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無痕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十面埋伏
    南宮無雪拋棄了人生得失與榮辱,毅然率領英雄會加盟兵強馬壯的黑虎幫,英雄會雖然幫眾不過兩千,可是其中不乏縱橫江湖的高手,極大充實了黑虎幫的實力,黑虎幫以風捲殘雲之勢,毫無爭議地迅速成為了江湖第一大幫,趙烈也達到了江湖生涯的全新高峰,江湖中無人能比,無人能擋!

    自從蕭碧痕來到黑虎城後,城外就沒有一日寧靜,除了趕來報仇血恨的江湖豪傑,而且擠滿了前來湊熱鬧的武林人士,每天都是塵土飄蕩,旗幟飛揚。黑虎城中也是大隊人馬進出頻繁,每天都會有大隊長刀鐵騎奔馳而來,趙烈已經決定召集各地分舵的精銳全部匯聚黑虎城,希望可以讓六大門派知難而退。

    少林掌門了空率領六百少林僧人,武當掌門無為道長帶領五百弟子,丐幫幫主吳沖寒更是率領一千多名兄弟,娥眉掌門靜玉帶領四百五十名弟子,青城掌門古天恨帶領五百幫眾,華山掌門風遠山率領四百弟子陸續快馬趕到了黑虎城,六大門派出了幫中大部分功力出眾的弟子,面對黑榜排名前兩名的絕頂高手,面對實力強悍的黑虎幫,就是六大門派也不敢大意。

    南尊海嘯天果然不同凡響,義薄雲天,憑藉以前震懾天下的威名,還未到達黑虎城,身邊就已經聚集了近千人的龐大隊伍,全部是散落江湖的英雄豪傑,不少人曾經受過他的恩惠,平時沒有機會報答,此時終於得償所願,於是尾隨來到了黑虎城下。

    武林戰神的魅力並不比南尊海嘯天遜色,這些日子也有數百名江湖豪傑和年輕人因為仰慕趙烈的鐵血傳奇,居然千里迢迢奔赴而來,紛紛加入黑虎幫,決心尾隨趙烈征戰天下,傲然與黑虎幫共同對付氣勢洶洶的六大門派。

    海嘯天站在城下凝望黑壓壓的黑虎城,他擁有超乎常人的寬闊額頭,只看其膚色的晶瑩哲白,便知先天氣功已達化境,全身竟然隱隱有金色的靈光透出,緩緩繚繞,寶光流動,似乎和護城河上迷濛水霧連成一片,眉宇中俯瞰人間的龐然氣勢卻是穩穩地宛似泰山,讓身後群雄只能用崇敬的眼光仰視。

    不知為什麼,這些日子以來,黑虎城上空總是黑雲籠罩,終日不見陽光,可是也沒有下雨,給人陣陣森冷陰鬱的感覺,海嘯天的心頭忽然湧上莫名陰影,江山代有才人出,此時的江湖本來已經不屬於他了,可是他卻不得不挺身而出,不得不放棄悠閒舒適的生活,辛辛苦苦趕來這陰森恐怖的黑虎城,也不知道裡面隱藏著多少陰謀機關?

    十多年前成功剿滅魔教,海嘯天並沒有和蕭碧痕交手,僥倖率領群雄擊敗了實力強大的魔教,可是那慘烈激戰讓他心有餘悸,忽然感到了無法描述的疲憊,失敗和成功往往一線之隔,他再也不想在江湖中混了,於是決然在顛峰時刻金盆洗手,退隱江湖,引得江湖扼腕歎惜。

    海嘯天從十八歲闖蕩江湖,從來未有過失敗,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別人都以為他天生福運旺盛,戰無不敗,乃是天生的領袖,可是誰又能看到那些和死神糾纏的艱難日子,他憑借連綿不絕的福運獲得絕世武林秘籍,終於練就了絕代武功,憑借老練世故的圓滑和眾多前輩高人的提攜才成為武林至尊,可是他真的很累了,忽然很害怕遭遇失敗,他今年已經八十歲了,早就看淡了江湖虛名,可還是無法徹底走出江湖,被盛名所累,身不由己。

    黑虎城外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帳篷,人聲鼎沸,匯聚了五湖四海的江湖豪傑和六大門派的精銳力量,群雄望著如此龐大陣勢,信心大增,許多年輕人從來未見過如此大場面,忍不住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拔出刀劍撕殺,可是那些經歷過十多年前圍攻魔教的老江湖卻是憂心忡忡,十多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血戰如同恐怖夢魘,誰也不想再次經歷如此浩劫。

    英雄劍張楓卓然挺立在人群中,驀然拔出腰畔英雄劍,高高舉在空中,血紅色的聖潔光芒迸發四射,幾乎讓人無法睜眼,引發了連綿不絕的驚歎聲,許多年輕劍客眼中射出仰慕神色,根本忽視了站在他身邊體態修長,氣度沉穩的林天奇。

    張楓獨自擊敗黑虎幫兩位大名鼎鼎的副幫主,更怒斬黑榜排名第四的血魔王,使得他成為江湖中炙手可熱的江湖俠客,人人景仰崇拜,可是站在華山掌門風遠山後面的風清舞眼中卻只有鄙夷之色。

    張楓眼神銳利而冰冷,卻並沒有把仇恨透出來,顯示出高手深藏不露和武技的湛深修養,神色從容冷靜,使人感到他是個守口如瓶,不輕易露出底細,智勇雙全之士,他冷冷望著巍峨黑虎城,眼中射出了無盡的冰冷怨毒,無論如何,此番也要讓趙烈死無葬身之地!

    黑虎城外的眾多嬌美女俠和青春少女忽然發出了陣陣尖叫,但見一位說不盡風流倜儻、文質彬彬,宛如玉樹臨風的年青英俊男子飄然出現,手持畫上美女的摺扇,正輕柔地搖晃著,一派悠然自得之狀,正是「玉面神劍」司馬空,他完美無缺的面容掛著迷人微笑,所到之處引發騷動混亂,不愧風流天下的美名。

    南尊海嘯天既然已經出面,六大門派的掌門也不好再推辭,只能趕往黑虎山,雖然都是按照南尊的意思帶領精銳力量趕到黑虎城,可是並不想和黑虎幫展開激戰,只是不希望黑虎幫成為第二個魔教,期望可以逼迫趙烈交出蕭碧痕,化解這場江湖劫難。

    於是此次六大門派圍攻黑虎城就顯得有些怪異,雙方的焦點在於蕭碧痕,而不是黑虎幫,這和上次圍攻魔教截然不同,雖然每天都會有大批黑虎幫眾進進出出,可是並沒有和圍攻黑虎城的武林豪傑發生任何流血衝突,戰神趙烈的威望在江湖年輕人的心中有若天神,就算是南尊海嘯天也無法對抗!

    冷酷剛烈的長刀鐵騎早已經威震天下,不斷從虎視眈眈的武林豪傑中間湧入黑虎城,絲毫沒有把城外數千豪傑放在眼中,密密麻麻的森冷長刀讓準備圍攻的群雄感到了沉重的壓力,黑虎幫的實力遠遠超出了預料,而英雄會的突然加入更讓這些江湖俠客心中蒙上了沉重陰影。

    趙烈靜靜坐在書房中,屏門南側掛著親自繪製的《萬馬狂奔圖》,外面乃是精緻花園,青翠草地,奇花異樹、還有無數亭閣點綴其間,他的眼睛似若能永遠保持神秘莫測的冷靜,有種超越了血肉形相的奇異感覺,隨手在提筆在潔白紙上寫了「非寧靜而無以致遠,山高我為峰!」幾個字。

    張旺財忽然走了進來,輕聲道:「大哥,此時六大門派和南尊海嘯天都已經到達城外,六大門派此番出動了半數以上的精銳,城外匯聚的武林豪傑總數已經達五千多人,其中約有三千多人都是功力深厚的江湖豪傑和六大門派的中堅力量。」

    趙烈輕輕擱下手中狼毫筆,抬頭淡淡道:「六大門派的掌門都和我有些交情,南尊海嘯天既然能成為武林至尊,必然非常明白人情世故,清楚知道人生得失,他們難道真的寧願為了蕭碧痕而我翻臉嗎?黑虎幫的精銳都已經趕到了黑虎城了嗎?英雄會人馬的整編完成了嗎?」

    張旺財恭敬道:「我已經完成了英雄會幫眾的整編,南宮無雪不愧為威震天下的武林霸主,英雄會幫眾素質很高,裡面高手如雲,整編非常順利。目前黑虎幫各地分舵主,黑峰三十二騎,青雲九龍,二千名長刀鐵騎,一千八百名寒月護衛和八百黑虎鐵衛已經全部到達黑虎城,再加上兩千名英雄會精銳幫眾和陸續趕來加入黑虎幫的幫眾,目前黑虎城中總數達七千人,雖然大部分是年輕人,可是經過這些年的鍛煉,他們成長非常迅速,六大門派若想強攻機關重重黑虎城,恐怕將會損失慘重!」

    趙烈輕輕道:「千萬不要小視了六大門派的力量,裡面絕對藏龍臥虎,此戰將是艱苦卓絕的血戰,黑虎幫雖然人數佔優,可是畢竟大部分乃是最近幾年才嶄露頭角的年輕人,無論功力和臨戰經驗都稍欠火候,不過黑虎幫的優勢乃是擅長大規模作戰,各兵種可以互相協調,而六大門派不過乃是一盤散沙。」

    張旺財沉聲道:「南尊海嘯天已經派人送來消息,希望大哥能在半個月內交出蕭碧痕,否則半月後將率領六大門派進攻黑虎城,六大門派估計至少曾經有數百人慘死蕭碧痕手中,無論如何也不會退縮,而且城外大部分武林豪傑都和蕭碧痕有著千絲萬縷的仇恨,海嘯天已經當眾發下毒誓,一定要殺了蕭碧痕,還武林公道,許多江湖客更是悲痛無比,當眾割破手指,滴血發誓,寧死也要殺了蕭碧痕!十多年前魔教大殿血流成河,而後幾年蕭碧痕更是在武林中瘋狂殺戮,她和江湖中的恩怨根本無法化解。」

    趙烈神色陰沉道:「仇恨真是世間最可怕的毒藥,就是我自己也不能忘記心中的仇恨!難道六大門派真的寧願為了蕭碧痕而進攻黑虎城嗎,他們這樣大張旗鼓,其實是把他們和黑虎幫都逼上絕路,六大門派若真的不願意退縮,我又怎能臨陣退縮?」

    幽雅書房中忽然安靜了下來,趙烈起身凝望窗外美麗景致,默默思索,「宋青河真是陰毒,顯然早就開始謀劃了,所以才會如此之快形成今日之局面,他不但算清了我的性格,而且也算準了六大門派和南尊肯定會為了所謂的「武林正義」和「面子」而走上一條不歸路,雖然六大門派內心深處並不想與黑虎幫展開激戰,可是若六大門派知難而退,豈非再也無法在江湖立足,我還真是低估了武林正義的力量。」

    張旺財忽然發覺趙烈眼中目光變得陰沉,於是擦去額頭細微冷汗,小心翼翼道:「大哥,我已經在外面沉風亭中備好了茶水,南宮無雪已經在亭子裡等待大哥。」

    風吹雲動,天高雲淡,南宮無雪想到從前的歲月,輕輕搖頭,做夢也想不到會與趙烈攜手征戰江湖,而且還成為了黑虎幫副幫主,心中感歎世間變幻如雲,抬頭看一片雲光舒捲,頓令眼界俱空,胸襟坦蕩磊落,喜歡這種超然物外的境界,人生去留無意,心隨天外雲卷雲舒,心境象行雲流水般渾然無跡,濟世經邦更要有雲水的從容。

    趙烈悄然走到沉風亭中,微笑著坐了下來,輕聲道:「南宮兄在想什麼呢?不知是想喝點鐵觀音還是西湖龍井茶?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如同沙金,經過時光的篩選,留下來的才有真成色!」

    南宮無雪微笑道:「無情歲月催白髮,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還是喜歡西湖龍井,絲絲縷縷,如髮絲一般,色澤青綠,片片點點,精巧至極,慢慢品之,方能真正品出其韻味來。」

    趙烈灑脫道:「西湖龍井只適合文人雅士於輕歌曼舞之間品之,我更喜歡鐵觀音,葉闊肉厚,三五片即可填滿半杯,且色濁味重,適合像我這樣性情耿直、粗獷豪放之人飲用。」

    南宮無雪俊秀面容泛起輕鬆飄逸的笑容,心頭忽然感到了平淡而真誠的友情,低頭默默飲茶,良久才沉聲道:「你真的想為了蕭碧痕而與天下武林激戰嗎?」

    趙烈眼中閃過堅定目光,反問道:「若此事換做你,不知你又會如何取捨,如何決定?」

    南宮無雪看手中茶水,茶尖向上,似春苗出土,花蕾綻放,綠色中帶點淡黃,尚不待飲,純粹的茶香讓人拂之不去,他眼中瀰漫著無盡悲傷,輕聲道:「情之一物最是難言,若非身臨其境,根本無法瞭解其中的萬般滋味。」

    趙烈沉聲道:「今日你約我飲茶肯定並非為了此事,你既然能在六大門派攻擊黑虎城前來到這裡,早已經拋卻了世間的生死榮辱。」

    往事已不覺,流水年長,塵埃落定,沉澱的沉澱,遠走的遠走,帶不走的一些散落風中,南宮無雪忽然凝視趙烈道:「張楓和司馬空也來到了黑虎城,有些事情注定無法忘記,必須讓天下武林明白真相。」

    趙烈驀然握緊雙拳,冷冷道:「果然不出意料,張楓和司馬空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著他們,我永遠無法忘記令妹南宮雨,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動心,第一次付出真情,可是卻換來了無盡的傷悲。他們既然來了,就注定要在黑虎城付出慘重代價,我會在千萬江湖豪傑面前洗刷我多年的冤屈,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南宮無雪憂慮道:「張楓和司馬空不過是跳樑小丑,早就注定了悲慘命運,憑借黑虎幫此時的實力和你的心計,我並不擔憂他們得到懲罰。可是若黑虎幫真的和六大門派展開激戰,血流成河,無論結果如何,都沒有勝者,蚌埠相爭,漁翁得利,唯一勝者就是北方鐵血聯盟,宋青河肯定會在暗中偷笑,此戰過後,他談笑間就可以輕易奪取整個江湖。」

    趙烈眼中射出欽佩目光,沉思良久,忽然淡淡道:「其實此次蕭碧痕忽然來到黑虎城,就是宋青河暗中策劃的陰謀,可是蕭碧痕既然已經來了,我怎能逼她離開?有些事情注定無法避免,有些時候壓力就是機會,壓力也會化作動力,誰能笑到最後,恐怕只有天知道。」

    天很藍,純淨的藍,風很柔,甚至感覺不到髮絲在輕輕飄蕩,可是南宮無雪卻無法看透趙烈深沉閃爍的目光,雖然沐浴在柔和陽光下,忽然感覺到了冰冷寒意,趙烈遠比想像中更深邃難測。

    蕭碧痕身著樸素布裙,婷婷裊裊地踏響了黑虎城中的青石板路,曾經握劍的手上卻提著新鮮的蔬菜,恰好有一束金色陽光徐徐地撥開槐林茂盛的枝椏,柔柔地投在她臉上,長長睫毛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燦爛的光芒,想到能為趙烈做飯,她的腳步輕盈如燕,幸福寫滿了嬌美面容。

    趙烈走進房間的時候,蕭碧痕剛好把最後一道菜放在桌子上,風中除了飄蕩著飯菜的香味,還蕩漾著濃濃的溫情,她帶著千年萬年浸染和熏陶的色澤,此時卻是純樸如白牆黑瓦,如燕子呢喃,藍底白花對襟布褂,擰絲麻花細銀鐲,有著平展而潔淨的額頭,淡淡的香清冽得沁入心脾。

    蕭碧痕那麼端莊,一點都不張揚,只把纖纖素手,撩起額際的垂發,別在耳後,自然而寧靜,讓趙烈生出柔軟的愛意,她輕輕拿起筷子,夾了塊爛熬軟肉,配上了幾色清炒翠葉菜,送到他的嘴邊。

    菜餚似乎多放了些鹽,可是落在趙烈口中卻是美味無比,忍不住讚歎道:「真是好吃,從來未吃過這麼好吃的菜餚,色香味俱全,我下輩子看來可以享福了。」他的心已經被這無邊溫情融化了。

    蕭碧痕俏臉嫣紅,那雙眸子,盈盈地,彎彎地笑,她的笑容瞬間穿透了趙烈的生命,她柔聲道:「我真有這福氣為你永遠做菜嗎?至少還有半個月時間,我可以天天為你做飯。」

    趙烈傲然道:「我根本沒把所謂半月期限放在心上,我早已不是曾經亡命江湖的趙烈,只要我還活著,世間誰也不能傷害你,六大門派若敢硬攻黑虎城,我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蕭碧痕心中充盈著喜悅,深情款款道:「我也絕不會離開你,會在身邊永遠照顧你,心隨你移,情隨你牽,走在你前頭,跟在你身後,哭在你的肩頭,笑在你的心頭。」

    張旺財忽然匆匆走進來,低聲在趙烈耳邊道:「丐幫幫主吳沖寒獨自站在城前,傲然冷對森冷弓箭,希望可以到黑虎城會見大哥,我不敢擅做主張。」

    趙烈微笑道:「吩咐兄弟們放下吊橋,千萬不可為難吳沖寒,我馬上趕回書房與他相見,另外準備幾罈美酒,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剛烈,寧折不彎,我也想與他痛快喝幾杯。」

    吳沖寒站在書房中不肯坐下,輪廓粗獷,發如鐵絲,但卻另有一股硬朗雄健的氣概,臉上粗黑皮膚和左頰的多道傷痕,卻展示出曾經歷過艱苦的歲月和凶險的搏殺,腰畔的通體黑色渾然無跡的長劍讓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鋒利,而是它的寬厚和慈祥,所謂仁者無敵,此劍乃是仁道之劍。

    趙烈灑脫笑道:「吳兄還是坐下來說話吧,你這樣站著讓我很有壓力,我特地吩咐手下兄弟搬來幾罈美酒,茫茫江湖,就只有與你喝酒最為痛快,酣暢淋漓!」

    吳沖寒神色凝重,依然如磐石般立在房中,沉聲道:「我今日率領幫中兄弟馬不停蹄趕到黑虎城下,還未來得及喝杯茶水就迫不及待進入黑虎城,沿途快馬加鞭,心急如焚,就是想當面問你幾個問題!」

    趙烈悠然為吳沖寒盛滿美酒,微笑道:「吳兄滿臉疲憊憔悴,估計幾個晚上未睡覺了,何必如此心急,不如坐下好好喝幾杯,我吩咐宛兒弄幾個小菜。」

    吳沖寒根本沒有心思飲酒,悲痛道:「趙幫主悲心鑄俠骨,一生持刀征戰,豪氣千重,胸懷壯志,獨行天地之間,實在是頂天立地的大豪傑!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身為武林豪傑,自當在國家朝廷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可是沒想到你卻為了區區魔女而甘願與天下武林為敵,我心中實在悲憤難忍!趙幫主難道真的想看到黑虎城血流成河嗎?半月後若不交出蕭碧痕,此戰誓不可免,不知有多少無辜江湖豪傑將為了你的一時衝動而喪命!這些武林豪傑不知可以對抗多少突厥大軍!」

    趙烈冷冷道:「可是前些日子突厥大軍猛攻我朝,除了丐幫孤軍奮戰外,其他武林豪傑都幹什麼去了?我何嘗沒有在玉門關與突厥大軍苦苦血戰?六大門派若真有悲天憫人之心,若心中只有國家朝廷,何必為了蕭碧痕而率領大隊人馬圍攻黑虎城,天下武林只想讓逼迫我交出蕭碧痕,難道就未想過為了天下蒼生而放棄圍攻黑虎城嗎?」

    吳沖寒雖然忠心為國為民,俠氣沖天,可是此時被反問得無話可說,胸口猛烈起伏,額頭青筋暴露,忽然握緊雙拳,昂首堅定道:「江湖自有江湖規矩,大丈夫行走江湖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蕭碧痕曾經屠殺我丐幫上百無辜弟子,明知她藏在黑虎城中,身為丐幫幫主,我豈能視而不見。」

    趙烈面無表情,沒有說話,忽然仰頭喝下滿壇烈酒,心中如同烈火在燃燒。

    吳沖寒忽然拿起一壇烈酒,震開封泥,同樣一飲而盡,高聲道:「我曾經發誓斬落你的人頭,雖然你是皇帝御封的武林戰神,更是黑榜排名第二的高手,可若你我生死相搏,你也沒有必勝把握!」

    趙烈沉聲道:「吳兄功力渾厚,降龍十八掌出神入化,我的確沒有必勝的把握。」

    吳沖寒悲痛道:「生又何歡?死又何懼?為了武林蒼生,為了避免這場血戰,只要你讓蕭碧痕獨自走出黑虎城,我寧願用項上人頭來換回,趙幫主可以隨時取我性命,而且絕對不用擔心丐幫的復仇!」他性格剛烈如火,俠肝義膽,嫉惡如仇,話語斬釘截鐵,毫無半分猶豫。

    趙烈感到極度震撼,沒想到吳沖寒如此悲壯固執,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苦笑道:「吳兄,千萬不要逼我,這又何苦呢?今日不談此事,你我何不痛快飲酒,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吳沖寒眼中閃過失望神色,臉上佈滿悲憤之色,忽然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黑虎城。

    「砰」的一聲,趙烈眼中閃過莫名憤怒,猛然揮拳擊在書桌上,震碎了桌面上的酒罈,雙手旋轉,但見黃色烈酒並未灑落,而是被真氣捲起,如同黃龍盤旋空中,忽然呼嘯著全部衝入了口中,他眼中頓時瀰漫著濃濃酒霧,神色陰沉難定。

    六大門派雖然是圍攻黑虎城的中堅力量,可是六大門派的掌門人都或多或少和趙烈有些交情,於是此次圍攻黑虎城顯得詭異,雙方雖然氣勢洶洶,可是並沒有發生任何衝突,黑虎城依然每天人來人往,雙方非常克制,此時天下豪傑都在等著半月之後的那場血戰,誰也不知道那會是什麼樣子?數日來,不斷有成名已久的江湖豪傑進入黑虎城勸說趙烈,許多神秘人物進進出出黑虎城,希望可以化解這場江湖劫難。

    ……

    武當掌門無為道長對趙烈說,「天地萬物,人倫萬情,塵世萬理,以人眼觀,紛紛各異,以道眼觀,種種是常,何必取捨?何需分別?處事要似利刀割水,刀不損鍔,而水亦不留痕,竹影掃階塵不動,月輪穿碧水無痕,惟有生死兩忘,才能生生不息。」

    趙烈默默聆聽,神色寧靜如水,恭敬為道長倒滿美酒,始終未發一言。

    無為道長最後歎息道:「問世間情為何物?衝冠一怒為紅顏,拔刀狂戰血成河,趙幫主恐怕會在黑虎城留下千古風流情事,可是人之有生也,如太倉之粒米,如灼目之電光,如懸崖之朽木,如逝海之**,如何不悲?如何不樂?如何不破?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吾不可不知有生之短暫,亦不可不懷虛生之憂,大丈夫當自強不息,創立鴻圖霸業,好男兒自當橫刀立馬,揚我武林雄風,方不枉到世間一遭。」

    趙烈聽完後心中湧上萬般豪情,沉思良久,依然未發一言,同樣發出了深深歎息。無為道長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笑容,拎起滿罈美酒,仰頭喝下半壇,大笑著起身大步走出,右手還捨不得放下半罈美酒,不過才走了幾步,可是修長飄逸身影卻穿越了黑虎城門,瞬間消逝不見。

    ……

    青城掌門古天恨意味深長道:「乍聞趙幫主居然為了蕭碧痕而寧願與天下武林為敵,我甚為驚訝,根本不相信,因為這實在不像我在青城山見到的趙烈。放眼千年江湖,完成江湖霸業者絕無如衝動莽撞之輩,趙幫主一定要三思而行,天涯何處無芳草?素聞幫主風流天下,放眼過去,滿是鬱鬱蔥蔥的森林,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我可是在青城山體會過趙幫主之深沉心機,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你若想逼走蕭碧痕,如同小菜一碟,不過略施小計而已。」

    趙烈心裡異常煩躁,心緒難平,雖然恨不得把古天恨從屁股處一腳踢飛,可是眼中的迷霧卻越發濃重了,始終未答話,古天恨也只能搖頭歎息著無奈離去。

    ……

    華山掌門風遠山悠然道:「好男兒自當恩怨分明,可是趙幫主為情所困,陷入歧途,實在讓人心痛歎惜,黑虎幫能有今日之成就非常不容易,我不想看到黑虎幫激怒天下豪傑,成為第二個魔教。哎,雲之一物,或崔巍如山,或瀲灩如水,或如魚鱗,故天下萬物皆可畫,惟雲不能畫,自然中萬物,千變萬化莫過於雲,人生得失,亦如雲變幻,命運不過在一念之間,趙幫主若能度過此劫,前程不可限量,行至水窮處,心念甫動,袖裡便流霞,看那孤雲出岫,方知鶴夢悠閒,坐看雲起時,山高而雲不礙空。」

    清新茶香瀰漫在風中,風遠山顯然甚為滿意手中純淨綠茶,低頭飲了口清茶道:「趙幫主能在逆境中達到今日之成就,肯定具有大胸襟,擁有大覺悟,然人生在世,煩惱種種,往往憂愁未了,暗恨又生。殊不知,蟬噪而林逾靜,靜從動中來,水流而境無聲,處喧才見寂。水流任急境常靜,花落雖頻意自閒。此身常放在閒處,榮辱得失,此心常安在靜中,是非利害,相信趙幫主乃是明白人,心中自有取捨!」

    趙烈依然未說話,只是靜靜品位茶之清香,可是心卻已經無法寧靜。

    ……

    少林掌門了空大師似乎看穿了趙烈心事,淡淡道:「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渡而潭不留影,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空。人情世態,倏忽萬端,昨日之非不可留,今日之是不可執,何不學那不系之舟,任流行走,只要胸藏丘壑,何處無江湖,何處無天下?」

    趙烈終於想說話了,可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靜靜聆聽。

    了空輕聲道:「老衲已經多年未離開少林,可是為了施主卻不得不離開少林,自古凡成大事者,經歷坎坷,渾身血汗,多是從逆境中拚殺出來的好漢,施主正是這樣的人,亂世出英雄,此時朝廷風雨飄搖,各地烽煙四起,塞外異族虎視眈眈,江湖豪傑該何去何從?」

    趙烈心中頓時熱血沸騰,忽然沉聲道:「我就是想讓天下武林成為堅不摧的鐵拳,創立前所未有的輝煌!可是大師為何還要帶領少林弟子到黑虎山來苦苦相逼,何不放下個人恩怨,共同為江湖留下名傳千古的瑰麗篇章!」

    了空歎息道:「施主若任留蕭碧痕呆在身邊,如何能夠讓天下武林心悅誠服?我也並非一定要殺了蕭碧痕,只要你能讓蕭碧痕離開黑虎城,我自然會讓少林弟子手下留情,讓她在佛祖面前懺悔,不會取她性命。」

    趙烈冷冷道:「大師好意我心領了,若把蕭碧痕困在少林,那和殺了她也沒有什麼分別,蕭碧痕早已不是以前殺人如麻的魔教教主,甚至連隨身長劍都已拋棄,為何天下武林還要苦苦相逼,大師難道還不能看穿紅塵嗎?」

    了空飄然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早已經看破紅塵,自然可以做到忘記一切,可是其他武林豪傑卻無法做到,就是苦修佛法的少林僧人也無法忘記慘死在蕭碧痕手中的同門師兄師弟,施主捫心自問,你又何嘗忘了心中的仇恨?阿彌陀佛!」

    趙烈沉默不語,目光閃爍不定。

    了空沉聲道:「方纔我進入黑虎城,見到城中的數千幫眾精神抖擻,虎虎生威,訓練有素,戰鬥力驚人,顯然施主曾經花費了大量心血,這些年輕人乃是江湖未來的希望,若真的展開血戰,黑虎幫憑借城中近萬的龐大力量,或許可以獲勝,但那將是慘烈無比的勝利,黑虎城中估計不會有多少人可以存活下來,黑虎城也將成為死城,施主就真的忍心讓這些江湖精銳為了你一己之私而喪命嗎?此戰過後,江湖沒有十年時間,根本無法恢復元氣,施主真忍心讓整個武林毀之一旦嗎?」

    趙烈陷入了沉思,心神起伏難定,久久也未能說話。

    了空雙掌合十道:「我絕對不會看錯施主,那怕面對萬千神佛,我也不會後悔!天地景物,如山間之空翠,水上之漣漪,潭中之雲影,草際之煙光,月下之花容,風中之柳態,若有若無,半真半幻,山川大地已屬微塵,凡人更是塵中之塵,非絲非竹而自恬愉,非煙非茗而自清芬,施主自然能夠明瞭。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微風吹來,了空細如竹竿的身影居然隨風飄起,似乎輕悠悠地飄出了黑虎城。

    趙烈心隨風動,神色陰沉,徹夜失眠了,根本無法入睡,誰也不想見,心事重重,煩躁難寧。淡淡清香瀰漫在無人夜裡,原來孤獨也是種享受,夾著淡淡的思緒,獨自享受著空靈的幽靜,回眸一些淡淡的回憶,看盡了浩瀚夜空的月移星魂。

    不知不覺中朝陽已經升起,窗外驀然射進來溫暖的陽光,趙烈眼中佈滿血絲,凝視耀眼太陽苦笑道:「六大門派掌門就差娥眉掌門未來了,不知道她今日可否會來黑虎城?茫茫江湖,美女如雲,可也只有靜玉稱得上是我的紅顏知己。」

    長刀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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