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密室所見
「他……可是你的親大哥?」
「當然」荼蘼毫不猶豫的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覆。
清雅聞言,不由又是一顫,默然伸手,慢慢撫上那張畫像,低語道:「這就是你們之所以會請我來此的緣故?」她在青樓多年,雖一直保留著清倌之身,但所見所聞卻不可謂不廣。眼前的嫵兒、畫上的男子,氣度皆各不凡,顯然出身不低。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樣,那麼自己為何卻……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抬眸怔怔的看向荼蘼。荼蘼見她神色恍惚,一副深受刺激的模樣,不覺心生憐惜,當即輕聲道:「你也莫要想的太多此時真相尚未大白,雖是疑竇重重,但我們也還不能肯定什麼你且安心的在這裡住上幾日,屆時,我們自然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
「真相?」清雅低低的重複著,一張俏臉已然蒼白如紙:「那高旭呢?」她忽而問道。
荼蘼見她如此的一點就通,心中不由的一寬,因展顏一笑,舉起兩根手指作了個噤聲的手勢:「莫要聲張,你且跟我來」她一面說著,便自起了身,走到一邊的楠木大櫃邊上,伸手輕輕在大櫃之上敲擊了幾下,而後隨手一推。那看似沉重的大櫃竟在她這一推之下,無聲的移了開來,露出櫃後一個堪可容一人通過的入口。清雅忍住心中的震撼,抿了下唇後,默不作聲的跟著進了那個入口。
入口所連接的秘道並不長,清雅默默的數著自己的步子,大約走了二十步後,便到了終點。秘道的光線並不甚好,她看到那個嫵兒自袖內取出火折子,將入口旁的一盞小燈燃得著了。屋內便有了一抹幽幽的黃色光暈,雖然並不明亮,卻這一絲光亮卻還是讓清雅心頭稍稍安定了一些。
對方微笑的伸手指了一指離她不遠的一支銅管,示意她湊過去看著。清雅依言,湊了上去。只是一眼,她便又是渾身一震,幾乎驚叫出聲。但便在她難抑震驚的前一刻,她卻忽然覺得肩上微微一麻,似是被什麼紮了一樣。這一聲於她雖是叫了出來,但竟是不曾發出一點聲音來。
愕然回頭,她吃驚的發現,立在她身邊的嫵兒正從她肩上拔下一根寒光閃閃的銀針。許是注意到了她驚悸的目光,那名叫嫵兒的少女已湊在她耳邊,極輕聲的解釋道:「莫要擔心,我只是怕你弄出聲音來,故而封了你的啞穴我這銀針之術,並不傷人,待裡頭眾人談得完了,我再為你解開」
隨著她的湊近,她嗅到了一股幽幽的清香,非蘭非麝,其清幽處卻更勝蘭麝。
人為刀俎之下,她又有什麼反抗的餘地,清雅默然的別開頭,繼續注目去看那間屋裡的動靜。而她適才之所以驚呼出聲,其實也只是因為見著了一個熟人而已。她心情複雜的看著那邊房內的三男二女,這些人她並不都認識,她所認識的,只是慧清與向玖,但這二人,顯然並不是一夥的。
而能讓她注目的焦點,既不是慧清,當然更不會是向玖。那個人,此刻正神色複雜的站在最後方,一襲湖色潞綢長衫,襯出他修長高挑的身材,而他的容顏,雖與那幅畫像頗有幾分相似,但她仍能確定,這個人不會是畫上的男子,因為他比那人顯然更要年輕一些,也更俊俏灑脫。
她不由得伸手捏緊了自己的衣帶,貝齒也隨之緊緊咬住了下唇。每每遇上令她大感震驚無措之事時,她總會不自覺的作出這等動作來。屋裡的慧清,此刻也是面色慘白,只是默不作聲的站著,她的表情很是倔強,但在那份強裝出的倔強之中分明的隱有一絲近乎怨毒的恨意。
房裡的三男二女都並沒言語,似乎是在等著誰。清雅詫異的看著,忍不住想回頭那個名叫嫵兒的少女,但目光到處,她卻忽然發現,不知何時嫵兒已不見了蹤影。她猛吃一驚,正欲四下尋覓一番之時,耳中卻忽而聽到「吱呀」一聲輕響,似是哪裡的門被人推開了。
她目光一轉,試圖找到那扇門,但卻徒勞無功。在此同時,她忽而聽到一個清晰的聲音:「小姐」聲音裡頭充滿了驚悸與駭然。她聽得極為真切分明,那聲音是慧清的。
她忙將右眼湊近那根粗大的銅管,而後完全的呆住了。不知何時,那間屋子裡,又已多出了一個人來,那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她不由的深深吸了口氣,那間屋子裡頭,原本有三男二女,而這五個人,若論容顏,無一不堪稱出色。但因著這個少女的出現,他們卻都變得黯然失色。
那少女穿著家常丁香色素絹襖子,湖綠挑線長裙,烏黑的長髮也只是簡單的梳成時下最為常見的倭墮髻,發上綴了幾朵極樸素的小小珠釵,但這簡單至極的裝束非但於她容顏無損,卻反更襯出她的絕世姿容,清雅盯視著這個少女,心中卻忽而想起一句詩來:淡極始知花更艷
「嫵兒……這個少女是嫵兒……」瞧著對方的裝束氣質,她恍然的想著。雖然容貌大不相同,但她還是能夠肯定,房內的這名少女,正是先前伴在自己身邊,其後又莫名消失的嫵兒。
她……或者會是自己的姐妹……如此一想之後,她不由的睜大雙眸,開始仔細的端詳對方。少女與她,雖然遠稱不上酷似,但細看之下,眉宇之間卻也還是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的。她想著,忍不住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面容,旋即無聲的歎了口氣。便有幾分相似又如何,對方舉手投足之間所流露出的那份風采與無懈可擊的優雅,又豈是自己所能夠企及的。
屋內的聲音仍在傳來:「慧清姐姐,這些年,你過得可還好麼?」
「托小姐洪福」她聽到慧清充滿怨氣的聲音,慧姐姐,她原本是嫵兒身邊的人麼?那麼……高旭請她來服侍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有所圖的……她想著,不由的打了個冷戰。
屋內的嫵兒顯然也感覺出了慧清的怨氣,沉默了片刻,她回過頭去,對屋內其他人打了個眼色。那四人居然也並不言語,只互視一眼,便即回身退出了屋子。
屋內一時只剩下了嫵兒與慧清兩個。沉默片刻之後,慧清方才冷冷開口:「小姐這些年,可真是愈發的出挑了,便連寶親王爺也對您言聽計從,不敢有所違拗」
她在荼蘼身邊服侍了多年,對於林培之,自然不會不識。
荼蘼靜靜的看著她,慧清的尖刻言辭與冷淡態度讓她莫名的感覺厭惡。而這種感覺於重生後的她,已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慧清,大哥說你隨夫君去了西南……」她竭力按捺住性子,慢慢道。
慧清微怔了一下,卻忽然別過頭去,荼蘼分明的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抹瑩光:「他死了」半晌,她才僵硬冰冷的開口:「他身體本就不是很好,又多蒙大少爺的關照,將我們一道發配去西南……」說到這裡,她語音微微一哽,卻終是沒能再說下去,但語氣中的怨氣卻是表露無疑。
這話一出,愕然的反是荼蘼:「慧清,我相信這只是個意外,大哥他絕不會……」
她還欲再說什麼,卻被慧清一口打斷:「我也相信這只是個意外」她嘲諷的說道:「因為意外,所以夫人將我許配給了一個鰥夫;因為意外,大少爺將我們送去西南邊陲之地……然後他卻又偏偏意外的死了。而與我不同的卻是慧紋,她初時只是嫁了一個秀才,而如今呢……」她驟然站起,一個大步便已到了荼蘼跟前,狠狠的瞪視著她:「如今,那個秀才正在江南做知府……」
她冷笑連連:「聽說小姐是剛從杭州回來的,難道如今成了知府夫人後,慧紋竟膽大妄為到敢不去拜見小姐了麼?」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的面容已近乎扭曲,聲音更是充滿了嘲諷與惡毒。
荼蘼竟不由的後退了半步,不忍的別開視線,她道:「慧清姐姐,你若還念著往日的情分,那麼過去的事兒,我們便暫且擱下不提,等過了這段時間,我自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交待?」慧清口中冷笑了一聲,神態雖頗不屑,但畢竟沒再說下去。
荼蘼見她如此,心中不覺稍安,因問道:「慧清姐姐,關於清雅,你知道多少?」
慧清的事兒,她原先並不知曉,因此也無從過問,但如今既知道了,能力所及的範圍內,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但目前,對她而言,最為重要的卻是關係到她一家的清雅。誰料她這一問才剛出了口,慧清便即嗤笑出聲:「小姐可是想知道,清雅究竟是不是老爺的女兒?」
這話一出,屋內的荼蘼,暗室內的清雅都是驟然一震,同時露出了關注的神情。慧清對荼蘼面上的表情視而不見,只冷笑道:「不過可惜,對這件事兒,我確是一無所知,怕是要叫小姐失望了」
荼蘼聽得黛眉輕蹙,只凝目看著慧清。慧清則毫無懼色的回視著她,目光坦然,看不出任何異狀來。「那高家將你放到清雅身邊,又是為了什麼?」荼蘼疑惑問道。
慧清冷淡答道:「他們知道我曾在小姐身邊服侍過,故而要求我在清雅身邊好好的教導她一番」荼蘼聽得一怔,還未及言語,慧清卻又道:「不過他們想的也太過簡單了,一個是侯門千金,自少頤指氣使、受盡寵溺,另一個卻是淪落風塵、低聲下氣,這舉止氣度又豈是一兩日便能扭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