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的人馬在東靖州的澱城停留了下來,雖然這裡可以說繁花似錦,即便是在夜裡也有如白晝,喧囂和玩樂始終沒有斷絕過,但段虎此刻卻沒有心思四處遊玩。就連因他的到來,而在擴建後的澱城東側鬥獸場舉行了非常盛大的歡迎慶典,段虎都只是讓吳媧兒代表他,領著展輕靈和段九靈參加,而他自己則待在了澱城東側一個西域式的小宮殿裡,靜靜的等待著一個人,一個從北疆趕過來的人。
段虎在幾天前已經接到了來自北疆的戰報,戰況並不是太理想,由於薰斌對木華和拈八魯的兵力戰法極為熟悉,在幾次遭遇戰中,皆佔上風,使得兩人軍隊不得不退出龍庭與駐守朗巴城的嚴勇、五部玄甲軍、雄獅軍、西域龍槍軍組成一道縱深防線,阻擋了董斌聯軍的攻勢。在五部玄甲軍、雄獅軍和極為善於防守的西域龍槍軍相互配合,正面阻擋董斌聯軍的同時,嚴勇親自率領自己在北疆新組建的十五萬赤甲鐵騎和五千冰原蠻族的獸騎兵,繞過董斌軍陣,偷襲董斌後軍的糧倉。在一擊得手之後,嚴勇迅速回身衝擊對自己軍隊不熟悉的安息軍陣,並斬殺安息援軍的主將於陣前,殺敵三萬有餘,而安息援軍的慘敗和糧草被燒,逼得薰斌聯軍不得不退回龍庭西側,重新修整,等安息和吠陀的第二批援軍一到,便再發起新的一輪攻擊。
雖然薰斌一戰擊潰了安息援軍,但是做為叛軍主力的董斌和阿術卻損失極少,相對於木華和拈八魯的兵力損失,兩者只不過打了一個平手,此外根據情報吠陀和安息兩國的第二批援軍將會是第一批援軍的一倍有餘,到時嚴勇的兵力將會處於劣勢。嚴勇很清楚自己的危機所在,於是他再聽到幽州已經平定之後,一方面請求調派熟悉北部草原之戰的紀維謙北上馳援,另一方面則向段虎提出了希望能夠在啟用戰時徵兵令,擴充軍隊。其實按照段虎定下的規矩四名大將軍都有啟用戰時徵兵令的權力,黃烈、呂梁和趙炎三人也都使用過這項權力,而嚴勇是第一次使用所以顯得小心謹慎很多,讓人感覺他沒有其他三名將軍的豪爽,但也正式由於嚴勇的這種謹慎小心、步步為營的態度,才使得段虎放心將北疆這麼大一塊地方交給他。
對於嚴勇提出的兩項請求,段虎同意嚴勇實行徵兵令擴充軍隊,但是對於他提出紀維謙進入北疆參戰的要求卻沒有允許,而是張孝則及其四方征討軍調往北疆協同作戰,其中的意思就是要嚴勇以後的戰鬥以防守為主。
在這座小宮殿內,細細的聽著鬥獸場方向傳過來的喧囂聲,下午開始的慶典隨著黑夜的到來進入了高潮,現在在鬥獸場內一次鬥獸場有史以來最大的人獸斗已經開始,身在澱城的人都被狂熱的叫喊聲給吞沒了,相對安靜的澱城街道卻給了一些偷雞摸狗者極好的良機。
「王爺,您嘗嘗這從西域運過來的金邊苦葉茶,味道還不錯。」現任澱城城主,已經更名為李常恭的李三極為恭敬的端了一杯茶走了進來,小心的放在段虎身旁的矮桌上。
李三在段虎的王府之內當了六年的外府總管,由於其人能言善辯,辦事穩妥,而且應對一些官場上的交流也顯得八面玲瓏,所以很得段虎信任,曾專門派他前往禮部歷練了一番。在去年段虎便給他改了一個名字,並將他派往澱城擔任趙士從的副手,就是想要鍛煉其實政能力,也好將來將他提拔上去。
趙士從在前些天被調往幽州,擔任幽州太守,李常恭由副手轉成了正職,澱城的上層權力變動很是突然,一部分澱城商戶擔心澱城的政策會有什麼變動,以前趙士從做出的承諾也會失效,所以都變得有些不安,人心浮動。不過李常恭接手澱城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了一個安民令,表示澱城的一切政策法規都是段虎定下來的,他無權更改,也不會更改,隨後他又接見了澱城商會的一些頭頭們,用自己的手法將他們安撫下來,這才使得澱城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李常恭雖然辦事能力出眾,為人也極為謙恭,但他卻有一個極為不好的毛病就是貪財,當他還是王府的外務總管時,他便有過收受賄賂的不良記錄。不過他比起其他一些貪財的人要稍微好一點的就是他知道分寸,什麼賄賂收了不會有事,什麼賄賂收了會有很大的麻煩,這他分得很清楚,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值得一個什麼價錢,絕不會試圖去觸及段虎對他的忍耐底線,所以儘管在他擔任副手期間有不少的御史曾經彈劾過他,但段虎依然沒有責罰他,也就是這個原因。
段虎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葉,微微的喝了一口,而後看了看躬身侍立在身旁的李常恭,指著這個小宮殿,笑著說道:「你的日子過得也蠻滋潤呀!就連小宮殿也蓋起來了,聽說還養了八九個異國侍妾,
你應該是我麾下文武百官中女人最多的一個!老實跟這一年來在澱城撈了多少油水?」
聽到段虎的話,李常恭不禁打了個冷顫,微微抬頭,看了看段虎的臉色,見他並沒有生氣,便笑著說道:「回稟王爺,小三子這不還是沾了王爺您的光,那些個商會的頭頭們一聽到小三子以前是王府的外務總管,一個個就屁掂屁掂的跑過來送錢、送禮。您也知道小三子的毛病,這些送上門的錢小三子總不好意思往外推吧!所以就全都收下了,總共是十三萬八千六百兩銀子,其他的古玩珍寶二十七件,各色美女六人,另外這座小宮殿也是一個西域商人送的。」說著,又加了一句,道:「不過小三子收了這些東西後,並沒有做出任何的承諾。」
「嗯!」段虎點了點頭,將茶放到一遍,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也清楚你是從我府裡出來的人,代表的也就是漢王府,為人處世要小心點,不要讓人抓住太多的把柄。你來澱城才不過一年,而我這一年裡面接到御史台彈劾你的奏章就不下三十本,這也算是百官之最呀!」
李常恭連忙跪下,說道:「王爺明鑒,小三子是在這裡衷心為王爺辦事呀!」
「起來,起來!我並沒有責怪你。」段虎淡然一笑,伸手將其扶起來,看著一臉惶恐的李常恭,說道:「其實為人貪一點,並沒有什麼,但是你也別飢不擇食,什麼阿貓阿狗的錢全都收呀!那個號稱澱城一霸的巴魯不就是因為你收了他的錢,就變得更加肆無忌憚,還把對手的滿門都滅了,要不是趙士從及時將他給解決處理掉,還指不定鬧出什麼事端來。因為這件事御史台三十二位御史聯名告你貪贓枉法、縱人行兇,這可是我段漢建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若不是我看在你上任一年來將澱城的稅收提高了三成,幫你將這件事情壓了下去,否則你就算不死也要扒層皮。」
「小三子,叩謝王爺照拂恩德!」李常恭又跪了下來,連連磕頭,誠惶誠恐的說道。
「你是我身邊出去的人,我自然會照拂的。」段虎示意李常恭起來,並指點說道:「你現在也是一城之主了,而且澱城又極為特殊,治理手法不能依照常規,如果你認為有什麼辦法能夠更好的治理澱城,能夠提高澱城的稅收,你就放開手去做,後面有我給你撐腰。」
李常恭站起來後,沉思了一下,說道:「王爺,小三子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您正好在這裡,就幫小的拿一個主意,行嗎?」
見段虎點了點頭,李常恭將他醞釀已久的想法說了出來。在澱城的稅收裡面主要的稅收是來此佈滿澱城大街小巷的賭場妓院,佔據整個澱城總稅收的七成,而自由商貿區的稅收只佔一成半,另外一成半來自已經被段虎用私庫買下的鬥獸場。李常恭的想法就是在鬥獸場的周圍,建立幾家官營的妓院和賭場,從中分一杯羹,但是這樣的話必定會引起澱城內其他商戶的不滿,若是因此影響到了澱城的繁榮,反而得不償失,所以李常恭一直都沒有提出來。
段虎想了想說道:「商人無非是利之所趨,他們也明白什麼叫做民不與官鬥,只要不是太過削弱他們的利益,他們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現在澱城賭場的稅率是三稅一,而妓院則是五稅一,都算得上是高稅率,你可以用調低稅率來和那些商會頭頭們做筆交易,相信他們會答應下來的。至於調低多少,你最好按照你的想法直接給尚書令上本奏章,由他來決定。另外像官營妓院和賭場這種下九流的行業事情,朝廷不合適介入其中,你最好是以澱城城守府的名義自己參與其中。」
李常恭侍立在一旁,仔細的記下段虎所說的每一句話,連連點頭稱是,這時供奉樓高手荊十三忽然輕輕敲門,說道:「王爺,您要見的人已經來了,正在前廳等候。」
「嗯!你去把他帶過來。」段虎吩咐了一聲,又轉頭朝李常恭,說道:「這件事情就這樣辦吧!不過尺度要把握好,不要再讓御史台找你的麻煩了。」說著頓了頓,又說道:「再過幾天,就是含嫣的生日了,你也算是個大財主了,吐一點血出來吧!買個稀罕玩意,進一點孝心,讓她開心一下,至少在政事方面她說的話要比我有力得多。」
李常恭舉止謙卑的說道:「王爺,請放心,小的給大王妃娘娘的禮物早就準備好了,一定會讓娘娘滿意的。」
說完,李常恭又和段虎寒暄了幾句後,便躬身離開了房間,而在他離開之時,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和他在門口擦身而過,他很清楚自己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躬著身子退出了房間,直到荊十三將房門關上才敢抬頭,轉身離開。
「末將扎傑叩見王爺,願長生天的光輝將永照王爺。」那名黑衣蒙面人將頭上
取下來,露出一張極為陌生的異族人臉龐,見到正坐虎,連忙上前行最重的五體投地大禮道。
「你起來吧!」段虎連忙起身上前將扎傑扶起來,然後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示意他坐下,然後問道:「你家將軍現在怎麼樣呢?」
這個瘦小的異族漢子沒有坐下,而是恭敬的站立在段虎的身旁,回答道:「我家將軍現在很好,已經得到了阿術的信任,阿術做出的大部分軍事決定都要詢問我家將軍的意見。另外末將來的時候,我家將軍曾命末將向王爺解釋,為了取信阿術,我家將軍不得不將王爺派往身邊的官員殺掉,還望王爺恕罪。」
「嗯!沒關係,你家將軍所作的事情都是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的,不關他的事。」段虎擺擺手,表示不會有問題,然後又神色肅然的問道:「我讓你家將軍辦的幾件事情,都辦得怎麼樣呢?」
「都已經辦妥了!」扎傑連忙從懷裡取出兩份羊皮卷,攤在段虎旁邊的桌上,說道:「這兩張羊皮捲上面都是吠陀和安息兩國的軍事地圖,上面詳細的標明了吠陀和安息兩國的所有軍事要點和兵力部署。」說著,又取出了一封信件,交給段虎道:「此外董斌和阿術現在的兵力狀況和安息吠陀援軍的兵力形式也都寫在了這上面,不過因為叛軍的軍事行動都是臨時由董斌和阿術指定的,所以我家將軍無法預先得知,還望王爺恕罪。」
「沒關係!如果我們能夠預先直到董斌的軍事行動反而不好,那樣的話演的戲就不像了。」段虎取出信件稍微的看了看,自言自語道:「看來這次董斌學乖了,把後軍糧倉放在了大後方,還派重兵把守。」
扎傑笑著說道:「這次不乖不行,後將軍把叛軍的糧草燒了以後,薰斌和阿術不得不自毀承諾,向其治下的族人徵收糧草,使得他們的聲望一時間降到了谷地,而且他們還對那些吠陀和安息的士兵欺壓我們族人的事情不聞不問,所以在他們治下領地內的族人都怨聲載道,不少的頭人和西域七國的貴族也都心生不滿。」
「心生不滿是嗎?」段虎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子,仔細的想了想,說道:「你覺得以董斌和阿術現在徵收的糧草能夠支撐到明年嗎?」
扎傑想了一下,回答道:「只怕很難!如果只是董斌現在的兵力,想要支撐到明年開春,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但是再過不久又會有將近三十萬吠陀和安息的援軍趕到北疆,以現在的糧草能夠支撐到近冬就不錯了!」
「若是這樣的話,他們肯定要想辦法弄到糧食,以董斌和阿術的頭腦他們絕對不會蠢到再次向百姓徵收糧食,這樣的話,他們肯定會從吠陀和安息購買糧草。」段虎將那兩卷羊皮攤開,看了看羊皮上面所繪製的精細地圖,指著上面的幾處險要,說道:「安息和北疆的西域七國有著茫茫的克泊木塔沙漠阻隔,到了秋冬季節正好是沙漠的風沙期,糧草絕對不適合在這種季節運送,那麼他們就只能從吠陀運送糧草。」
段虎想著想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似乎有了什麼主意似的,但他又沒有說出來,而是將羊皮卷重新收起來,轉移話題道:「阿術讓你家將軍派人過來澱城是有什麼事情嗎?」
扎傑也是個識趣的人,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見段虎已經轉移了話題,便隨著他說道:「阿術派末將過來這邊,主要是想要探聽一下中原的局勢,由於中原所有的消息已經對封鎖,所以他們不清楚中原的戰事到底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看來阿術已經開始沉不住氣了,」段虎冷冷一笑,說道:「你回到北疆後,也不必隱瞞,將中原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給阿術聽,最好將消息完全傳出去,讓整個叛軍全部聽到。」
「末將遵命。」扎傑連忙點頭道:「末將一定會好好利用這次隨末將來的那些人,相信過不了多久,王爺收服定州,平定幽州的事情就會傳遍整個北疆大草原。」
之後,段虎又跟他說了一些需要帶過去的話,這才讓荊十三秘密的送他離開了小宮殿。在扎傑走了之後沒多久,段虎又命令除了踏雪軍和守月軍以外,其他五部玄甲軍立刻動身趕往北疆,聽候嚴勇調遣,一隻信隼也攜帶著張孝則的調令,飛往蒼隴,一場針對董斌、阿術、吠陀和安息的巨型陷阱慢慢的鋪設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