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儀仗聲勢浩大地進了岷州,停駐在岷州驛館。岷州刺史雖然知道真正的欽差不在儀仗中,但還是恭恭敬敬帶領屬下官員出城迎接,一路迎進城內,安頓好。畢竟,欽差微服平賊,是一件機密大事,但儀仗則代表著欽差乃至皇家的威嚴,哪怕是就是一頂空車轎,他也得迎接。這是禮數,也是潛規則。
岷陽山寨。薛楓縱馬緩緩行出寨門,面上掛著淡淡的哀傷和離愁。儀仗到了,作為欽差,他不能再在這裡停留了這意味著,他要結束這短暫的山寨田園生活,與歐陽飛羽相離了,不,不僅是歐陽飛羽,還有風鈴兒!
女人真是奇妙的動物。風鈴兒為了薛楓,不擇手段地要置歐陽飛羽於死地,按理,歐陽飛羽應該恨其入骨。可歐陽飛羽在聽完她那一番近乎瘋狂一般的癡情告白之後,心裡非但沒有絲毫的怨憤,反而對她的好感更加深了一層。經此一番風波,兩女之間的關係,居然似乎比以往更融洽和親密了。
風鈴兒也提出要留在岷陽山寨。說是要協助歐陽飛羽打理山寨,但薛楓明白她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說穿了,她還是不放心把歐陽飛羽一個人留在這裡,換句話說,將引爆薛楓身上「炸藥包」的導火索獨自留在岷陽山寨,她根本就寢食不安。總而言之,她是要想盡辦法,把歐陽飛羽搞到薛楓身邊正因如此,薛楓才答應了她的請求。
而且,還交代她同時盡快在岷州及其周邊地區,把薛氏商號的買賣運作起來,當然還有商衛機構的設置等等。
這幾天!高忽已經從姜維嘴裡弄出了非常詳盡的情報。他知道,自己故意放跑史那賀的欲擒故縱之計,已經要初見效力了。岷陽山寨一平,岷州的買賣被封,史那賀肯定潛逃住他其他的勢力據點。薛楓正是要讓他如此。他跑到哪裡,自己平賊的腳步就跟到哪裡,而等一一將他的勢力剪除之後,也就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只要把史那賀相關的賊寇平滅,其他的響馬山賊也就不足為慮了。薛楓早就調整了他在長安定下的平賊策略。他決定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史那賀的勢力全部根除,然後盡快返回長安。至於其他的賊寇,就交由地方衙門處置吧,反正小股的流寇也形不成多大的氣候。
不僅是他逐漸厭倦了這四處奔波的所謂巡察生活。還在於,他猛然想到,現在已經是貞觀22年的初冬了,不久之後,在貞觀23年一代英主李世民就要駕崩了李世民一死,長安又要掀起什麼風雲?
他要趕在李世民死之前回到長安去。不是為了要趁機謀取什麼,而是長安是他的家,有他夢牽魂系的親人。他要保護她們。在這種風起雲湧暗藏危機的時刻。他要站在自己女人們的前面。
因而,他作為天下都巡察使、奉旨欽差,巡察的下一站!他決定要從岷州南下迅速入蜀!然後經劍閣道到南荒黎州,直搗史那賀的另一處據點黎山。
5000神機營騎兵,盔甲鮮明。列陣在岷陽山下。陣列中旌旗招展,刀槍林立。
陣營的前面,左側,馮越和東方巖神情肅穆地立在馬上。右側,枯黃的草地上站立著岷州刺史關浩迎等一眾官員。而居中,則是鶯歌和孫延真帶著青霞等翹首等待著。旁邊,還有東方巖及其手下的數十名侍衛。
山風蕭瑟!落葉紛飛。青霞低呼道,「駙馬爺,是駙馬爺來了!」
孤身一騎從山腰飛馳了下來,一襲青衣,長髮披肩,神清氣朗,飄逸出塵,不是薛楓是誰?
薛楓翻身下馬,與一眾岷州官員寒暄一番,然後走向了鶯歌等人。當著眾人,鶯歌雖然有滿腹的相思話語,也只能化為深深的凝望一瞥,只有那躍然於臉上的欣喜伴隨著薛楓的腳步聲洋溢著。
「鶯歌,辛苦你了。」薛楓走過去,緊緊握了握她滑嫩的手,然後扭頭望向了依舊是一身白裙飄飄欲仙的孫延真,心興一陣惘然,淡淡招呼道,「延真小姐,多日不見,風采依然。」
孫延真眉梢滑過一絲苦澀!不覺扭過頭去,任憑山風吹拂起她沒有打髮髻的烏黑長髮,低低道,「多謝駙馬爺掛懷!」
青霞上來躬身一福,「見過駙馬爺。」
薛楓微微一笑,伸手扶起了青霞。而在俯身而起的那一瞬間,他突然一呆在眾女背後,有一個紫衣長袍的秀氣公子哥,道王之女、假冒的歧州侯、流蘇郡主李流蘇。
薛楓愕然!皺了皺眉頭,這被史那賀挾持在岷陽山寨被軟禁起來的歧州侯李辰,已經被他救出,人安然無恙,並早在幾天前就送往了岷州刺史衙門。她,還來幹什麼?
他搖了搖頭,低聲道,「流蘇郡主,歧州侯已經救出,岷陽山賊已經伏法,你這是?」
李流蘇面生薄薄的紅暈,迎著薛楓的目光回望而去,「王兄雖已救出,但岷陽山賊魁首尚未落網,流蘇奉旨跟隨欽差大人平賊,還要親斬賊魁之首級!」
薛楓暗道,斬個屁。但她畢竟是宗室郡主,又是所謂的「奉旨」,他也不好說什麼。
淡淡地哦了一聲,他轉過身來。馮越和東方巖快步走上前來,跪倒在地,「見過駙馬爺!」
「你們辛苦了。起來,免禮。」薛楓笑著,朗聲道,「馮越,傳令下去,儀仗立即行動!全隊快速前進,離開岷州南下入蜀。」
馮越和東方巖領命而去,薛楓翻身上馬,回頭一笑,「鶯歌,上馬,走!咱們出發!」
鶯歌瓊鼻一皺,嗔道,「鈴兒姐姐呢?怎麼不見她和高忽叔叔?」
薛楓神色一黯。仰首向雲霧繚繞的峰頂望去,落寞地道,「高忽先生,已經離開岷州了。至於鈴兒,她。她在那裡!」
馬鞭炸響!薛楓猛然回過頭來,縱馬而去。而在那峰頂之上,兩個秀麗婀娜的身影一動不動地默默望著山下,久久沒有離去。
……
蜀道難,難於上清天。薛楓數千人經過數日的快速行軍。在進入蜀境後,速度開始放慢下來,實在是道路太狹窄、太崎嶇,這樣數千人的隊伍行進,想快也快不了。
緩慢行進了十多日,終於經茂州、益州。到了瀘州。一路上,薛楓命令隊伍不進城,不接見地方官員。往往是在城外就地宿營。當然。一些州府的官員聞報欽差到來,早就提前迎候在城外的官道上。這數千人的給養食宿問題,其實哪裡能離得了地方衙門的供給?
在經過益州的時候,薛楓其實是想進城去看一看的,他對這天府之都還是有幾分興趣,現代社會的成都他去過不止一次,這大唐的益州又是一番怎樣的情景?但為了節省時間。早日回歸長安,他最終還是強行壓下好奇心,繞城而過。
瀘州城到了,他決定在瀘州休整數日,一是無論是士卒還是侍衛僕從,都人困馬乏,需要休整,二是他要在此等候李維。
在跟隨他出巡的明裡暗裡的人中,應當屬李維最辛苦了。李維手下也有數十人的隊伍,專門處理商號事宜。一路行來,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在沿路各州府考察商業情況,看情況開設薛氏商行的分號,然後組織運營。還得將各種信息隨時向長安的總行傳遞,調配貨物物資……同時,還要協助鶯歌兼顧商衛組織的設立和建構,當真是忙得不亦樂乎。
益州是整個蜀地劍南道乃至大唐西南的一個重要城市,李維在薛楓的安排下,在益州建立一個較大的分號,以此作為薛氏商行在西南地區的商業集散地。因而,李維在益州停留的時間比較長。
瀘州!薛楓沒有什麼印象。無論是現代社會的瀘州,還是這大唐的瀘州。如果要說有,那就是他以前從一個四川同學那裡喝過一種白酒瀘州老窖。
前面就是瀘州城。薛楓在馬上停住馬,放眼望去,只見,城門幽深如同隧道,城牆高大厚實,高約數十米,綿延數里。城下,是一條寬敞的馬道,馬道兩側,是一望無際的農田。
城門下,隱隱看見一大群身著官袍的瀘州官員,已經在等候著。薛楓抬起頭望望西斜的落日,以及沐浴在夕陽金光下的看上去繁榮富庶的瀘州城,長吁一口氣,手一揮,朗聲道,「進城!」
身後!鶯歌縱馬過來,一臉風塵之色,「楓,進城嗎?」
薛楓回頭憐惜地望著她,「苦了你了,鶯歌。進城去好好歇幾天,我陪你看看這富庶的蜀地風光!也不枉我們入蜀這一遭。」
歌溫柔地應了一聲,與他一起並馬立著,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放眼打量著週遭的風景。
「對了,鶯歌,這幾日,咋沒見到延真小姐?」薛楓翻身下馬,他已經看見一幫瀘州官員迎上前來了。
「延真姐姐,一路上鬱鬱寡歡,除了幫我籌劃商衛的事兒就是沿途給百姓診病,這不,自己病倒了……現在躺在你的車轎裡呢。」鶯歌一邊打馬回讓,一邊又嗔道,「楓,一會你必須得去看看延真姐姐,你也太……」
薛楓剛要回言,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連串而密集震天的巨響聲,如萬馬奔騰,他悚然一驚,猛然打了一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