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從早晨起就堆積在一起的陰雲逐漸被陽光衝開,散落下來的光芒照到人暖洋洋的,錢白依舊如同往常一樣站在城門外側,細心的查看著每一輛進出武安城的馬車,看著稀落零散的過客,他心中不禁懷念起之前忙碌的日子。
錢白當武安城的城門官已經有四年之久,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閒過,出入城門的不是一些尋常百姓,就是那些協助安置流民的士兵,原本應該商賈雲集、車水馬龍的景像這些天已經絕跡了。城內各方勢力內鬥如何激烈他是知道的,昨天就有人被追殺到了城門口,當著他和他手下的面活活砍死,氣焰之囂張從所未有。雖然他很想出手,但是城守府已經傳下令來,任何守軍如果沒有遇到對方的襲擊,絕不允許插手城內勢力的爭鬥,否則將按軍法處置,所以這些天他別提多憋屈了。
城守段將軍離開武安城的消失已經傳遍了全城,錢白曾偷偷的跑到城守府去核實了一下,的確如傳聞所說的那樣,不過想想也是,要是段將軍還在武安城的話,那些豪族門閥又怎麼有膽子這樣放肆囂張呢?每每想到這裡不禁又埋怨城守府的無能,明明只需要城守府出面調停一下,事情就可以平息下來,武安城也可以恢復如常,可是城守府就是對此不聞不問,一門心思的處理城外的流民安置,可是他又怎麼知道這一切混亂都是城守府在背後操控的呢?
從檀山那邊忽然傳來一聲震天獸吼,眾人清晰可聞,皆面露驚色,心中泛疑,不知這是何等野獸竟然有如此威勢,全都不約而同的向那邊望去。
「那……那是什麼?」
過了沒多久,錢白忽然聽到部下和進出城門的百姓的驚叫聲,順著手指的方向,眺望過去,只見一隻體型巨大的黑色猛獸正以風一般的速度朝城門衝過來,上面端坐著一個身披金甲戰袍的人,雙手抱胸,穩如泰山,猶若傲視凡間的神似的。
「敵……敵襲!」對於不明人物的靠近,錢白有些驚惶,急忙大聲下令道:「驅散百姓,關閉城門,準備應戰。」
「不必驚慌,他不是敵人。」這時一個平和的聲音從錢白身後響起,隨後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寬慰。
錢白回頭一看,差點沒嚇暈過去,現在武安城守府內的大小官員全都站在了他的身後。最前面的是城守府的兩位丁林長史和一位不知名的文士,其後是白馬嶺守將張大人,再接下來是段將軍的捍死四將呂、吳、李、任四將,最後則是韓昭雲小姐和另一位極為神秘的柳小姐領著城守府的的文吏們肅立其後,親衛隊正黑熊則領著由捍死營和武安城守軍挑選出來的精銳親衛們從旁護衛。他們全都是一早就等候在城守府中,聽到獸吼之後,便立刻趕了過來迎接。
丁喜吩咐道:「你且退到一邊。」
看著丁喜嚴肅恭敬的站在城門口,錢白立刻想到了那個胯下騎獸的金甲戰神是誰了?是失蹤了不少天的武安城代城守段虎。想到這裡他不禁心生敬仰,連忙帶著手下退到一旁,瞪大眼睛,想要把段虎現在的威風樣子記下來,用做晚上的談資。
虎王見到城門口竟然有那麼多人在看著自己,覺得興奮異常,越跑越快,再離城門還有十幾丈的地方高高躍起,獸軀快速劃破長空,然後一反常態的在那些人面前重重落下,令到地面也不由得一震,同時長嘯一聲,其威勢令人膽寒。
「屬下等,參見城守大人,恭迎大人回城。」以丁喜為首,武安城眾文武躬身下跪,齊聲賀道。
「各位起來吧!不必行此大禮。」等眾人起來後,段虎視線在人群中掃過,當見到柳含嫣竟然也在文官之列,不禁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後恢復常態,低頭俯瞰著丁喜等三位謀士,問道:「事情安排得怎麼樣呢?」
「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就等著將軍下令了。」丁喜自信的笑了笑,回答道。
「很好!」段虎點點頭,朝眾武將說道:「張全義、呂梁、李昊、吳興武、任忠上前聽令。」
「末將在。」五人出列,單膝下跪,低頭接令。
「命你等五人各領
馬,封鎖所有街道,全城禁足,如有人還在街上私鬥後奏。」段虎從丁喜手中取過虎符,又交給張全義,小聲的警告道:「張將軍全權處理此事,但切記不可徇私,否則別怪本將軍刀下無情。」
「末將不敢。」聽出段虎話中對他私收城內各方勢力金錢的不滿,張全義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雙手托住虎符急忙,後退幾步,賀身後四人齊聲道:「末將等必不辜負將軍所托。」
說完,便轉身上馬,朝城南守軍大營疾馳而去。
「丁喜你們隨我回府,其他眾人都散了,各自辦事去吧!」
段虎吩咐完後,驅使虎王從眾人頭頂躍過,朝城守府方向飛奔而去,一路上百姓皆以為其是天神下凡,紛紛頂禮膜拜。此時城門口的眾官員都感覺到了段虎的不悅,紛紛看向為首的丁喜,而丁喜則苦苦一笑,看著柳含嫣說道:「柳小姐,你這回可害苦我等了。」
「沒有關係的,段將軍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柳含嫣並未如其他官員那樣緊張,聽著段虎遠去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只需要解釋一下,應該不會有事的。」
「柳小姐,說得真是輕巧,」賈淵冷冷的看著柳含嫣,嘲諷道:「但凡上位者必然忌諱部下自做主張,不告而動。柳小姐是主公的客人,主公自然不會對你如何,但是我等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賈兄,不要胡亂猜測,將軍不是那樣的人,他之所以不悅是另有原因。」
丁喜目含深意的看了看柳含嫣,轉身朝城守府走去,其他文武也緊隨其後。
眾人到了城守府後,段虎已經安坐正堂多時,虎王靜靜的趴在文案邊上,不時的露了露它的利爪尖牙,丁喜、林重師和賈淵走進來站在一邊,而韓昭雲和被丫鬟攙扶的柳含嫣則站在另一邊,其餘文武官吏行禮之後,皆快步離開,各自行事去了。
「各位可否告知本將軍,為何要大張旗鼓的在門口迎接,難道不知道這樣反而會打草驚蛇嗎?」等其他人全都離開之後,段虎凌厲的目光掃過眾人,沉聲說道:「我等原本計劃是給那些人一個突然襲擊,將其一網打盡,如今本將軍回來的消息只怕已經傳遍了全城,那些機靈的肯定會見勢不妙,逃往南齊,再想要對付他們就很難了。」
「將軍勿憂,其實我等會大張旗鼓的迎接將軍就是為了讓那些勢力知道將軍回來了。」丁喜看著有些疑惑的段虎,繼續說道:「因為在我等看來,或許讓他們逃往南齊比被我等一網打盡,更加能夠給將軍帶來幫助。」
段虎不解道:「此話怎講?」
「將軍過段日子便要奉旨進京了,京城大部分的官員全都因為其武安城內的權益受損,而怨恨將軍,勢必與將軍為敵。如此一來,倒不如利用這次機會,讓那些敵對的官員徹底落馬!」賈淵從懷中取出一疊書信,交給段虎,說道:「這些是丁長史之前所收集到的書信,全部都是那些敵對官員控制的勢力勾結南齊的證據,我等再利用這些豪族門閥逃往南齊的事實,做一些文章,上奏朝廷,定然可以讓那些官員們永不超生,為將軍進京掃清障礙。」
「不錯,的確是好計謀。」段虎不悅的神色緩和下來,點頭讚賞,溫聲道:「你等皆是一等一的謀士,行事果斷乃是,雖然不奏而動,有些過分,但是為了大局著想也就算不了什麼了,希望你等以後也能如此,我不在的時候,只要認為對大局有利,可幾人商議後,先行處理,等我回來再行奏報便可。」
「謝將軍信任。」眾人皆躬身敬道,丁喜則朝賈淵撇了一眼,像是在說不要太過小瞧段虎的心胸來的。
「黑熊何在?」段虎大聲呼道。
「屬下在!」侍立在外的黑熊從門外快步走了進來,步伐虎虎生風,單膝跪地,敬道。
「你立刻騎快馬去城南大營,傳我將令,」段虎取出令桶內的令箭,拋擲給黑熊,道:「命張全義眾將,對那些豪族門閥能抓就抓,能放就放,不得封鎖渡頭,行動能緩則緩,但記住人可走,錢必須留下。」
「屬下遵命。」黑熊接過令箭,轉身飛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