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皇后 正文 38 花開前世今生
    38花開前世今生

    荼蘼靜靜倚在廊柱邊上,安靜的聽著這支她原以為永不會再聽到的曲子。

    安哥兒雖聰慧,但畢竟一來年幼,二來又是初學,三來這首曲子音調複雜紛繁,大不似荼蘼平日所教的那些簡單曲目。因而這麼一首曲子在他吹來,只是凌亂紛雜,卻無一絲意境。

    但這熟悉的曲調聽在荼蘼耳中,卻似是回到了塵封已久的昔往。

    那年春深時分,正是她初嫁之時。肅王府內,荼蘼盛放。她在喜娘的攙扶下,慢慢步入王府。空氣中漫溢著荼蘼幽幽的芬芳,風過荼蘼架,花落如雪,美如夢幻泡影。

    少年夫妻恩愛濃,荼蘼架下,他**,她彈琴,琴簫相合,天衣無縫。

    初夏的陽光落在他面上,他長而微翹、鴉羽般的眉睫靜靜垂落,在那張清秀俊雅到無懈可擊的面上上劃出兩道優雅而沉靜的曲線,超塵脫俗,幾不似凡塵中人……

    每到這時,她總是不由的停下了撫琴的手,深恐因自己的一時失手,而打亂了那寧謐的一刻。而每每琴音一歇,他都會很快驚覺,於是四目相交,各自莞爾,默契天成……

    就是在那段時間裡頭,他校訂音律,親自譜了這一曲《荼蘼花開》。

    只是可惜,那段日子並不太長久,那份恩愛,也很快消逝在爾虞我詐的朝爭之中……

    荼蘼不禁有些恍惚的想,自己重生之後,有意棄琴學簫,這之中或者也有一種緬懷之心。只因她以為,這一首曲子,將永不會再現於這個世間,因為能記得它的,只有她了。

    而她,也絕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吹起這首曲子,絕不會。

    一名青衣小鬟匆匆自院內走出,一眼瞧見垂睫傷懷的荼蘼,不由嚇了一跳,忙躬身行禮,喚了一聲:「小姐……」荼蘼驟然一驚,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卻被身後的廊柱所阻。

    她定了定神,對那小鬟稍一點頭,問道:「大少爺可在裡頭?」

    那小鬟秀氣的小臉微微一皺,顯然深為那忽高忽低,零碎到刺耳的簫音所苦,但也不敢對主子妄加評論,只點頭恭謹回道:「大少爺正在院子裡頭**!」

    荼蘼瞧她面色,不禁為之一笑,擺了擺手,吩咐道:「我去尋他,你自去罷!」

    那小鬟有些懵懂的點了點頭,行禮後,方才快步離去,心中卻還不無詫異的想,這位小姐今兒是怎麼回事情,似大少爺那等零零落落的簫音竟也能令她這般沉迷其中。

    她搖了搖頭,覺得這事,真是夠古怪了,這位小姐也實在太過疼愛那位少爺了。

    荼蘼走入小院之時,正見著坐在樹下的安哥兒悶悶放下手中竹簫,抬手捧住下顎,一臉的苦惱之色。她輕輕一笑,喚了一聲:「安哥兒……」

    安哥兒忽然聽了她的聲音,當真是如聞天籟,當即就跳了起來,叫道:「姑姑、姑姑,快來教我**。這首曲子真是好難呀,我聽林叔叔吹著好生悅耳,自己卻怎麼也吹不出!」

    荼蘼失笑的走過去,伸手輕輕一彈他寬闊的額頭:「好小子,還沒學會走,就想著要跑了?你且好好練著我從前教你的曲子,待你吹得好了,這首曲子,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安哥兒一怔,旋即不無失落道:「是這樣麼?」不知怎麼的,他一聽這首曲子便覺異常喜愛,只是吹奏起來,卻總不能如林垣馳那般收放自如,深情幽邈。

    荼蘼微笑頷首,在他對面坐下,目光一掃,這才發現桌上擱了一張紙箋,她稍一揚眉,取過那張紙箋,淡淡一掃。一筆清峻峭拔的小字整齊劃一,抄的是曲譜,曲名乃是《花開》。

    她不由輕輕念道:「《花開》……」她吐字極輕極柔,似乎怕驚動了誰一般。

    安哥兒在旁道:「林叔叔說,這首曲子,就叫做《花開》!」

    荼蘼恍惚片刻,才道:「原來這首曲子叫做《花開》呀!」林垣馳之所以對人言說這支曲子名為《花開》而非《荼蘼花開》,或者也有幾分緬懷過往,並存著遺忘從前之意罷。

    「林叔叔是這麼說的,可我總覺得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安哥兒抬手撓撓自己的腦袋,一臉的不解。事實上,林垣馳開始時並無意對他說明這首曲子的名字,只是他極喜這首曲子,便追著問起名字,林垣馳沉吟許久,才答了兩個字「花開」。

    荼蘼淡淡一笑,將紙箋輕輕對折起來,放在安哥兒面前:「這曲子雖好聽,卻非你一個初學者所能駕馭,從今兒起,你且將這曲子忘了,只好好學簫。等將來學有所成,再吹不遲!」

    安哥兒仍有些不情不願,因不甘問道:「姑姑,這首曲子你能吹麼?」

    荼蘼微怔,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神情認真之中透著三分倔強,心中不覺一動,當即硬生生的將「不能」二字給嚥了回去:「安哥兒這是想要不相信姑姑的話?」她含笑調侃了一句。

    與其讓安哥兒每日在自己耳邊絮絮的吹這支曲子,並念叨著林垣馳,倒不如吹上一次,壓服了他,如此才好一勞永逸,日後也能少受些磨折。

    安哥兒被她揭穿心事,小臉不覺一紅,卻還是倔強道:「姑姑說甚麼就是甚麼好了!」

    荼蘼因他的回答而啞然失笑,從他手中抽回竹簫,輕輕撫摩了片刻,方才將簫湊到口邊,悠悠的吹了起來。簫聲初起之時,音柔而輕,彷彿來自天外,淡淡的一縷清音逐漸漫溢開去,不過片刻工夫便似乎已籠罩了這一整個天地。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春意漸濃漸重,卻偏在那濃的化不開的一瞬間突然傾敗衰頹。夜來風雨,花落多少。

    簫音幽迴百轉,歎息之中又帶絲絲期盼,盼花能重開,月能重圓。便在簫音落自至低,嗚咽難聞之時,卻又忽而轉為高音,輕快而歡愉,又見花開,花開若雪,幽香襲人。

    一曲似已終了,但餘音卻仍裊裊在耳,幽迴百轉,惹人情思。

    安哥兒伏在石桌上,將自己尖尖的下巴擱在手背上,神態之間若有所思。

    荼蘼則坐在一邊,慢慢撫弄著手中的竹簫,不管是從前還是現今,這都是她第一次以簫來吹奏這首《荼蘼花開》。可她卻能吹得這般自然而熟悉,似乎已吹過千次萬次一般。

    佛典有云:荼蘼是花季最後盛開的花,開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開在遺忘前生的彼岸之花。她忍不住自嘲的笑笑,今兒她才忽然發現,自己的這個乳名,其實還真挺不吉利的。

    安哥兒突然歎了口氣,認真問道:「姑姑,你說,這首曲子裡的花,指的是甚麼花呢?」

    荼蘼不動聲色的輕輕一笑,淡淡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春華秋實,四季輪轉而已!」既然林垣馳說這首曲子名為《花開》,那它就只是花開而已。

    安哥兒苦惱的搖搖頭,說道:「可我覺得不像呢!」

    荼蘼一笑,伸手拍拍他的頭:「好了,這首曲子並非你如今所能駕馭,先將它丟在一邊罷!好好學簫,總有一日,你定能如姑姑一般將這首曲子吹出來的!」

    安哥兒聽她這麼一說,也覺有理,因小心的收起曲譜:「好,我去找杏兒,讓她替我收好了!」言畢人已跳了起來,急匆匆的奔出書房,往自己房裡跑去。

    荼蘼坐在石凳上,靜靜的發了一回怔,卻覺全無興致,不由歎了口氣,再抬眼時,方覺天已將暮,落日西斜。她站起身來,舉步正欲出院,槐樹下,卻忽然轉出一人來,恰恰擋住了她的去路。荼蘼微詫的停步看向那人,素淡的服飾掩不去一身貴氣,嬌美的面上自有凜然的風姿,眼前這人,可不正是皖平公主。

    荼蘼猛一眼瞧見她,不由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退了半步,淡淡襝衽:「原來是皖平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此來有何貴幹?」

    皖平杏眼微瞇的看了她一眼:「你是誰?怎麼會吹那首曲子?」她語調急促,極是關切。

    荼蘼聞言不覺一怔,從皖平這句話裡,她能清晰的感覺到,皖平對於這首曲子是頗為熟悉的。不卑不亢的一笑,她平和道:「公主殿下明鑒,民女陸嫵兒!至於那首曲子,曲譜如今在安哥兒手中,公主若是好奇,民女可使他取來請公主一觀!」

    皖平一怔,旋即冷哼一聲:「你倒是牙尖嘴利得很。不過四哥的這首曲子,我早聽過,這曲子,可不是一眼掃過就能學會的,更何況你還吹得這般好,比我四哥也不差多少!」

    荼蘼輕輕一笑,淡然答道:「公主不能,不代表別人也不能!」許是因為季竣廷的緣故,對皖平,她並沒有太多的好印象,因此說話也便格外的不客氣。

    皖平愕然,旋即冷了臉,厲聲斥道:「陸嫵兒,你好大的膽子!」

    荼蘼對她的怒意完全視若無睹,神態亦是一逕的安然淡漠:「公主殿下真真好威風、好煞氣!只是卻走錯了地方,要知此處乃是陸家的宅院,卻非鳳山門公主府!」

    皖平被她這一番話說的反倒怔了,凝目看她半日,卻是不怒反笑起來:「陸嫵兒,你不錯,你雖生的一般,但就憑你這份膽量與適才的那一曲,倒也勉強配得上我四哥了!」

    此話一出,荼蘼反愣在那裡。她心內深厭皖平的橫蠻霸道,故而一直對她敬而遠之,不願多加搭理。今兒更是極不客氣的對她連譏帶嘲了一番,原以為她定會暴跳如雷,卻不料她竟會說出這話來。人既敬她三分,她自也不好做得太過。抿了下唇,她道:「謝殿下誇獎!」

    皖平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陸嫵兒,若你果真只看一眼,便能吹出這支曲子來,那無論我如何讚譽於你,也都並不為過!」荼蘼聽她話中之意,顯然對自己適才所言,仍不十分相信,但她也並不放在心上。事實上,皖平並未說錯,《荼蘼花開》此曲,曲調確極複雜,即便天賦再高,也難在乍見曲譜之後,便將此曲詮釋得似自己方纔那般舉重若輕,幽邈飄忽。

    皖平甚是客氣的一抬手,指指槐樹下的石桌:「陸嫵兒,你可願陪我說說話兒?」

    荼蘼微微蹙眉,有心拒絕,便道:「天已將晚,公主府上尚有貴客。嫵兒雖有意留客,但卻怕公主不甚方便!」這話之中其實便有委婉的逐客之意,皖平自然也聽了出來。

    笑了一笑,皖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既如此,我便先走了,等明兒得了空再來尋你!」她倒也爽快得緊,說完了這句話,便轉身走了。荼蘼怔然的看著她的身影,忽然便覺心中一陣恍惚。還有多少人、多少事,是她前生所不曾看透的呢。

    她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見皖平的身影已消失在月洞門口,她才舉步往外行去。

    花廳裡頭,季竣廷與安哥兒都已等著了。見她進來,季竣廷便笑道:「怎麼,談完了?」看他意思,顯然很清楚皖平過府拜望一事。

    荼蘼瞪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二哥似乎對這位公主殿下很有些好感麼?」

    季竣廷聽妹妹這話裡頭頗有些酸溜溜的不快之意,因啞然失笑道:「這是甚麼話,不管如何,她也總是大乾的公主殿下,金枝玉葉之身,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安哥兒在旁瞪著大眼,好容易侯季竣廷將話說完,便迫不及待的插嘴說道:「這個公主姑姑人其實也不錯呢,那天我去公主府,瞧見她與林叔叔一起說話,她對我也很不錯呢!」

    荼蘼一笑,正要說話,廳外卻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呀!今兒還真是怪了,我回來時,怎麼見到皖平的車駕了,她來這裡是作甚麼的?」眾人回頭看去,卻是季竣灝正快步入廳。

    季竣廷瞧見是他,便指指對面,先叫他坐了,這才將事簡單說了。荼蘼在旁聽著,這才知道皖平是午後來的,門房報知季竣廷後,季竣廷自然不好怠慢,匆忙迎了出去。皖平倒也並無二話,便直接問起了荼蘼。其時荼蘼已去了書房尋安哥兒,季竣廷便親身引了皖平過去。

    二人到院外之時,恰聽荼蘼在吹《花開》。二人便停步佇立,默默聽了這一曲。

    一曲聽罷,二人都各有所思。皖平旋即提出要單獨與荼蘼說幾句話兒。季竣廷對荼蘼甚是放心,聽了這話,也便沒有反對,見安哥兒出來,便示意他莫要聲張,領了安哥兒去了。皖平便在荼蘼發怔之時,進了院子,與荼蘼簡單的說了幾句話。

    「《花開》?」季竣灝沉吟片刻,才頗有興致的笑道:「這首曲子,我似乎曾聽清秋說起過!」

    這話一出,在座三人不約而同的都是眉頭一挑,興味十足。便是荼蘼,也控制不住的表現出好奇之意來。事實上,她確是很想知道,想知道冼清秋是如何看待這首曲子的。

    「說起來,垣馳怎會捨得將這首曲子抄錄給安哥兒的?」季竣灝有些疑惑道:「我聽清秋說起過這支曲子,清秋說皖平最愛這支曲子,曾數度求譜,卻都被拒。聽說垣馳還曾經對皖平說過,說這首曲子本不該在這個世上出現,他也沒打算將這曲子傳下去!」

    荼蘼聞言,心內不由微微一震,林垣馳之所以不願將此曲傳下去,想來也是因為這首曲子原就不該出現,它本該屬於從前那段已不能重現的歲月。而今天,他之所以抄下曲譜交給安哥兒,也定然是因為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總算明白,為何皖平聽完這首曲子,會如此震驚,甚至那般急切的追問自己。安哥兒則欣然道:「我也覺得這曲子特別好聽呢,只是可惜,我一時半會卻還吹不了!」他說著,便苦起臉,瞧了荼蘼一眼。

    荼蘼鎮定心神,閒閒道:「原來如此,這般說來,想必這曲子來歷甚是不凡。不過這與我們倒也無甚關係。時候已不早了,叫他們將飯送上來罷!」

    季氏兄弟想想,也覺此話有理,因各自點頭。不一時,便有丫鬟僕婦捧了菜餚來,荼蘼一眼瞧見廚下的李嬸也自過來,便叫住她,問起安姐那邊都送了些甚麼去。

    李嬸忙回說已送了清口怡人的杏仁粳米粥並配了四樣清淡小菜去,荼蘼才點了頭。

    一時用了飯,丫鬟送了香茶來,季竣灝便看了荼蘼一眼,道:「今兒用午飯時,培之已說了,打算後日便啟程往京城。垣馳在旁聽著,倒是一聲不吭,隻字不提回京之事!」

    荼蘼並不言語,只揭起盞蓋,慢慢撥著盞面的浮茶,熱氣氤氳而上,她的面容便掩藏在濛濛的霧氣之中,使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季竣廷在旁輕輕咳嗽了一聲,淡淡岔開道:「既如此,明兒我便在望仙樓設宴,為他送行罷!回頭我便使人往公主府下帖!」

    季竣灝歎了口氣,頷首道:「也好!今兒培之還同我說起,打算邀你一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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