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煊擰著眉,心裡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擔心。
)女兒的琴,給予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說實話,他這一生也聽不少人彈過琴,其中有技巧絕倫的,也有感情豐沛的。荼蘼的琴,其實是兼而有之的。但聽在他這個內行的耳中卻是有些奇怪的。艱澀詭譎之處,荼蘼能簡單輕易、毫不費力的彈出來,反而在一些極容易,無需過多技巧的地方出現了明顯了差訛
或者,是她初學的緣故罷!他想著,雖然覺得這個理由實在很難說服人,但他實在沒有更好的理由來解釋了。回頭看了段夫人一眼,她發現愛妻臉上的表情也是同樣的精彩。
那邊季竣廷與季竣灝倒沒想太多,震撼過後,二人只是沒口子的誇著自家的妹子。
荼蘼有些心虛的笑著,她其實也不想彈的太好,而且也已有意的彈錯了幾個音,但很顯然的,這樣的表現對於一個學琴才兩三個月的小孩子來說,還是太好了些。
段夫人頓了一下,才笑道:「娘的荼蘼可真是聰明,不過學的太累,可不好呢!」她口中說別學的太累,自己心裡都有些覺得說不過去。女兒日日晚起早歸,回來也從來不見她摸個筆,調個弦什麼的,要說學得太累,也實在太也誇大了些……
荼蘼乖巧的點頭,並不辯駁,只是跳起來,扯住父親的衣袖只是左右的擺動著:「爹,你一定要記得幫我找到那個夢裡的女孩,我就只要她陪著我!」
夢裡的女孩,當然只是一個托詞,但她需要一個理由。有了這個理由,她才能將飛霜帶到自己身邊來。從前,她是她的丫鬟,她的姐妹,她對她忠心耿耿,隨她進宮,陪她共歷風雨,最終在那個暴雨之夜,伴她一道服下奇毒「羽化」……
如今她得以重生,而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能重生。不過,不管能不能,只要她是飛霜,她都要將她接到自己身邊,她要好好的待她,彌補前世對她的所有虧欠。
如果這一生她能沒有遺憾,那麼,她希望,她也能!
季煊點了點頭,無奈歎道:「好,我這就令人去尋那個古柳村,只是不知道那個村子在什麼地方,大海撈針,又是這種小地方,人可不大好找呢!」
給女兒尋一個丫鬟,一個玩伴,本來只是小事,便是費些心思,倒也無妨。
季竣灝卻在一邊插口道:「古柳村,我去過那地方,在咱京城西面,不到兩百里的地方,就有個古柳村,去年我們虎賁幾個兄弟出去狩獵,剛好路過那裡!」
季煊微微訝異的一揚眉頭,點頭道:「好,那我便使人先在京郊附近找找!」
次日,季氏兄弟結伴同去白鹿書院,莊子裡少了兄弟二人,頓時便覺冷清了許多。
段夫人便閒閒的靠在軟榻上,慢慢的繡著手中的香袋。這個香袋是為季煊做的,做的很是精緻,段夫人在閨中時,女紅一貫是極出色的,只是如今年紀不小了,又管著一大家子的事兒,便也極少有閒再來弄這些。如今人在廬山,莊子裡人少事簡,她便也輕鬆了好些。
荼蘼坐在她旁邊,看著她母親繡著花。那件繡品是極可愛的,翠葉紅花,色調分明而鮮亮,讓人一看,便愛得緊。段夫人見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不覺微笑起來,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如今你那兩位先生都還不曾來,不若趁著這幾日有閒,娘教你學些針黹女紅?」
她縮了縮腦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指頭。她從前也學過一些日子的女紅,只是她自幼嬌慣,又有暈血之症,繡花針刺了幾回手指後,就再不肯學。段夫人見她可憐,也就沒再迫她。畢竟大戶人家,家中都養著繡娘,倒也不勞主母親自動手。
學一學這個,也就是閨中無事,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荼蘼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學罷!」前世該學的琴棋書畫都已學得差不多了,雖說是學無止境、精益求精,但也確實沒什麼能難住她了,或者是該學些其他的東西了。
段夫人笑了一笑,便放下手中的活計,取了一塊新的白色綾緞繃在繡架上,慢慢的教女兒該如何描花樣、選線,以及各種針法。荼蘼便歪著頭,認真的聽著。
她前世歷經磨難,早將性子修煉得沉穩安然、波瀾不驚,繡花這東西,本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能靜下心來,以她前世在繪畫上的底子,學了起來,自然也是極快的。
如此一連又是數日,三日後,荼蘼正伴著段夫人,手法有些生疏的繡著花兒,慧清卻忽然進來了,笑向段夫人行了禮後,稟道:「外頭盧院長到了,老爺陪他說了一會子話,不知怎麼的就說到了咱家大小姐,盧院長便說請大小姐過去見見呢!」
段夫人怔了一下,旋即一笑,低頭看見女兒正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滿眼渴求的望著她。她憐惜的伸手一點女兒額心,笑道:「先到後頭換件衣裳再過去罷!」
荼蘼歡呼一聲,立時跳了起來,丟下繡花繃子,便奔進了內室。段夫人朝慧清擺了擺手,慧清會意的跟了荼蘼進去,服侍她重新更衣,並領了她往前廳走。
前廳裡,盧修文與季煊分主賓坐著,談笑正歡。這兩個人都是極有才學之人,言談也頗相合,倒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荼蘼進了門,乖巧的對二人行了禮,在一邊站了。
季煊笑著對女兒招了招手,拉她在身邊坐了,又向盧修文道:「我只得這一個女兒,素來也是寵溺慣了,將來若有頂撞之處,還望盧兄多包涵了!」
荼蘼疑惑的眨了眨眼,聽她爹的這口氣,似乎已與盧修文達成了一個協議,她雖不知協議內容,但已可隱約猜到,自己從此以後怕是又多了一個師父。
盧修文哈哈一笑,擺手道:「令嬡聰明伶俐、冰雪可愛,盧某有這樣弟子,也算足慰平生,怎說得上包涵二字!」
荼蘼心中原就疑心,一聽他這話,頓時大喜,也不待人說,忙起身拜了下去。
盧修文忙笑著扶她起來:「罷了罷了,你一個女孩子家,這磕頭就免了罷!」
季煊在旁也是微笑不已,雖說女兒家其實沒有必要學的太多,但能得盧修文這等大儒收為弟子,對荼蘼的名聲實是錦上添花,大有好處。
因是女弟子,許多禮節,盧修文也並不過於要求。雖是如此,次日季煊仍是令人厚厚的贈了一份師禮過去,盧修文也爽快的收了。嗣後數日,盧修文每日未時正過來,在書房教荼蘼唸書寫字,申時正離去,若是高興了,偶爾也在季家用上一次晚飯。
他雖是白鹿書院的院長,但院內自有先生,他一年也講不了幾次學,平日裡倒也清閒自在,多的是時間教導子弟的女弟子。這樣一來,荼蘼的待遇,可真是羨煞了季竣廷。
盧修文這人學識極之淵博,年輕時,又曾遊歷天下,三江四海,天下名山大川,無不瞭如指掌。他授徒又不似金麟,只教琴棋書畫之類,他所教的東西竟是包容萬有,毫不因為荼蘼是女兒身,便對她的所學稍有偏頗。這讓荼蘼在驚訝之餘,也很是頭大。
她一心想拜盧修文為師,為的可不是學習天文地理、數法戰略乃至治國良策,她是想要學習醫術,不過按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盧修文根本就沒有打算教她醫術。
雖說陰謀詭計、詭譎心術,她在前世早已掌握得爐火純青,但盧修文教她的這些東西,卻還是讓她不由的眼前一亮,只覺得一扇自己從未見識過的大門驟然在她面前打開了。
她雖然學的津津有味,但心中終究還是因學不到醫術而覺得有些遺憾。
這一日,盧修文正講到他自己從前攀爬華山之事。盧修文此人講學有個特點,那便是隨意而為之,講到一處時,常會涉及到此山的方方面面,如地理位置、風貌、歷代文人頌詩、典故、風物出產甚是相關的神話傳說等等,可謂是博古通今,繁雜已極。
他這等講學方式,仿如講故事一般,既生動又活潑,聽得人過癮至極,但若腦子略差一些,聽過了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倒也未必真能學到什麼。
不過這些東西對於荼蘼來說,卻是另一個世界,聽著盧修文講學,她忍不住的歎了口氣。盧修文見她歎氣,不覺笑道:「怎麼,師傅講的當真就這般無趣,竟讓你唉聲歎氣起來?」
荼蘼搖了搖頭,真心道:「師傅講的是真好,徒兒聽師傅這麼一講,真是好想能夠親自過去那些名山大川瞧上一瞧,走上一走,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麼好。只是……」
只是我身為女子,只怕這一生都是不能了。
她前世雖然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但卻遺下諸多遺憾,終究不能完滿。如今得以重生,她最希望的,便是能夠改變自己人生,不再重蹈覆轍,她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夠與前世迥異。
盧修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輕笑了一下:「你為什麼不能呢?」
荼蘼微微的翹了下小嘴,伸出小手,指了指她爹娘所住的主院。我倒是想,可是我爹能放我出去才怪,我想去白鹿書院上學,他都不肯,又怎會答應讓我獨個出去遊歷。
盧修文看懂她的意思,不由一笑,壓低了聲音道:「豈不聞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荼蘼一愕,旋即乜斜了眼去瞧他,嗤笑道:「怎麼的,師傅這是打算為徒兒說親了?」
盧修文原是在逗她,但見她聽了這話後,卻是神色泰然自然,面上竟無一絲羞赧之情,不覺大感無趣,只得笑罵道:「好一個沒羞沒臊的鬼丫頭!」
荼蘼作個鬼臉,毫不客氣的反駁道:「好一個沒皮沒臉的臭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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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最近打雷暴雨,不是停電就是斷網,慚愧的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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