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皇后 正文 27 殿外的那片林子
    27殿外的那片林子

    雨愈下愈大,天色也顯得愈發昏暗。暴雨打在院內的梧桐樹上。聲音極是清脆,風聲呼嘯,捲起片片黃葉,發出令人心寒的聲音,令人幾疑如今已到了冬日。

    紅英早已起身過去膳房中取今兒的晚膳,因此屋內只有荼蘼與紫月兩個在。

    荼蘼默默坐著,無意識的把玩著桌上一隻青花瓷盅。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的站了起來,蹙了眉在屋內轉了兩圈。紫月看出她的不對,忍不住問道:「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荼蘼見她發問,略一思忖,還是答道:「打從前兒開始,皇上已在咯血!」

    這些話,她從前沒對紫月與紅英說,是因為覺得還不到時候,但今兒這種莫名的不詳預感,讓她決定將有些事兒告訴她們,也好讓她們有個心理準備。

    紫月一驚,臉色頓然的泛了白:「那……」她只說了一個字,便住了口。沒敢說下去。

    荼蘼微微一歎,道:「我不知你信與不信,這刻兒,我心中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她也沒說下去,但紫月與她對視一眼,對她的言外之意早已心中有數。

    紫月正要說些甚麼,卻聽正殿方向忽而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喧嘩之聲,隱隱聽得有人呼喚御醫,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荼蘼一驚,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卻在閉闔的門扉前頭停下了腳步。她只是御書房女史,負責御書房一應筆墨事宜,日常服侍卻是用不到她的,因此這個時候,她並沒有過去正殿的理由,更何況,此時的正殿怕正亂著……

    緊緊閉闔的門,忽而被人推開,荼蘼吃了一驚,抬眸看去,卻恰與一臉慘白,手提食盒的紅英眉眼相對。二人面面相覷片刻,荼蘼才伸手扯住紅英,急急問道:「外面怎樣了?」

    紅英略定一定神,先邁步進門,反手闔上房門後,才低聲道:「奴婢亦不是很清楚。只聽得正殿那裡有人一迭連聲的在叫著傳御醫,似乎……皇上……」

    荼蘼見她闔了門才說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這一天,其實她已等了很久了,但這一日,一朝來到,卻還是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失落與傷感。活了兩世,一顆心反而愈發的軟了,她苦笑的想著。深深吸了口氣,她鎮定一下心神,平靜道:「我回來時,恰聽有人通傳婕妤娘娘求見皇上,你可曾見她出來?」

    紅英想了一刻,搖頭道:「該是沒有,奴婢過來時,曾見婕妤娘娘的車駕正停在殿外!」

    荼蘼輕輕點了下頭,她此刻已完全的鎮定下來,指指那只食盒:「把飯菜拿出來罷,今兒我們須得早些用飯,遲些歇息,以防有變!」她出來之時。承平帝猶且神色平和,雖疲憊但還不致在這一二日內便有性命之憂。那麼,承平帝此刻忽然發病咯血,只怕正是嚴婕妤不知對他說了甚麼。她想著,不禁搖了搖頭。

    一邊的紅英已手腳迅快的將食盒內的飯菜盡皆取出,又安置好碗箸。荼蘼便招呼二人坐下用飯,她自己雖是食不知味,卻還是竭力的多吃了一些。

    畢竟若事情果真向自己猜想的那方面發展,只怕自己目下最是需要的便是體力了。

    用了飯後,紅英收拾了食盒,便要出門。

    荼蘼卻止住了她:「外頭風大雨大,明兒再送罷!」紅英側耳細聽,卻覺屋外秋雨已下的愈發的大了,風聲雨聲之中,更隱有秋雷陣陣,聲勢駭人。她默默點了頭,提了食盒,將之擱到一邊的耳房之內,取出繡篋,重又走了回來。

    荼蘼看著冷靜,其實卻是心神不寧,隨手自繡篋內取出一塊繡了一半的帕子,漫不經心的捏在手裡,卻只是靜靜的看,半日也沒動一針。紫月終究受不得這種沉寂,僵坐了片刻,忍不住起身道:「小姐,我看看去!」

    荼蘼一怔,想了一刻。才道:「你既想去,那便去罷!記得小心些,莫要靠得太近!」

    紫月與紅英並不是林培之的人,儲秀宮連尚宮之所以會將這二人放在她身邊,一來是因她二人品性不錯,二來卻是因為她二人背景較為單純。正因如此有很多事兒,她也不好對她們說。但不管如何,只為了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總還是不希望她們出甚麼事兒。

    紫月應著,便要出門,紅英卻忽而抬頭道:「且等等,把食盒拎著!」

    紫月一聽這話,不由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好歹尋個由頭,若被人發現,才有話說。她一頭說著,一頭走到一邊的耳房裡頭,提了食盒,撐開傘快步出門去了。

    她人才剛剛離開,紅英便轉過頭來,深深的看了荼蘼一眼,輕聲問道:「小姐有心事?」

    荼蘼稍加猶豫,點了點頭。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紅英的性情已很是瞭解。紅月這宮女素常寡言沉默,但若論敏銳聰慧、口風嚴謹卻是遠超紫月。也正因如此,有些話兒,她倒是寧可對紅英說說。紅英片刻,低聲道:「皇上若去,繼位者該是肅親王吧?」她聲音雖小,語氣之中,卻似有期待之意。前些日子,荼蘼忽而給了她們姊妹一人一封信,卻叫她們遇事執信去尋肅親王,這裡頭。似乎另有含義,而且,彷彿預示著甚麼。

    荼蘼頷首,欲言又止之下,卻只淡淡道:「你只記得把那封信收好了便是!」

    紅英垂下眼眸,許久才輕聲道:「來服侍小姐前,連尚宮曾對奴婢姊妹說過,她說,小姐乃貴人,只要奴婢姊妹用心服侍,將來少不了好處!」

    荼蘼默然片刻,才問道:「你想要怎樣的好處?」這個時候,她無法許給別人甚麼,只因連她自己,都難以決斷自己的下一步該如何走法。

    「奴婢姊妹……都想要離開這個內宮……」紅英輕輕說道,看著荼蘼的眸光輕輕閃動,似是在期待這一些甚麼。

    「出宮……」荼蘼輕輕重複著這兩個字,然後露出一個苦澀的笑:「紅英,其實……我也很想出宮。我知道你們討厭這個宮廷,但是……相信我,沒有人會比我更討厭這裡……」從前,我做了許多事,有對的也有錯的,我的目的只是幫他走進這個宮廷。可是有一日,我真的走進了深深的宮牆,才發現,原來這座宮廷是如此的陰森可怕。

    它能在無聲無息中改變一個人,然後完全的扭曲了我的生活,乃至奪走了我的生命。

    「小姐……是要去南邊麼?」半晌,紅英才艱澀而含蓄的問道。

    荼蘼拈著手中的繡針,慢慢的轉動著。屋內明亮的宮燈映在針尖上,發出雪亮的光芒,尖銳而冰冷:「我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在想,自己該如何選擇。

    南淵島,原本是她所選擇的日子,但如今她卻並不想去。

    在林垣馳堅持不肯放手的情況下。她去南淵島,只會給南淵島帶來不測的災難。她相信在海上的林培之並不會懼怕林垣馳,但她卻不想看到這兩個人因為她而對峙。而她更明白,即便自己決意要去南淵島,但在林垣馳嚴密封鎖的情況下,她也未必就能走得出去。

    而這其中,更隱藏著一份深心裡的渴望,前一世,她嫁人太早了,非但錯過了許多許多,最終也沒能得一個好結局。這一生,她總有一種奇異的渴望,渴望過的與從前不同,能夠自由一些,快活一些。而且,彌補起她從前的過失,使生命裡少些遺憾,再少些遺憾。

    可是目下看來,即便她選擇了林培之,而且也太太平平的在一起了,她仍會過著從前一般的日子,只不過地點從大乾的皇宮裡,換到了南淵島的王宮內。而伴她一生的人,從林垣馳換成了林培之,可笑的是,這兩個人或是叔侄、或是兄弟,但血脈關係卻還是存在。

    二人各自不語,房門卻在這一刻,驟然被人推開,紫月急急的走了進來,她空著手,顯然已將食盒送回了廚房。宮裙下擺濕了一大塊,髮絲也被外頭的風吹得有些散亂,一張俏臉更是煞白一片,看著很有些狼狽的意思。

    荼蘼輕輕擰了眉,看她闔上門後,才開口急促問道:「這是怎麼了?」

    紫月長長的吁出一口氣,伸手揉了揉自己僵硬冰冷的面頰,一口氣匆匆道:「皇上怕是真不好了,我瞧著御醫來了好幾個,又召了幾個外廷官員入宮……」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喘了口氣,方才接道:「人太多,我也沒敢多看,便先過去送了食盒。再回來時,剛好碰上肅親王……」她說著,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有餘悸的模樣。

    荼蘼聽見她說遇見了林垣馳,不覺也驚了一下,眉頭也輕輕攢了起來。

    紫月又道:「說來奇怪,我瞧見他時,驚了一跳,險些滑倒撞上他。他非但不怒,還伸手扶了我一把,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今兒風大雨大,莫要四處亂走,若實在吃不消,殿外的那片林子倒是可以暫避風雨!」

    紅英一怔,詫異道:「昭德殿外有林子麼?」

    「我也想不明白……」紫月苦著臉,百思不得其解的撓了撓頭。

    荼蘼一手支頤,若有所思。昭德殿外自然是沒有林子的,不過,卻有一個姓林的虎賁統領守著。她想著,忍不住暗暗的歎了口氣,難怪他如此鎮定自若,原來早都安排好了。

    不過,自己既然不打算留在這個宮中,那麼,他安排的東西,還是盡量不要用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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