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空兩個鼻孔朝天,眼皮子上翻著愛答不理的哼哼了一聲,算是應了,身子卻是紋絲不動。張家這張球登時腦門子躥火,但又沒有發作的膽量,只要咬著牙忍著氣繼續道:「敢問這位前輩,跟這小賊黑泉可有關係?」
幻空面帶不悅的哼哼著道:「咋地?啥叫做有關係啊?」他跟方軍在一起久了,連方軍無意間將地球上那南腔北調的說法方式也給學了去,純粹為了好玩。
在張球聽來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那聲音那語調那形態,活脫脫的就是為了氣人啊,若不是琢磨著可能打不過幻空,只怕這下子就要翻臉,大局為重,還得忍!臉上擠出個難看的笑臉來道:「若是前輩跟這廝沒有任何關係,請前輩高抬貴手將此人交給晚輩;若是前輩與此人有舊,還請前輩能夠主持公道,將此人盜了去的我家傳家寶還回來。」
幻空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蹬起眼珠子道:「哦?!有這等事?小傢伙,你可不要信口開河啊!我們家小泉打小那就是個老實孩子,螞蟻都沒踩死過一隻,怎麼可能去幹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呢?傳家之寶啊!乖乖!很值錢的玩意兒吧?這麼貴重的寶貝你們都看不住,真夠廢物的啊!」
張球氣的心中直罵:「老不要臉的,這麼明目張膽說瞎話的事情都幹得出來,當真一點前輩風範都不帶講的,無恥之尤!」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只是那笑容就一絲都沒有了,腰板也漸漸直了起來,聲音也硬邦起來:「這位前輩,凡是都抬不過一個禮字!今日這黑泉去我家盜寶,裡裡外外數百賓客都看的一清二楚,斷然無可抵賴,看在前輩的面子上,只要他將東西交出來,我們可暫不追究!」心裡卻是打定主意,一等這看不透的幻空和方軍走了之後,馬上將黑泉這混賬碎屍萬段!
幻空嘴角掛著絲陰笑,瞅著黑泉怪腔怪調的道:「小泉子,你真的拿人家的東西了?這可不好啊,咱家又不是沒錢,沒事你去收拾那些個破爛幹什麼?沒看把人家給心疼的,唉,趕緊的拿出來吧?」
黑泉嘿嘿一笑,反手拿出一柄連鞘長劍來,遞到幻空手裡面。幻空用兩根指頭夾著劍鞘隨意那麼一看,便一點興趣都沒有了,搖搖頭嘖嘖有聲的歎道:「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修真界這些年來越來越不堪了,這種破爛都叫傳家法寶,唉,莫非真的是氣數已盡了?悲哀啊!」
對這張球揚了揚:「這破爛是你們家的?」
張球恨得小肚子疼,但是越看幻空越發不知道深淺,而站在一側默默不語的方軍則目光開合之間猶如星漢流轉,神光燦爛,更加說明其功力修為嚇人的高,他張家閤家滿門捆一塊恐怕也不是對手,萬萬不能得罪的,當下忍著氣道:「正是此物,還請前輩賜還!」
幻空不屑的冷哼一聲,就要丟過去,方軍卻在一掃之下心中一動,悄無聲息的以神識共通之術給幻空傳話道:「老哥且慢,此劍有蹊蹺,先不要還給他。」
方軍奇奇怪怪的門道也不少,幻空聞言手指頭一勾,很自然的將劍扔回到黑泉手裡,大剌剌的道:「哼!你想的美,說給你就給你,老夫的面子還要不要了?正好今天正主全在這兒,咱麼好好的說道說道,我聽說就是你們家的混賬把我孫子的祖產給謀奪了去的?嗯!」
張球心中一沉,暗道:「壞了!東窗事發!」反了個飛符出去,頓時間後面的那一幫子人驚動起來,呼啦啦的就近前圍上了;不但如此遠處城市裡面,眼見得一片劍光虹彩閃亮,超過兩百個人影相繼御器飛騰而起,直奔這裡而來。
眨眼之間,兩百多口子人就將幻空三人圍了個水洩不通,這麼多能夠有御器飛行的修真者湊在一塊,那氣勢當時就騰騰的瘋漲起來,腳底下身體周邊各種珠光寶氣繚繞,端的是壯觀無比。
見到人手到齊,張球的膽氣登時壯了起來,腰板挺得筆直,直眉瞪眼的大聲說道:「這位前輩怎麼含血噴人?我堂堂張家在這星球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就算前輩修為高深,卻也不可以勢壓人,做出這等強詞奪理的事情來,卻是難以讓人心服啊!傳揚出去,於同道面前,前輩的臉面卻是不大好看吧?」
幻空鬍子一翹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實在是太有意思了!老夫這麼多年了還真沒碰見過這麼好玩的事情呢!強詞奪理?!臉面?!去他娘的!老子從來沒稀罕過這玩意?!咋地?小子,覺得自己人多腰桿硬了是不是?嗯?!」
話音一落,他那幾百年沒亮過的高手氣勢陡然放了出來,以他在修真界出類拔萃的千年修為形成的威壓何等強悍?只是這麼剎那間的往外一亮,便將這方圓數里空間內變成固體一般,兩百多助陣的張家人只感到腦門子「嗡」的一聲悶響,心臟如同挨了一記千斤重錘,週身上下頓時猶如給萬鈞山嶽擠壓著似的,連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其中有些修為較低的人更是扛不住,直接「噗」的一口鮮血噴將出來,當場昏死過去。
方軍在後面微微一笑,多時不用的「覆天劍」激射而出,懸在眾人頭頂倏忽間變大成百丈長短的一柄巨劍,無匹威勢泰山壓頂一般憑空緩緩拍下,本已覺得渾身僵硬全無還手之力的張家眾人只覺得渾身骨頭同時「卡卡」作響,血肉鼓脹元神突突亂跳,就連元嬰也似不住了似的,眼看就要崩潰當場。
「砰砰砰」一連串的爆響,數十件品階太差的法寶當場抵受不住壓力而爆開,那些心神與法寶相連的人同時受到重創,淒淒慘慘的將見血噴了出來,更加的萎靡不堪。
幻空陰陰一笑,陡然放開壓力,這二百多號人頓時失去束縛和支撐,「辟里啪啦」下餃子一般掉下去一大片,半空中還能支撐的就只剩下十來號人了。
張球面色煞白,一縷鮮血掛在嘴邊都還沒來得及去擦,全神貫注的死死頂住方軍「覆天劍」的強壓,平生頭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這麼的無力和弱小,跟真正的高手比起來,他們居然跟嬰兒一般全無還手之力,這還是人家放出來點氣勢,若是真動起手來,怕不是一招之下就將他這二百來號人給灰飛煙滅了?
方軍心神一動收起劍來,這十幾個扛得住的馬上就地停在法寶之上修復起來,其中幾人一邊哀歎著,咬著牙的將僅有的療傷靈丹吞下去,生怕一時間修復不好留下病根。
黑泉在一邊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光聽說修真界多麼多麼廣大,那些高手多麼多麼牛叉,可是真正的高手是什麼樣的風範他卻從來沒有真正見識過,畢竟這裡來來往往的修真者誰也沒那閒工夫留下來打生打死的,越是高人越是謹慎,俗話說的好,「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往往出頭露面惹是生非的都是修為半上不下的愣頭青,像幻空方軍這般高手真要放開來打,只怕幾下子就將這一座城市給夷為平地了。
半晌之後,那十幾個人終於陸陸續續的醒過來,這時候原先的狂傲和僥倖心理一點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是無力和忐忑而已,現在話語權不在他們這邊,不但今天東西討不回來,他們還要面臨幻空的指控和發落,畢竟當年他們確實做下了對不起黑泉的事情。至於地面上那兩百來號人,早就悄悄的閃在一邊了,這種層次的對話,可不是他們摻和的起的。
張球咬了咬牙,低聲下氣的說道:「請前輩息怒,晚輩知錯了!是我們張家對不起黑泉兄弟,這一次理虧在我,黑泉兄弟拿去那劍的事情,就此罷休,如何?」
幻空冷哼道:「你小子倒是挺會見風使舵的嘛!看著好欺負的就一呼啦上來打算群毆,發現打不過的就立刻委曲求全,嘖嘖,當真是個人才啊,難怪是一家的主事呢。嗯,既然你知道錯了,我老人家大人大量,卻也不好欺負你這等後生晚輩,傳揚出去那名聲當真不大好聽。這麼辦吧,當年是你們有錯在先,這筆帳算起來,老夫完全可以將你家夷為平地!只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們還知道悔改,死罪免了,不過這麼多年害得我孫子受了這麼多的苦,你們總得給點補償吧?」
張球冷汗淋漓的連連點頭道:「是、是!前輩教訓的是!晚輩一定牢牢的記住教訓,一定真心悔過!黑泉兄弟這些年來受苦了!我們決定,將這些年來那餐館的收入全部還給他,如何?」
幻空略帶不滿的點點頭道:「看你這麼懂事,就這麼罷了,不過有錯就要懲治,這把破劍放在你家也沒什麼用處,就當給我孫子壓驚賠禮了!你沒有什麼意見吧?!」
張球哪敢有什麼意見,唯有連連點頭而已,二話不說從自己兜裡掏出來一堆的仙石,恭恭敬敬的捧著獻給幻空面前,偷眼看時卻發現幻空很是不滿的瞪著他,頓時嚇了一跳,咬咬牙又掏出一份來,這才勉強的過關。
黑泉今天儘是開心了,這時節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嘿嘿賤笑著一股腦的接了過去。方軍在一旁冷眼觀瞧,見這張球表面上卑躬屈膝任由幻空敲詐訓斥,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他覺得不太舒服,心念一轉之下有了主意,隨手拿出一把上品靈器級別的飛劍,丟到他面前,淡然道:「今日事情就這樣吧,念在你等知情識趣,我們也不追究了。若非我們今天來這裡,只怕我們這晚輩就此喪命在你等手裡,那時候追究起來,可沒有這麼便宜了!好在大錯未曾鑄下,你們也算逃過一劫!我們以大欺小,說出去未免不大光彩,所以也沒必要賺你們的便宜,這一柄飛劍不比你們那傳家寶差,但卻是能夠祭煉操縱的,就送給你們吧!」
張球頓時大喜,連忙施禮道:「多謝前輩賞賜!多謝前輩寬宏大量!晚輩感激不盡!」
這下可是壞事變好事了,用一把什麼用都沒有的破爛換回一把上品靈器,說出來這麼好的事情誰都不信那!可可的今天這般大運就讓他們撞上了,不要說剛才受了那點委屈,就是拍死幾個,這也值了。別看在大的修真星球這東西並不算的十分珍貴,可在這偏遠地方,就這一件靈器就能立起一個門戶來啊!那張家的戰鬥力馬上就翻一番啊!所以他除了千恩萬謝之外,再沒別的話好說了。
幻空哼哼一聲,大袖一揮捲著黑泉,與方軍一起閃身就走得沒影了。只留下張球兀自在那裡雙眼放光嘴巴大張的捧著那飛劍高興,以及旁邊十來號人那熱烈的眼神。
轉眼之間,三個人越過星空飛行了數千萬里,到了這太陽系中一顆死寂的星球之上,幻空故技重施,輕車熟路的就在那一片貌似全無生氣的溝谷之內找出一個隱秘所在,突破數十層禁制進去之後,卻又是一個小小的洞天。這裡卻是幻空N多的巢穴中極其差的一個,裡面根本算不得什麼福地,只是憑空以禁制加上陣法在仙石和法寶的催動下辟出來這麼個封閉的空間,作為臨時的落腳點而已。
三人隨意在裡面用石頭劈出來的桌椅前做下來,黑泉頭暈目眩的好半天才恢復正常,開口就問:「我說前輩啊,你幹嘛將那麼好的一件法寶給那幫子混蛋啊!就憑他們做下的這等惡事,不打殺了就算輕饒了他們了,還用給他們東西?還給的那麼貴重?」
幻空敲了他一指頭道:「臭小子,你這就不懂了吧?給你漲點見識,好好聽著啊!大約你以為是張家事先對不起你,所以現在你有能力報復了,把舊賬找回來是天經地義的吧?」
黑泉點點頭:「那還用說?!是我的東西當然要拿回來!難道還要我輕輕放過他們不成?那不成了傻子了?」
幻空笑著搖搖頭道:「並非那麼簡單啊!人與人之間,要麼不發生任何的交集,一旦碰撞在一起,便是解不開的恩怨情仇,這統統稱之為因果,人生一世,不管你修煉到什麼境界,這因果脫不出來,就永遠在恩怨情仇中打轉,所以你沒有任何一刻是安全的,不管你有多麼大的神通,說不定什麼時候因為什麼非常不起眼的小事就造成足以讓你不得超生的大災禍。所以真正明理的修真者,無一例外都是遠離人世,盡量不糾纏因果的。
那麼你跟張家這類已經纏在一起的,就得想辦法去解決,解決之道有很多,最笨的就是搞成冤冤相報沒完沒了的,你弱,他上門欺負你,是因為你有他可圖的東西在,當你一文不值的時候,你看張家人還看你一眼嗎?」
黑泉愣愣的點點頭道:「是的啊!這些年來他們家人看見我都跟根本看不見似的,連搭理都不搭理,其他人看我沒有東西了,都躲得遠遠的,生怕粘上我有多晦氣似的!」
幻空道:「那你覺得,別人就不理你,看不見你,是好事還是壞事?」
黑泉眨眨眼想了想道:「不是好事吧?一個人活著都沒有人理,那有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