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綁人
季竣灝聽了這話,不覺又吃了一驚,訥訥道:「你……你是怎麼知道……」他確是打算夜入榆錢巷高宅,好去尋清雅及慧清兩個,將所有事情都問個清楚明白。至於打草驚蛇什麼的,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畢竟如今事態詭異,別人如何他是不理的,左右他是等不下去的。
冼清秋笑道:「你那急性子,別人不知,難不成我還不曉得」
暮色已降,月兒將升未升,但以季竣灝的目力,卻仍能清晰的看到冼清秋面上的關切與眸中的擔憂。心頭猛地一熱,他一把抓住冼清秋的手,輕聲卻極堅決的說道:「清秋,別人如何,我理不得但我季竣灝有生之年,絕不會作出任何有負於你的事兒來」他今兒所受的刺激實在不可謂不大,自小到大,他目中所見,都只有父親對母親的百般呵護,與母親安詳溫慈的滿足笑容。父母在他心中從來都是神仙眷侶一般,他從未想過他們之間竟也會出現過慧英這樣的人。
冼清秋萬沒料到他竟會忽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一怔之下,頓時霞生雙靨,既覺尷尬又覺甜蜜的輕輕掙了一下後,低聲道:「你這人,怎麼忽然便發起癲來了」她與季竣灝不同,才剛懂事,她便知道父母之間絕稱不上恩愛二字。但也從沒想過父親居然會起了殺妻之心。
而四年前的那場變故,也徹底的冷卻了她的心,讓她覺得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兒。也正因如此,她乍一聽見眾人的言辭,便已隱隱的猜到了一些內情,只是沒有說出而已。
而其後,季竣灝的遲遲未歸,卻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為防季竣灝太過衝動之下,作出什麼事兒來,她決意在這個院子裡頭等著他,不管他想要做什麼事兒,她都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
她與季竣灝真正開始交好,其實還是在四年前季竣灝去了南淵島後。季竣灝的爽朗隨和與瀟灑使得他不管到了哪兒總會有著極好的人緣。他們因酒而結緣,混得熟了之後,她便時常邀他一道飲酒談天。酒多鬱鬱之時,也會與他談起自家的事兒。這些事兒本該是難以啟齒的,但沒什麼理由的,在他面前,她竟能坦言相告。而他也總是盡力開解。由他的言語之中,她能感覺出他對父母由衷的孺慕敬愛,及他們兄妹之間深摯的情誼。而這些,都是她所不曾擁有的。
相處的時日愈久,她益發感覺出他的好來。於是開始無意識的在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最終她有些膽怯的發現,不管他淹沒在多少人中間,她似乎總能輕易的一眼找到他。這個發現讓她大大震驚,她不由自主的開始躲著他。直到那個雷雨的下午……
那天,她原是一人坐在亭內獨飲,可他卻自己找了來。他大咧咧的嚷著;喝酒怎麼也不叫我
而這句話,讓她在那一瞬間真有種異乎尋常的衝動,想要一棒子把他給打死。她已躲了他那麼久,可他居然毫無所察。她氣憤的將手中的酒罈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叫他喝死算了。
他也不惱,笑嘻嘻接了酒罈,居然當真就喝了起來。她瞪著他,這才意識到,那只酒罈原是她喝過的。看著他沒心沒肝的模樣,她真是連羞赧的心都提不起來,只覺得心都氣得發疼。
重新啟開一罈酒,二人便在亭子裡頭喝了起來。這酒喝的極是鬱悶,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的一句話。下酒的小菜也只是她時不時拋過去的一記白眼。
而後便是暴雨傾盆,夏日的南淵島,本就是多雨的季節。雨勢略小之後,已有了七八分酒意的她便起身離去,而他居然也便亦步亦趨的跟了過來。其後發生的事兒,讓她瞠目結舌卻又無可奈何。
初時的羞窘過後,她慢慢冷靜下來。她身為郡主,在南淵島的地位幾乎便是僅次於林培之。她的屋裡,缺什麼也不會缺了丫鬟。而那些平日總是謹小慎微的丫鬟,又怎會犯下這等天大的錯誤。
默默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她將懷疑的目光放在了長公主與盧修文的身上。但她終於還是沒去質問他們,只是靜靜的等著。在尷尬了一段時間後,季竣灝終於還是來見她了。
見面之後,二人其實什麼也沒說,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後便似有了默契一般。其後,他們便順理成章的走在了一起。她很喜歡這種平淡卻安穩的感覺,雖然有時她也會覺得有些許的遺憾。而今日季竣灝對她說的這一席話,卻還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季竣灝用力的握一握她的手,因自幼習武的關係,冼清秋的手掌比一般女子略大,也不似普通大家閨秀那般柔軟細膩,但卻仍能讓他心動:「走」二人草草用了晚飯,約好地點,冼清秋便即回了翠竹軒,打算更換夜行衣,好方便夜z間行走。
她才剛進門,便見有人正坐在桌邊側頭看著她。冼清秋一怔,衝口道:「荼蘼,怎麼是你?」坐在她屋裡,擺出一副守株待兔架勢的人兒,可不正是荼蘼。
荼蘼偏首朝她一笑:「瞧三嫂說的,怎麼就不能是我了呢?」冼清秋聽她打趣自己,也只能苦笑。
「我三哥都同你說什麼了?」荼蘼也並不在意她的神色,便即問道。在王府之內等季竣灝回來的,並不只是冼清秋一個人而已。事實上,季竣灝一入王府,她便已得了消息,因匆匆過去尋他。但她到了季竣灝所居小院外頭,隔著牆上的稜形漏窗,卻恰恰看到了季竣灝握住冼清秋手的那一幕。
因著這個原因,她遲疑片刻,便沒入內打擾二人,只折回翠竹軒,在冼清秋屋內靜靜等著。
冼清秋略覺尷尬的搖了搖頭,答道:「我並沒問你三哥什麼,只是與他約了,要陪他一道夜探榆錢巷這次回來,便是打算換上夜行衣也好方便行事」她知荼蘼非是一個簡單的借口,便可糊弄過去的人,故而索性直言相告,也好省了諸多麻煩。
荼蘼乍聞二人打算夜探榆錢巷,不覺一驚。若只單單一個慧清,季竣灝自然是不會動念去做夜探之事,而若清雅的身份果真如她所想,那他卻是一定會去的。若有所思的抿緊了唇,她沒再言語。
冼清秋見她不言不動的坐著,似是全無離開之意,不由道:「荼蘼,你放心,等我回來,定當將榆錢巷內所發生的事兒一無遺漏的盡數告訴你」
荼蘼聞言,不由抬頭一笑,忽然道:「我倒是覺得,與其夜探,不若直接綁了人也還罷了」
這話一出,卻是將冼清秋驚了一跳:「綁人?」
荼蘼冷靜道:「不錯」她霍然起身,一把抓住冼清秋的手:「走,我們去找林培之與向玖索性便趁今晚,你們一道過去榆錢巷,將她們帶回王府來。如此一來,不管高家有何打算,我們都已算是立於不敗之地了」言畢,也不理冼清秋的掙扎,便一路拖著她,快步出了翠竹軒。
花廳之中,被荼蘼匆匆使人請來的林培之在聽過了季竣灝與冼清秋的計劃及荼蘼的建議後,沉吟片刻,居然也便點了點頭:「這主意其實倒是不錯一力降十惠,看著雖莽撞,不過倒也省了麻煩」
他既開了口,一邊的季竣灝與向玖自然也無話說。林培之轉頭瞧瞧冼清秋,皺了下眉,顯然有話要說。冼清秋見他神情,早知端的,因搶先開口道:「若只你們幾人過去,那清雅該如何帶出呢?」
林培之一聽這話,倒也不好再反對了。若清雅只是一名江南ji樓女子,那倒也還罷了。但她若真是季家流落在外的女兒,自己等人若要將她帶出榆錢巷高宅,難免要有逾禮之舉,確是多有不便。他正沉吟,那邊向玖已開口道:「清秋說的有理,便帶她同去罷」季竣灝也在一邊點頭。
林培之挑了下眉,深思的看了向玖一眼,他早注意到向玖對清雅的上心,如今更是心中有數。點一點頭,不再言語。荼蘼在旁道:「說起來,我那裡倒還有件東西,用在今晚倒是適合。」
眾人均是一怔,林培之詫然問道:「是什麼?」
荼蘼抿嘴一笑,答道:「自然是**了」眾人聞言,不覺各自啞然。
商議定了,林培之又喚來兩名侍衛,令他們也一道換上夜行衣,一起前去榆錢巷。
荼蘼與冼清秋一道匆匆回了翠竹軒,從藥箱之內取了幾塊迷香,又回了廳中,對眾人詳細說明了用法。又取了解藥分給六人。
送了眾人出去後,她便獨個兒在王府最西面的一處偏院花廳坐了,心神不寧的靜靜等著。這個地兒,正是林培之等人打算用來安置清雅與慧清二人的地方。她並沒等太久,四更的更鼓剛剛敲過,外頭便隱約傳來衣袂之聲,荼蘼聞聲立即起身,快步迎了出去,見果是林培之等人回來了。
一行六人進了花廳,冼清秋便小心的將背上一隻頗長大的黑色麻袋解下,放在一邊太師椅上。她雖是練武之人,但身份尊貴,何曾做過重事。如今背著清雅一路自榆錢巷行來,卻也實在夠她受了。才剛將人放下,解下面紗後,她抬手拭了下額上的汗珠,微微喘息了幾下,一副疲憊模樣。
隨四人同去的那兩名侍衛之一,也自默不作聲的從背上解開那只黑色袋子,而後在林培之的示意下,悄然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