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神秘邀約
二人才剛回到寶親王府,便有下人上前稟告,說是林培之此刻人正在翠竹軒中,請二人回來後便去翠竹軒說話。荼蘼正自心神不寧,本不想見他,卻料不到他人竟已在翠竹軒了,也只得與向玖一道往翠竹軒行去。二人才入翠竹軒,便見林培之、冼清秋及季竣灝正在竹亭之內小酌。
三人言笑晏晏,顯然談的頗為投機。林培之抬眼望見荼蘼與向玖,便起身笑道:「這可總算是回來了快過來坐」季竣灝在一邊,也是若無其事的抬頭對她笑笑。
二人似是有志一同般,都是絕口不提清平侯府之事,季竣灝更是問也不問。荼蘼雖是心事重重,但也不欲掃眾人的興,因與向玖一道過去坐了。林培之便又令人送了碗筷來。荼蘼強提精神,與眾人說笑了一回,用過晚飯,這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柳兒迎了荼蘼回屋,便自捧了茶水來侍奉著。荼蘼適才很喝了幾杯,正覺面上微酡,因接了茶水慢慢喝著。柳兒見她神思慵倦,便問今兒可要早些盥洗。荼蘼搖了搖頭,示意不必。
竹亭小酌之時,眾人雖都沒問什麼,但她知道,過一刻,只怕便有客要上門了。示意柳兒再沏一壺新茶送來後,她揮退柳兒,獨個兒坐在窗前候著來客。果不出她所料,柳兒去後不多久,季竣灝便搶先過來了。荼蘼上前開了門,笑道:「三哥,你總是這般的沉不住氣」
季竣灝白了她一眼,反手闔上房門,在她對面坐了,問道:「大哥可說了什麼沒有?」
荼蘼也不與他兜圈子,便道:「大哥勸我們及早離去,且說皇上早已勝券在握。」
她口中說著,便自一手提起桌上茶壺,為季竣灝倒了一盅茶水。
季竣灝沉默了片刻,卻忽然道:「荼蘼,你與垣馳相處時間不久,或者並無多大感覺。但我卻是不同……」他擰了眉頭,俊美的面上現出一抹猶疑與難以啟齒的神態來,仔細斟酌著自己的言辭,他說的有些吃力:「垣馳……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他似乎能夠知道事態將來的走向……」說到這裡,連他自己都有些不能接受,搖了搖頭後,他總結道:「總之,那是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
荼蘼震驚的看著季竣灝,一直以來,三個兄長裡頭,她總覺得季竣灝個性最為粗疏,多數時候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兒,似乎沒有什麼能讓他放在心上似得。誰料他竟能有這等敏銳的感覺,或者,她該稱之為直覺。穩住心緒,她不無詫異的問道:「既然如此,那三哥你為何還要去選擇南淵島?」
明知道林垣馳的能力,她三哥卻依然選擇南淵島,怎能不令她疑惑。
季竣灝原以為自己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妹子定要愕然許久,而後深感不可思議的問東問西,卻沒料到荼蘼對他所說的這些話竟是視若尋常,坦然接受。怔了片刻後,他才回過神來,答道:「正因如此,培之與垣馳二人,我總覺培之更易親近,何況,我也實在是很喜歡南淵島」
荼蘼頑皮一笑,狡黠的偏頭問道:「三哥究竟是喜歡南淵島多些還是喜歡清秋多一些呀?」
季竣灝見她又重提舊事,不禁老臉微紅,瞪她一眼,沒好氣道:「你呀,沒事就愛打探」
荼蘼在心中苦笑了一下,沒事?現如今這個局勢,還能夠叫做沒事麼?只是她雖心中煩憂,面上卻仍不露聲色,只笑著起身走到窗前,推窗看了一看,回頭笑道:「三哥,今兒的月色可真不錯」
季竣灝毫無提防的笑應著:「可不是明晃晃的好大一個月亮,又是月中了呢」
荼蘼抿嘴一粲,打趣他道:「月色既這麼好,三哥還不快些陪清秋喝酒去」在她沒想定之前,她還無意將季竣灝扯進此事來。而她也很清楚,林培之在京所做的許多事情也都是瞞著季竣灝的。
季竣灝一怔,旋即恍然,因無奈道:「定是培之告訴你的,這可真是……」
荼蘼難得見他神色赧然,不禁格格笑了起來,當下快步上前一路將他推出了門:「快去快去可莫要耽擱了」季竣灝被她一路推出了門,見她毫不客氣的當著自己的面便闔上了房門,不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在門口立了一刻,搖了搖頭,想了一刻後,終是回頭朝冼清秋的房間走去。
荼蘼趕走季竣灝後,自己也覺出幾分倦意來,因和衣歪在軟榻上,閉目打算小憩一刻。她原以為自己今兒心神煩亂,該會輾轉難眠,卻不料這一覺竟是直睡到次日柳兒過來,才將她推醒。
荼蘼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眸,只覺眼前已是燦然大亮,這才意識到昨兒林培之並沒過來。她靠在軟榻上靜靜出了一回神,許久方輕輕歎息了一聲。
林培之雙目微瞇,沉吟的打量著手中這張猶自帶著淡淡清香的箋紙。送信之人安靜的垂首立在下方,這是一名年約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容貌生得甚是尋常,但一雙細長且精光內斂的眸子卻充分的彰顯出他精明謹慎的個性。許久,林培之才開口問道:「你說,你們家主子要見我?」
男子垂首應道:「正是」語調甚是平淡,絕無一絲敬畏之意。
要知道,林培之出身皇室,更是當今皇上的王叔,身份何其尊貴,而此人口中的主人竟會以這般輕慢的口氣言說要見他,甚至連個請字也沒有,這實在是太過失禮了一些。
林培之身子後傾,注目看了男子許久,才笑了笑:「好」
那男子聽了這個字後,便自躬身一禮:「既如此,今日午時正,狀元樓三樓,小人將恭候王爺大駕還請王爺依諾,獨身前往才是」侯林培之頷首後,他才行禮退下。
這人才剛離去,廳內屏風後便有人轉了出來:「王爺當真要去?」卻是向玖。看他那副神情,顯然已在屏風後頭待了有一陣子,林培之與那人所說之話,他已盡數聽在耳中。
林培之漫不經心的笑笑:「她既請了我,我又怎能不去?」
「那……」向玖語聲一頓之後,畢竟還是說了出來:「可要遣人……」
「不必」林培之一口打斷他的話頭:「她既遣人來請,請的又只是我一人,想來早有準備。你們決不可擅自行動,以致打草驚蛇」向玖聽他這麼一說,也覺有理,因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午時過後,林培之令人備了馬,一路徑往狀元樓。狀元樓離著寶親王府並不甚遠,午正不到,他人已到了狀元樓。他生得本就醒目出色,又是昨兒剛剛來過的,那夥計怎不記得他,見他到了,便忙將他迎了入樓。林培之目光微微一掃,毫不費力的便找到了今兒往寶親王府送信的那人。
那人也已瞧見了他,因上前拱手道:「林爺真是信人敝上正在樓上相侯請」林培之微微頷首,便隨他一道上了狀元樓三樓。那人引著他走至最東頭的一個雅室,恭謹的在門上輕輕叩了扣。雅室裡頭很快便傳來一個珠玉一般圓潤的嗓音:「請進」
那人也並不進去,只伸手推開半扇門,作個手勢,示意林培之入內。林培之倒也並不多語,舉步便邁了進去。狀元樓東頭的這間雅室乃是整個狀元樓內最為雅致精巧的一間,他昔日曾來過好幾回,因此並不陌生。目光微微一轉,他便已看到了正坐在靠窗位置上的那名宮裝女子。
燦亮的午時陽光落在她妝容精緻的臉龐上,毫不留情的出賣了她的年齡。她已不再年輕,雖依然貌美,仍舊儀態端方,卻再不是從前的她了。林培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緩步走了過去,在她對面坐下:「數年不見,婕妤娘娘風采依然,真是可喜可賀」
不出所料的,與他在狀元樓相約的,正是承平帝時,盛寵十餘年、且隱然執掌後宮的嚴婕妤。嚴婕妤抬起眼眸,微笑的看了他一眼:「聽說王爺想要見我一面」她微笑時,眼角便顯出細細的紋路,但眼波流轉之間,眸光卻仍清亮明澈,動人得一如少女。
雖然對她全無一絲好感可言,但這一刻,林培之卻已忽然明白,為何承平帝明知她做了許多不能原諒之事,卻還在容忍著她。淡淡一笑,他道:「本王只是想與能真正拿主張的人說話而已」
嚴婕妤輕輕笑了起來,姿態優雅的伸手執壺,為林培之斟了一杯茶:「王爺這般看重我,可實在令我惶恐得緊。」她口中說著惶恐二字,面上卻是一派的寧雅淡定。
林培之哈哈一笑:「多謝娘娘」言畢便自舉杯淺淺啜了一口。
嚴婕妤柔聲道:「王爺客氣」她口中說著,畢竟抬頭細細打量了林培之一回。林培之察覺到她的視線,眉頭不覺輕輕一跳。嚴婕妤抿唇一笑,婉然道:「王爺不必如此,本宮只是忽然想起了故人」她說到故人二字之時,面上不覺現出幾分惆悵之意。
林培之聽她提及故人二字,眼角不由的顫了一顫,語氣卻仍平靜如初:「故人皆已駕鶴去矣,如今空餘娘娘一人,想來夜深人靜之時,娘娘回想往事,心中也覺寂寞得緊」
他這話雖說的平淡,但話語裡頭卻是不無嘲諷之意。
嚴婕妤居然也便點了點頭:「不錯有時想想,本宮確也深感寂寞。不過……這寂寞的日子想來也快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