那些因為同伴突然停下腳步而感到奇怪的刀斧手還未明白發生什麼事之前,段虎運用一種巧妙的手法,拉扯了一下手中連接月殺的鋸齒狀細絲,透過細絲再次向月殺施加了一道力量,令月殺的速度不減反增,並且改變方向,向兩旁尖嘯而過。在穿過了一層人牆後,月殺分別從刀斧手方陣中央部位的兩旁衝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重新回到了段虎的手中。
從段虎甩出月殺,到最後月殺重新回到手中,時間不過數個呼吸,那些在月殺畫出的圓弧軌跡之內的那些神力刀斧手,絲毫沒有感覺到正有一根細小而不易察覺的死亡之線,貼在了他們的身上。當段虎收回月殺之後,身形不做停留,手臂扯住鋸齒狀細絲,雙腿用力向後飛奔,猶如穿透了空間似的,一瞬間便衝到了十丈之外,而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還有一個模糊的影像停留在那裡。
「叮!」一聲清脆的聲響從段虎的手邊傳出。在大月殺中隱藏的機關作用下,鋸齒狀細絲快速的收回到了月殺之中,粘在細絲上的鮮血匯聚到了一起,順著下垂在外面的細絲慢慢的滑落下去,一滴滴的打在段虎腳邊的青石板上。
在段虎前面將近一千神力刀斧手全都變成了木偶一般,不能動彈,而在他們臉上充滿了驚駭和痛苦的表情,一塊塊臉部肌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揉捏似的顯得格外怪異。那些位置靠後的神力刀斧手不明白自己的同伴為何突然停下腳步,正準備上前詢問或催促,可是忽然從眼前同伴身上出現的一幕驚呆了所有的人。眼前這些人的皮膚似乎都不約而同的被刀子拉開了一條傷痕,鮮血從傷口中噴湧而出,很快便浸濕了他們的下半身,順著雙腳滑落到了地面,覆蓋了一整片青石板,形成了一個血池。同時傷口繼續擴大,傷口以上的身體部分似乎無法在停留在身體上面,一個個滑落下來掉在了血池上,內臟也隨著傷口部位流了出來,而那一個個失去了半個身子的身體依然站立著,形成了一個極為詭異的場景。
「啊!」眼前恐怖的場景,使得那些最靠近血池的神力刀斧手發出了令人顫慄的慘叫聲,剛剛被忠義之心驅散的恐懼又回到了他們的身上,並且隨著叫聲迅速蔓延開來。這些神力刀斧手剛剛燃起的鬥志之火也像是被浸入了眼前濃稠的鮮血中似的瞬間熄滅,只流下一縷青煙,身體也都因為恐懼而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就連兵器也有點拿不穩,更別提繼續跟段虎戰鬥了。
見到眼前失去了鬥志的神力刀斧手,段虎提不起一絲出手的興趣,於是朝虎王看了看,微微點了點頭。被血腥味激起獸性的虎王早已按耐不住,在得到段虎允許後,立刻迫不及待的朝神力刀斧手中衝了過去,利爪、牙齒以及盔甲上面的利刺都是它最好的攻擊武器,而那一千多失去鬥志的神力刀斧手則是它最好的獵物。
段虎不再理會眼前的殺戮,緩步朝躺在地上的沈靖走去,雙眼環顧了一下四周,被廝殺聲所籠罩的建安城在冬日寒冷的陰雨擊打下,顯得格外蕭瑟。東、西、北三處城門的齊軍都被漢軍死死的壓制,漢軍各部人馬已經陸續攻上了城牆,進入內城,特別是呂梁那邊更是將城門攻下,張孝則也親自率領四方召討軍中的騎軍從城門殺入,按照預先計劃直奔建安城的糧倉國庫而去。
在沈靖身旁站立後,段虎收回目光,低下頭看著腳下這名能夠令他施展全力的對手。由於沒有力量,天上那一個反常的雲洞逐漸被周圍的陰雲所吞噬,越來越小,冰冷的雨水也逐漸覆蓋了雲洞下的城牆。在雨水的洗刷下,沈靖充滿鮮血的臉變得格外乾淨,蒼白的臉色證明生命正逐步的在他體內流失,然而在清晰感覺到死亡接近的同時,他的表情卻顯得特別平靜,似乎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你的人很忠心,但卻沒有實力來支撐這份忠心!」段虎像是在跟老朋友交談似的,說道。
仰面躺著的沈靖眼睛緩緩朝段虎這邊移動過來,由於血液的流失,使得他的視線變得非常模糊,只能夠憑借聲音判斷其位置。在確定眼前的人是段虎之後,他大口的吸了兩口氣,沙啞著嗓子,張口說道:「他們很傻!不值得!」
段虎沉默了一下,感覺著沈靖的氣息逐漸衰弱下去,正準備張口將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一事告訴他,但是話到了嘴邊,又退了回去。
此刻沈靖眼睛已經差不多完全失去了神采,氣息也極為微弱,隨時都有停止的可能,忽然他似乎迴光返照,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著聲音朝著身邊的段虎大聲說道:「段虎,我的確是輸了,但你也沒有勝!」
沈靖莫名奇妙的這句話,令段虎感到不解,他眉頭微皺,淡然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哈哈!」沈靖用盡最後力氣乾笑了兩聲,隨著吐出最後一口氣的同時,喉嚨顫動的含糊道:「洪峰,你……還沒有勝過……」
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沈靖那口氣就已經吐完了,空洞的雙眼對著天空,張開的嘴巴微微上翹,似乎在用最後的力氣嘲笑段虎。然而就在段虎還在猜測沈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之時,轟的一聲,從建安城糧倉處忽然冒起了一股沖天大火,將四周陰霾的天氣照得通紅,即便是在段虎現在站立的位置也能夠感受到火光的熱度。在建安城糧倉著火後的數個呼吸後,建安城內有上千處地方不約而同的冒出了劇烈的火焰,在雨中這些火焰依然旺盛的燃燒著,並且按照一定路線迅速蔓延很快便覆蓋了整個建安城,將這座百年古都變成了一個火爐。
「是火油!該死的洪峰!」段虎此刻終於明白沈靖臨死前的那句話和嘲諷的笑容了,不禁咬牙切齒的怒吼道。
洪峰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守住建安城,所以他事先就做好了城破之後的準備,在城內一千多處民居莊園堆滿浸了火油的木材,並且利用充滿火油的溝渠將這些燃火點連接起來,以達到短時間內令大火蔓延至全城的目的。不過原本洪峰是準備以自己為誘餌,等段虎帶兵進城以後再點火,然而段虎派出稱心攻佔糧倉的決定,卻使得他不得不提前點火,以免稱心發現糧倉的異常,同時也為了防止糧倉裡面的糧食落入段虎的手裡。
提前點火很顯然打亂了洪峰所有的計劃,雖然漢軍有不少人殺入了內城,但是比起在建安城內還來不及撤走的齊軍士兵來,這點人就顯得微不足道了。那些從開戰到現在還未動一刀一劍的齊軍戰士們陷入了火海之中,變成了一個個火球,發出了最為淒厲的哀嚎,讓所有聽到的人都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面對佈滿全城的大火就連段虎也感到束手無策,他站在城墩上,眺首遠望糧倉方向,雙拳緊握,向糧倉位置蔓延過去的超常五感也因為大火的原因失去了作用,面對眼前的局面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從他心中升起。眼下最讓他關心的就是身處糧倉的御林甲士和四方召討軍的騎軍,他們是最先被大火包圍的漢軍,也是所有入城漢軍中戰力最強的兩支人馬,更別提統領這兩支人馬的稱心和張孝則了。如果他們二人身隕大火之中,那麼這將是段虎立軍以來,傷亡最為慘重的一次戰鬥,對漢軍的士氣也會有一定的打擊,從而為南征增添了一些不必要的變數,這是段虎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就當段虎擔心稱心等人的安危之時,他那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從大火的間隙中看到了一大隊騎軍正從遍佈燃燒樹木的街道上快速的朝北城門衝了過去。雖然大火一定程度上阻擋了段虎的視線,但是他依舊能夠從一些片段看到每匹戰馬上都馱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身著他極為熟悉的御林甲士盔甲,看樣子是在糧倉大火中倖存下來的御林甲士和四方召討軍。
既然有人能夠從大火中倖存下來,那麼以稱心和張孝則兩人的身手必然不會有事,稍微放下心來的段虎又將注意力放在了位於瞭望塔樓的洪峰中軍。只見他們面對大火似乎並未顯得慌張,反而盡然有序的避開激烈燃燒的著火點,朝城中心還未被波及的南齊皇宮撤去,看樣子是想要借用皇宮中的秘道離開建安城。
在這一大隊人馬中,段虎很快便找到了洪峰的帥旗,並且在旗子下找到了洪峰本人。這時,洪峰似乎感覺到了段虎的視線,向後看了看,但是大火阻擋了他的視線,而段虎卻憑借他的這一回頭,認準了其位置。
眼看著到手的戰果被對手給奪走,段虎可以說是惱怒異常,而對手此刻放了火之後,還能夠在他的眼皮底下從容撤走,這更是令他的怒火燃燒到了極點。段虎絕對不能允許有人能夠如此戲弄他,於是飛身躍到虎王身旁,從它鞍座後面取下箭匣,一手緊握天誅弓,縱身朝城門樓衝了過去。那些擋在他面前的齊軍士兵像是被急奔的大象撞擊了似的,全都在段虎霸道的力量下粉身碎骨,成了段虎宣洩怒火的附加品。
段虎很快便來到了城門樓下,身體微微下蹲,雙腳用力向上一縱,整個人似乎脫離了引力的控制高高飛起,到達頂端之後,又朝城門樓的樓頂極速落下,當快要到達樓頂之時,他雙臂張開,身子在半空中極速的轉動了一圈,一股升力令其下墜的身體反常的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然後便極為輕鬆的落在了屋頂之上。
從城門樓的頂端,段虎將建安城的局面盡收眼底,身居高處也使得他得以更加清晰的看到洪峰的中軍,並且將洪峰完全鎖定。他沒有絲毫猶豫,從箭匣中取出一根穿甲箭,搭弦開弓,將九石的天誅弓拉得滿滿的,箭尖對準了層層大火的另一邊、被大隊人馬簇擁著的洪峰。
「殺!」段虎臉上充滿殺意,眼睛閃過一道寒光,手指微微鬆開,只聽見弓弦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嗡聲,箭矢嗖的一聲射了出去,化作了一道肉眼難以辨識的虛影。
當箭矢射出的同時,幾名在洪峰身側的侍衛鬼使神差的落到了洪峰的身後,剛好擋在了箭矢的前面,然而蘊含了天誅弓九石之力的穿甲箭依然輕易的穿透了那幾名侍衛的身體,從洪峰的後頸穿了過去,又射穿了幾個人後,釘在了地上。洪峰中箭後便毫無意外的到了下去,在他周圍的人七手八腳的圍攏上去,場面非常混亂,很快在一名身上有傷的文士站了出來,手持洪峰令旗,指揮著人馬將生死未卜的洪峰裡裡外外圍了個嚴實,加快速度朝皇城內衝去,而段虎則站在西城門樓頂,目送著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