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季煊回京
他的這一回答,卻是大出林培之所料。不過他很快便已明白過來,不管如何,在這京城之中,林垣掣的勢力總是要勝過高雲飛的。而高旭帶回清雅一事,想來也難隱瞞過去。如此一來,與其苦苦隱瞞,惹人疑竇,倒不如尋個借口,坦然相告,反為上策。
嚴婕妤看出他神色不對,因淺淺一笑,柔聲問道:「王爺若有賜教,不妨明言」
林培之微微頷首,也不隱瞞,便坦然道:「未知娘娘與垣掣可曾見過高旭那位外室?」
嚴婕妤沒有言語,只看了林垣掣一眼。林垣掣則搖頭道:「那倒沒有」以他的身份,又豈會屈尊的刻意去見高旭留在京城的一個外室。
林培之明了的點頭,淡淡道:「我早知你們是不會去見她的不過我已見過那女子了」
林垣掣詫然問道;「那是個怎樣的女子?竟能讓王叔這般的動容?」
「那倒也並不是什麼足可驚天動地的女子,只不過,她生的與某個人很有些相似之處……」林培之掃了二人一眼後,見二人面上都有好奇之色,這才揭開謎底:「荼蘼,她生的與荼蘼有些相似……」
這話一出,林垣掣卻是不由的發出了一聲輕呼,面上竟隱隱的現出幾分後悔的意思來。嚴婕妤看出他的意思,不由的冷冷瞪了他一眼。林垣掣被她一瞪,便自嘿嘿一笑,沒再言語。
林培之見他二人的神色,心中便知他們對此事確是一無所知,因挑了下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將自己所知曉的全部事實盡數說了出來。嚴婕妤若有所思的聽著,面色頗為凝重,先前的淺笑嫣然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林垣掣則皺起了雙眉,顯然也在細細思考著這其中的因果緣由。
過了許久,嚴婕妤才緩緩開口道:「王爺今兒說起這個,為的卻是什麼?」她在後宮浸yin了十數年,自然不會聽不明白林培之的意思。高家既已背著他們作出這等事兒來,那麼他們必然也還有其他的事兒在隱瞞著他們。在如今的局勢下,雙方若不能精誠合作,還談什麼江山、皇位。
林培之冷靜的抬眸與她對視,淡淡道:「娘娘想必也明白,對這個皇位,我從來也未放在心上。但有一件事,我卻還是要堅持的……」他頓了一頓,方才緩緩說道:「那就是——我們自家人無論怎麼鬧,垣馳、垣掣兩兄弟誰坐了這個江山,我都無所謂,但——我卻是萬萬不能容忍我林家的江山落在外姓人手中的……」說著這話的時候,他的面色沉凝,全無一絲玩笑之意。
嚴婕妤聞言,面色更是陰晴不定,過了好半晌,她才冷靜的開口道;「王爺之語,本宮當牢牢記在心中。王爺放心,若事不可為,本宮與掣兒自會拿捏分寸,絕不會將祖宗社稷視作兒戲」
林垣掣見嚴婕妤已表了態,當即正容肅色的跟著點了點頭。
林培之聽了這話,面色才稍稍舒緩了一些。於他而言,南淵島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因此,對於京城的爭鬥以及那張寶座的歸屬,很多時候,他都是抱著一種兒戲與滿不在乎的態度。也正因此,江南之時,他才會輕飄飄的說出那句來京城看一場兄弟鬩牆的大戲的言語來。
但他可以容忍兄弟鬩牆,卻不能容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事。
微笑的舉起手中酒盞,林培之道:「娘娘肯作出此等承諾,足見其心。請」
言畢,三人同時舉盞,仰頭一飲而盡。嚴婕妤這次使人去請林培之前來,原先是有事打算與他細細商量,看看這樁大事究竟該如何做法。但在知曉了高家背地裡的舉動之後,她卻再沒了先前的心思,因此也就絕口不再提起那些事兒。三人在水閣之內悠然飲酒賞景,待到酒足飯飽,林培之便自起身告辭。嚴婕妤對林垣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送上一送,林垣掣依言去了。
送完林培之,他便又匆匆回到水閣。嚴婕妤仍未離開,此刻正靜靜倚在椅子上,神色凝重,似是在想著什麼。林垣掣見她出神,並不理睬自己,忍不住叫了一聲:「姨娘」
嚴婕妤一驚,這才注意到他已回來了。對他略一點頭:「坐罷」
林垣掣一面坐下,一面急急問道:「姨娘,依您看來,王叔的話……」
嚴婕妤稍一抬手,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言辭:「明兒你抽個空兒去你王叔府上走一遭,看看那個名叫清雅的女子。對了,還有那個慧清。此外,你可差人前往西南,仔細查一查當年之事……」
林垣掣只是點頭,卻是過了好一刻才回過神來,問道:「姨娘所說的當年之事是指……」
嚴婕妤看他一眼,歎了口氣,終究還是解釋道:「你難道不覺得那個丫鬟的丈夫死的有些蹊蹺?」她說著,不由的冷笑了一聲:「垣掣,不要太相信巧合。巧合的事兒,天底下自然是有的,而且絕不會太少。但對有些人而言,終其一生,只怕也未必就能遇上一件而你又怎知這個慧清便有這運氣」
林垣掣微微驚了一下,衝口道:「那姨娘的意思?」
「去將這件事兒查清楚了若這事並非高家所為,也還罷了若是他們刻意而致如此,那麼……」嚴婕妤緩緩起身,風韻猶存的玉容之上閃過一絲寒光:「那麼……高家就再不可信任了」
林垣掣沉默了片刻,輕聲問道:「若是高家已不可信……」
「若是高家已不可信,那便是你放棄的時候了」嚴婕妤一字一句的說道:「掣兒,你知道,姨娘一生無子,故而一直將你視作親兒,總想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但如今卻是不同了。掣兒,你要記得,江山固然是好,但也是要命來享的」
歎了口氣,她看了一眼嗒然若失的林垣掣:「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林培之的來意麼?」她輕輕嗤笑了一聲:「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京城如何,對他已無意義,他這是想要抽身離開了」
林垣掣正自鬱悶,但在嚴婕妤面前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因順著嚴婕妤的話隨口問了一句:「王叔的目的?他有什麼目的?」
嚴婕妤淡淡道:「季荼蘼季荼蘼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她抬起手來,安撫般的輕輕拍了一拍林垣掣的肩:「回去罷只要你自此安分守己,你那皇兄礙於悠悠之口,卻也不能將你如何或者,安安樂樂的做一個王爺更適合你一些」——
季竣鄴有些詫異的看著大步走進門來的季竣灝:「你今兒怎麼又回來了?」季竣灝與韓璀不合,如今府內又是韓璀當家,他來的便愈發的少,似這等連續二日回家的情形卻還真是少見。
季竣灝隨便拱一拱手,喚了一聲大哥,便算是見了禮。不待人說,他便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口中言道:「大哥,我來告訴你一聲兒,我已將清雅與慧清兩個都帶回了寶親王府」
季竣鄴一驚,衝口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季竣灝也不瞞他,很是乾脆的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盡數說了出來。季竣鄴聽得半晌不語,好一刻才低聲自語道:「怎會這樣?」
顯然他對發生在慧清身上的事兒亦是全無所知,更莫要說刻意加害。
季竣灝沒好氣的說道:「大哥尚且不知,我自然便更不知曉了」這話說的甚是冷硬,臉色更是難看得緊,顯然他對季竣鄴早前對慧清的安置頗為不滿。季竣鄴為之默然,他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段夫人囑他妥為安置慧清夫婦之時,他一心只想著早日辦完此事,莫要讓韓璀知道,平白的又生出事端。故而急急行事,卻不料心急鍋不滾,反又生出這些意想不到的事兒來。
季竣灝見他遲遲不語,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亦是神色黯淡,面上頗多愧疚之意,心中也不禁自悔自己言語過重:「算了我今兒來本也不是同你說慧清的」
他看看季竣鄴:「大哥,你可打算見見清雅?」
季竣鄴沉默了片刻,卻還是搖了搖頭:「不這事兒正如荼蘼所說,你處置的很好大哥想著,將來即便清雅真是我們的妹妹,因著你的關係,想來也不會太過怨怪咱家」
「可是大哥若肯見見她,那豈不是……」
季竣鄴擰眉打斷了他的話:「三弟,我知你之意。只是我去見她,並不妥當畢竟,如今我已是侯府之主,我親去見她,便等若是承認了她的身份。她若真是慧英所出,那自然無可厚非;若然不是,將來卻教她情何以堪」
季竣灝聽他言之有理,不由點了點頭,道:「大哥這話倒也有些道理」
季竣鄴正欲再說什麼,卻聽得外頭傳來陣陣腳步聲,似是有人正疾步的奔了過來。他不由的皺了皺眉,面上現出幾分不快之意。但念及外頭有人守著,這莽撞之人想來也進不了門,倒也無須大動肝火。誰料便在此時,外頭卻有人扯著嗓子叫了起來:「侯爺、侯爺,老侯爺回來了」
此話一出,兄弟二人同時色變,不約而同的盡皆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