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陰沉的天氣豁然開朗,秋末的風有些寒冷,可是湛藍的天空讓人充滿了希望。黑虎城緊閉的城門忽然打開,吊橋也緩緩放下,趙烈終於露面,親自出到城外,不過並非向六大門派妥協,卻是為了站在城外那個消瘦的紫色身影,韓夜冰終於在最後一天趕到了黑虎城,他的眼中只有她,根本沒有把天下武林放下眼中,城外數千豪傑心裡很不是滋味。
宛兒在廚房忙忙碌碌地准備著精致的飯菜,自然有種天真爛漫的動人神態,可是一顰一笑又有種妖媚入骨的風姿,明天就是六大門派進攻黑虎城的日子,她忽然有些傷感,雙眸中閃爍的晶瑩淚水滴落在青翠的菜湯中,清淡的菜湯也憑添了幾分苦澀。她並非擔心明天的激戰,只要能陪在趙烈身邊,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只是覺得莫名的傷悲淒涼,命運就是這樣殘酷,曾經伴隨在趙烈身邊的幾個女子終於先後來到了黑虎城,可是卻不知道明天以後是否還能陪在他的身邊?
慕容無雙這些天跟著張旺財四處閒逛,不知為什麼,她似乎有意避開了蕭碧痕,雖然來到黑虎城好幾天了,卻還未見到蕭碧痕,無雙今日穿了件寬大的鵝黃色衣裳,身材飽滿均勻修長,線條柔和完美,她靜靜凝望擁有神秘氣質的韓夜冰,不由想起了太多驚心動魄的往事,一路走來真的很不容易,她忽然對韓夜冰露出了溫柔笑容,歲月悠悠無痕,她已經不是曾經驕橫刁蠻的無雙了。
韓夜冰烏黑柔軟的短發在頭上結了個簡單的發髻,以玉簪固定,隨意得有小撮發絲散垂下來,另有一種獨特放任的韻味。趙烈的江湖生涯動蕩曲折,她們幾個實在沒有機會聚在一起,過了那麼多年終於在黑虎城碰面了,心中自然無限感慨,她巧笑倩兮對無雙道:“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更加美麗而溫柔,我們早該見面了。”
慕容無雙剛要說話,宛兒忽然端著菜餚走了進來,乖巧道:“今天難得聚在一起,我特地做了很多菜,都是我從黑虎山采來的野菜和幫中兄弟打來的野味,有鮮筍、山蕨、野苦菜、溪魚、兔子肉、土雞、香狸、冬芋等等,而且山上溪水中更有野生溪鰻,這可是生命力特強的魚,宰殺後控盡內髒仍能成活,刺少肉肥味美無鱗,性喜在山洪暴發時藏在水流最激處,此魚與紅酒清燉,加些當歸、枸杞之類藥材,味道非常不錯,兩位姐姐可要好好品嘗,蕭姐姐怎麼還未來呢?”
蕭碧痕其實早就來到屋外,此時才纖纖細步走了進來,小心翼翼,裊裊娉娉,低頭走了進來,冰作肌膚玉作骨,雲為衣裳花為容,嬌羞無限,似乎很害怕面對房屋中的三個少女,她的白布衣裙寬大柔軟.一塵不染,輕輕坐下,並腿挺腰坐在椅子上,如大家閨秀般羞澀,不經意間抬起頭來,美得令人目眩。
趙烈微笑道:“大家快嘗嘗宛兒的手藝,她可是我親自調教出來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幾條野生溪鰻可是我親自到山澗急流中捕獲而來的。”
韓夜冰靜靜凝視蕭碧痕,眼前的女子絕美柔順而帶著靦腆羞澀,未帶絲毫江湖氣息,根本看不出她竟然就是黑道第一高手,蕭碧痕身上早已沒有任何鋒芒殺氣,雙眸蕩漾著無盡的溫柔體貼,韓夜冰心中居然感到了一絲疼惜,可是她很快想起了命絕於大雁塔的鬼王,心中湧上連綿不絕的傷悲。
蕭碧痕心裡非常難受,根本不敢凝望韓夜冰的目光,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內疚,大雁塔頂的決戰乃是為了趙烈,只是沒想到鬼王功力已達神鬼境界,她迫不得已使出全力,可一旦拼盡全力,就連她自己也無法控制生死了,她惟有把目光轉向側方,剛好迎上了慕容無雙的目光。
慕容無雙出奇地平靜,柔和而凝重,渾身散發出無盡的恬淡平和,兩人目光糾纏,她和蕭碧痕共同跌進既美麗又傷感的回憶裡,心靈徹底敞了開來,許多朦朧飄忽的思緒紛至沓來,揮之不去,互相碰撞搖曳著記憶的葉片,心象那秋樹,無奈飄灑一地,只把寂寞掛在枝頭年華,如河流靜靜的流走,流走的是無情的歲月,留下的是無奈的傷感。
明天就將是黑虎幫和六大門派決戰的日子,她們四人各自沉思,互相凝視,卻沒有人說話,可是她們都明白,她們能在此時來到黑虎城,能在此時守侯在趙烈身邊,早就把生死拋開了。就連宛兒有感覺到了無法言語的淡淡傷感,安靜地坐著,滿桌子精致菜餚熱氣騰騰,可是逐漸變冷了,依然未有人動筷,氣氛顯得格外幽怨,格外哀怨,格外微妙,濃得無法化解。
趙烈也感到有些傷感,沉浸在往事回憶中,忽然起身灑脫道:“蕭姑娘想讓我為她畫像,今日天氣不錯,我擅長寫意山水畫,而韓姑娘乃是工筆人物的繪畫高手,不如我們到黑虎山上四處走走,找個地方為蕭姑娘完成繪畫,宛兒快去准備好筆墨色彩。”
清幽黑虎山,清溪飛瀑,依翠竹千竿,晴則層嵐聳翠,夕照揚輝,雨則浪卷波翻,水聲鳴玉,天空節節凌雲,片片淒美,疊疊綠嵐煙樹榭,汩汩清流夕陽中,清幽無限,青山飄渺白雲低,萬壑爭流秋風瑟,天色低沉,枯葉在秋風裡舞蹈,舞姿婉若游龍。
蕭碧痕靜靜坐在清澈溪邊,身下山巒起伏,河流婉蜒,她赤著如霜雪白玉足,一只足踏著青翠草地,另一足浸在冰冷溪水中,抬頭凝視山腰悠悠白雲,說不出的寧靜平和。趙烈對韓夜冰沉聲道:“我們兩人共同完成這幅畫,你完成人物工筆,我最後補上飄逸的山水背景。”
韓夜冰有沉靜神秘之美,如同靜靜推開一扇窗戶,可以看見無盡的美好世界,美眸下濃密的眼睫毛更增添了神秘感,俏麗短發卻透出飄然**的個性,她靜靜凝視蕭碧痕,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驚艷美麗,於是凝神繪畫,幾倏鋒利的線條落在宣紙上,落筆處皆是絢爛色彩。
淺的藍,幾乎不含有紅的痕跡,就如海水的清冷,深邃的藍色,帶著海水跳動的亮光,沉浸在無盡靜謐的等待中,寶石般的靚麗幽藍似乎隱匿著遙不可攀的顏色,青色和紫是帶著夜空的憂郁也帶著夢幻的遐想,藍紫,就是藍莓的那種顏色乃是極具誘惑的色彩,隱藏了高貴氣質。韓夜冰靜心用手中畫筆和心中色彩描繪著蕭碧痕的絕世美麗,似乎漸漸淡忘了她們之間的恩怨。
蕭碧痕似乎完全化身為精美無暇的玉雕,一動不動,可是她的目光卻緩緩掃過了其余三個女子,雙眸閃過欣慰的目光,心中再也沒有牽掛,柔和目光最後凝固在趙烈身上,無限眷戀,“也許錯過了晨曦,還有午後的燦爛,也許錯過了黃昏的迷霧,還有深夜的寂靜,也許錯過了清澈的小溪,還有浩瀚的大海。”
落日飄然消逝在遠方,天色有些黯淡,天空輕輕地掛著一彎清晰月牙,兩端很尖很尖,又彎彎的像一葉扁舟。宛兒微微揚起的嘴角,明媚眼睛襯托著一臉的柔媚,調皮地采摘著草地上絢爛美麗的野花,編織著絢爛的花環,慕容無雙異常寧靜,忽然取下了背後的琵琶,修長飽滿身子在涼風吹拂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美妙寧靜的樂曲伴隨嘩嘩水聲悠悠地飄蕩在夜裡。
蕭碧痕側坐在溪水畔,豐腴柔和的白色身子如同凝固千年的透明冰雕,衣裙被輕風撩起,就如雲彩般舒卷自如,她籠著可以留住所有目光的溫存,亙古不變。
韓夜冰凝神繪畫,手中畫筆飛動,似乎忘記了世間一切的悲苦恩怨,她在月色下顯得格外神秘嬌俏,瘦弱的身子反而勾勒出纖細腰枝和尖挺玲瓏的胸脯,山色共蒼蒼,離夢杳如月色,多少心弦靜靜撥動,音韻還有雲共聽,若隱若現的星光閃爍下,各具風采的四條俏麗身影和山色水波構成了一幅絕美畫卷。
趙烈靜靜凝視沐浴在柔和月色下的四個風采各異的女子,美不勝收,整個夜空像突然擴展了千倍萬倍,一直伸進夜空的至深處,心神俱醉,感受到無法描述的強烈震撼,頓時覺得恍然如夢,恨不得時間永遠凝固,拋棄所有野心抱負,清風白雲,無拘無束地攜眾美悠然逍遙於世間奇山異水,永遠留在這美好的剎那。
也就在這瞬間,趙烈心潮起伏,暗自思量,“若此生能與她們繾綣共度,恐怕就是天上神仙也會嫉妒,豈不快哉!可是我能放棄辛苦建立的黑虎幫,放棄權利和榮耀嗎?”冷風吹起縷縷薄雲籠罩了月牙,月光驀然黯淡下來,隱藏了他眼中閃過的痛苦。
趙烈全神貫注地在宣紙上描繪寫意淡雅的山水,當他望到畫卷中蕭碧痕嬌美面容時,忽然想到了明日將要做出的艱難抉擇,心神顫動,手中畫筆微微抖了一下,數滴淡淡的色彩輕輕落在畫紙上,剛好滴落在蕭碧痕的眼中,如同她流出的晶瑩淚水,他久久凝望,他的心也同時流出了淚水。
宛兒頭戴著鮮花編織而成的花環,嫣然一笑,嫵媚至極點,她忽然拔出了腰畔的魔刀,隨著無雙的絕代琵琶曲翩然舞動,曾經震懾天下的魔刀此時卻變成了跳舞的道具,散發出朦朧的綠色光芒,翠綠光芒充滿了生命的色彩,精致鋒利的彎刀如天上月牙般美麗,刀鋒過處,隱約可見煙雨蒙蒙,越發襯托出宛兒嬌媚體態和勾魂眼神。
蕭碧痕驀然看到魔刀迷幻的光芒,心頭忽然湧現不詳的預感,心跳加快,她的少女時代曾經用過此刀,時常噩夢連連,於是拋棄了此刀,沒想到還是再見此刀,也許這就是命運,無法逃避,魔刀冰冷的光芒如同冥界之光,刀身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凝聚了無數冤魂的詛咒,她忽然輕輕伸手,隔著數丈的距離,可魔刀還是閃電般凌空吸附在她手中。
“宛兒,可否把此刀借我一用?此刀乃是邪惡妖刀,還是由我來承擔所有的悲傷的詛咒吧。”蕭碧痕握住了妖艷彎刀熟悉的刀柄,定定望著鋒利逼人的刀鋒,神思仿佛穿越時空漫游,又回到過去,心頭不由想起了那些悠悠往事,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意,誰也無法改變。
夜色逐漸黯淡,畫終於完成了。蕭碧痕久久凝視精致畫卷,忽然回頭對趙烈柔聲道:“我此生已經沒有了任何遺憾,我先回去了,你送送她們吧。”她驀然飄了起來,似乎瞬間飄在了天空的月牙之上,就在白色身影飛遠的時候,趙烈的耳邊傳來了她輕輕的聲音,“晚上來找我,我會一直等著你。”月色忽然映射在她腰間的魔刀刃上,發出了妖艷詭異的目光,透出無盡的冰涼。
眾女望到蕭碧痕飄然遠去的影子,心頭忽然感覺到莫名的悲涼,寧靜夜晚忽然起風了,那是來自北方的冷風,淡淡的月光消逝了,明天將會是糟糕的寒冷氣候,深夜的黑虎山顯得格外寒冷,誰都沒有再說話,明天即將決戰的陰影揮之不去,重重壓在她們心中。
趙烈顯然心裡裝了太多心事,氣氛驀然有些沉重,於是他們輕輕走下山了,宛兒和慕容無雙先回房休息了,可是她們都無法安然入睡,心事重重,閉上眼睛似乎就看到黑虎城外密密麻麻的森冷刀劍和漫天血光,心中湧上不詳預感。
趙烈沿著寬闊的街道送韓夜冰最後回房,明天即將是決戰時刻,雖然已是深夜,可是大半的黑虎幫兄弟無法入睡,前方忽然響起了“砰,砰,砰”的整齊腳步聲,兩三百名長刀鐵騎排列成整齊隊行,手持森冷長刀精神抖擻地四處巡視,當他們望到趙烈的時候,全部恭敬站在兩邊,手中長刀斜指地面。
韓夜冰嬌挺的芳軀背他而立,凝神望往遠方星夜覆蓋下的巍峨黑虎城,神態看起來非常堅強,冰肌玉骨的俏臉發著光暈,眼睛閃過比天上星光還要明亮的采芒,迷蒙的雙眸卻不時閃過野性的美麗。
城外數千群雄寧靜無聲,可是城中的兄弟都知道明天將面臨慘烈無比的激戰,許多沒有巡邏任務的兄弟三三兩兩靠坐在城牆下,非常仔細地用磨刀石磨著手中沉重長刀的刀刃,全神貫注,聚精會神,直到鋒刃閃現出雪亮光芒。
趙烈望到這些忠心耿耿的兄弟,胸口發酸,忽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於是輕輕地握緊了雙拳,眼中射出堅韌陰沉的目光,久久也沒說話。
韓夜冰似乎看穿了趙烈彌漫濃霧的內心,她的心忽然很痛,很痛,感覺到了神秘的預感,趙烈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也許明天以後,這種距離將會變成千山萬水,她的心於是開始劇烈的疼痛,直到此時才明白趙烈在她心中竟是如此之重,輕輕道:“我時常在深夜想摘下閃閃滿天星,伸手摘星未必如願,但不會弄髒我的手。”
趙烈放眼望去,那些再遠一點的山峰在黯淡光芒的照射下,猶如粘貼在天空的一幅山水畫,淡淡的,給人以恬靜、素雅的景致,他閉上了籠罩著無邊痛苦的眼睛,深深吸氣,沉聲道:“你為什麼忽然如此傷悲,如此痛苦?”
韓夜冰輕聲道:“這些年來,我對塵囂之聲早已厭倦,對世俗之形早已目不忍視,從心底渴望清純的自然,希望有個人可以陪我尋找夢中的淨土,可是我知道這是癡人說夢,不自量力。你已經改變了太多,你有你的夢想,我不會勉強你,今天我見到了蕭碧痕,很奇怪,心中對她的恨意卻隨風飄遠,不留任何痕跡,而且我會勸說無名府四大高手放棄對她的追殺,她其實是很可憐的女子,你應該珍惜。今夜為她繪畫的時候,她是如此的柔順,如此沉靜,如此善良,以至那時我忽然有種很奇異的想法,希望我們幾個能拋棄一切,就這樣自由自在地隱居山野,終日伴隨藍天白雲,可我知道那始終是個美麗的幻覺。”
趙烈心痛得更厲害了,感覺到了窒息的滋味,腳步有些踉蹌,幾乎無法挺直身軀,誰人不想和心愛的女人游歷青山綠水?無需執著於文人墨客的風流雅事,無需執著於懷金悼玉的兒女情長,無需執著於轉眼成煙的富貴繁華,更無需執著於往事已逝的追憶緬懷,能在一起就是一種幸福,能平平淡淡地攜手度過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
韓夜冰的聲音如同冷風吹來,清脆而冰冷,“世界幻真千變,花開轉瞬即謝,流星稍縱即逝,很多美好的東西只能綻放瞬間,讓人不得不感歎生命的短暫,也許正因為如此,人們才更該珍惜這轉瞬的美好,雖然無限滄桑,無限淒涼,無數生命接受著這無情的安排,匆匆來過,又匆匆離去,也許經不起情感的牽絆,有過依戀,有過無奈,可是該走的注定要離開,錯過了便是永遠!”她忽然轉身回房了,腳步堅定而輕盈,性格堅強而固執,可還是忍不住流淚了,這時有顆流星劃過天際,發出了短暫絢爛的光芒,映出了她臉上從腮邊悄然滾落的清淚。
趙烈冷冷地挺直了腰板,堅定地站著,如同經歷了千年風霜的堅硬山峰,雙拳握緊,世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將他擊倒!韓夜冰早已回房休息了,空中似乎還縈繞著淡淡清香,她的心是水晶做的,什麼都可以看透,輕易就看透了他的心,他想起了雪域高原點點滴滴的溫情,雖然心堅似鐵,可熱淚還是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滾落,面對生命中最喜愛的女人,他竟然無法伸手拉住,為了心中的夢想,他注定要付出太多太多,可是他必須堅定地朝前走下去,無論承受多大的痛苦!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趙烈還是沒有來,蕭碧痕緊緊地擁抱著錦被,獨自蜷曲在床上,似是恨不得將那錦被揉碎,也恨不得將她自己揉碎,“我是在尋覓那絢爛而短暫的美麗嗎?究竟是涅磐成佛羽化飛仙,還是墜入十丈軟紅去承受無邊之苦?”
明知一切皆為虛幻,便還是沉醉其中,明知近在咫尺,卻很快就相隔遙遙,明知流水已逝,卻又盼其倒流,明知花落香殞,卻又想花落花會開,蕭碧痕雖然無悔,可是難免平添幾許哀怨,“既然相遇,為何分散?既要永別,何起這緣?”
趙烈終於還是來了,跨進房門的時候,分明看到了蕭碧痕雙眸中發自內心的狂喜,那是無法掩飾的開心,可她越是愉悅興奮,他越是感到心痛,腳步沉重如山,幾乎抬不了腿,他緩緩走到床邊,伸出細長手指劃過了她光滑如玉的臉龐,指尖劃過了她的肌膚,留下的是指痕,還是天邊的流星?是溫柔,還是飛蛾撲火時的瞬間美麗?
蕭碧痕揮手過處,劃破一線蒼茫,低頭沉思,夜色如瀉滿窗,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眸,如同黑夜般純淨的黑,窗外冷風無情吹落了枝頭最後一朵殘花,忽然輕輕道:“不知花兒可否有心,花兒被風吹落的時候,會感到心疼嗎?”
趙烈微笑道:“古人雲:雙雙蝶翅塗鉛粉,砸花心,香拂散天,花心夢醒!花若無心,那蝴蝶吸吮什麼?花若無心,如何心動?”話還未說完,他就知道今夜注定無法入睡了,屋外冷風呼嘯,可是心已經被眼前無邊無際的春情融化。
蕭碧痕凝視指間流淌的時光,再回首,已不知今生是何世?緩緩握緊玉手,卻挽不住這如水的纏綿,唯有心痛烈烈,來不及展盡如花的笑靨,來不及數清簾外的飛燕,輕揮衣袖,染醉了曾經的流水,洗淡了歲月的痕跡,卻洗不淡幽婉的柔情。
她的頭發迎風拂舞,一股獨有的發香沁人心脾,有一種使人溶解的感覺,令人無限心醉的雙眸,有若源源不絕的清流含蘊深深情意,海潮般拍岸而來,她緩緩閉上眼睛,以蚊蚋般的聲音道:“今夜我全是你的。”然後又不勝嬌羞地垂下了螓首。
趙烈目光深沉,似乎想要逃避,可終究不忍離開,深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張開你的眼來。”她柔順地張開秀目,他全神地細視秀氣迫人的俏臉,想要銘記眼前的絕世容顏,輕輕捉著她巧俏的下巴,托起她像火燃燒的臉龐,兩人目光一觸,再分不開來。
蕭碧痕任由他飽餐秀色,隆起的胸部撐起了外袍,微露出裡面的月白色緊身內袍,良久,他才低頭下去,痛吻柔軟櫻唇,她玉手緊抱著他的腰,他絲毫感覺不到男女間的**,有的只是種升華了的愛,一種超越了**的精神接觸,雖然她的**是那麼地實在飽滿。
蕭碧痕心底深處泛起了無法形容的奇特感覺,纖手忍不住深深插進了他腦後的頭發內,不讓他離開,讓熱吻繼續進行著,**水蛇般扭動,腰身不由得輕輕地弓起,就連她骨髓也滋滋地散出令人心軟的微酸,敏感得連雪膚上纖微汗毛都輕豎了起來,身子逐漸繃緊起來,雖然嬌羞無限,可是她似乎不願意閉上眼睛,想要把每個細節都深深印在腦海中。
趙烈忍不住將手移高,來到她粉嫩雪白的玉項處,溫柔地搓摩,他情動如火,無法撲滅,終於拋棄所有顧及,忘記了明日即將發生的一切,輕輕握住了她纖細的足踝,手又是輕輕一抖,利氣輕崩,將她足上所穿的鹿皮軟靴硬是割裂破散,蓬地化成了數十片碎芒軟屑,連她在鞋內穿著的細紗薄襪,也同樣地震成了碎片,露出了一只白生生的細軟玉足,她整個身子很快變得酸酥,柔軟而發燙。
蕭碧痕身下的淡白水裙掀了起來,覆在腰上,暴露出裙下穿著細籠薄紗的大腿,雪麗膚色在沉沉的夜色中,瑩瑩透出驚心動魄的吸引力,光裸的白腿橫在柔軟床上,白雪雪的長腿布滿細細汗滴,散出了隱隱的紫紅色流芒,幾乎從不曾見光的腿膚顯得宛如玉脂那般地圓潤透明。
趙烈的雙手沿她的身體從下而上移動,白白的,軟軟的,卻又挺挺翹翹的雙峰暴露了出來,尤其她全身皆繃的模樣,更讓人感到滿足,烏黑秀發顯得有些凌亂潮濕,更顯原始魅態,纖長柔軟的女體泛出了一層亮艷水氣,麗光至極,令人神魂皆搖。
蕭碧痕好像堪不住狂風撥弄的嫩花細蕊那般,婉轉嬌啼,眩暈至幾乎無法呼吸,她忽然用盡全身力量拼命摟緊了他,兩人深深融為一體,就在這剎那,世間再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來,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兩人抵死纏綿直至黎明。兩條又軟又熱,又滑又膩的大腿和他強悍健壯的身子密接夾摩,緊緊相擁而無法入眠,她生怕這美妙時刻瞬間消逝,雙眸不可抑制地流出晶瑩淚水,分不出是悲傷還是幸福。
她輕輕用柔軟手指撫摩著趙烈身體上密密麻麻的傷痕,芳心充滿了無盡疼惜,蜷曲在他的胸膛中,哭泣著柔聲道:“最近你忽然就消瘦了,我真的很心疼,不願意看到你一天天消瘦下去。”她恨不得時間停止,永遠纏綿,痛苦和快樂,笑容與熱淚,青春與激情,悲傷和壓抑,生死愛恨的糾纏,一切的一切,流逝的歲月在悵然的離散和疼痛裡,追尋到生命的彌足和珍貴,往往都是純白而無陰影,卻在未料的殘缺和遺憾裡,達成了永恆而異端的完美。
“銀燭惶惶照肝腸,玉指冰冰撫心傷。猶有夢中千回轉,回回都是淚兩行。”天色逐漸亮了起來,蕭碧痕的心也驀然收緊了,隱隱作痛,她起身含羞穿好衣裙,如乖巧柔順的妻子那樣為趙烈穿好衣服,小心地把兩把長刀綁在他後背,甚至連他衣服上微小的皺折都仔細地用手抹平,雙眸蕩漾著幸福的滿足,目光充滿了無限的溫柔體貼。
趙烈卻顯得格外沉默,神色深沉寧靜,渾身肌肉隆起如鐵,強悍修長的身軀透出無比堅定的信念,男兒有淚不輕彈,無數艱辛磨難已經讓他的神經變得異常堅韌,心堅似鐵,默默用布帶把金色長發從額頭用力緊緊勒住,冷冷握緊雙拳。
純黑的夜色世界鍍了層迷蒙蒼白的灰,北方的風完全沒有江南清風的溫柔,如鋒利刀子割過了宋青河的臉龐,悲風、殘月,悲涼、思念、憂傷的夜晚,在這樣的晚上,遠在北方的他怎能入眠?長夜風多星亦高,薄衣袖短悲未了。
無眠之夜,宋青河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江南黑虎城的趙烈,一切都按照預先策劃的那樣順利發展,甚至順利得有些出乎預料,明天將是黑虎幫和六大門派決戰的日子,兩虎相爭,雙方必然傷亡慘重,鐵血聯盟可以匯聚精銳部隊,乘機迅速踏遍大江南北,輕松稱霸武林。
宋青河心中並沒有想象中的狂喜,反而湧上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趙烈雖然如預想那樣為了蕭碧痕而怒戰天下豪傑,情動九天,可是他卻感到了突如其來的心痛,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樣,他的心已亂了。
古色古香戲台上折子戲的幻影在黑夜隱約閃現,恍惚間戲台變為雜草叢生,紅瓦稀落的屋簷,寂靜月夜風乍起,宋青河似乎看到了趙烈在黑虎城慘烈戰死,悲壯無比,卻並非為了他,而是為了另外的紅顏女子!
宋青河口如含珠丹,指如削蔥根,忽然挽出了蘭花指,“寂寞與高傲可以共存嗎?恆古以來多少人曾經和我一樣傷懷?趙烈死的時候,還會追憶起曾經為他紅袖起舞的戲子嗎?”他深邃的眼睛穿越時空,哀怨地凝視南方,不同的心音,一樣的歎息,一樣的心碎。
寒冷北風呼嘯而過,冬天來了,風雲起,一時多少俊傑?風卷起了漫天灰塵,似乎凝聚成了趙烈的面容,那張布滿風塵的臉,粗獷,輕狂,清秀,豪壯,沉靜,堅忍,淳樸,孤傲,憂郁,冷峻,深沉,混合了太多矛盾的性格,從遠古走近今朝,又從今朝走向遠古,宋青河知道,男兒生當為人傑鬼雄,立志攀登最高處,睥藐世間,人性的貪婪充滿了心胸,但就是這種**,才能達到輝煌的成就。
宋青河陰柔面容忽然布滿堅毅神色,眼神充滿了無堅不摧的霸氣,冷冷地握緊雙拳,這一刻,眼中哀怨目光驀然消逝,此時他是鐵血聯盟總盟主,也是悍然統治北方武林的絕代霸主!
馬上就可以達到夢寐以求的成功,心中也有著無法彌補的遺憾,可是宋青河卻體會不到那種“其若有憾焉,其心乃深喜之!”的快樂,忍不住發出了堅定而綿長的尖嘯,過往種種都做永別,無形無象,虛無中,有音如縷,只因他心中尚有一絲牽掛。
潑墨般黑雲重重壓在黑虎山頂,剎那間把整座險峻山峰包裹起來,偌大黑虎城上黑雲彌漫,可是漆黑烏雲並沒有朝東方擴散,只是籠罩了西方的半邊天空,東方的太陽依然明媚,耀眼的金色光芒使得黑虎城頭烏雲越發黑得發亮。
城外數千江湖豪傑神情激昂,沸沸揚揚,喧囂繁雜,風中彌漫著悲涼慘淡氣息,巍峨的黑虎城在黑雲映襯下,顯得格外陰森恐怖,眾人默默望著黑虎城,真正面臨生死搏殺的時候,每個人都很緊張,心跳得很厲害。
蕭碧痕和趙烈緩緩登上了城樓,黑虎城中近萬名幫眾幾乎都匯聚到了城牆附近,寬闊的城牆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幫眾,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英雄會的加盟極大提高了黑虎幫實力,兩千名精銳幫眾大部分補充到黑虎鐵衛和長刀鐵騎,剩余部分和黑虎幫中偏愛長劍的兄弟組建了全新的雪劍護衛。
千名黑虎鐵衛的足踝上、手肘上都縛有尖銳的,呈半圓的尖刺,鞋頭又縛了一支尖刺,一副近身搏斗的裝備,卻使人油然心悸,而且全部手持長達兩丈的鋒利長槍,雪亮的槍尖透過城垛縫隙對在城外,隨時可以無情刺穿攻城的武林豪傑。
兩千六百名長刀鐵騎傲然站在城頭,雙手緊握刀柄,隨時准備與敵人搏殺,兩千多名寒月護衛全部站在城牆最前方,全神貫注凝視城下黑壓壓的武林豪傑,不但身後背滿了銳利長箭,而且身邊左右都放滿了裝滿長箭的箭簇。
南宮無雪早已經站在城頭,渾身散發出無法描述的貴族氣派和儒者風度,雪白長發和冷靜雙眼又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配合均勻優美的體態,確有不可一世頂尖高手的醉人風范。黑虎幫的各地分堂的舵主,黑峰三十二騎,青雲九龍,葉飛,張旺財,周長空,燕輝,黑百雙剎,寒月刀蕭寒……黑虎幫全部大將整齊地站在黑虎城頭,慕容無雙,宛兒和韓夜冰則沒有出現在城頭。
趙烈傲然登上城牆,背負雙刀高高站在城頭,金色長發在東方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了絢爛耀眼的光芒,當他登上城頭的時候,一連串金鐵交鳴的聲音紛紛響起,最前排的長刀鐵騎紛紛長刀出鞘,然後逐漸蔓延到全部數千名威風凜凜的長刀鐵騎,他們雙手緊握刀柄,整齊地把沉重森冷的長刀豎直舉在胸口,眼中不但充滿了無所畏懼的目光,而且散發出無上的榮耀和決心,他們乃是黑虎幫戰無不勝的長刀鐵騎!
城外數千江湖豪傑抬頭望著有若天神般挺立城頭的趙烈,眼中忍不住露出了尊敬目光,趙烈的江湖生涯充滿了震撼人心的鐵血傳奇,群雄頓時議論紛紛,誰都不想和聞名天下的武林戰神交手,可是此時誰都無法回頭了。
蕭碧痕輕柔地站在城頭,穿上了件雪白柔軟的長袍,露出了半邊香肩,輕盈優美,雖然身著簡樸清淡衣物,可是全身透露出一種難言的雍容華貴氣質,長長的秀發在頭上打了兩個轉,垂下了幾縷青絲,用一支白玉簪穿著,配合著她修長圓潤的身段和纖幼的蠻腰,顯得格外端莊窈窕,**過後,她美得像會發光那樣,顯是剛洗了澡,臉上沒有半點裝扮,閃著水光,清麗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就在蕭碧痕出現城頭的剎那,整個世界忽然寧靜了,城外數千武林豪傑屏息望著城頭風姿綽約的白衣女子,無法相信她就是殘暴凶殘,殺人如麻的魔教教主,所有人都震撼於她寧靜從容的美麗,純色的美麗毫無保留地綻放,清冷而巨大的風掠過她的發尖,擊碎凝固的黑雲,讓她在如此純美的黑色中飛揚,綻放如妍!
黑虎城頂的黑雲迅速朝東方蔓延,滾滾黑雲幾乎遮蓋了整個天空,可是絢爛陽光卻如同金色柱子那樣從雲層縫隙中射出,山川河流透出異樣的光芒,景色瑰麗而妖艷。趙烈站在城頭凝望大好河山,無數金黃色光柱透過雲層照射大地,廣袤的平原無窮無盡地延伸至遠處,蔥綠的原野,茂密的樹林,婉蜒交錯的澄碧河流,青草上飛伏起落的鳥群,一切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壯麗。
趙烈心中湧上無邊豪情,心潮澎湃,驀然高舉長刀無邊,刀身周圍縈繞著熊熊烈火,渾身散發出藐視天下的氣勢,仿佛天地戰神,雙眼中射出紅色的妖艷目光,靈魂似乎游離於身體,似有恐怖惡魔附著在身上,詭異震撼!
成千上萬的黑虎幫眾全部身著黑色勁裝,每人額頭都緊緊勒著紅色帶子,顯示出和黑虎城共存亡的決心,他們望到了趙烈手中的火焰長刀,頓時熱血沸騰,數千長刀鐵騎紛紛拔出雪亮的長刀,“匡,匡,匡!”的拔刀聲不絕於耳,全部湧到城頭,千百枝鋒利長刀斜斜指向了城下的武林豪傑,森冷耀眼的刀芒在巍峨的黑虎城上空閃爍。
寒月護衛顯得格外冷靜,迅速彎弓搭箭,密密麻麻的漆黑銳利長箭冷冷閃現在城頭和箭樓,最新成立的雪劍護衛則顯出幾分高貴氣質,雪亮長劍無聲地握在手中,黑虎鐵衛手中的長矛豎了起來,格外強悍威猛。
趙烈望著這些忠心耿耿的好兄弟,忍不住熱淚盈眶,若當真與六大門派血戰,這些好兄弟不知有幾人能幸存下來?他心頭驀然感到撲面而來的壓力,一種讓人幾乎窒息的痛苦讓他面目猙獰扭曲,額頭上大滴汗水滾落,握住長刀的手也在劇烈顫抖,仿佛即將打開地獄之門,會帶來無窮無盡的痛苦和悲傷!
蕭碧痕輕柔站在城樓上,滿天紅霞朝曦作絳唇點點,臉型是優美的瓜子臉,五官之秀氣娟美,完美無缺,有種聖潔婉約又帶剛烈固執的氣質,淡淡的水白輕袍襯出隆脹的胸部和細盈的腰身,她忽然回頭凝視趙烈,雙眸蘊涵了無盡的深情,生生世世的相許,滲於她的生命,穿行在她血液中,朝朝暮暮長相守,這是今生的盟誓,也是來生的約定,她仰起俏臉,閉上眼睛,出了一會神,才再張開美目,倚東風,秀臉嫣然綻放,一笑傾城,轉盼萬花羞落,窮盡一生似乎只為了這剎間定格永恆。
長刀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