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各有打算
佈置得簡單清爽的書房中。林垣馳有些懶散的靠在檀木官帽椅上。案頭上放的,是厚厚的一疊文書。而他的面前,也正有一份文書攤放著,但他卻顯然並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看。
門上響起幾下輕叩,將他從思緒中驚醒,坐直了身子,他應了一聲:「進來!」門上輕輕一響,杜聿清緩步走了入內。林垣馳瞧見是他,忙起了身,含笑道:「舅父今兒怎麼來了?」
杜聿清笑道:「來送張帖子給你!」他一面說著,一面走過去,從袖袋內取出一張請帖。
林垣馳微微揚了下眉,接過請帖打開看了一眼:「高雲飛?」他若有所思的蹙了下眉。
杜聿清點頭:「不錯!」
林垣馳笑了一笑,道:「看來他對我的七弟並不太滿意!」
上月西北大捷,雲定侯高雲飛請獻俘太廟,他那位父皇自是大喜過望,也未多想,便一口允了。不過,前幾日,他已接到線報說是高雲飛的胞弟高雲清已與堰王私下見過面了。而此刻高雲飛卻又忽然下帖給他,看來是想要挑肥揀瘦。細細揀擇了。
杜聿清聽他語氣,對高雲飛似是很不以為然,不覺皺了眉:「殿下……」
「他還請了誰?」林垣馳似笑非笑的一揚眉,逕直的問著。他手中的這張帖子上寫的很是明白,是高雲飛的生辰宴。想必他也不會只請他一人。
「京中公卿世家、三品以上大員幾乎都請到了!」杜聿清無奈答道。自打這個外甥滿了十八歲,他便愈發覺得自己已無法控制他了。他以他的冷淡與高傲,將他壓的服服帖帖。
「那就是說,清平侯府的人也會去……」林垣馳若有所思的說道。
杜聿清一聽清平侯府四字,心中便是好一陣不快,終究還是忍不住道:「我真是想不通你何以對季家這般的青眼有加!是了,據說熙國公府用了清平侯府推薦的一名大夫,長公主病勢已有好轉,昨兒長公主使了人請季府的小姐去她府上做客!」
林垣馳一笑,這個消息他早已知道了,非但這個,他甚至還知道長公主已邀了荼蘼同去南淵島。他伸手輕輕摩挲著自己的下頜,寶親王叔,你在做些甚麼呢,居然沒有趕回京城來?
「垣馳,我真是愈來愈看不懂你了!」杜聿清定定的看著林垣馳,忽然說道。他特意的改換了稱呼,意圖以長輩的身份來勸告這個過分固執的外甥,而他已很久沒有喚過他的名了。
林垣馳微笑,眸光內斂安然,卻隱有波瀾:「舅父難道希望我被人一眼看穿!」
杜聿清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當然不!」若是輕易便能被人一眼看穿,將來又怎能坐上那個九五之尊的寶座。怕是即便坐上了。也不能安穩罷!
「垣馳……無論如何,舅父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你的婚事!」高雲飛的意思已擺在眼前,而高雲清又已見過堰王,他若果真對堰王十分中意,又何必再要見林垣馳。
林垣馳擺了擺手:「舅父,從前曾說過的話,我不想再說一次;同樣的,從前曾經走過的路,我也不想再走一次!」他這話說的其實有些含糊不輕,他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在這個世上,當真能完全瞭解這句話涵義的人,只怕只有荼蘼一人了。
杜聿清大皺其眉,他並沒能聽懂這話裡頭含蘊的真實意義,但他卻明白,林垣馳這是在提醒他,並希望他不要在娶妃一事上與他作難。他抬頭,仔細審視著這個外甥,他看到的是一張淡漠的臉,與堅定的無可改變的眼神。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他道:「我只是想告訴殿下。不管殿下是不是已下了決心,下月初一的壽宴,還請殿下務必前往!」
林垣馳爽快道:「這是自然的!」雖然他從沒打算過要娶高嫣,但也不妨去見一見,何況高雲飛的帖子上言明是闔家前來,既是闔家,那麼荼蘼必然也會同去。
她雖已變了不少,但骨子裡,卻還是從前的那個季荼蘼。雖然,她正在努力的收斂自己的鋒芒,但一個人的本性始終是不會有多大改變的,他堅信這一點。笑了一笑,他忽然問道:「舅父可有興趣陪我同去清平侯府拜訪?」
杜聿清微怔,神色古怪的看了林垣馳一眼,這才緩緩道:「若是殿下執意如此,老夫自然只有捨命陪君子!」
林垣馳輕笑了一聲,起身走到外頭,看了看天色,這才發覺天色已然不早了。他搖了搖頭,失笑道:「原來已是這個時候了,看來我們今兒是去不成了!」
杜聿清原就無意前去,一聽這話,自然點頭道:「那便改日罷!」
林垣馳深思了片刻,卻道:「明兒我要入宮一趟,怕要耽擱一些時間。這樣,便請舅父讓杜妍去陪陪荼蘼罷!她們二人年紀相若,彼此有話亦好說些!」荼蘼與杜妍自然是絕談不上投緣的,不過,他想著上回荼蘼對杜妍的親善舉動。不覺微微一笑。
她對杜妍這般的好,無非是抱了利用杜妍的想法。他對她的打算倒是很有興趣,不妨讓杜妍去陪陪她,看看這個丫頭重活一世之後,究竟有了多少長進。
杜聿清蹙了下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妍兒……」女兒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外甥顯然是看不上她的。如今這個當口,他也不好隨意要求甚麼。不過女兒如今年紀也還不大,倒也無須急躁。今上的身子,怕也撐不過幾年了,等外甥登基為帝,他的地位自然更加穩固,屆時女兒若是入宮,至少也得是四妃之一,倒也不致委屈了她!
「告訴杜妍,當著荼蘼的面,莫要說這是我的意思,只說是她自己閒著無事!」
杜聿清點頭道:「這個舅舅自然省得!」
林垣馳回過頭,深深的看了杜聿清一眼,半晌溫雅一笑:「我知舅父對我目下的舉動頗多不解之處,不過我相信。舅父日後自然會明白我今日何以這等做法!」
杜聿清默然,半日才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荼蘼詫異的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明秀:「你說是誰?杜妍?國舅府的杜妍?」
明秀笑道:「正是杜小姐過府來看小姐!」
杜妍?荼蘼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一面猜測著她的來意,口中畢竟道:「快請罷!」明秀應了,匆匆下去。荼蘼又坐了片刻,算計著時間,便也起身出門相迎。遠遠的便見著杜妍過來。杜妍今兒穿了一身湖綠小襖,下配一條素色湘裙,愈發襯得肌膚晶瑩。明眸如水。
荼蘼含笑迎上前去:「杜姐姐今兒怎麼卻有空來我這裡了?」
杜妍見了她,方勉強打起精神笑道:「我本早就說要來,孰料這些日子一直有事,耽擱再三,卻是知道今兒才得過來,妹妹可不要怪我怠慢呢!」她原不想來,父親卻非要她來,臨出門前,猶自被父親耳提面命了一番,她心中的不快可想而知。
荼蘼見她笑容勉強,早知她壓根就不想來,不由暗暗笑了一回,也並不點破,只道:「原來如此,前兒我還同我娘說了,打算隔幾日去看姐姐,卻不想被姐姐搶了先!」
杜妍悶悶一笑,這才抬眼打量荼蘼,見她家常穿著藕荷色對襟襖子,下頭一條青蓮色長裙,年紀雖不甚大,卻已出落得修長窈窕,肌膚如冰似玉,五官更是清麗柔美,莞爾之間,麗色直欲逼人自慚形穢。心中不覺好一陣酸溜溜的。她鍾情於林垣馳已非一日,礙於自己庶出的身份與目下的局勢,她亦自知王妃之位是輪不到她的,只是心中卻總存了幾分念想。
那日杜聿清攜她來此,她對荼蘼初時倒還有些好感,及至後來見林垣馳當眾示好被拒,卻仍不肯放棄,心中不由五味陳雜,對荼蘼自也更沒了分毫應酬的興致。
荼蘼對她鬱鬱然的神色完全視而不見,只笑道:「姐姐來的不巧,我屋裡正收拾著東西,有些亂。不若我陪姐姐去花園轉轉罷!這幾日天氣甚好,園子裡的花已頗可一觀了呢!」
杜妍隨口答應著,便跟了她往前走,才剛走了幾步,才覺不對,愕然停步問道:「收拾東西?妹妹收拾東西是要往哪兒去?」她雖心神不屬,卻還不敢將父親的交待完全置之腦後。
荼蘼神色自若的答道:「嘉琊長公主欲往南淵島調養身子,問我可願同去。我想著閒也是閒著,不妨陪她一道過去走走,說起來,我長到這般大,還真不曾見過海呢!」
這個消息瞞也是瞞不過的,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反倒不引人注目。
「南淵島?」杜妍睜大了眼,第一反應竟是她若是去了南淵島,那……豈非就不在京中了?「不知妹妹打算去多久?」她急急問道,面上有著掩不去的喜色。
荼蘼笑道:「此去南淵島,路程遙遠,怕是怎麼也得三五個月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