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摩納是僧城內眾多乞丐孤兒中的一員,身材瘦小的他平常都會和夥伴們在下城區的街市上乞討,至於上城區,那是貴族老爺們居住的地方,他從來沒有進入過。數天前,攻城戰的時候,他和一些機敏的夥伴們躲在了下層區的一些廢棄房屋內,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而那些走在大街上想要趁火打劫的乞丐流氓們則都被入城維持治安的月護軍給當場斬殺。由於時局還未平定,僧城內頒布了禁行令,他們很難從那些大門緊閉的房屋裡乞討到食物,這些天他和他的夥伴們都是餓著肚子,所以當他們聽說僧諦城最大的帝剎世家巴比司家族準備舉辦宴會的時候,他便決定帶領夥伴們離開居住地,冒險到上城區來找吃的。
在進入上城區的街道上,羅摩納又遇到了幾伙和他們打著同樣主意的乞丐,幾幫目的一致的乞丐團伙聯合在了一起,形成了看上去聲勢頗大的乞丐大軍浩浩蕩蕩的向上城區走去。中途雖然遇到了幾隊巡邏兵,但從這些巡邏兵身上的穿著和裝備來看,他們的出身似乎也不太好,所以在同病相憐的心情之下,羅摩納他們沒有受到過多盤查。
乞丐們很快就找到了擁有僧諦城最大莊園的巴比司家族,他們並沒有立刻上前乞討,反而是躲在了暗處,看著一輛輛裝飾精美的馬車將那些高貴地客人送入莊園內。一直等到巴比司家族按照吠陀習俗將大量的麵餅米酒放在門口的神龕前。他們才一擁而上趁亂搶走那些食物。
這些食物都是獻給神靈的,按照下城區的規矩在獻給神靈之後,食物便會分給乞丐,算是積累一份善德,然而上城區並沒有乞丐,這些貴族老爺也不在乎這點善德,所以祭奠神靈之後的麵餅美酒都會扔到吠陀江內。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乞丐大軍,巴比司家族的管家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當他反應過來叫護院時,食物早就被哄搶一空,看著逃入暗巷之內地乞丐們,他只能朝著他們的背影揮舞拳頭,咒罵不已,氣惱的吩咐下人重新準備敬神的祭品。
羅摩納和他的夥伴們都是還未成年的孤兒。加上連日來地飢餓,使得他們根本無法在那些成年乞丐中佔到優勢,哄搶到的食物根本不夠他們分。看著集中在眼前的幾張麵餅和周圍一雙雙飢餓的眼神,身為首領的羅摩納不禁犯難,並不太濃密的眉毛逐漸考慮,硬是在額頭上擠出了幾道皺紋。
「怎麼辦?羅摩納!」站在一旁的夥伴詢問道:「這些麵餅太少了,根本不夠我們分。」
「我知道。」羅摩納轉頭瞪了瞪那名先行開口詢問的乞丐,然後深吸口氣,咬咬牙說道:「這些麵餅先分給那些年紀小、生病的,至於沒有分到的再想其他辦法弄食物。」
這個決定顯然並不讓人滿意。但是出於對羅摩納地信任,其他的小乞丐還是決定遵從。將食物交給了一些比他們年紀更小或生病地乞丐。看著那些拿到食物、正在狼吞虎嚥的夥伴們,那些沒有分到食物地小乞丐們都不約而同的嚥了嚥口水。羅摩納艱難的將視線從那一張張咀嚼的嘴上移開。放到了巴比司家前的神龕上,看著那些重新準備好的麵餅,一邊吞嚥著口水,一邊想著辦法。可是無論是什麼辦法,都無法令他穿過那些身強體壯的護院私兵,拿走神龕上的麵餅。
正當羅摩納神色變得有些沮喪地時候,從旁邊的一條暗巷內走出了幾個看上去很不起眼地乞丐。他們看到羅摩納他們不禁眼睛一亮,似乎猜到了羅摩納眼前的困境。快步上前,故作關切。問道:「你們是不是食物不夠分呀?」
看到有陌生人接近,羅摩納和幾個身體相對強壯的夥伴將其他人護在了中間,警惕的看著來人,並且問道:「你們是誰?想要幹什麼?」
「呵呵!」一個看上去像是首領的人站了出來,乾笑了兩聲,說道:「我也是上游白葉城的乞丐,原本想要趁著巴比司和大德聖主聯姻來這裡撈一點好處,可惜好處沒有撈到,反而被滯留在了城內。今天出來打探消息,看看有沒有離開的可能,無意中看到你們沒有吃的,想要幫你們一下,並沒有其他意思。」
「白葉城的乞丐?」羅摩納不屑的看了看這幾個人,雖然他的歲數不大,但是在僧諦城及其周邊城邦也混了十多年,大部分的乞丐都認識,為了討生活也練就了一套識人的本領。一看眼前這幾人,聽到他們說話,就知道這幾個人肯定不是白葉人,聽口音似乎來自南方,而且從他們的體形和氣勢來看,這幾人也絕對不是什麼乞丐。
雖然明白眼前幾人身份可疑,很有可能是間諜,但是羅摩納很聰明,沒有當場揭穿他們,因為要是在這裡揭穿他們,很可能會被眼前這幾人殺人滅口,更別提從他們手中弄到一些好處了。於是乎,心中已經有了定計的羅摩納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問道:「你們準備怎麼幫我們?我可事先聲明,我們都是乞丐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放心,我不需要什麼值錢的東西,」那名首領微微一笑,轉身接過一個包袱,將其打開,露出數十張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麵餅,說道:「你們只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這些麵餅就屬於你們了!」
眾多小乞丐同時吞嚥了一下口水,視線全都集中在了眼前的麵餅上,羅摩納也不例外,不過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抬頭看著那名首領,說道:「你要問什麼問題呀?太過深奧的問題我可不會!」
「放心,不會是什麼深奧的問題,就是一些平常小事。」那名首領笑著將麵餅推倒羅摩納的懷裡,表示誠意,然後連續問了幾個很普通的問題,都是一些民生小事,如這些天月護軍從城內住戶收集的存糧都送到哪裡去了等
羅摩納一邊將手中的食物分給夥伴,一邊回答眼前這人的問題,雖然他只是個乞丐,但他所知道的消息也不少,回答得很讓這人滿意。就當眼前這人的問題差不多快要問完的時候,從這條小巷的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陣低沉的獸吼聲,並且伴隨著整齊的行軍腳步,看樣子是一支不同於巡邏兵的正規軍。
這股人馬似乎正在朝這邊走來,那幾個打探消息的人臉色變了變,也不多言,快速的退入暗巷之內,向下城區的方向遁走。或許是受到了那幾人的影響,羅摩納也顯得有點驚慌,連忙帶領著夥伴退入暗巷之內,蹲在牆腳下,屏息向那條相對亮敞的巷子看了過去。
沒過多久,這隊人馬便映入了羅摩納的眼簾,在前開路的是一小隊六十人組成的重甲步兵。他們一個個體形威武,穿著閃亮精緻的重甲,肩上披著一件血紅斗篷,腰間挎著一把吠陀特有的彎刀,刀鞘有著精美紋飾,臉上全都戴著雪神聖獸的面具。看著這些人披風上用金線繡出的紋飾,羅摩納可以肯定眼前這隊開路的重甲步兵,應該是才成立沒有多久的月護神軍。
月護神軍是段九靈自己組建的一支精銳大軍,人數限額在三萬人,分成了步、騎、像三個兵種,其人員全都是由月護軍中的精銳戰士和密宗、奢那部僧兵組成。直接歸段九靈指揮。這支大軍可以說是段九靈地近衛軍,再加上軍隊的武器裝備絕對比其他各部月護軍高上幾個層次,所以月護軍的戰士也都以能夠進入月護神軍為榮。
「月護神軍在這裡,那也就是說……」看著這隊堪稱天兵的月湖神軍從面前經過,羅摩納心中一個激靈,頓時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這時月護神軍已經走了過去,跟在後面的是一群奢那教僧眾,他們口中念誦著經文。並且由女僧將一些象徵著潔淨的花瓣灑在地上。隨後兩行穿著華麗的僧兵和一個巨大地華蓋出現在眾人眼簾,在華蓋之下有著一大一小兩個人。這兩個人都騎乘著身披堅甲的巨獸,其中身材壯碩的一人,打著赤腳,下身穿著一條黑色的傳統吠陀長褲,上身只是簡單的披著一件長袍。在火光之下。裸露在長袍外面的堅實胸膛有著不少地傷痕,看上去很是嚇人,配合這人壯碩的身軀、油光發亮的光頭、臉上那個下山黑虎的文身和胯下那頭兇惡的黑色巨獸,他顯得更像是神話傳說中的惡神。
相對於高大男人的兇惡外形,在他身旁那個騎著白色巨獸的小女孩就顯得清麗脫俗,特別是那一身經過精心設計的服飾,使得她活脫脫的就是那個神話傳說地月護
「是雪神聖獸!」「她是月護聖主!」雖然這些小乞丐並不是虔誠的奢那教徒,但是從小聽到地神話和從寺院中看到的壁畫,使得他們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個小女孩地身份,紛紛忘記了自己的處境。驚聲叫了出來,還有一些人朝小女孩跪了下來。口中念誦著敬神的祈禱文。
這些小乞丐的驚叫聲和祈禱聲,並沒有驚動眼前這隊人馬。他們好像早就知道了這裡有一群人似的,只有那些護衛的僧兵稍微看了一下這邊,而整個隊伍並沒有因此停下來,繼續朝巴比司家走去。
見到這隊人馬的反應,羅摩納心中似乎做出了艱難的決定,臉上露出了決絕之色,沒等身邊夥伴反應過來,便衝出了暗巷。衝到了隊伍旁邊,朝華蓋下地人跪附下來。行最高的大禮拜禮節,口中大聲地叫道:「羅摩納拜見至高無上的月護聖主!」
羅摩納的突然衝出令到護衛的僧兵變得有點緊張,在護衛統領的示意下,從隊伍中走出來兩個僧兵將羅摩納一把架起來,手則伸向了腰間的彎刀,似乎想要就地將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解決掉。羅摩納的同伴都被自己首領的舉動給嚇傻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羅摩納也不禁為自己的衝動和荒唐的想法感到後悔。
「慢著!」這時一個聽上去很是怪異的吠陀聲音將感到絕望的羅摩納救了下來,隊伍在聲音落下之時,也停了下來,緊接著那個聲音又吩咐道:「把那個小子帶過來。」
被兩名僧兵鉗制住的羅摩納雙腳離地,整個人懸在半空中,從隊伍護衛讓開的一條道路中,被架到了華蓋前面,並扔到了地上。羅摩納強忍著身上的疼痛,跪附在地上,冒著冷汗的臉緊緊的貼在地上,不敢多看身前兩人一眼。
段虎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小乞丐,在從臨時府邸到這裡的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乞丐,但是他們全都躲在了暗處或是惶恐的看著他們、或是朝段九靈行跪拜禮,從沒有一人敢走出來。如今這個看上去歲數並不是很大的小乞丐竟然有膽量跑出來,不禁激起了段虎的興趣。
在段虎父女兩人胯下的神獸這時也湊上前去,嗅了嗅小乞丐身上的氣味,雪神獸似乎並不怎麼喜歡這人,嗅了一下便高傲的抬起了頭,而虎王則像是將羅摩納當成了玩偶一般,身處利爪將他的頭撥弄了幾下。兩頭神獸的舉動令到羅摩納驚懼非常,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了起來,恐懼重新佔據了他的身體,一股子尿意從他的跨間傳遍全身。
「你叫什麼名字?」自己父親為什麼會對一個小乞丐感興趣,讓段九靈很是不解,於是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人,見到段虎並沒有打算親自開口詢問後,這才問道。
「稟告聖主,賤民叫羅摩納!」聽到問話,羅摩納不禁鬆了一口氣,連忙回答道。
段九靈又問道:「你的膽子倒是挺大的,這樣突然冒出來,難道不怕侍衛把你當成刺客給殺了嗎?」
「怕,當然怕!」羅摩納想好了一番說辭,道:「但是賤民一想到,有人想要對聖主和救贖月護軍不
忍不住衝了出來,還望聖主恕賤民不敬之罪。」
「有人想要對本尊主不利?」段九靈已經逐漸適應了自己這個月護聖主的身份,改用吠陀上位尊語,問道:「你說來聽聽,是誰想要對本尊主不利?」
聽到段九靈的問話,羅摩納連忙將他所知道的一些對月護軍不滿的城內帝剎世家和盤托出,最後還將剛才那幾個看似奸細的人也說了出來。
「你知道得倒是很多!」雖然羅摩納說得很快,但是對於已經基本掌握了吠陀語的段九靈來說,聽起來並沒有什麼困難,她還不時的將話翻譯給對吠陀語並不在行的段虎聽。
聽到段九靈的贊語,羅摩納不敢居功,連忙說道:「大雪山女神庇佑,賜予了賤民一雙明亮的眼睛和靈敏的耳朵,令賤民能夠看穿那些聖主敵人的偽裝。」
「大雪山女神的光輝無處不在!」隨行的奢那教大祭司毗耶沙恭敬的朝段虎行了個禮,然後低頭看著羅摩納,說道:「看來你的出現也是受到了那個雪山女神的指引,協助月護聖主完成大業。」
對於毗耶沙的話,段虎很不屑的輕哼了一聲,雖然為了能夠征服並統治吠陀,段虎需要這些宗教來拉攏吠陀百姓,但是他並不相信宗教這一套,奢那教和密宗的那些神靈在他看來全都是一些被他利用地傀儡罷了。很難起到敬畏之心。
在聽完羅摩納的話後,段九靈抬頭看了看段虎,似乎在詢問段虎該如何處理這人,而段虎則想了想,從身上取出一袋錢幣,扔到了羅摩納面前,說道:「明天下午,到城外的月護軍軍營來。」
說完之後。便揮手下令隊伍繼續前行,而羅摩納則趴在地上半天都沒有起來。直到隊伍完全過去好遠,夥伴畏畏縮縮的從暗巷裡走出來,查看他的情況,他這才坐了起來,撿起地上的錢袋。大聲的笑了起來。
「爹爹,你為什麼要給那個小乞丐機會呀?」快要到巴比司家門口之時,段九靈忍不住用周圍人全都聽不懂的中原話,詢問道:「其實那個小乞丐所說得事情我們全都知道,而且那幾個人是誰派出來地我們也很清楚,他只不過說了一些我們知道的事情,對我們根本沒有半點用處。」
「這點爹當然知道。」段虎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段九靈的頭,說道:「我之所以給這個小乞丐機會,只不過是因為他有膽識。而且他的能力也很不錯,能夠知道那麼多對我們不利的帝剎家族。其中還包括周邊的幾個城邦,足見他有著自己地一套情報網絡。」說著。他又冷冷的回頭看了看還趴在地上的羅摩納和圍在他周圍的小乞丐,道:「在吠陀的下層平民中,乞丐佔據了三成左右的人口,雖然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之人,但是他們分佈很廣,在各個城邦中都很不起眼,如果能夠善加利用的話,應該能夠起到不小作用的。你將來想要掌握吠陀。這樣的人才不可或缺。」
「既然這樣,爹爹何不讓九靈現在就將他收為麾下。何必等到明日?」段九靈也回頭看了看已經坐起來並大笑不止的羅摩納,說道:「而且爹爹你給他地那袋錢幣,分明是想要陷害他,要是讓人知道他身懷巨款,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死在他人手裡。」
「一名將來或許能夠掌握權力的屬下,能力和忠心固然重要,但運氣也很重要!」段虎冷酷地笑了笑,轉頭朝段九靈說道:「你等會兒將這小子身懷巨款,而且密告帝剎家族的事情傳出去,如果他能夠在明天下午還能活著到月護軍軍營地話,就表明他有氣運,是條可以培養的狗,否則我們就要另選他人了。」
「嗯!」段九靈並不習慣段虎這麼冰冷的語氣,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點了點頭。
就在段虎到巴比司家中赴宴的同時,遠在東方的吳國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兩天前前吳國武成王沈靖借口清君側,忽然領兵十萬,從吳國南部的吳江縣入侵吳國,隨後大軍勢如破竹一連攻克了吳國七個郡城,吳國半壁江山頃刻落入沈靖之手,不少吳國將領也紛紛投降沈靖,此刻沈靖的兵力不減反增,達到了二十萬之巨。
眼看著吳國便要完全落入沈靖之手,這些年已經被酒色財氣完全腐蝕的吳國文德帝沈沖不甘心自己地江山落入自己這個便宜兒子手中,在皇后林沐娥的慫恿之下,向段虎地漢國遞交降表,甘願歸順漢國,以保有自己的榮華富貴。
一直關注吳國情況的段冰由於事先有段虎的授意,並且擁有呂梁、趙炎兩部人馬的調兵權,加上自己手中的世子親軍,在接到吳國的降表之後,便立刻下令呂梁率軍進入吳國境內,藉機插手吳國事務,將吳國納入漢國的版圖之內。趙炎的人馬也開始南移,進入荊州,隨時準備渡江,加入吳國的攻勢。
與此同時,一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南齊皇帝忽然重新啟用洪峰,並且讓其率領三萬人馬進攻位於吳國南方的南疆三苗,似乎準備將三苗之地重新收歸齊國,以此利用七年前的盟約扼制住漢國對江南的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