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殿乃是百官早朝議事的地方,殿內豎立著四十五根大圓柱子,每根柱子上面刻著九十九條五爪金龍,頂上的房梁有九十九根,覆蓋屋頂是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塊琉璃瓦,屋頂兩頭分別用走獸之王從雲獸和飛禽之王烏風鷹的石像鎮住,四角則用天地四靈為托柱。
在殿內正前方是一個高台,用青石鋪設了九層,高台上放著一張龍椅,是用純金製成,高台下方有六排座墊,官員按照品級和職位,依次就座,六品以下和外放述職的官員則只能在門外候著,等候傳召才能入殿,若擅自入殿,殿門外的御林甲士有權將其就地格殺。長公主和太子另外設座,分別在高台兩側,在下去就是韓王、晉王和很少露面的趙王的座位,蒙武等朝中大員則跪坐在第一排。
司禮黃門將段虎引進崇明殿,行到第四排,指著左側首位,說道:「段將軍,您就坐這裡吧!」
「這不是首位嗎?」段虎愣了愣,疑惑道:「我一個新進官員坐首位不太好吧!」
「呵呵!看將軍的樣子,實在不像外間傳聞的那樣張狂。」司禮黃門掩嘴輕笑,解釋道:「將軍任南衙禁軍大統領乃是四品武官之首,而樞密院行走也是四品高位職官,您身上還有皇上御賜的虎行玉珮和太祖金鑭,以您的身份,沒讓您坐第一排。就已經是委屈您了,坐第四排首位綽綽有餘。」
「多謝大人提點。」段虎抱了抱拳,而後疾快地將一張交鈔塞在司禮黃門的手中。
司禮黃門心領神會的將交鈔收入衣袖之中,一臉諂媚的說道:「大人有什麼需要儘管叫奴婢,奴婢就在門外候著。」
段虎點了點頭,而後跪坐在座墊上,手中握著朝板,身體挺直。雙目微閉養神,整個人就跟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在他周圍想要湊過來搭訕的人見此情形,也沒敢去打攪他。
沒過多就就聽見殿外的司禮黃門尖聲叫道:「龍行布雨,辰時,百官迎朝。拜!」
段虎掙開眼睛,跟著眾臣一起跪附在地上,一會兒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從殿外傳來,緊接著久安帝在眾多小黃門的引導下,走入殿內,坐上了龍椅。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齊聲喝道。
久安帝擺了擺手,說道:「眾卿平身。」
「謝萬歲!」
段虎和眾臣一起直起身子來,此時他與久安帝看過來的目光相對,忽然感到久安帝地目光顯得極其冷漠,而又有著一股殺意。段虎心中暗道:今天恐怕是最難熬的一天。
「百官朝議,奏!」當百官全都坐穩之後。司禮黃門尖聲叫道。
接下來百官奏報大秦各地的事務,有很多事務非常繁雜。而且朝臣的意見向左,於是幾派人就在朝堂之上爭吵了起來。這些事情看在段虎眼中就像是幾批商人圍在一起侃價似的,除了他們自己感覺快活以外,其他人都感覺無聊透頂,於是乎段虎端坐在座墊之上,一動不動,閉上眼睛,繼續養神。準備接下來的口舌大戰。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一些瑣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之時。一名御使從朝列中走了出來,舉起朝板,躬身道:「臣要彈劾虎賁將軍段虎。」
「來了!」段虎心中暗道,立刻掙開眼睛,朝那人看了過去,那人他記得,昨日隨著晉王到過鳳翔軍營。
段虎轉頭看向一臉陰笑地晉王,心中明白這次攻擊發起人是他,原因估計就是昨晚段虎對他的蔑視,在他心中那是對他最大的羞辱。可是令段虎感到意外的是,長公主對晉王麾下之人的舉動是一臉驚訝和茫然的表情,顯然晉王的舉動超出她的想像,沒有跟她商量過。就連久安帝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彈劾打亂了手腳,雙眉緊鎖,一臉的不悅,這次彈劾不在他地控制範圍,雖然也同樣是針對同一個人,但是卻超出他的掌控,讓他有種莫名地空虛感覺。
「你可知道你所要彈劾的人是誰?他可是我大秦第一猛將。」久安帝朝那名御史問話,語氣中略帶嘲諷。
「第一猛將?」那名御史不屑地看了看端坐在武官一側的段虎,說道:「不過一屠夫爾!」
「呵呵!朕聽人說起段卿家,萬人敵有之、虎煞有之、第一猛將有之、即便是戰神也有之,」久安帝淡淡一笑,調笑道:「可就是沒有聽人說過屠夫二字,你用詞倒也新鮮,說吧!到底因何事彈劾段卿家?」
那名御史舉起朝板,貌似義正嚴詞的說道:「臣彈劾段虎目無軍法,為禍京師。」
「此話怎講?」久安帝明知故問道。
「昨日段虎未有軍機處調令,擅自調集軍隊,形同謀反,乃其罪狀之一,」那名御史細細數道:「段虎令麾下軍隊衝擊鳳翔軍大營,殺傷鳳翔軍足足萬人、還將前來救援的白甲、衝陣二軍殺傷三千餘人,其斑斑罪行皆有證據。」
聽到這裡不但久安帝聽出不對味了,就連長樂長公主也話中的大破綻,一臉懊惱,恨不得上前抽那御史兩個耳光。
久安帝絲毫沒有惱怒之情,反而笑著朝段虎問道:「段卿家,你對御史的彈劾怎麼看?」
段虎站起來,走出朝列,學著其他朝臣的樣子,高舉朝板,說道:「御史所言句句皆實。」
眾臣皆嘩然一片,兩兩相瞰,表情各有不同,嘲諷、驚訝、惋惜、信任,幾乎一瞬間讓段虎掌握了朝中眾臣對他的態度,對敵友有了一個大概地印象。
「你的意思就是你認罪嘍!」久安帝也對段虎地回答感到驚訝,疑惑的問道。
「認罪?」段虎裝作一臉茫然,說道:「臣無罪,何來認罪之說?」
久安帝不解的看著段虎,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御史所言皆實嗎?」
段虎正色道:「對呀!御史所說的都是實情,但對臣的指罪,臣不敢芶同。」
「不敢芶同?」那名御史叫囂道:「莫非你沒有擅自調兵,沒有攻伐同僚?」
「這位御史的性子怎麼那麼急呢?臣話還沒有說完,就跳出來亂吠一通。」段虎神色平靜的應對著,朝久安帝舉起朝板,緩緩說道:「臣的確未得軍機處的調令就調集軍隊,但是臣有皇上授予的
權,按照大秦律法,持有專斷聖旨的武官可以調集總人的軍隊,臣不過才調集五千人,並未牴觸大秦律法。」
「握有專斷之權可以調集軍隊嗎?」久安帝臉色一驚,轉頭朝大理寺常卿問道:「大理寺常卿你熟知大秦律法,大秦律法裡有這麼一條嗎?」
大理寺常卿上官正一臉茫然,搖頭道:「臣熟讀大秦律法,並不知道有這麼一條呀?」
「段虎!」久安帝惱怒的用力一拍文案,叫道:「你竟敢戲弄朕,你可知道這乃欺君之罪,這……」
「臣不知有罪。」段虎很無禮的打斷久安帝的話,而後轉頭朝上官正問道:「上官大人說熟讀大秦律法,不知大人可曾看過太祖訓律?」
「啊!」經過段虎的提醒,上官正立刻想了起來,躬身說道:「啟稟皇上,微臣記起來了,在太祖訓律之中,的確有一條曾經提到手持專斷聖旨的武官可不通過軍機處的調令,調集一萬人的軍隊。只是大秦開國之後,頒布了新的律法,朝廷各個衙門也很少用太祖訓律作為律法準則,這……」
「上官大人,若段某沒有記錯的話,我大秦立國至今,並未宣佈太祖訓律已經作廢了。」段虎神色自若的說道:「也就是說,太祖訓律依然有效,上官大人,我說得對嗎?」
上官正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段將軍所言句句在理,就此事來看,段將軍並未做錯。」
「好了!你退下吧!」久安帝擺了擺手,示意上官正退下,向段虎不無嘲諷地說道:「看來只是讓你兼任樞密院行走,還是屈才了,也該讓你也到大理寺再去頂個職位。」
「謝主隆恩。」段虎很正式的拱手謝恩道。
「你……」沒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話。竟然被段虎給利用了,久安帝很是氣惱,狠狠瞪了段虎一眼,說道:「第一條罪狀你有太祖訓律,但是御史彈劾的第二條攻伐同僚,這應該沒有什麼律法你了吧!」
「臣正要說到這一點。御史大人說臣攻伐同僚,實在是荒天下之大謬。」段虎把久安帝的怒視,當作微風拂面,不以為意,而是轉頭極為不屑的看著那名御史,用整個大殿都能聽得到的聲音,大聲問道:「段某請問御史大人,當時段某麾下有多少人馬?」
那名御史絲毫沒有感到自己調入了陷阱,道:「五千。」
「不錯!是五千,但還要加上皇上調派給我的五百御林甲士。」段虎淡然一笑。而後又直視那名御史,問道:「那麼請御史大人算算。鳳翔、白甲、衝陣三軍合起來有多少人?」
晉王聽到這裡也聽出了破綻,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想要出言阻止,但是事情已經鬧到這種地步,自己出面最後丟醜地只會是自己,於是朝長樂長公主看過去,希望可以由她出面制止,可是他所看到的卻是長樂長公主一張氣到極點的臉和一雙充滿冰冷視線的眼睛,不禁駭得低下了頭。
「有近十……」那名御史傻傻的算了一下,剛要脫口說出答案。但見到晉王警告的眼神,立刻意識到自己錯在了那裡。說出一般地答案又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低下頭不再說話。
「御史大人怎麼不說了?怕是你也察覺到事情很荒謬吧!」段虎得理不饒人的說道:「你想說的應該是近十萬吧!哈哈!實在好笑!」說著大笑兩聲,朝久安帝拱手說道:「皇上,剛才御史大人說臣攻伐同僚,臣想請問一下,從古到今,有用五千多人去攻伐十萬人的嗎?」
段虎的話音剛落,眾臣便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崇明殿立刻變得像是菜市場一樣喧鬧起來。
「清∼!」此時司禮黃門高聲宣叫,眾臣全都閉上了嘴巴,不在議論。
「這等以卵擊石的事情怎麼可能有?」蒙武站起來,搶先維護段虎,朝久安帝拱手道:「此事必有其他原因,還望皇上能夠允許段虎道明實情。」
「臣復議!」
「臣復議!」
這時以太尉劉文瞻為首,左側的武官紛紛站了出來,力挺段虎。
「既然如此,段虎你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吧!」久安帝原本準備給長樂長公主留點面子,現在迫於壓力,不得不讓事情順著段虎想要的方向發展下去。
「此事起因是一群南衙禁軍地逃兵。」段虎整理了一下腦子裡的思緒,緩緩地說道:「陛下授予微臣南衙禁軍大統領一職之後,南衙禁軍出現了一批為數眾多的逃兵,不知何故這批逃兵竟然讓長公主殿下給收留了。」
「那些人不是逃兵。」長樂長公主見到段虎一臉自信地樣子,忍不住出言反駁道:「他們都是調入本宮麾下任事的正職武官軍士。」
「長公主殿下莫非不懂軍律,任何人員的調動都必須有軍機處或人員所屬番號統領的調令,才能調任他職。」段虎嘲諷的笑了笑,道:「那麼長公主殿下是有軍機處的調令呢?還是有本將軍的調令?」
「你……」長樂長公主被頂得說不出話來。
「既然兩者皆無,那便是逃兵。」段虎不屑了瞟了長樂長公主一眼,繼續說道:「微臣入京後,立刻辦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長公主府,希望長公主殿下可以規勸那些逃兵回營,這件事黃門令王搏王大人也可作證。不過微臣地好意似乎並無效果,十多天之後,無一個逃兵主動回營,於是微臣便直接領著麾下的玄甲軍,去藏匿逃兵地鳳翔軍軍營要人。那知道坐鎮鳳翔軍的駙馬張孝則再三阻攔,還出言挑釁,為了避免兩軍衝突,微臣以一人應付鳳翔軍五千人,並讓屬下不要動手。後來,鳳翔軍見五千人無法抵擋微臣,便全軍壓上,而微臣麾下的玄甲軍看不過去,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唆,便和鳳翔軍發生了衝突,而白甲和衝陣二軍不知為何偷襲我玄甲軍兩翼,我玄甲軍奮力抵抗,才最終發生了昨日的慘事。說到這裡微臣不禁要問一句,我大秦的軍隊曾幾何時墮落到十萬人對陣五千人,還要用上偷襲的手段才敢進攻呢?我大秦軍魂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