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部隊開拔至太平鎮之後,附近的盜匪果然銷聲匿跡。太平鎮流失的鎮民慢慢回歸,終於重回了平靜。
推開窗,透過薄薄的晨霧,望著遠山上紅若霜血的楓葉,如玉才恍然驚覺,時序已進入了深秋。
粗獷的嗓子劃破了軍營的沉寂:「喬醫官,喬醫官!」
那聲音像有人拿著鈍器刮過鍋底,粗嘎中透著濃濃的絕望。
如玉吃了一驚,手下不自禁地用力,窗欞上的木刺扎入指尖,竟是鑽心的疼。
慌亂的腳步,由遠及近,緊接著「怦」地一聲,軍醫處的大門被人撞開,一個身材粗壯的中年男子負著一個人倉徨地闖了進來。
「喬醫官,喬醫……」他在看到窗口的如玉時,猛然停住了腳步,怔怔地站在院子裡。
「出什麼事了?」如玉隔著窗子,看著那個渾身浴血的男人,心裡無端地掠過一絲顫抖。
他說話中氣十足,行動迅猛快速,顯然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
「誰啊?」趙民翻了個身,爬起來拉開房門。
驀然出現在眼前的血人嚇得他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消:「怎麼了?傷成這樣,可是被大蟲咬了?」
中年男子不說話,直愣愣地瞪著如玉,臉上的驚恐未褪。
「別急,先把他放下來……」如玉打開門,匆匆向他靠近,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和平靜,彷彿不起一絲波瀾,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忐忑與不安。
如玉自然地望向那個靜靜地趴伏在男人背上的傷者,目光在觸及他的那一刻凝結。
他雙目爆突,頭顱軟軟地掛在中年男人的肩上,顯然已經斷氣了。鮮血不停地從斷裂的頸椎處湧出來,順著男人的肩膀往下流,濡濕了他的衣服,嘀嘀答答地滴在地上,形成一灘血漬。
如玉面色一白,幾乎要暈過去,慌忙垂下了眼簾,勉強控制自己不立刻嘔吐出來。
「我的天~」被相繼驚醒的朱盛幾個趕出來,失聲驚呼之後,均感覺到事態的嚴重,面面相覷,陷入沉默之中。
在戰場上廝殺的人,什麼血腥的場面沒有見到?
然而,這次卻不同,他是在自己的營中死得如此慘烈。
「怎麼回事?」如玉強自鎮定了心神,艱難地發問。
「昨晚該他值哨,我早上起來去換哨,發現他倒在地上,手腳還在不停地抽搐……」中年男人心有餘悸,呼吸急促。
「去通知孫將軍吧。」如玉瞥了一眼孔強,淡淡地吩咐。
趙民和朱盛幾個七手八腳幫忙把死者拖下來,用一張蓆子裹了,擺在庭院裡。
值勤的哨兵被人襲擊了,消息如長了翅膀般在軍營裡迅速傳來。到孫逐流和楚臨風聞訊趕來的時候,軍醫處已被人圍得水洩不通。
趙民和朱盛幾個艱難地堵在門口,阻止眾人入內。
「都圍在這裡做什麼?」楚臨風皺眉,冷冷地斥退眾人:「回去,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人群逐漸散去,卻並不走遠,停在幾十丈遠,靜靜地觀望。
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血腥氣,然而比血腥氣更濃烈的是死亡的氣息。
「喬醫官,什麼情況?」楚臨風和孫逐流分開眾人走了進來
「死者是被人從身後扼住咽部,生生擰斷了頸椎,造成窒息死亡,根據血液凝固的情況分析,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個時辰前。」如玉面無表情,淡淡地回答。
「也就是說,在秦大同發現他的時候,兇手還未走遠?」楚臨風眉心擰緊,心情忽地沉重了起來。
那個時間,天雖沒有大亮,視野已是相當清晰。他居然選擇在這個時間對哨兵下手,並且能從容逸走,秦大同甚至連他的背影都沒有瞧見,其身手及膽量真可謂是駭人聽聞。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一次公然的挑釁!
玉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沒事吧?」孫逐流看著她異常蒼白的臉,忍不住關心地問了一句。
如玉默然搖了搖頭,默默地走到一旁。
「逐流~」楚臨風蹲下身子細細地察看死者的傷痕,示意他走過來。
「什麼?」孫逐流知道他必有發現,也顧不上安慰如玉,幾步跨過去。
「你看,這是不是大力金剛指?」楚臨風神情凝重,壓低了聲音問。
「你的意思是……」孫逐流吸一口涼氣,目光驀地變得像刀鋒一樣犀利:「十一狼?」
楚臨風不答,緩緩站直了身體,把目光轉向遠處那片連綿的山巒,漫山的紅楓將天際染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