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期間,幻空去「黑霧星」湊熱鬧的時候打這裡過,湊巧就落腳在他們家了。幻空本身在修真者就是怪胎一類的人,一般人根本對不上眼,結果不知怎麼的就覺著黑炎這小子人不錯,很和他的脾胃,高興之餘,不免話就說多了一些。黑炎兩口子本身出身半道,磕磕絆絆辛辛苦苦的修煉到了元嬰期的水平,也就不怎麼又進境了,一來沒有合適的法訣——修真界能擺在外面賣的都是這水平之下的普通貨色,元嬰期之上的不是沒有,但是要麼死貴,要麼不合適,黑炎這種水準怎麼可能買得起?
另外他也窮啊,連像樣的一件法寶都沒有,辛辛苦苦攢點錢也捨不得買好的,幻空來了之後怎麼看他都順眼,一高興就指點了一番,結果愣是把黑炎停止了百十年的境界給拉升一個檔次到了出竅期,這就完全不一樣了,他也終於算的上是個高手了,並且幻空還一高興給了一件下品靈器當作見面禮,黑炎馬上就將幻空當作老祖宗供著了。
其時黑泉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剛剛築基完成,幻空也懶得廢話,停留了一段時間之後便去「黑霧星」湊熱鬧了,從此之後雙方再沒有見過面,但黑家的人不忘本,一直將幻空的寶像當祖宗一般供著,並嚴格規定後生晚輩一律稱其為老祖宗,不管在哪裡見著了都不可怠慢。
話說這人本事大了難免膽氣粗壯,黑炎修為到了出竅期之後,好似腦袋真的開了竅似的,進境增長的越發迅速,不到百年時間便突破到了分神期境界,成為名副其實的高手一名,在整個「埃巴拉」星球留守者之中幾乎成了首屈一指的大拿,那傢伙身份馬上就不一樣了,原本平和本分的心性不知不覺間有了轉變。
要說一個經常有修真者來來往往的星球,那麻煩糾紛是少不了的,一般修為到了他這個層次的人基本上自重身份也不會鬧騰,就是那些出竅期上下的人成群結隊拉幫結伙的來來往往,又因為都是衝著寶藏來的,不可避免生出許多事端來。留守者們絕大多數修為不高,這時候便央求黑炎給出頭架樑子。
鄉里鄉親的,黑炎覺得這都是同病相憐的人,應當維護,所以漸漸也開始介入糾紛之內,當然基本上仗著他的修為給平下去不老少,名氣心氣見長,那餐館也就不怎麼打理了,老婆怎麼勸也不聽,整日價神采飛揚的把自己當作了這一球之長,志得意滿。
同樣在這裡落腳的人家至今也有數萬人,有一些打從數千年前就早早來了,這麼長時間積累下來也算成了些小門戶,一家十幾個修真者和十幾幾十個友客之類的,也算一份家業。唯其傳承的法訣都不怎麼高明,所以千數年來高手一個都沒有,要不怎麼也輪不到黑炎出頭。
相對於那些人,黑炎的資本要淺薄的多了,只不過他修為高了又願意出頭,大家都將他當作擋箭牌供著而已。這日積月累的麻煩漸漸多了起來,終有一天禍事就來了。
某一天黑泉在外面閉關回來一看,自己的父母不見蹤影了,剛開始沒覺得怎樣,因為這很平常,黑炎最近幾十年就沒正經在家呆過,但是母親也同時不在了未免有些奇怪,左等右等都沒回來,他出去到處打聽,結果誰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裡,就跟突然消失了一般。
幾天不見還好說,幾個月幾年都一點消息沒有,黑泉知道事情不對勁了,但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往日他父親在的時候大家都把他當大少爺敬著供著,儘管他資質一般修為緩慢,卻也沒受什麼委屈。但是現在沒有了保護傘,同樣的那些長年來受他父親恩惠的人驟然沒有了頂缸的,一時之間都不大適應,又因為黑炎兩口子是突然沒了人的,他們想當然的以為這時撂挑子不幹了,心底下開始漸漸的不滿起來。
要不怎麼說這人是最無情的生物,別人對他有好處的時候千好萬好,一旦不如其意了,便不但不知道感恩,反倒生起怨憤的情緒,也不知道反省一下人家這些年的恩義。自私自利貪婪,是人永遠難以擺脫的痼疾,就算成了仙人也不例外。
黑泉驟然沒有了主心骨,素來沒有經歷過什麼事情的他立馬慌了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些年當少爺習慣了,家裡面那些事一點都不清楚,結果事到臨頭他連家傳手藝的那個餐館都不知道怎麼打理。再加上他修為低淺,又沒有什麼親朋故舊的照應,幾年下來日子就越發艱難了。
本來那個餐館是他父母仗以傳家的根本,多年來儘管打理的不算上心,卻也平平穩穩沒什麼岔子,但人一不在就不行了,不到十年的功夫,那些無良的人便開始謀奪他這唯一的家產,試想一個從來沒經過事的人如何能敵得過那些活了幾百年浪蕩了半個修真界的老油條的對手?沒用多少時間那家原本能養活他到老的餐館就易了主了。
從那之後黑泉可就徹底的沒了支撐,也幸虧這麼多年來他父母積攢下不少的資財,滿夠他安安穩穩修煉到元嬰期的。只不過俗話說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那些人將他的家傳餐館給謀奪了還不算完,這時又開始盯上他家那份遺產了。
黑泉本身修為低下,除了這個爛星球哪裡也去不了,那些走南闖北的人也懶得帶著個拖油瓶那四處走,他又一直幻想著自己的父母有一天回來,所以就這麼乾等著,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便開始找上門來,拍胸脯打包票的說能幫他去找他的父母,只要他給出路費就行,義務幫忙。
黑泉從小到大除了修煉沒經歷過什麼人心,哪裡知道世道人心如此險惡,便稀里糊塗的給這些人騙走了不少資財,而這些一身正氣的人自從拿了錢之後就杳無音訊,再也不見蹤影,而懷著同樣目的的人,前赴後繼接踵而至。
沒用多少時間,黑泉便驟然發現自家那看起來不老少的財產忽然間空蕩蕩了,而那些實在搾不出油水來的人也就再也沒有出現,他這才突然警醒,自己這些年來是讓人怎麼忽悠的過來的。
只不過這時候悔之晚矣,他要錢沒錢,要能耐沒能耐,要幫手沒幫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若非還有等著父母回家的念頭支撐著,他當下就能一死了之。
一個什麼都不懂得少爺秧子能怎麼辦?不善於討生活的他在失去所有家財之後,人也很快的頹唐起來,沒用多少年便成了個不入流的賴皮混混,整日裡開始為了一口吃的胡混,什麼修行啊事業啊壓根也不用提了,能活著就很好了。
還真別說,這麼胡混的過程中,原本他半輩子不懂的事情很快都明白了過來,過往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歷歷在目,被人謀奪的家產和那些忘恩負義的人的嘴臉他是看的清清楚楚,只可惜他沒有半點去報復的能力,只好日夜的將仇恨埋在心裡,時時盼望著自己的父母能夠突然回來,再就是眼巴巴的瞅著幻空老祖宗那人像頂禮膜拜祈禱不休。
修真者一生當中有很多的門檻要過,第一步築基成功後才可以修真,第二關便是金丹期,金丹大成才叫真人,才算邁進修真者的門檻,但這也只是能讓自己百病不生延長命數而已,至多不過兩三百年的時間,若是還沒有突破的話照樣死翹翹。只有到了元嬰期,成就陽神真身之後,才算長生不滅,活個幾千年也是稀鬆平常。
黑泉本來素質一般,家中法訣也只能算湊合,這星球又沒有什麼風水寶地提供濃厚的靈氣,修煉起來異常緩慢,人家那些大門派的弟子們三十歲就能在靈丹妙藥催發下成就金丹,他這一百多年了才開始凝丹,到目前二百年了才金丹初期,而壽數眼瞅著不多了,若無意外,他也不過是再活幾十年而已。
父母遲遲沒有動靜,幻空老祖宗更是連托夢都沒有一回,生活的艱難困苦將黑泉折磨的心力交瘁,眼瞅著境界都要保持不住了,這時候他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念頭了,既然沒了希望,那瘋狂一回又如何?
左右是個死,黑泉開始琢磨怎麼報復那些當初害得他家破的人們,其中最讓他嫉恨的就是某了他餐館的張家。這張家也是千年的門戶,儘管從來沒出過什麼高手,人口密度還是蠻大的,欺負一個無父無母的黑泉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起來自己唯一的生活保障就是被這家人給搞掉,同時也因為這家人率先出手,才給了那些宵小之輩的膽氣來跟著打秋風,罪魁禍首難辭其咎。黑泉便把第一個目標同時也可能是唯一的一個目標定位在張家。
想來想去,這張家人手眾多,那一個出手都能把他整個半死不活,明著來那是不行的,暗地裡得下黑手,可這黑手怎麼個下法,黑泉這本性老實的人還真想不出多少歪招來,思來想去他突然有了個想法——偷張家的傳家寶,理由很簡單,誰叫他們把俺的傳家祖產給某多了去的涅?這叫一報還一報。
要說這張家也是夠沒用的,千年的門戶,在凡間那都叫世家,是世間一等一的貴族,走到哪裡人家都要仰視的,同時也要有相應的氣度和風範。只不過修真界人口繁衍太慢,一百年也生不了一代人,故而千年以降,他們家滿打滿算祖孫六代而已,並且當年是他們祖上流浪到這個地方的,根基不牢底子太淺,到現在了雖說號稱百數個修真者在家,實際上夠資格的金丹期以上不過十幾號人,就連那家主也只是個出竅期修為而已,其他的所謂高手都是賓客。
張家有一把祖傳的飛劍,號稱是上品的靈器,這在貧瘠的「埃巴拉」星可算是夠份量的法寶了,只可惜他們祖宗掛了之後,這些後輩們就沒有一個能操縱這飛劍的了,一家人百般琢磨也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但這卻不能隨便對外人說,只當是傳家重寶供在大堂之上,供人瞻仰。
只是這等消息是怎麼也封鎖不住的,千年下來,他們家這點破事逐漸被外人知曉了,不過這裡的人也只是當作笑話來傳,沒人當作一回事,一件不知道怎麼用的飛劍,說起來都讓人家笑話,就算是上品靈器又如何?沒有誰去為了一件重看不中用的寶貝費勁,當然了,這千年之中也有很多的外人親自看過了這傢伙使兒,得到的結論都一樣——廢品。
純粹當作擺設的傳家寶就這麼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供著,好在這法寶質量不錯,這麼些年了也沒見有絲毫的破敗,拔出來的時候依然是冷森森亮閃閃光彩照人——為了好看張家給這飛劍做了一富麗堂皇的劍鞘,放在架子上。
黑泉思來想去就想到了這麼一個爛主意,打探明白了之後就開始找機會了。這說來也巧,張家在這破爛星球也算是大戶了,隔三差五的事情真是不少,這一天是他們家某個後輩大喜的日子,裡裡外外來賀喜湊熱鬧的人不老少,黑泉也就混進去了。兜來轉去,黑泉就摸到了那供著廢物飛劍的大堂裡邊。
這張家的大堂裡面值錢的東西基本上沒有,就這麼把不中用的飛劍擺在那裡圖好看,也沒怎麼防護,為這麼件東西耗費珍貴的仙石可是得不償失啊!另外今天外人實在太多,防護陣只集中力量在後面的寶庫和重地,結果就讓黑泉給瞅了漏子,下了黑手。
黑泉趁人不注意的功夫拿了那飛劍就跑,來的時候別人沒注意,走的時候卻被有心人給發現了,接著就有人發現傳家寶不見了,於是乎張家大院炸了鍋似的喧囂起來,張家嫡系十幾口子率先就氣勢洶洶的追了出來,三兩下就將黑泉打得滿天亂竄,幻空和方軍趕到的時候,正趕上他那把下品寶器給人家打爆了,漫天煙花似的的把他給崩的飛起來半天高,若不是方軍及時的給抓住,這一下基本上就摔個七死八活了。
驟然見到日思夜想的幻空老祖宗,黑泉還以為是做夢呢,大喜之下語無倫次,在市井混了好些年的嘴皮子自動的利索起來,又見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祖宗級別高人出手這麼大方,他前半輩子見過的東西加起來也沒這一把多,那高興勁就不用提了。
而經過他這麼一番說話,方軍和幻空大略也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暗歎這孩子夠可憐的——方軍渾然忘了自己的實際年齡別人家小著好幾輪的。他們在這裡聽黑泉滔滔不絕的滿嘴噴白沫,那邊張家的人卻是等著不大耐煩了,他們商量來商量去,本著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傳統,開始上前來找幻空探討一下黑泉的問題。
黑泉心知肚明這下子自己可算有了靠山,腰桿子登時挺得筆直,對於張家人的氣勢乾脆當了空氣一般看不見。張家派出一名代表來交涉,對這幻空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在下張家主事張球,見過這位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