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陽光越發的炙熱,只是那艷艷的紅光卻消散了。一聲嘩啦啦的水聲過後,一個瘦削的身影靜靜地出現在這波瀾不驚的湖面上。
細長的銀髮在暖暖的和風中一絡絡飄揚著,瑩白的臉龐上淺笑盈盈,若不是那略顯憂愁的眸光,在外人看來,這正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翩翩少年郎。
「相信風致也對你們說了一些了。」少年露出一個惆悵的笑容,憂鬱的眸光掠過這湖面,向那焚月城望去。
倒是個乾脆直爽的人,寧遠看著少年自然輕巧的舉動,不由對這他產生了一絲的好感。
「我就是她曾經說過的焚月城王子,搖光。我的父王焚煙是我的情人。而風致一向愛慕焚煙,所以在知情後,她就以主祭祀的身份召集群眾逼迫焚煙。焚煙將我保護得緊,雖然是這樣的局面了,但他還是不讓我知道一絲一毫。直到風致利用我的侍女將我騙了出來。」少年幽幽的說著往事,彷彿那都是不著凡塵的煙霧一般清淡。
聽到這麼一段話,寧遠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顯然是想到了風致的故事了。但蕭陌的眼中卻迅速地閃過一絲冷意,彷彿想到了什麼東西。
「那時候,我才知道,在城中人的心中,我已經成了那惡靈的化身。他們認為只有將我祭祀於月湖之中,才能換來綿長的幸福。於是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上來,用割肉的小刀在我身上劃出一道道的血痕,就這樣看著我慢慢地流盡了血,倒在了這月湖之中。」搖光平靜地說著,連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只是哀傷的巡視著那蒼老的城牆。
搖光看見寧遠、蕭陌的眉頭都微微一皺,卻也只是微微一笑。頓了一會,他的眼眸中才緩緩的滲出絲絲慘烈的絕望,他低下頭,望著湖面上冷冷的波光:「再過了很久,我才慢慢地知道了,焚煙那時正是高興的時候。因為受風致之托的大臣終於同意叔王豐輿成為王,這樣子,他就能實現我和他的夢想了。卻不料,在踏上城池想要為我摘下我最喜歡的朱果時,就看到我滿身鮮血的躺在泊泊的月湖之中。」搖光慘淡地笑著,目光彷彿穿越了遙遠的時空,靜靜地凝視著當時情人錯愕震驚的臉龐:「我到現在還記著他當時的目光,彷彿是看到了最恐怖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寧遠心中一顫,不知怎麼就感到一種絕望與哀傷。他伸出手,緊緊地抓住蕭陌的手。蕭陌心中歎息了一聲,反手將寧遠的手掌緊緊的握在掌心裡。
搖光這時卻沒有看到這些。他揚起頭,讓眼中蔓延開的淚水不至於落下來,但那瑩白的臉色卻是白得透明:「然後,焚煙拿出了夔鼓與雷獸槌,再利用歆魂草與子不語將這焚月城數以十萬計的臣民困入其中,使死去之人的靈魂無法超生,從而利用這股怨氣輔以其他方法煉出我的軀體。很快,這數百年就過去了,這裡臣民的子孫後代越來越少,最後就只剩下一些怨靈徘徊在這古城之中了。而這時,焚煙的計劃也將盡完成了,只是……」
「只是我們將那夔鼓與雷獸槌交給了風致,所以這個計劃也就不能完成了是嗎?」寧遠壓制住腦中急劇增長的恍惚,抬頭看著這孤零零地立在湖面上的少年,低聲的補充道。
「這件事,你們並沒有做錯。」少年輕輕的笑了,雖然眉間仍然滿是憂愁,但在這一瞬間卻散發出極至的魅力:「就算是焚煙做到了最後,我也不會願意的。這樣的幸福絕不是我想要的。」
說到這裡,搖光的嘴角邊勾出了一絲甜蜜的笑容:「我希望我們的幸福能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能在鶯飛草長的江南水鄉中……」
搖光絮絮的說了很多,才稍微的回過神來,慢慢的收斂了笑意。他低頭注視著寧遠與蕭陌,有些難堪的說道:「所以,能幫我找到他,將這個東西交給他嗎?」
搖光的右手輕輕一揮,憑空就出現了一枚殷紅的指環。上面鐫刻著一些十分奇妙的花紋,散發著渾厚凝重的王者氣息。
寧願躊躇了好一會,才迷惑的看著搖光。他為什麼不自己將這指環交給自己的情人呢?
搖光見如此,唇角邊輕輕的勾起一絲笑意,眼中卻沒有任何的欣喜:「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聲音始終沒有辦法傳達給焚月城裡的人。或許是因為我的軀體只能沉在月湖中,無法安葬在土中;或許,在那個儀式之後,我已經被月神給遺棄了吧。所以,焚煙他,始終不能聽到我的話,也見不著我的形貌。」
蕭陌眼神微微一動,伸手就接下了那枚指環。
「如此,就拜託了。」搖光見蕭陌接下了指環,便知道他們答應了這件事,深深地鞠躬為禮後,他露出一抹溫潤的笑,如針上的一滴水珠迅速地消失在空氣中去了。
寧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腦中一陣針刺般地感覺頓時迸發出來,一陣迷糊後,竟然昏了過去。
在漆黑的空間中彷徨的寧遠,突然感到一絲清涼的液體慢慢的沁了進來。搖搖頭後,寧遠緩緩地從睡夢中甦醒過來。在一陣恍惚後,他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蕭陌這時正靜靜地看著他,一向冷淡的眼眸中閃現出焦急憂慮地情緒,手邊還拿著一個小小的竹筒,裡面裝的似乎就是前幾日他釀的金谷酒。
「你讓我喝這個?如果我醉了怎麼辦?」寧遠輕笑一聲,繞有趣味的看著蕭陌。
蕭陌難得的楞了一下,但由於對寧遠知根知底,他很快他就反映過來:「你想起來了?」
寧遠臉上的笑意猛然一滯,嘴角抽搐了下,就轉頭靜靜地凝視著湖面,既不搖頭也不點頭,似乎連開口的意願都沒有。
見寧遠如此的舉動,蕭陌心中掠過一絲悲涼,眼神卻越發的深邃起來:「你能記起了多少?」
寧遠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看向蕭陌,淡淡地問道:「挽劍,為什麼要接下那枚指環呢?」
聽到寧遠的這聲稱呼,蕭陌的眼神猛然綻放出一抹精光,沉默了一會,竟然感到無言以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