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進入并州境內的段虎看著手中的奏章,不禁皺了皺眉頭,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這時吳媧兒驅虎上前,見到段虎臉上的異樣表情,於是問道:「王爺為何皺眉?莫非是北疆出了什麼意外?」
「不是北疆,而是荊州和雍州!也不是壞事,而是好事!」段虎將手中奏章遞給吳媧兒看,說道:「你當年也是執掌朝權,每天都要應付各種心思的臣下,想必這種猜測下臣心思你比我厲害些,幫我看看他們這老幾位到底是玩的什麼把戲?」
吳媧兒接過奏章仔細的看了看,只見這本奏章是四人聯名書寫,內容雖然詞藻華麗,但根本意思就是因為其族人參與了段漢兩大案件之一深感痛心,認為這與自己家教不嚴有關,所以上奏折請罪,並捐出自己家族七成的田地,以示懲戒。看完之後,吳媧兒反而有些不解了,將奏折遞還給段虎,說道:「這奏折上面不是說得很明顯嗎?就是想要用田地來抵罪。」
段虎搖了搖頭,將奏章交給緊跟身旁的荊十三收藏,又轉頭朝吳媧兒說道:「如果是在案發之後,立刻上了這本奏折,那麼就有可能向奏折上說的那樣他們是想要用這些田地來抵罪,但是案件已經處理完結,對他們的處罰也已經執行了,他們在過了將近十天以後,才寫這份請罪折子。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雖然這幾大世家地老頭子都快要進棺材了,但也不至於這樣遲鈍吧!」
「喔!被九靈聽到了,爹爹說外公是快要進棺材的死老頭子。」這時段九靈騎著展輕靈的朱龍馬從旁邊竄出來,一臉幸災樂禍的說道:「回到蒼隴後,九靈要告訴娘,讓娘不准你進房間。」
段九靈這段時間和展輕靈關係很好,首先因為展輕靈武功高強,跟她對練起來不像是其他人一樣三兩下就完了。每次都要打到千招之後,才能獲勝,而且兩人的武功都在同時增長,始終都是棋逢對手。其次就是展輕靈和段虎的關係模模糊糊的,雖然說是師娘,但段虎對她卻沒有半點師娘的敬意。對於這位說不清道不楚地師奶,段九靈反而沒有對其他長輩那樣的敬意和畏懼,更像是朋友,其中當然也少不了展輕靈的刻意結好。
面對女兒的威脅,段虎笑了笑,說道:「你如果敢跟你娘說,爹就讓你跟你弟弟一起去你大娘那裡學文,到時不知道是爹痛苦些,還是你痛苦些。」
段九靈最怕的事情就是跟柳含嫣學文,雖然柳含嫣不懂一點武功。但是只要眼睛一瞪,她就像是老鼠見到了貓一樣。不敢有絲毫反抗,所以一聽見段虎用這個來威脅自己。便連忙駕馬跑開,並回頭朝段虎做鬼臉道:「爹爹,最壞了!就知道欺負九靈。」
「哈哈!」看到段九靈的鬼臉,段虎大笑了起來,段九靈在他眼裡就是他地開心果,比起少年老成、智比天高的段冰,他反而更喜歡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因為她無論是在性格和天賦上都和自己很相似。
「要是九靈是個男孩子就好了!」吳媧兒也很喜歡段九靈。所以想到段九靈的將來,不禁感歎道。
段虎轉頭看了看吳媧兒。神色淡然的說道:「女孩子又怎麼樣?我既然能夠讓我的妻子執掌百官,就能夠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女王。」
「啊!」吳媧兒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竟然會得到一個這樣的回答,看著段虎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就這樣說說算了。
段虎沒有想過做過多的解釋,而是岔開話題道:「如今四大世家將他們手中七成地田地捐獻出來,想來可以補充這次接納江南流民所需要田地的空缺,不過這些田地全都是位於荊雍兩地地肥田,如果就這樣分給那些流民顯然有點不合適。」
「這很容易,王爺將那些軍屯薄田分配給這些流民,然後減輕這些流民所需賦稅,至於那些肥田就全部改為軍屯,這樣不但可以有利於軍心,也可以解決流民安置問題。」吳媧兒想了想,建言道。
「嗯!你說得有理,就按你的意思辦理,你認為誰來負責這件事好些呢?」段虎點了點頭,又問道。
吳媧兒建議道:「辦理這件事地人最好是跟四大世家都說得算話,並且跟軍隊的關係也不錯的人。」
「有這樣的人嗎?」段虎皺了皺眉頭問道。
吳媧兒笑了笑,點頭說道:「說起來,還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就是現在擔任吏部侍郎的石濤。」
「嗯!石濤的確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才。」段虎搓了搓下巴,轉頭朝荊十三,說道:「你立刻草擬一份王令,任命吏部侍郎石濤為屯田將軍,專門負責軍屯改民屯事宜。」
十三躬身退下。
吳媧兒這時又問道:「王爺,媧兒有一事不明,就是王爺為何要將四大世家地家主召入京師?你不是最討厭見這些所謂的世家家主嗎?」
「你也是執掌過大權地人,應該知道什麼叫做身不由己!」段虎長歎了口氣,說道:「雖然我一直都不喜歡這些世家大族,這些年來也刻意的打擊世家大族的勢力,並且建立免費私塾、學院,全力提拔寒族,但是到了最近我才發現在我麾下擔任重要官職的官員有七成以上出自各個大小世家。我專門命人調查了一下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官員的選拔機製出了差錯?一查才知道,並非是我指定的選拔機製出錯,而是那些寒族的思想本身就有問題。他們這些寒族官員對那些世家身份都非常癡迷,認為一個沒有世家身份的官員永遠要比別人低一等,所以他們在當官之後,便迫不及待的與一些地方世家大族結親,即便和一些世家大族沾上一丁點邊也比純寒門身份要好得多,在那七成的官員裡面有將近一半在當官之前是寒門身份。」
出身自冰原的吳媧兒顯然也不知道一個世家身份竟然有如此魅力,眉頭微微一鎖,說道:「所以你
藉著這兩個案子為由頭,讓小事化大藉機整治一下這族。」
「不錯。」在妻子面前,段虎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說道:「那時我就是想要藉著這兩個案子,將朝中的官員和世家大族清理一遍,所以我殺了一大批官員,並且把那些世家大族殺得只剩下了十三家。但事後一想,我這樣做可能是錯了,因為這樣做的話,反而會將世家的勢力集中起來,而且我消滅了一些世家,必然又會有新的世家出現,殺之不盡、除之不絕。我仔細的想了一下,覺得這些世家大族就和洪水一樣在淹沒農田的同時,也帶來了肥沃的土壤,令到來年的莊稼長得更好,與其堵,不如疏,所以我才會想將四大世家的家主們全部召集起來,想要制定一套規範世家大族的法則,盡量將世家的力量集中掌握在手中。」
「原來如此。」吳媧兒笑了笑,說道:「看來那幾位家主誤會了王爺召集他們到蒼隴的意思了。」
「與其說誤會,我倒是覺得有人在故意推波助瀾,想要在納民令上幫我一把,否則不會這麼巧,前一天韓昭雲傳信給我擔心田地不夠,今天四大世家捐獻田地的奏折就送過來了。」段虎摸了摸下巴,看了看蒼隴的方向,道:「在蒼隴我已經下令各級官員不得跟到京的四大世家家主有任何接觸。想來經過之前地事件後,他們不會忤逆我的意思,這樣一來那個暗中幫忙的人就一定是四大世家的家主之一。我那個老丈人一向看我不順眼,一定不會幫我,上官伯玉喜歡和我老丈人攀比,只要我老丈人不出手他也不會出手的,如此人選就只剩下兩個了。」
吳媧兒協助段虎分析道:「想要林家和上官家主動獻出這麼多的田地,必然要用詭計來騙。要是詭計被拆穿了那麼就有可能得罪這兩個世家,以及兩個世家身後的兩位王妃。剩下的兩個人中鮮於沖為人極為油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利人不利己地事情,而郭家自從七年前被你救下之後,又蒙你重用其家族中的人,對你感激不已。是四大世家中對你最忠心的人,看來做這件事情的人應該是郭家的郭義。」
段虎搖了搖頭,說道:「郭家忠心於我,並不是什麼秘密,林家和上官家又豈會不知,所以要騙倒這兩個佔據捐田大頭的家主,必然有一個兩家都信任地人從中周旋,這樣看來和兩家關係都不錯的鮮於沖也參與了其中。」
「但這樣一來,如果事發鮮於沖不就得等於是罪了林家和上官家嗎?」吳媧兒有點不同意段虎的看法道:「以鮮於沖的性格絕對不是那種人呀!」
「其實你們都看錯了鮮於沖,你們認為鮮於沖只不過是一介封疆大吏、一個世家家主。在我眼中他更像是一個商人。」段虎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伸手一把將吳媧兒的腰摟住。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的鞍前。兩人共騎,不顧其反對,貼在她耳邊說道:「商人的性格是什麼?利之所趨。只要是有利益的事,他就會去做,當年他只不過聽我說了三言兩語就願意效忠於我,也就是因為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利益。這次我準備在北疆來一場大戰,所以命鮮於家全力製造我所需要的兵器裝備,鮮於沖必然從這些兵器裝備地數量和構造上。看出了一些端倪,知道我一定會要拿下吠陀和安息兩國。所以才會有事先捐田賺取功勞,將來再討要封賞。」
「莫非他想要以地換地,舉家遷往西域?」吳媧兒被段虎點醒,猜測道:「所以他才會格外比別人不同,捐出名下了九成的土地。」
段虎點點頭,臉上讚賞地笑了笑說道:「其實他故意比別人多捐出土地,也同樣是想要提醒我,這件事情他也有份!這個老小子果然不簡單,竟然能夠將局勢看得如此透徹,想要來個破釜沉舟,舉家遷徙!」
吳媧兒顯然不解鮮於沖的這一反常舉動,問道:「鮮於大人不是在王爺麾下很受重用嗎?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冒險地舉動呢?」
「很簡單,因為他看到了鮮於家的未來,知道鮮於家再在中原待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發展的可能。」段虎為吳媧兒解惑道:「鮮於沖這七年來一直都是擔任荊州太守一職,除了他和黃烈以外,在其家族裡沒有一人官職超過三品的,這說明什麼?說明鮮於家的人沒有從政從軍的人才。隨著我漢國強大,一統天下是必然的,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將會不斷的有新地世家、新的勢力崛起,漢國內部地權力鬥爭也會越來越激烈,直到統一天下的那一天才能最終的定下勢力格局。一個缺乏人才的世家佔據了一塊巨大的利益,必然會引起其他人的嫉妒,所以鮮於世家絕對沒有辦法支撐到最後,鮮於沖必然會要謀求出路,而最好的出路莫過於離開中原,遷居西域。」
「原來鮮於沖是這樣想的。」吳媧兒面露恍然之色,跟著她又以古怪的目光轉頭看著身後的段虎,說道:「我今天才第一次發現王爺竟然對時局政治看得如此清楚。」
「哼!」段虎沒好氣的冷哼一聲說道:「你們這些人總認為我很少插手政事,就是對政事一無所知,殊不知什麼叫做旁觀者清!我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展看全局,反而能夠發現不少的事情。」說著,又停頓了一下,低頭朝吳媧兒說道:「今日之話你聽過就算了,不要再傳於第三人之耳。」
「媧兒明白。」吳媧兒忽然覺得自己開始看不透段虎了,之前看段虎似乎覺得他是個透明的,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而今天聽了他的這番對時局世家的分析後,她覺得以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是段虎展示給所有人看的假象,他真正的心思卻沒有人能夠清楚,這一刻她才明白過來天下人都小看了段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