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逐流與楚臨風為是否應該離開軍營而爭執時,如玉已跟隨三狼和七狼走進了連綿數千里的雪峰山脈。
最初尚有大路可走,過了兩天就只剩下獵戶打獵的羊腸小道可行了。第一天還有村落,可以找人家借宿,第二天起開始露宿荒山野嶺,晚間入睡,已隱隱能聽到虎豹等猛獸的嘶吼。
穿行在茫無邊際的原始森林中,放眼皆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參天巨木,完全沒法分清方向,如玉不禁有些後悔,不該輕率地跟著兩個陌生的男子進到這莽莽叢林之中。
好在,三狼與七狼對她始終禮遇有加,言詞間頗為尊重,日間攀山越嶺也很照顧她的進度,配合她的體力安排著每天的進程,卻又做得不留痕跡,避免她的難堪。
慢慢的,如玉那顆惶惶不安的心開始平靜下來。
林中長滿了各種不知名的古樹,怪石林立,峭壁如削。地上滿是落葉,踩上去,潮濕而滑膩,散發著腐敗的味道。因為人跡罕至,植被極豐,無數不知名的野花肆無忌憚地盛開著,顯得生機勃勃。
三人踩著落葉,發出悉悉簌簌的聲響,一直往山林的深處前行。
七狼腰間別著一把砍刀,走在前面,不時砍斷恣意漫延的籐蔓,讓後面的如玉能讓少走些彎路,省掉不少力氣。
但饒是如此,在山裡走了三天,如玉也開始有些吃不消,腳底磨出了許多水泡。她要強,也不可能在兩個陌生男子的面前,脫去鞋襪替自己治療,只能咬著牙,默默地忍受著。
可山路崎嶇,她腳上穿的是普通的布鞋,並不是專走山路的鹿皮靴,薄薄的鞋底,踏在嶙峋的碎石上,每走一步,都似踏在針尖上,鑽心地疼。
聽著如玉漸漸加粗的喘息,三狼皺了皺眉,揀了塊石頭坐了下來:「老七,休息一下喝口水再走吧。」
如玉如蒙大赦,顧不得地上潮濕,扶著樹幹滑坐到一塊長滿了青苔的石頭上,伸直了膝蓋,輕輕地揉捏小腿,嘴裡低低地吸著氣。
七狼折返回來,淡淡地瞥了一眼如玉泛白的小臉,蹙眉向三狼遞了個眼色:「三哥,前面山洪衝垮了山梁,我看得另外尋路繞過去了。」
「走,看看去。」三狼遞了些肉乾到如玉手上:「你先坐一下,別亂走,我們去去就來。」
玉不疑有他,輕應一聲,閉上眼睛靠著樹幹養神恢復體力。
三狼七狼且走且回頭,直到確定如玉看不到他們,這才停下來。
「三哥,」七狼率先發難:「你打算在山裡還轉多久?」
「怎麼,吃不了苦?」三狼笑覷著他,不答反問。
「別再兜圈子了,」七狼並不受激,冷冷地提醒:「再兜下去,我怕她會支撐不住倒下去。」
「放心,」三狼胸有成竹:「我觀察過,她看上去很弱,其實很強韌。再說,有咱們在一旁照應著,不會出大事的。」
「哼~」七狼不悅地冷哼:「對會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有必要這麼小心嗎?」
先是故意把梅仙鎮說成是白馬鎮,現在又帶著她在山裡胡亂兜圈子。雖然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但他會不會謹慎得過頭了?
「她雖是個女子,畢竟是齊國的軍醫。」三狼神色溫和,伸手拍上他的肩:「要知道,咱們既然能把她從齊軍營中劫來,焉知有一天她不會從咱們眼皮子底下逃走?所以,小心點沒錯的。」
七狼驀地瞪大了眼睛,就算眼前突然蹦出一隻吊睛白額的大蟲來,也不會比現在更驚訝。
他握著拳頭,悍然反駁:「三哥你說的什麼屁話?莫說她一個女子,便是三千個全副武裝的齊軍,進了咱們地盤,又豈能讓他們活著走出這片林子?」
「世事無絕對,」三狼微笑,明亮的眼睛在林中昏暗的光線下閃著睿智的光芒:「楚臨風做夢可曾想過,有一天咱們會從他的心臟挖出一塊肉來?」
七狼神色傲然,斷然否決:「那怎麼一樣?」
「一樣,」三狼溫和地打斷他:「永遠別輕視你的對手,尤其當他的名字姓楚名臨風的時候,更是一刻也不能鬆懈。」
「算了,我說不過你。」七狼悻悻地扔下一句話,轉身往回走。
如玉見二人走得沒影,急忙彎腰脫下鞋子,乍然見到血跡斑斑的雙腳,嚇了一跳,試探著想把襪子褪下,乾涸的血液已把皮肉與襪子連在一起,輕輕碰觸一下都疼到心裡。
她扶著樹幹慢慢地站了起來,躬著身子跛著腳慢慢地搜索——她記得林中植被極豐,一路走來,曾看到好多草藥的。
驀地幾朵紅艷艷的小花夾在一片野生的蝴蝶蘭中撞入她的眼簾:是一片野生的成年三七。
她一陣驚喜,小心翼翼地撥了幾株,摸出腰間的水囊倒了水粗略地清洗了一遍送入嘴裡嚼碎了,重又席地而坐,脫了鞋子,艱難而緩慢地將襪子從腳上剝離,把藥汁敷了上去。
三狼七狼重回原地,卻不見了如玉,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分頭尋找。七狼運氣好,走沒多遠,已看到如玉背對著他坐在地上,不知擺弄什麼。
「喬醫官,你幹嘛?」他氣急敗壞地衝了上去。
「絲~」如玉被他一嚇,慌忙扔了水囊,閃電般地把腳縮到身下,幸好褲腿夠寬大,勉強可以遮掩。
七狼是什麼人?眼光利似刀,早已瞧得清清楚楚,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媽的,都傷成這樣了,為什麼不吭聲?」
「沒事,水泡而已,過幾天就好。」如玉竭力說得輕描淡寫,希望他可以主動迴避,讓她穿回鞋襪。
三狼聽到聲音尋了過來,見狀朝七狼遞了個眼色,扔了一個瓷瓶到如玉腳邊:「呶,這裡有些金創藥,先塗上吧。」
「不用了,已抹了藥了。」如玉神情尷尬。
「對了,剛才探了一下,意外發現一條捷徑,倒省了不少時間,估計明天應該能到了。」三狼藉故走開:「老七,你去打些水吧。」
如玉哪裡還有閒心上金創藥?胡亂地穿上鞋襪,軟軟地靠在樹幹上,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臉上的紅潮久久都不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