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沖現在已經完全相信那些市井傳言確實屬實,自己這身盔甲的強韌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自己卻很清楚。盔甲中間各個部位全都是用金鋼所製,即便曾經號稱第一勇武的薛玄全力施展他的那對百餘斤的斧頭,也未曾給這身盔甲造成任何傷害,更別說是徒手將這身盔甲撕裂了。然而一切不可能都在段虎的出現時被打破了,看到段虎隨意施展一招便將這身金鋼所製的盔甲像是撕紙似的將它撕裂,心中除了駭然便再也沒有其他念頭了。
鮮於沖乾嚥了一下,嘴角像是中風似的不停的抖動,一臉笑容比苦還難看,尷尬的說道:「段將軍果然是身手超凡,不曾想這件金鋼所製的盔甲,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實在慚愧!慚愧啊!」
「鮮於大人不必如此,其實你鮮於家的盔甲的確算得上是精品,用來應付其他人或許可以,不過對於我來說卻沒什麼作用。」段虎剛才只想要藉著破壞盔甲的舉動來展示自己的力量,好讓對方不會小窺自己,這樣對拉攏鮮於家也有很大的幫助。
「嘿嘿!」鮮於沖乾笑了兩聲,表情依然有點僵硬,自認為可敵天下利器的盔甲竟然在對方手上不堪一擊,他現在又能說什麼呢?
「鮮於大人,這些盔甲和兵器一切照舊,每樣都是五千件,半個月後送到武安城來,」段虎感到了氣氛的尷尬,覺得自己做得似乎有些過了,於是將身邊的交鈔推倒鮮於沖面前,說道:「這十萬兩是訂金,其餘部分等你將這批軍備送到武安城,我再支付。鮮於大人,可否?」
「訂金十萬兩?當然可以。」見到推倒自己面前的交鈔,鮮於沖的臉色立刻變得紅潤起來,一臉笑容自然了不少,雙眼也不時得閃過一絲貪婪的神光,剛想要把手伸向那堆交鈔,但又想到了什麼立刻收了回去,看了看一臉平靜的段虎,謹慎的問道:「預付十萬兩的訂金以前從來沒有過,不知段將軍為何要如此厚愛鮮於家,可否告知原因?」
「好謹慎的傢伙!」見到鮮於沖像個兔子一樣謹慎小心,段虎心中不禁暗自咒罵,同時臉上卻沒有任何異常,依然是平靜無波,緩緩道:「你鮮於家的軍武天下聞名,在整個大秦地界找不到還有哪一家可以與你鮮於家相比,另外我剛才也試過了你最好的盔甲,它已經超過了我所預計的強韌,最主要的是我現在急需這批軍武,能夠在半個月內將其趕製而成的工部官造,除了你鮮於家,還有其他人可以嗎?所以本將軍才會預付訂金十萬兩,還請鮮於大人不要多疑。」
「呵呵!段將軍實在過講了!」鮮於沖臉上笑瞇瞇的,兩手搓了搓,而後出手快若閃電,將桌面上的交鈔掃入懷中,低著頭,一遍一遍反覆的點數著,那種樣子就像是前世沒有見過錢似的,令段虎不禁心生疑惑。
「鮮於大人,家中是否有什麼困難?」段虎試探性的問道:「可否告知本將軍?若在本將軍能力範圍之內,本將軍義不容辭,定然出手相助。」
段虎的話令鮮於沖心中一驚,雙手不禁一抖,幾張交鈔從他的手指縫裡掉落下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連忙從地上撿起交鈔,看著段虎尷尬的笑了笑,隨後又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唉∼!段將軍有所不知雖然我鮮於家號稱荊州第一世家,實際已經名存實亡了。」
「有門!」段虎心中暗自一動,把握住機會,一臉關切的問道:「此話怎講?」
「唉∼!」鮮於沖又長歎了口氣,看著段虎貌似真切的表情,苦笑道:「此等事情本不足以為外人所道,不知為何,我對將軍一見如故,如同親人,便有了痛述肝腸之意。我鮮於家表面上風光無限,實際上卻外強中乾,不怕將軍笑話,像將軍這樣大的軍武定制,我鮮於家已經有數年沒有接到過了。」
「怎麼會這樣?鮮於家不是朝廷的工部官造嗎?」段虎不禁有些疑惑,眉頭微鎖,問道:「近些年我大秦與周邊勢力的摩擦戰鬥從來沒有停止過,所需軍武數量龐大,怎麼可能沒有你鮮於家的份?」
「一言難盡。」鮮於沖面露淒然,一身癱軟的靠在椅子上,雙眉緊縮,垂在胸口的長鬚有些凌亂,也未用手去理順,目光深遠的看著前方,緩緩說道:「我鮮於家自大秦開國以來,已經三代有餘,家中雖說不上是富可敵國,但也相差無幾,大半個荊州都可以說是我鮮於家的私產,其中風光其實世人所能想像。可惜我鮮於家的上三代,由於自持深受皇寵,又有丹書鐵卷這面免死金牌,一個個囂張跋扈,蠻橫驕狂,因此得罪了不少的皇族貴胄、官員世家,從而令到他們聯合起來對付我鮮於家。」
「即便如此,你鮮於家也不會變得如此慘淡吧!」段虎面露沉思,疑問道:「鮮於家在大秦朝堂之上歷經三代,總會在朝中培植一些助力吧!」
「若是要對付你的人乃當今皇上和長公主呢?」鮮於沖搖了搖頭,苦笑道:「在這二位面前,那些所謂的助力又有什麼用處呢?」
「皇上?長公主?」段虎腦子裡疑問連連,怎麼有扯出了皇上和長公主兩人呢?
「當年皇上還未登基之時,曾經來我鮮於家求助過,不過我鮮於家的當代家主認為當今皇上不可扶持,於是拒絕了他,並且轉而另外一個與其敵對的皇子,從而種下了禍根。」鮮於沖見到段虎臉上疑惑的表情,明白他心中所想,一臉淒然,娓娓說道:「當今皇上登上皇位以後,雖然表面上未曾減弱對鮮於家的恩寵,繼續讓鮮於家擔任工部官造,讓我擔任工部左侍郎,但實際上卻已經暗中下壓我鮮於家。先是將大筆的軍武定制交給雍州的郭家,再按照工部官造的規矩限制我鮮於家承接民間的軍武定制,令我鮮於家數千戶人口坐吃山空,不過短短十幾年的時間鮮於家那富可敵國的財富便已經消耗殆盡。」
「皇上會想要壓制鮮於家我倒是可以理解,畢竟你們站錯了邊,」段虎也不顧及旁人的感受,直言直語,弄得鮮於沖好不尷尬,「那長公主呢?看今晚的樣子,長公主來巴陵後就一直都住在你鮮於家,應該跟鮮於大人關係很好才會如此,為何會說要對付的人還有長公主呢?」
「哼!她會跟鮮於家關係好,出非太陽打西邊升起。」鮮於沖聽到長公主之名,早已沒了先前那種卑躬屈膝的奴才樣子,臉上怒氣勃發,用力一拍桌面,恨道:「這個蕩婦早就對我鮮於家數千個的鍛造作坊和無人可匹的鍛造法門垂涎三尺,恨不得將我鮮於家一口吃了。以前就曾陷害我鮮於家暗中供給五雷叛逆各種武器,現在又在我的管轄範圍內被五雷逆賊刺殺,這次她肯定會借題發揮,逼迫我鮮於家不得不投靠在她麾下,獻出家中所有,苟活於世。」
「照你這麼一說,倒真像是那麼回事。」
段虎摸著下巴,覺得鮮於沖的猜測很有道理,事情怎麼可能會那麼巧,自己剛在那條街道上,又剛好和她打招呼,緊接著就被刺殺,自己在出手救她,最後鮮於衝出現,這一切都好像是事先就安排好了似的,讓人感覺像是按照某人的劇本在演戲。
不過轉念一想,段虎又感覺不對,因為當時那些五雷死士們不像是在演戲,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無一不透露著刻骨的恨意,而隱藏在招式中的滔天恨意在段虎這樣的高手眼中,無異於在耳邊親口訴說。當時若自己不出手相救的話,長公主將會必死無疑,而且自己不為人知的超常五感也聽到那兩個像是首領的人所說的話,照此看來又不像作偽。
「鮮於大人,今後有何打算?」段虎不再多想,步入正題道。
「打算?另外前兩天太子又派人來向鮮於家索要鮮於家歷代祖先傳下來的鍛造秘本,我又怎麼能將祖先遺物交給他人呢?鮮於家的處境可能會越來越艱難了。」鮮於沖淒涼一笑,臉色顯得蒼老了許多,唉聲道:「我鮮於家立足荊州已經有四百多年了,經歷了三十幾代家主,現在輪到我這裡,竟然將鮮於家敗到如此地步,實在愧對祖先。」說著,臉色忽然一正,眼中神光四溢,道:「我鮮於沖自知是個平庸之輩,只會卑躬屈膝,四處求人,做些有失身份且讓人看了瞧不起的事情,可即便如此,我也要將鮮於家挺下去,無論如何也都不能讓鮮於家敗在我的手中,否則我又如何面對鮮於家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