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段虎所料,當時間快要到丑時的時候,關月帶領著馬從綠洲按原路趕回,從馬匹上滿滿囊囊的水囊可以知道這次她不虛此行。然而在月光下,關月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半點喜悅,反而更加陰沉,似乎她這次帶來的不是飲水,而是毒藥似的。這種焦慮的心情一直影響著她,以至於當她穿越外層西域降卒把守的大營時,心急如焚的她絲毫沒有察覺到負責把守營門的那幾個西域人臉上露出的異常表情。
回到月族大營之後,關月吩咐手下將水囊統一收起來,沒有發下去,隨後徑直的走向董斌的中軍大帳。大帳和她離開時的一樣,***依舊沒有熄滅,當她站到門口,不知道進去後,該如何跟他說之時,帳內之人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動靜,略帶欣喜的說道:「小月回來了嗎?快快進來!」
關月深吸口氣,收斂了一下臉上難看的表情,掀開門簾走了進去,見到站在帳中央的董斌,直言道:「王爺,我們這次可能有麻煩了!」
見到關月臉上那還未完全隱藏的擔憂,咯登一下,董斌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此刻他心中從撤退那天起出現的不安情緒變得越來越大,很快就充滿了他的心房。雖然心中充滿了不安,但是他表面上依舊非常鎮定,只不過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極為肅然,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關月沒有打算隱瞞任何壞消息。將她所見到地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薰斌聽。原來當關月一路急行趕到了那個綠洲之後,她看到了段虎想要她看到的東西,原本在商人之間的傳言中綠洲那個巨大的水源如今已經縮小成一個小水池。在裝滿了所有的水囊之後,小水池已經變成了小水窪,雖然聽嚮導說水源以後還會恢復,但是卻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如今這點水,最多只夠這三十幾萬月族甲士一天所需。
聽完關月的話後。薰斌忽然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身子也需要扶著帳內的支架才能站立,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見到董斌如此,關月也不知如何是好,連忙上前扶住董斌,一邊為其推血理氣。一邊輕聲寬慰。此刻薰斌體內氣血翻湧,內息紊亂,雖然已經在關月地幫助下及時將其壓制,並導入正途,但還是受了些許內傷。
一口濃血從董斌的口中噴出,飛濺在地上的沙粒之上,很快就被乾燥的沙粒吸收消化,彷彿就像是在吸收董斌的生命似的。雖然董斌此刻臉色蒼白,但是雙眼卻散發出從未有過地清澈之色,似乎在吐出了一口濃血後。他的腦子變得清醒了不少,很多沒有想明白的關節要害。那一瞬間他都領悟到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董斌一臉恍然,喃喃說道:「那人一直在後面趕著我。就是想要讓我自己跑到這個陷阱裡來!高明,高明,沒想到我董斌一直都低估了你!」
關月似乎還不明白,皺了皺眉頭,問道:「陷阱?這是那人安排的陷阱嗎?」
薰斌慘笑了一下,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我估計得沒錯的話,從我們進入沙漠、或者是進入西域七國以後。那人和他的直屬獸騎兵就一直跟在我們身側。每當我們將西域七國的戰局穩定,準備修整並準備穿越沙漠的物資之時。他就會利用各種手段傳出一些消息,逼得我們不得不繼續趕路西進,就連一些穿越沙漠所需的基本物資也沒有準備好。他其實早就知道綠洲地水源根本不可能支撐我們大軍所需,一路上不斷的把我軍逼著進入沙漠深處,就是想要讓我月族大軍陷入這種斷水地困境。現在無論我們是繼續前進,還是退回西域七國,都沒有足夠的飲水支撐,我這六十萬大軍只能活活地渴死在這沙漠之中。」
「好毒的絕戶計!」關月緊咬銀牙,面露恨色,而後想了想,又寬慰薰斌,道:「王爺不用擔心!所謂天無絕人之路,雖然我們的飲水不夠六十萬人飲用,但是如果我們拋棄了那三十萬累贅,再節省一點……」
薰斌很快搖了搖頭,反駁了關月的想法,說道:「即便去掉那三十萬人,我們還有三十幾萬月族甲士,無論怎樣節省,飲水都不可能支撐我們走完接下來的路程。」
「但要是我們這三十幾萬人再減半呢?」關月一臉狠色,附在董斌耳旁,小聲的說道。
薰斌沒有立刻反駁,而是低頭沉思了片刻,而後長歎一聲,搖搖頭道:「不行!那樣我們會死得更快!只怕這也是那人的連環計策之一,他就是想要借用這點被我們當成希望的飲水做為引子,來挑起我們內鬥!我們月族甲士如果內鬥地話,那些西域降卒必然趁機造反,到時他就可以安享漁翁之利,現在他或許正在我們身邊的某處看著我們,等著我們出現內鬥地情形。」
「既然都這些不可行,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呢?」關月見自己在路上想的辦法,沒有一點用,不禁也有點焦急了起來。
薰斌示意關月不必攙扶,站直了身子,臉上露出決絕之色,雙眼充滿了令人心寒的狠辣視線,沉聲說道:「我董斌不會就這樣困死沙漠的,我們繞過綠洲繼續西進,趕在飲水消耗完之前,到達下個綠洲。」
關月並不明白董斌的想法,說道:「我們的飲水不是不夠嗎?即便節省最多也只能夠讓月族甲士支撐兩天,繼續西進……」
「水不夠!我們可以喝血!」董斌身上的氣息變得異常異常冷酷,說道:「我們不是還有三十萬降卒嗎?我們可以先喝他們的血,血不夠了,再喝水,我就不信這樣我們還趕不到綠洲。」
關月心中升起了絲絲寒意,而後深吸口氣,微微點頭,說道:「也只好這樣做了!但事先綠洲沒水的消息要完全封鎖,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所有的西域降卒都要全部解除武器……」
還沒等關月將自己的意見全部說完,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隨後喧鬧聲越來越大,變成了喊殺聲。董斌愣了一愣,而後似乎想到
,猛地轉頭看向關月,急聲問道:「那個西域嚮導現裡?」
「糟糕!」關月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沒有將唯一會洩漏水源消息的西域嚮導看管起來,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你……」董斌表情複雜的指著關月,不知道如何說她,很快他就用力的一甩手,快步走出了營帳,一臉愧色的關月也緊隨其後。
兩人走出營帳後,只見在大營南方傳了的喊殺聲最大,其他幾個外圍的西域降卒營地雖然也傳出了一些喊殺聲,但是相對較小一些。在月光之下,董斌依稀可以看到正有四部月族甲士前往南部營地平亂,其餘方向只有一到兩部人馬。
這時,一騎快馬從南面疾馳而來,在董斌面前勒韁急停,騎士翻身落馬後,急聲報道:「稟陛下,南營的西域降捽髮動了叛亂,殺死了督戰軍守將以及營中月族甲士,襲擊了中軍庫房,現在已經有大部分西域降卒裝備了兵器,正在攻打我軍本陣。」
隨後,其他三個方向的守將也派出了傳令兵,向董斌通報了此刻他們的情況,雖然他們所面對的西域戰士比起南方已經裝備了武器的西域降卒要好對付一些,但是那些西域人似乎已經知道了綠洲水源不足的消息。在一種橫豎是死的心態下,他們作戰反而更加勇猛,而且絲毫不畏懼死亡。整個氣氛顯得非常瘋狂。
「立刻通報各部將領,全力絞殺西域降卒,不得放過一個!」董斌知道內鬥地局面已經無法在阻擋,在段虎的精心安排之下,那些西域降卒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的死士,於是便下令絕殺,盡快結束戰鬥,趕在段虎做出反應之前。撤離這裡,繼續西進。
隨和董斌的命令下達之後,月族甲士開始奮力反擊,雖然憑借手中的兵器,將西域降卒死死的壓制在下面,但是西域人的瘋狂還是很大程度上給月族甲士帶來了極大的傷害。為了盡快結束戰鬥。薰斌也加入了戰場,他和關月率領那三萬精心組建地騎軍,對南面裝備有武器的西域降卒進行衝擊。
面對全副武裝的月族騎軍,那些裝備了武器的西域降卒即便是在全盛之時,也無法與之對抗,更別提現在一個個戰士都因為飲水、食物以及連日行軍弄得精疲力盡,空有士氣和戰意,絲毫無法對其做出有效抵抗。
薰斌一馬當先,手持一對短戟,以極其蠻橫之勢衝開西域降卒的防陣。所過之處無人是他一合之敵,在他身旁的關月手中彎刀。寒光四射,還沒等敵人反應過來。便輕輕地從其咽喉滑過,只留下一道致命的傷口。緊隨其後的三萬月族騎軍驅趕著戰馬,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擊著西域降卒,瞬間便將其好不容易組成的陣勢給衝散,並且繼續將抱成團的軍陣給撕裂分割。
在騎軍的協助下,南面的戰事進行得非常順利,很快就佔據了戰場上的主動。開始組成一個個小方陣,絞殺已經潰不成軍的西域降卒。雖然如此。雖然南面戰事月族甲士一方佔據了絕對優勢,但同其他方向一樣,已經開始拚命的西域降卒遠遠比他們想想地要難對付得多。有些西域士兵不惜利用自己的身體來卡住敵人地兵器,讓自己的同伴有機會對敵人發動致命地攻擊,有些失去了兵器的西域士兵用他最原始的工具牙齒或者雙手,想盡一切辦法來給敵人造成傷害。面對這樣已經忘卻死亡的敵人,月族甲士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全力揮動手中兵器,即便雙手早已失去了知覺,也不能放鬆下來,因為只要放鬆下來,那麼就有可能成為地上躺著的屍體中的一員。
當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的戰鬥之時,一小隊西域降卒正在脫離戰場,快速地向東南方向移動。雖然他們走的時機和地點選擇得非常好,在雙方激戰正酣地時候,從一處靠近沙丘的地方脫離戰場,快速的翻越了沙丘之後,憑借沙丘的遮擋,在不知不覺中離開戰場,但是這一幕卻無意中被一名在連城寨就追隨董斌的老將看到了,已經殺紅了眼的他命人找機會向董斌通報了一聲,便帶領著手下的兩千多人朝那隊人馬追殺了過去。
兩隊人馬你追我趕,快速的向東南方向急行,在翻過了兩座沙丘之後,終於老將率領的月族甲士終於追上了這隊西域降卒。
因為連日來飲水不足乾糧很難下嚥,這些西域人沒有吃太多東西,奔跑了一陣後,體力無法再支撐,不得不停下腳步,任由兩千月族甲士圍攏過來。被圍之後,這些西域人並不準備束手待斃,紛紛拿起手中僅有的武器與敵對峙,手持盾牌的人自發的站在了外面,後面是長矛兵,最後是持有彎刀的戰士,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防禦方陣。
那名老將並不準備給西域人任何休息恢復體力的機會,在自己的人將其包圍之後,立刻高聲下令道:「殺!」
面對如狼似虎般撲過來的敵人,西域人緊了緊手中的兵器,準備奮力迎擊上去。然而還沒等兩隊人馬兵器相交,異變突起,只見在一側山丘之上忽然升起了無數閃亮的異物,這些異物以極快的速度劃破沙漠的黑夜,如同疾風驟雨一般沉沉落下,輕易的刺穿了那些月族甲士身上的皮甲,並且穿透了他們的身體,憑借殘力深深的插入沙地裡面,露出了它的原形,原來是一根根一臂長的短矛。
那名老將也被籠罩在短矛之中,他雖然奮力盪開了幾根長矛,但是還是無法阻擋他必死的命運,十幾根短矛瞬間穿透了他的防禦縫隙,刺穿了他的鐵甲,卡在了他的身體裡面。隨著血液的流失,他的生命逐漸消散,視線也慢慢的變得模糊起來,在臨死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面熟悉的下山黑虎旗幟從沙丘後面冒出來,已經說不出話來的嘴巴在最後一口氣的幫助下,抖動著發出驚駭的呻吟聲,道:「聖天可汗段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