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得知張合和黃忠挺進江南,順利奪取益陽的消息的同時,也接到了法正送回來的消息。法正帶著白虎軍和荊山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基本沒有遇到太多的抵抗,直到逼近諸葛亮屯田之所的舞陽,才遇到了屯田兵的阻攔,停下了腳下。諸葛亮好像預感到武陵蠻抵抗不了多久,在這裡修築了營寨,留下了足足三千人。不過法正信心滿滿,他說荊山軍和白虎軍都是能征慣戰的精兵,對付這三千屯田兵是小菜一碟,請曹沖不用擔心,立刻安排人過江圍殲張飛部,全佔武陵郡,他將在奪取了武陵的屯田成果之後轉道向前,切斷劉備退往武陵的後路,和龐統部匯合擊殺劉備。
曹沖大喜,鄧艾等人也是欣喜萬分,就連一直反對出兵的陳矯都開心得合不攏嘴。現在東西兩條線都打開了,張飛想不分兵也不可能了。如果他固守臨沅,那兩路大軍就可以先取零陵,回過頭來再關門打狗,到時候張飛除了跳江,只剩下死路一條。這種情況下,張飛要麼放棄武陵突圍,要麼想辦法擊潰這兩路兵馬。不過後者看起來有些不太現實,而前者,似乎也不是能那麼輕鬆就下決定的。
張飛,似乎陷入了兩難境地。
「將軍,幾位將軍雖然進展順利,但畢竟是客師,而張飛手中還有一萬大軍,困獸猶鬥,反噬驚人,造成不能小覷了他,以免前功盡棄。」陳矯興奮之餘,還是提醒曹沖道。
曹沖笑著點點頭,直起身對陳矯拱了拱手:「多謝季弼提醒。」
陳矯老臉有些微紅:「慚愧,陳矯狂悖,一直懷疑眾將的能力,所言多有不當,還請將軍莫怪。」
曹沖搖搖頭說道:「季弼此言差矣,如果不是季弼一直在提醒我。讓我們能更加謹慎從事。也許現在已經敗了也未可知。再說了,現在只是初戰告捷,離最後的勝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雖然得了益陽。但益陽卻在重圍之中,如果張黃二位將軍不能應付得當。說不定就是一場災難。後面的戰事,還需要季弼一如既往的提醒我們,我們都是年輕人,雖然衝勁十足,卻還是需要季弼這樣的沉穩智士一旁襄助提醒。方不至有大失誤。沖肺腑之言,還請季弼莫要推辭。」
陳矯見曹沖說得誠懇,心裡舒坦了好多,連稱不敢。
緊跟著,曹沖又接到了閻圃從成都發來的消息。周邊幾個羌人叛亂都已經平定,偏將軍黃權、成都令李嚴順利擊敗各自駐地的羌人。黃權帶三千人,深入汶山,十戰十捷,斬首兩千,汶山蠻俯首稱降。成都令李嚴帶郡兵五千出擊漢嘉郡,長驅直入數百里,一直追到貢嘎雪山,斬首過萬。殺得那些羌人哭爹喊娘。小兒不敢夜哭。至於漢中的武都氐,也被牛金和楊懷聯手擊破。連正在武都氐做說客地馬良都被牛金臨陣斬殺。西線現在已經基本平定,雖然還有小股地羌人、氐人零星的反抗,但已經不影響大局。這幾個地方的豪強也被清洗了一遍,凡與羌人勾勾搭搭地一律斬殺,現在那些大族都明白過來了,一個個安份守已得很。他現在正遵循曹沖行前的指示,派大批地商人進入羌人領地,出售鹽鐵等物資,同時收購正是肥美的牛羊。冬天快到了,這些羌人手中的牛羊如果再不賣掉一部分,大雪一來就會被凍死,那時可就不值錢了。因此被打怕了的羌人很感激,一個個感恩戴德,還有的羌人提出要求,要來成都當面向將軍大人致謝。
曹沖笑了,他將閻圃地信遞給鄧艾等人:「你們看,這些羌人就是這樣子,不先殺他們一通,你給他再多好處,他也未必這麼滿意,只有先把他打怕了,然後再給他一點甜頭,這樣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王肅有些不樂意的說道:「將軍,止戈為武,聖人恃德不恃武,只有廣施仁德,懷近來遠,才是最高境界。將軍如此好武,只怕與聖人教誨不符吧。李嚴好殺成性,有傷聖人好生之心,將軍應該下令責罰才是,怎麼還能如此興奮?」
曹沖一愣,看著一臉不高興的王肅哈哈大笑,他搖著手道:「子雍,我可不敢當什麼聖人,我只知道做一方官,保一方平安。羌人也好,氐人也好,敢到我地地盤上來搶,來殺,我就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他驀的收住了笑容,一臉的殺氣:「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仁德之事,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與其人殺我,不如我殺人。」
王肅本想再辯,可一看到曹沖臉上的凶相,一下子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他第一次見曹沖時,就被曹沖嚇過一次,這段時間在曹沖身邊呆著,很少看到曹沖發怒,慢慢的有些淡忘了,現在重溫舊事,回想起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言行舉止,不免有些後怕,暗自提醒自己,眼前這位可是手握數萬雄兵,殺人不眨眼地,不是跟自己一起讀論經地生。
曹沖瞟了王經一眼,回頭對黃崇說道:「仲聖,你父親用兵可比為政好多了,你這方面可以繼承你父親的才幹?」
黃崇笑著搖頭道:「將軍大人說笑了,我怎麼能跟家父比。」
曹沖笑了一聲:「要這麼說,你閬中黃家豈不是一代不如一代,日見衰敗了?」
黃崇一愣,頓時面紅耳赤,他吱唔了兩聲說道:「這不一樣,我兄長可以繼承家業,我笨點沒關係地。」
曹沖心情不錯,有意拿黃崇開玩笑:「那你兄長跟父親比怎麼樣?」
黃崇更窘了,他怎麼說不對,說兄長黃邕比父親強,好像不太謙虛,也不合孝道,說兄長和自己一樣也不如父親,那黃家豈不是還要走下坡路?他不知所措的看著鄧艾等人,鄧艾等人見曹沖捉弄黃崇,一個個樂得看笑話,對黃崇的求助視而不見。黃崇急了。突口而出:「那將軍以為和丞相大人比。是更強一些還是弱一些。」
「你說呢?」曹沖反問道。
黃崇脹紅了臉,憋了半天又說道:「將軍大人既然要我自己說,我的問題當然也要將軍大人自己回答了。」
曹沖哈哈大笑:「有進步。我告訴你啊。我現在雖然還不如現在的丞相大人,可是我比當年的丞相大人強。等我到了丞相大人這個年齡,我也不會比現在的丞相大人現在差。」
黃崇啞口無言,曹沖說的話聽起來很狂妄,可他確實有這狂妄的本錢。丞相大人十六歲的時候還在洛陽當惡少呢,當然不能跟已經是鎮南將軍地曹沖比。而曹衝到了五十多數,顯然也可能做到三公之位,更進一步說,照現在地趨勢,只要他奪嫡成功。登基做皇帝都有可能,更別提什麼三公了。當然了,你也有可能戰死沙場,或者相爭失敗,鬱悶而死,但這個話打死黃崇他也不敢說出口。
所以他只能很鬱悶的憋著。
曹沖哈哈大笑,懷著一種惡作劇成功的心態走過來安慰地拍了拍黃崇的肩膀,接著對王肅說道:「李正方這麼能打仗,做一個成都令太可惜了。你寫一份命令。把朱提郡原來那個窩囊廢太守給撤了。調李正方任朱提太守,與龐長史合力。一定要將劉備擊殺在柯。」他頓了頓,想起當初在長阪坡差點一矛挑殺自己地趙雲,歎了口氣說說道:「劉備雖然打仗沒有天賦,卻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告訴龐長史他們,不要輕敵。」
王肅雖然對曹沖的神情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問,坐到一旁提筆急,很快就寫好了命令,由曹沖蓋了鎮南將軍印,讓人發出去。如今曹沖的命令都用襄陽特製的竹紋紙寫,蓋上他專用地紫色印泥,就算是落到敵人手裡也沒事,他們想仿都仿不起來,更何況這些命令還是用的密語,只有接信的人才知道意思,換一個人,哪怕他也是曹沖的人,也猜不出來這封命令究竟寫的是什麼。
益州建寧郡治昧縣城,劉備大營。
劉備一臉沮喪,左手握著一隻酒壺悶坐在案前,一邊大口地喝著酒,一邊煩燥的看著案上粗略的地圖,眉頭緊鎖,幾根雪白的眉毛在乾澀無光的眉中顯然特別顯眼。不過這跟他半白的頭髮比起來,這實在算不了什麼。
幾天之間,劉備的頭髮白了一半。
龐統帶著張任四千大軍,劉磐三千大軍,幾天前到達朱提,將原本準備投降的太守閒置了,大大誇獎了一通雍,任命他為柯郡丞,暫領柯太守事,即刻赴任。雍喜出望外,立刻帶著人趕到柯郡,柯的太守早在劉備來地時候就逃得不知去向,他到任之後,和當地地大族一通氣,很快就將各家的私兵聚在一起,立屯自保,劉備派出去收集物資地小部隊倒了霉,要麼就是空手而回,要麼就是乾脆被人家打了埋伏,全軍覆沒。搞了幾次之後,劉備也不敢再那麼放肆的派人到遠處去搶糧了。
而昧縣附近的糧食,他能搶的已經搶了,至於那些躲到昧縣城裡的,他只有攻破了昧縣,才有可能拿到手。在此之前,他只剩下十天的餘糧。
更讓他擔心的是,諸葛亮那邊的糧食已經運不進來了。雍在幾條主要水道上設置了重兵,他對那些當地豪強說,將軍有令,凡是從武陵和零陵運來的糧食,誰搶到是誰的,可是誰要把糧食從自己的地盤上放過去,那就是資敵,殺無赦。接著他又把龐統帶了七千大軍趕到朱提的消息說了一遍,當然在他的嘴裡,那就不是七千大軍了,而是兩萬精銳。他更是把龐統吹上了天,說龐長史是鎮南將軍的心腹,戰無不勝,算無遺策,他到了朱提,劉備這個假皇叔真強盜的日子就只能倒著數了。這些豪強一聽,立刻放開了膽子,充分利用他們熟悉地形的強項,神出鬼沒的攻擊諸葛亮派來的輜重隊。
劉備這時候才體會到了深入南中的失策,只是已經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主公。」趙雲走了進來。在劉備身前躬下腰。輕身叫道。
劉備抬起頭,瞪著醉眼看著趙雲,瞅了半天才咧嘴笑道:「是子龍啊。怎麼樣,有沒有搞到糧食?」
趙雲輕輕的搖了搖頭:「主公。附近的幾個縣都已經被我們搶光了,那些山民要麼帶著糧食躲到了山裡,要麼躲到了昧縣城裡,我們根本收集不到糧食。不過我今天找到一片果林,裡面的果子還算不錯。主公嘗一嘗。」趙雲說著,取出幾個有些乾癟地果子遞到劉備手中。果子皮有些皺,上面還有一個蟲眼,軟乎乎地,看起來已經熟過了頭。只是沒有摘取,所以還掛在樹上。
劉備看了一會,用袖子擦了擦,張嘴咬了一口,慢慢的嚼了嚼,展顏而笑:「別看樣子丑,可味道還真是不錯。甜,真甜。」
「阿翁,我也要。」胖乎乎的劉禪從孫夫人地懷中掙脫出來。手伸得老長的。要來奪劉備手中地果子。趙雲見了,連忙將手中提的一個破竹籃遞給孫夫人:「夫人。這些都給你,你拿去洗洗,喂公子吃一點吧。」
「唉。」年方十五的孫夫人怯生生的應了一聲,連忙接過竹籃,吃力的抱起劉禪匆匆地出帳去了,劉禪不依的大哭起來。劉備看著她瘦弱的背影,聽著劉禪遠遠傳來的哭聲,怔了片刻,歎了口氣,想起了甘夫人。要是她還在,一定能把劉禪照顧得好好的,不用自己操心,不像這個自己還是個孩子地孫夫人,雖然盡心盡力,但實在是太小了,連自己還沒照顧好呢,更提不上照顧別人了。現在一看到她那副成天沒精打采象死了人似的表情,劉備就心煩意亂。
要是……孫尚香沒被曹沖那個小賊搶走,或許會好得多,聽說她很潑辣能幹,武技還不錯。
劉備忽然有些走神。
「主公。」趙雲見劉備看著空蕩蕩的帳門發呆,連忙叫了一聲。「啊?」劉備吃了一驚,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問道:「子龍,還有什麼事?」
「主公,龐士元帶著人已經逼過來了,明天或者後天就能到達昧縣,主公準備如何應付他們。」
「有什麼不好應付的。」劉備啪的一聲將手中的酒壺砸在案上,咬著牙惡狠狠的說,「七千人就想對付我,他也太小看我了。子龍,明天你打頭陣,一定要打出威風,讓那些蠻子好好看看我們的實力,他們要是再不降,別怪我破城之後殺他個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主公……」趙雲欲言又止。
「怎麼了?子龍,你也怯陣了?」劉備見趙雲的神色不對,勃然大怒。
「主公息怒。」主簿殷觀見劉備又發火了,連忙上前勸道:「子龍將軍豈是怯陣之人,只是子龍將軍是主公地親軍,要護衛主公地安全,怎麼能輕易上陣。」
「哼!」劉備哼一聲,又坐了下來,想了想說道:「不妨事,我這裡就由威碩(劉琰)帶一千人護衛,還有封兒在我身邊,些許蠻夷傷不著我。這頭一陣對士氣至關重要,須得子龍這樣的猛將出陣方有把握。」
趙雲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主公,我軍雖有兩萬人,但其中一萬是新兵,初入柯地時候,對付那些不知陣法的蠻兵還行,對付龐士元率領的益州軍就有些難度了。我軍在朱提、建寧攻城不下,士氣已經大受挫折,如今益州援軍已到,對我方更是不利。再說昧縣城中還有兵五千,蠻人善戰,隨時可能招集更多的人手,他們佔有地利,如果和龐士元兩面夾擊,我軍兩線作戰,更是不利啊。」
「那你說怎麼辦?」劉備心中惱了,強壓著怒火沒好氣的反問道。
趙雲跟隨劉備多年,深知他的脾氣,知道他心理不痛快,只是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再不撤退,等龐統和城裡的董和合力,他們想走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更何況那個雍已經控制了柯郡,正在幾條主要水道上設置障礙,要是等他完成了,水路不能走,兩萬大軍只能穿山越嶺,那可就是災難了。
所以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再勸。
「主公,曹軍分頭行動,一方面將主公困在這裡,另一方面卻出兵武陵,顯然是想奪取武陵,進而取長沙、零陵、桂陽,這四郡是主公的根本,不能有所閃失。如今建寧難取,主公何不暫且退回武陵,休養生息,再圖後計。就是退回柯也是好的,柯和武陵、鬱林接壤,可以和關將軍相互呼應,互相支援,向北可以和軍師、張將軍溝通,糧食接應也便利,總比在這南中腹地要好得多吧。主公,此事關係重大,請主公三思啊。如果與龐士元糾纏起來,我軍再想撤退,那就不是易事啦。」
劉備也有些動心了,他也對打下昧縣全佔建寧沒有什麼信心,只是兩萬大軍浩浩蕩蕩的來,打了幾個月,損失幾千人,最後卻無功而返,讓他有些無法接受。所以讓他退回武陵,他是不甘心的,但趙雲提議的退回柯,佔據柯郡,卻讓他眼前一亮。佔據了柯,也算是沒有白來一趟啊,怎麼說也佔了益州一郡,再說了,那個***雍現在是柯太守,如果能回軍擊殺他,也可以出一口在朱提城下被他罵的惡氣。
這倒是個一舉兩得的好主意。
劉備正在考慮,劉琰也說話了:「主公,趙將軍說得是啊。我軍實力不如曹鎮南,兩路出擊實在有些吃力,如果能退回柯,不但可以牽制龐統的大軍,有力支持張將軍擊退涪陵的法正,還能在益州插上一隻腳,以後可以慢慢滲透,以主公的仁德,蠻人自然會襁負來投的,到時再入南中,就會順利得多了。」
劉琰字威碩,魯國人,長得很漂亮。劉備在豫州的時候,因為他是真正的宗姓,嘴皮子又利索,所以辟他為從事,對他很優厚,雖然知道他不善帶兵,還是讓他帶了一千人跟在自己左右。劉琰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什麼真本事,也安心的在劉備身邊混碗飯吃,找時機說幾句湊趣的話,讓劉備開開心,有點心理優越感。現在他看到劉備想走又不好意思,所以趕緊出來給劉備找個台階下。
劉備聽了很滿意,按劉琰的說法,自己可不是打敗仗了,而是戰略性撤退,是為了支援張飛那裡打仗才退出去。他點了點頭,正要答應,一直呆在一旁的劉封說話了。
「涪陵能有什麼事,馬幼常帶著武陵蠻把白虎軍校尉樸敢都打死了,有他在,怎麼可能讓益州軍攻入武陵,再說他身後還有張將軍的一萬大軍坐鎮呢,武陵安全得很,哪有什麼危險。」
「馬謖?」劉備一聽這個名字就毛了。自己當初和諸葛亮說過,這個人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只會誇誇其談,不能重用。哪知道趁著自己在桂陽打仗,諸葛亮居然自作主張,讓他接替了馬良去指揮武陵蠻。如果馬謖打敗了,也許劉備心理還好一點,但偏偏馬謖大勝,連樸敢都被他陣斬了,相比之下,劉備自己卻進退兩難,只能灰溜溜的退出南中,這讓劉備覺得太窩囊了。
不行,就算退出去,也要在這裡打一仗,打一個大勝仗再走。
劉備啪的一拍案幾,怒聲大喝:「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