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無痕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衣帶漸寬
    此時已是深秋,風中吹來蕭瑟寒冷的滋味,絲絲涼意滲進肌膚,蕭碧痕獨自漫步在偏遠的山村中,山村純樸的人們和那美麗的景色反而讓她感到無限惆悵。鄉村的一天是美麗樸實的,而黃昏更是一幅美得沒法形容的鄉間小照。

    鄉間的路上,一群放牛娃騎在牛背上,順著彎彎的小路,繞著金光閃閃的池塘慢慢地走著,哼著歌,吹著竹笛,一陣陣清脆的笛聲從笛子中傳出,迴盪在鄉間,彷彿在催人回家,小河裡,魚兒歸家了,河水變得一半碧綠色,一半是深紅色的,真可謂是「半江瑟瑟半江紅」,還有幾隻古老的漁船漂在水上,蕭碧痕卻絲毫感覺不到回家的感覺,那是一種很遙遠的感覺,她已經不敢奢望,平凡的幸福對於她來說竟然是那麼遙遠。

    蕭碧痕忽然輕輕解下腰畔的長劍,這是她心愛的長劍,鋒利無邊,她看也沒看,隨手丟在小河中,在她心中彷彿如同吹落手中的一顆塵埃,河水微微蕩漾,瞬間便恢復寧靜,這把當年威震江湖,沾滿無數江湖人鮮血的長劍就這樣靜靜躺在河底,也許未來的某天會被人發現,但那已經很久很久以後的故事了。

    空氣中到處瀰漫著野花綻放的氣息,蕭碧痕心中一陣悲苦,柔美的雙眸忽然悄悄滴落晶瑩淚水,她已經厭倦江湖中的仇殺爭鬥,感覺往日匆匆歲月竟然毫無意義,縱然擁有縱橫天下的功力也不過換來一生孤獨寂寞,她幽幽歎息一聲,不想再呆在江南,決定最後到黑虎山去看看,因為那是趙烈最開始進入江湖的地方,她的心還是不能忘記他,然後就獨自離開,回到那冷冷的川北山林中,在她內心深處既渴望見到那個藍色身影,又害怕見到他。

    蕭碧痕落寞地站在一處幽靜的山谷中,兩旁是高聳如雲的青翠山峰。地面葉子的香氣,花朵的香氣,葉子與花朵混合的香氣,因彼此的纏繞而無法升到高空,就把她重重圍住,前方不遠就是黑虎山,她忽然停住了腳步,越來越靠近黑虎山,她的心就越發的百轉千回,很快就要回到那冷冷的寂寞山林,無盡的傷感緊緊纏繞著她,心中的人啊,是否你也搖曳瀰漫,晝夜難息?濃濃淡淡之間,她模糊地捕捉到了一種獨有熟悉的絲縷,也許他們不會離得太遠,但心的距離究竟有多遠呢?神情恍惚的她似乎連遠處大隊人馬行駛而來的聲音也沒有聽見。

    黑峰三十二騎護送大量金銀珠寶,風塵僕僕,連夜馬不停蹄終於從東海之濱趕回了幽靜的山谷,鄭東銳利的雙眼忽然定定停在了站在谷口一位白衣女子身上,眼中露出凝重目光,朝後微一擺手,大隊人馬齊齊勒馬停住。

    白衣女子帶著冰寒刺人的傲氣,全身皮膚就好像是由冰雪捏成的那般,即使是在如此暗淡的清晨,依然冰傲清寒,宛如雪凝冰雕的秀髮飄散風中,似乎映著瑩瑩的雪光,不過鄭東卻知道這個女子絕對不是簡單人物,雖然不過很隨意的站在那裡,但他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和寒意,對方絕對是一個絕頂高手,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大量的財富和遠處寧靜的山谷,心知不妙,沉聲道:「不知姑娘站在這裡所為何事?」

    蕭碧痕依然靜靜站著,彷彿沒有聽到鄭東的話語,她忍不住在心中歎息道:「沒想到在這如此偏遠的山谷還是要遇到武林中人,江湖真的很小啊。」

    鄭東看著毫無反應的蕭碧痕,再次沉聲道:「麻煩姑娘借道讓我們通過,我們也不過是路過這裡而已。」蕭碧痕沒有回頭輕聲道:「前方就是黑虎山嗎?你們也是去那裡嗎?」鄭東聽到黑虎山這幾個字,心裡一驚,雙拳握緊道:「姑娘到底是什麼人?有何指教?」

    蕭碧痕隨意地望了一眼黑峰三十二騎和他們拉著的馬車,再次歎息一聲,她真的厭倦了江湖中的搏殺,她不想動手,但她一生性格孤傲,懶得說話,隨手朝路邊岩石一揮,堅硬的岩石瞬間化為塵土飄散在風中,她希望這些人知難而退,只想一個人靜靜站著,不希望任何人打攪。

    鄭東倒吸了一口冷氣,明白黑峰三十二騎功力與這個神秘白衣女子相差甚遠,但黑峰三十二騎從不畏懼強敵,性格強悍,他冷冷望著這個女子,輕輕揮手,黑峰三十二騎「刷」的一聲同時刀劍出鞘。

    蕭碧痕眉頭一皺,顯然沒有料到對方如此放肆,居然不知好歹,她冷哼一聲,一股強烈的殺氣彷彿火山爆發般噴湧而出。黑峰三十二騎感受到對方有如實體般的殺氣,一陣猛烈的壓力幾乎讓他們喘不氣來,心中凜然,但他們誰也沒有退縮,緊握手中刀劍,一場血戰即將展開。

    就在這瞬間,蕭碧痕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一種熟悉而奇怪的感覺縈繞在她心中,環顧四周,依舊是寧靜如常,清晨的薄霧輕柔地瀰漫在地面,沒有什麼聲音發出,可是她的心卻開始跳動得越來越快,心神不寧,似乎即將發生什麼事情,但又不敢去觸摸,隱隱約約,虛無飄渺,她輕輕閉上雙眼,那種熟悉的感覺更加強烈。

    蕭碧痕驀然睜開雙眼,雙眸忽然不安地定定望著雲霧裊繞的山谷,連綿的飄蕩雲霧如小山丘般一波一波地朝遠方推去,盡顯她舒展而柔美的線條,一個如輕煙般的淡淡藍色影子穿透雲霧飄了過來,剎那間就到了蕭碧痕的面前。

    蕭碧痕的心劇烈地跳動,都快蹦了出來,悄然垂下了俏臉,不敢凝望那熟悉狂放的眼神,玉指輕輕地扭弄著衣角,模樣兒可愛極了,呼吸越來越急促,霞燒玉頰,剛才身上瀰漫的恐怖殺氣瞬間消失無影。刀劍出鞘的黑峰三十二騎奇怪地望著嬌羞無限的蕭碧痕,根本無法相信這就是剛才那個讓他們渾身直冒冷汗的高手。

    蕭碧痕咬牙抬頭,一張總是出現在午夜夢中的熟悉臉龐映入眼簾,消瘦的臉龐比以前更顯秀氣,寧靜如水的雙眼中依舊透出一絲幾乎無從捕捉的狂野霸氣,根本無法讓人看透,臉上掛著隨意淡淡的笑容,滿頭的飄逸金色長髮用一根帶子隨意從額頭束起,比往日更加散發出一種獨特震懾的詭異魅力,兩人一時無語,歲月可以改變很多,但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黃沙滾滾的大西北滿目皆是蒼涼粗獷的顏色,氣勢巍峨的鐵血堡門口,一面血紅的大旗在夕陽下迎風招展飛揚,威風凜凜,鐵血堡儼然成了西北武林的中心,不過自從與英雄會落雁島血戰以後,以往大門口每天塵土飛揚,熱鬧非凡,俊馬長嘶,刀劍相撞的場面逐漸冷落下來。

    鐵血堡背靠的鐵風崖上,山勢險峻,白雲繚繞,深不可測,歐陽堅青裡透黑的緊袍在狂放山風下緊緊貼在身上,身子如磐石高山穩固,彷彿什麼也不能將他撼動分毫,面目不如以往那樣陰沉森嚴,居然帶著一絲笑容,稜角分明,給人一種力量自信和果敢堅毅的感覺,渾身散發出冷酷的魅力,他身後站著身穿藍衫,臉上掛著靜靜笑容的宋青河。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悠然凝望山腰悠悠蕩蕩的白雲,歐陽堅臉上也沒有什麼陰冷表情,但卻自然散發出一股威嚴,良久,他收起笑容冷冷道:「落雁島血戰未能成功,主要是因為英雄會的實力遠遠超出我的預料,本來希望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來一舉擊跨英雄會,從而樹立鐵血聯盟的威嚴,結果只是重創了英雄會,不過此戰還是震驚了整個江湖,鐵血聯盟的實力依然足以控制北方武林,西北和中原一帶的幫派在此戰後紛紛俯首稱臣,六大門派中的少林,武當,丐幫,華山雖然歷史悠久,實力雄厚,但也在暗中擴大力量,隱約準備對抗我們,中原武林一向藏龍臥虎,鐵血聯盟在中原的勢力還不穩固,青河,你覺得未來該如何發展。」

    宋青河輕聲道:「六大門派弟子眾多,數百年來流傳的武學絕非普通幫派可比,況且在江湖中勢力盤根錯節,但六大門派一向毫無爭霸野心,悠然自得,所以屹立江湖數百年自然有其中道理,可是六大門派故步自封,門派觀念極重,缺乏創新思維,反而阻礙了武學的發展,六大門派人數眾多,合之則強,但它們很難真正聯合在一起,貌合神離,大哥不必多慮,倒是丐幫人員分佈大江南北,況且幫主汪洋野心勃勃,不可不防,不過汪洋心胸狹窄,而且丐幫頭上頂著「俠義」兩字,不會有大的作為。」

    宋青河微笑著望著歐陽堅,臉上的笑容讓人覺得沉穩而親切,繼續道:「落雁島大戰後,鐵血聯盟雖然遭受很大損失,但英雄會同樣傷亡慘重,元氣大傷,退守長江流域一帶,我覺得鐵血聯盟此時不宜再強攻英雄會,而是應該養精蓄銳,利用其他力量打擊英雄會,最好能夠聯合其他力量南北夾攻。」

    歐陽堅沉思片刻道:「英雄會橫亙長江和中原大片地盤,阻擋了鐵血聯盟朝南發展,實在是有如心頭之刺,南方武林神刀門在摧毀山水聯盟之後發展很快,似乎整個江南武林都被神刀門控制,霹靂堂被山水聯盟重創之後一直未能恢復元氣,卓不凡也是個難得人才,不過神刀門與英雄會勢同水火,如果能夠利用神刀門攻擊英雄會就好了。」

    宋青河一對眼睛精光爍閃,恭敬道:「大哥,卓不凡為人精明能幹,計謀過人,他能不顧兄弟之情對趙烈狠下毒手,可見此人城府極深,他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肯定不會讓鐵血聯盟漁翁得利,鐵血聯盟落雁島一戰後固然顯示了強大的力量,但同時也暴露了我們的野心,卓不凡肯定會有所防備,屬下認為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派人到江南建立新勢力,聯合霹靂堂,山水聯盟殘部,待機幫助鐵血聯盟稱霸江湖,我在江南發展了很多秘密的基地,我也有信心把鐵血聯盟的力量迅速擴展到江南。」

    歐陽堅沉吟道:「鐵血聯盟盤踞西北,雖然沒有後顧之憂,但的確無法控制江南武林,這真是一個很好的建議,茫茫江湖,藏龍臥虎,鐵血聯盟需要慢慢積蓄力量,青河你還是留在我身邊吧,這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做,此事我會安排歐陽震天到江南發展新勢力,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思索。」

    宋青河恭恭敬敬垂頭退後,面目清秀,秀美之極,眼中隱約射出堅毅不屈的目光,他察覺到歐陽堅對自己的不信任,一股失望之情湧上心頭,他為鐵血聯盟的發展鞠躬盡瘁,忠心耿耿,換來卻是這種結果,落雁島血戰中,宋青河與他的手下展現出的強大力量讓歐陽堅產生了警惕之心,根本不放心再讓宋青河到江南獨自建立新勢力。

    宋青河退出數丈後,猶豫了一下,快速走回到歐陽堅面前沉聲道:「大哥,前段時間山水聯盟的潰敗和萬象殿中的鮮血是個慘痛的教訓,同時也是給了鐵血聯盟提了個醒,幫派之間的合併存在很多問題,鐵血聯盟發展到現在規模,合併重組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幫派,帶來了很多矛盾,我留在大哥身邊正好可以徹底把這些幫眾打散重新整頓,制定嚴密的幫規,讓鐵血聯盟真正成為一隻戰無不勝的鐵軍。」

    歐陽堅冷哼一聲道:「趙烈的山水聯盟能和鐵血聯盟相提並論嗎,那些不過是一群烏黑之眾,誰要是膽敢背叛我,殺無赦,幫中的事物我會親自處理,你幫我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替我培養新的力量,最近我物色了許多資質異常的少年,你回到川北那個隱秘的地方培養他們吧,你在那裡長大,應該是最適合的,我一向對你很有信心,對你充滿了期望。」

    宋青河臉上露出輕鬆的表情,微笑道:「是呀,當年若非大哥把我從火坑中帶出,我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流浪呢,好久沒回到那個地方,也正想回到那個風光優美的地方,大哥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們培養成為未來鐵血聯盟的中堅力量。」

    宋青河恭恭敬敬地望著歐陽堅青色的身影從鐵風崖上消失,剛才臉上輕鬆愜意的笑容驀然消失,浮上一種複雜的表情,歐陽堅果斷堅韌的性格讓他欽佩,歐陽堅拋卻武林四大公子虛名,隱忍西北多年,臥薪嘗膽,暗中培植力量,鐵碗冷酷的決心和不擇手段的心機促成了鐵血聯盟今天的威名。

    山風越發凌厲,宋青河輕輕一聲歎息,如果沒有歐陽堅,他不過是一個文弱的流淚戲子,任人欺凌。這些年來,他默默盡心盡力為了鐵血聯盟做了很多事情,一心想幫助歐陽堅成為江湖中真正的霸主,可是歐陽堅剛才的話語讓他徹底失望了,歐陽堅自私狹隘的心胸是未來逐鹿天下最大的障礙,歐陽堅可能察覺到了什麼,對他不再想以前那麼信任,不再讓他插手鐵血聯盟重要的內部事物,讓他回到那偏遠的地方,他不過在落雁島上稍微鋒芒畢露,顯示了強大的力量而已。

    宋青河俊美如少女的臉龐露出淡淡笑容,深深隱藏在謙卑的神態中的霸氣展現出來,他相信很快就會回到鐵血聯盟的核心。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想起了趙烈,心中甚至感到一絲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利用山水聯盟和趙烈的力量,山水聯盟的發展遠遠超出預料,對於那個同樣喜歡藍色的傢伙需要重新評估,不過最近趙烈重出江湖,這算是一個好消息,宋青河的心飛到了目前表面上似乎異常寧靜的江南,臉上笑容更盛。

    鐵血槍歐陽震天身高七尺,身行與趙烈差不多,雙目猶如火炬,滿面虯髯,宛似硬毛刷,他沉穩地一直順著陡峭綿長的石台階走過殿前是十六根兩人合抱粗的黑白相交,一字排開的大理石柱,一直順著陡峭綿長的石台階延伸到大門,精神抖擻地走進幽黑狹長陰冷的無為殿。

    寬闊深遠的無為殿彷彿一個開闊的山洞,整個大殿沒有一根木料,全部由堅硬的花崗岩修建而成,光線幽暗,點滿了盞盞油燈,散發出一股肅穆,神秘的感覺。高高坐在石椅上的歐陽堅乍一望見歐陽震天威猛的身影,含笑起身道:「黃河巨浪幫的事情辦得如何?我這裡有一件非常的任務需要你去辦。」

    歐陽震天恭敬道:「黃河巨浪幫幫主浪濤軟硬不吃,居然不想加入我們鐵血聯盟,屬下無奈之下動手將他擊落黃河中,可惜此人精通水性,反而召集巨浪幫兄弟鑿穿我的船,屬下在黃河之上殺死多名巨浪幫眾後返回,不如這次我帶領大隊人馬回去把整個巨浪幫殲滅。」

    歐陽堅臉色一沉道:「沒想到小小巨浪幫居然膽敢與鐵血聯盟作對,不過就巨浪幫那兩百來號人馬我還看不上眼,我會讓巨浪幫明白與我們對抗的下場,目前江北武林基本在鐵血聯盟控制之下,可暫時也無法吃掉英雄會,江南自古富庶,人傑地靈,但我們卻被英雄會攔腰阻攔,江南近年幫派之間連年混戰,除了卓不凡的神刀門外,沒有什麼大的幫派了,這將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所以我決定派你帶領幫中高手到江南建立鐵血聯盟的分舵,南北遙呼相應,你認為如何。」

    歐陽震天並沒有答話,依然恭敬垂手站立恭聽,歐陽堅繼續道:「鐵血聯盟中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真正的心腹,宋青河雖然辦事精明能幹,這些年暗中培養了許多高手,收集了大量的財富,但在我心中只有你能讓我真正信任,希望這次你到江南不要讓我失望,金錢方面我會讓宋青河源源不斷向你提供,青河在江南暗中建立了據點,你全盤接手過來,暫時不要和神刀門正面衝突,穩固地盤之後等待我下一步的計劃。」

    歐陽震天沉聲道:「盟主放心,屬下不會丟鐵血聯盟的臉,錦繡江南武林不能白白放在那裡,當年我曾經和神刀門的老幫主孫老幫主見過面,那時我血氣方剛,與他激戰數百合,嘿嘿,神刀門也就那點實力,我還沒有把神刀門的卓不凡放在眼中。」

    歐陽堅微笑道:「這你就錯了,神刀門的老幫主孫天功力的確不怎麼樣,雖然我也沒有與卓不凡見過面,但神刀門有今日的輝煌卻是卓不凡的功勞,此人絕非常人,自小便能放下六大門派掌門之子的虛名,獨自闖蕩江湖,可見他胸懷遠大,江湖中傳聞他計謀過人,俠肝義膽,具有很高的威望,就連我也不知道他的深淺,因為他已經多年未逢敵手,他加入神刀門近十年,經歷大小數十戰,從未敗過,據說全身功力已經到達返樸歸真的境界,神刀門能在高手如雲的江南佔據江南第一大幫的位置絕不簡單,你不可擅自行動。」

    風很輕,只在楊樹的葉尖閃動,猶如一雙大力的手,想搬起一件沉重的事物卻是不能,只好選擇了放棄。卓不凡漫步在金色的深秋季節,清幽的紫青山疊嶂起伏,空中瀰漫著一種山上獨有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卓不凡青色的身影孤獨走過,地面堆積的枯黃落葉自然隨著他的身影飄舞,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壯闊的山峰讓他的心得到片刻寧靜,自從萬象血戰以來,他還是難得如此輕鬆愜意,這段時間他的心都不能容下無盡的煩悶心緒。

    這是一條熟悉幽雅的山道,異常寂寥,風中只有腳底踩著落葉「蔌,蔌」的聲音,一段必有的寂靜,連自由的鳥雀和昆蟲都保持了緘默,因為一開口,季節的奧秘就會被掠走,卓不凡臉上湧現落墨傷感的神色,彷彿望到那個高挑的鵝黃色身影陪伴在他左右漫步,美妙的身影掩映在翠綠的山色風光中。

    失去的永遠不會再回來,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回憶,卓不凡驀然握緊雙拳,堅定地朝山下走去,周圍原本靜靜躺在地面的枯葉忽然「嘩嘩」縈繞在他身邊飛舞。

    卓不凡悠然走上月牙湖的長橋,便像走入了一幅美麗的圖畫裡,風拂碧水,林樹爭艷,湖上的亭台樓閣與湖光山色交相輝映,小橋流水掩映於枝青葉秀之中,碧粼波瀲,絢麗多姿。風雷刀梁風匆匆走到卓不凡身後道:「屬下已經探清了藍月教和霹靂堂之間的關係。」

    卓不凡精神一振,轉身凝望風雷刀梁風,雙眼隱約射出一閃而過的精光,梁風不由感到一種無法言語的壓力,沉聲繼續道:「雷天晶是雷天動的妹子,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但屬下意外發現了藍月教的秘密,藍月教全是女子,人數很少,教規森嚴,其中一條乃是教主絕對不能結婚生子,藍月教主凝秋水本來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女子,江湖中誰也不曾見過她的真面目,她之所以會把教主之位傳給雷天晶,乃是因為她被發現居然有過一個私生子凝無心,所以匆匆把教主之位傳給了雷天晶,凝秋水自此便失蹤,凝無心則從小在外漂泊,從未現身江湖,據說凝無心和雷天晶情同兄妹,感情非常深厚。」

    卓不凡沒有答話,靜靜思索,梁風繼續道:「霹靂堂自從與山水聯盟激戰後,損失慘重,幫中高手所剩無幾,屬下認為此刻正是我們大舉進攻的好時機,只要能徹底剷除霹靂堂,江南武林就沒有什麼大的幫派,神刀門將真正稱雄江南武林,英雄會與鐵血聯盟血戰之後,實力削弱不少,神刀門將不僅僅局限於江南,海闊天空,神刀門大有可為。」

    卓不凡淡淡道:「江南真的能風平浪靜嗎?江湖風雲變幻,誰也無法預料!清剿山水聯盟分堂殘部的事進展如何?」梁風恨恨道:「屬下沒有想到那些苗人如此彪悍頑強,雖然山水聯盟早已土崩瓦解,但依然讓我風雷堂的兄弟損失慘重,不少苗人退回雲霧繚繞的苗疆,而且還有少數山水聯盟殘餘力量不時偷襲神刀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卓不凡臉上露出凝重之色,若有所思,良久沉聲道:「這些都不足為患,我真正擔心的是趙烈再次重現江湖,目前還不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不過我總有一種預感,我和他很快就會見面,有些恩怨必須親自解決。」他在心中一聲歎息,往事如風,如果他們聯手,江湖之大,誰與爭鋒,事態難料,心中還是無法避免的心痛,這是他一生中唯一有愧於心的事,每天都在折磨他,不停地折磨。

    梁風猶豫一下,上前一步輕聲道:「屬下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不安排山水聯盟的葉飛追殺那些山水聯盟殘餘的頑固力量,這樣一方面可以讓他們自相殘殺,一方面有可以證明葉飛和那些歸順山水聯盟兄弟是否真正忠於神刀門。聽說門主最近重用葉飛,屬下還是覺得不妥當,雖然這些日子他立下不少戰功,但他畢竟是山水聯盟的舊部。」

    卓不凡臉上露出笑容,但卻在心中歎息:「神刀門人數眾多,但就是缺乏真正的人才,要想真正稱霸江湖,沒有眾多猛將是不可能的,眼前的梁風也很讓我失望,他望到葉飛才能武功在他之上就起了嫉妒之心。」他微笑道:「如果真正想讓葉飛他們歸順神刀門,就不能讓他們追殺昔日的兄弟,我要讓他們死心塌地為我做事,他們身邊都安排有我的親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我的眼目,聽說張大富最近在與天蠍幫的火並中喪身,那次你沒有及時援助,而是隔岸觀火,我不想再看到這種事情發生,你先下去吧。」

    梁風身上頓時驚現冷汗,悄然退下,那次他看不慣張大富的囂張,故意讓他落入天蠍幫的陷阱,他沒有想到這件小事情居然也被卓不凡查得一清二楚。

    葉飛英俊膚白,沉默寡言,性格沉穩,因為他的歸順,原來飛魚幫的很多兄弟也加入了神刀門,前段時間在與英雄會的激戰中展現了與葉飛年紀不符合的深厚功力和穩重,葉飛重創英雄會的多名高手,與大名鼎鼎的寒月刀蕭寒交手數十招,勝負未分,震驚江湖,他手中寬刃劍《大海之心》和《寒冰劍法》早就名動江湖,為神刀門立下赫赫戰功,神刀門中包括神刀四傑和那幾把快刀,都無人能與年輕的葉飛爭鋒,張旺財則和葉飛相反,終日喝得酩酊大醉,無所事事,也沒有立下什麼戰功。

    卓不凡望著梁風恭身退去的身影陷入沉思:「葉飛真的是為了宛兒背叛趙烈嗎?神刀門目前非常需要向葉飛這種能獨擋一面的高手,那個張旺財似乎有問題,這個當年趙烈身邊的心腹愛將如今整天喝酒鬧事,也真有點奇怪,乾脆找個機會把他廢了,省得留下後患,至於葉飛就先留著讓他為神刀門功城拔寨吧,日後再做決定。」

    長廊上匆匆腳步把沉思中的卓不凡驚醒,嘯天劍張雲大步走了進來,張雲眉濃鼻高,神氣充足,但臉色卻是異常沉重,他恭敬肅立道:「前日傍晚,泰州以南三十里,神刀門天風分堂三十五人忽然遭遇不明身份女子襲擊,三十人喪命,四人重傷,一人輕傷,據生還兄弟描述,那白衣女子功力極高,如果不是那她手下留情,估計沒有人可以逃脫於她的劍下,昨日正午,搜捕這名白衣女子的天風分堂精銳部隊六十二人在泰州以南八十里的地方遭遇強大敵人,全軍覆沒,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屬下查實後可以肯定這次襲擊與黑風三十二煞有關,喪生的兄弟身上的傷口顯示的確是被大隊人馬所殺,各種傷口都有。」嘯天劍張雲說完以後靜靜等待卓不凡定奪。

    卓不凡沉聲道:「你認為這兩次對神刀門的攻擊有什麼聯繫嗎?附近的小幫派是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殺戮,到底是誰幹的?黑風三十二煞雖然在江湖中口碑不好,但我卻知道他們是一群鐵錚錚的硬漢子,佔山為王,一向獨來獨往,桀驁不馴,他們絕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大肆殺戮神刀門的幫眾,其中定有蹊蹺!」

    嘯天劍張雲答道:「屬下認為這兩起事件應該沒有什麼聯繫,也不像是山水聯盟的殘部所為,他們還沒有這種強大的力量,此外屬下還收到一個重大消息,據說北方的鐵血聯盟將派人到江南建立分部,意圖與神刀門瓜分江南錦繡河山,如果此消息可靠,屬下擔心這兩起事件與北方的鐵血聯盟有關。」

    卓不凡沉吟道:「此事絕不簡單,你馬上安排人手徹底調查此事,鐵血聯盟強攻落雁島,雖然沒有能夠徹底擊潰英雄會,但已經顯示了強大的力量和雄心,歐陽堅野心如此之大,火並之後居然這麼快就想把勢力擴展到江南,他來得正好,我也好久沒有痛快一戰了。」卓不凡自從萬象血戰之後一直沉浸在內心的痛苦煎熬中,始終無法拋開那種出賣兄弟後刺痛的感覺,再加上慕容無雙的絕然離開,讓他的心如刀割,雖然他獲得了事業的輝煌,雄霸江南武林,但卻一直心事重重,心裡早就憋了一口悶氣,如今即將面對強敵,反而讓他精神一振,逐鹿江湖的大戲才剛剛開始。

    清幽山谷中,蔚藍色的天幕上,雪白的雲團密密的絮在天空,放肆地追逐嬉戲,燃燒翻滾,雲團的陰影大塊大塊地砸在草地上,把好不容易投下來的太陽光擠成一條條金色的綬帶,迅速地從青翠的山谷中掠過,又飛快地向遠方滑去,所有的色彩都強勁得耀眼,無論你將視線投向何處,甚至緊閉雙眼,你都能感受到心靈的滌蕩。

    趙烈定定地望著站在面前的蕭碧痕,依舊是白色衣裙,輕敷薄彩,雅淡清逸,只是比上次見面略顯消瘦憔悴,在那瞬間,恍然如夢的感覺縈繞在心頭,那些往事浮現面前,他的心泛起一種奇妙的滋味,似乎又回到了那猛烈旋轉的龍捲風中,回到了古老的神秘塔頂,回到了春花燦爛的洛陽,真正感受到她藏在冷酷外表中那火熱的激情。

    趙烈回頭對後面刀劍出鞘的黑峰三十二騎淡淡道:「這裡已經沒有事了,這次長途跋涉,你們肯定累了,宛兒在谷中已經準備好食物,你們進去好好休息,我隨後回來。」黑峰三十二騎默默收起刀劍,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有條不紊地朝山谷深處走去,剎那間,天地就只剩下趙烈和蕭碧痕靜靜站立。

    他們竟然一時無語,默默站著,這是一個愜意的日子,色彩斑斕、嬌媚人的野花隨意地悉數播撒在翠綠的草地上,四周無語,只有昆蟲依偎嫩草的低吟、風兒親吻野花的輕佻,大自然均勻的呼吸和他們狂亂的心跳,他們站在綠茸茸的草地上,靜靜沐浴著甜絲絲的清風。

    時間彷彿停止流動,周圍所有的美麗景致都凝固在他們眼中,良久,趙烈臉上忽然浮現輕鬆的笑容道:「好久不見,姑娘怎麼越發秀麗嬌艷,真的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見你,洛陽一別你還好嗎?你似乎瘦了。」

    蕭碧痕聽到熟悉的話語,抬頭望見他臉上熟悉的笑容,依然那麼狂放飛揚,但卻多了一份沉穩寧靜,曾經烏黑的長髮變為金黃的色彩,更增添了逼人的魅力和飛揚,但卻讓她感覺熟悉而陌生,無盡的思念噴薄而出,一種強烈的感情反覆不停衝擊著她的心,她好想衝到他懷中痛哭,秀美雙眸水花閃動,幾乎快要滴落晶瑩淚水,朝思暮想的人兒站在面前,雖然心中藏有無盡的思念,她卻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衣帶漸寬終不悔!

    良久,蕭碧痕終於勉強控制住洶湧的心潮,表面似乎依然冷若冰霜,垂頭輕聲道:「我也是偶然路過這裡,我很好,你呢,身上的毒化去了嗎?」她語聲竟有如三月春風中的柳絮那麼輕柔,那般令人沉醉,剛才面對黑峰三十二騎的那種令人驚慄的寒意,剎那之間,便在她這溫柔關切的言語中化去。

    趙烈定定地望著蕭碧痕冷若冰霜的面容,她說出的這幾個短短字句卻讓他深深感受到了字裡行間中的深情和關懷,看盡人間百態的他也忍不住在心中掀起噴湧情感,感受到一種溫暖滋味。

    趙烈臉上展現燦爛笑容道:「毒傷徹底好了,只是頭髮被毒素侵蝕,再也無法恢復到原本烏黑的模樣了,不過我反而很喜歡這金黃的顏色,像陽光一樣燦爛,我們到谷中坐下慢慢喝茶吧,自從洛陽分手之後,我經歷了太多事情,我們分離還不到兩年時間,感覺卻如同隔了很久,很久,我唯一沒想到的是我們每次見面都在我逃亡江湖的途中。」

    谷中湖中的小洲上,三面都臨一澤碧池,高低錯落,翼角輕揚,一片青磚黛瓦朱窗,映照綠水垂楊,倒影入池,秋色如畫。宛兒身穿翠綠色的長裙,含笑忙碌地在桌子上擺著茶點,釵橫鬢亂,連日的勞累擔憂讓她剛才睡著了,此刻她海棠春睡後的神態更添嫵媚,腰身纖幼美好,忽然抬頭對怔怔坐著的蕭碧痕溫柔一笑,嫵媚青春的笑容令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都為之動心。

    趙烈淡淡道:「蕭姑娘,這次中毒如果沒有這個精通醫術的宛兒在身邊照顧我,也許我早就毒發身亡了,一路走來,她跟我不知吃了多少苦,沒有她也許我走不到現在。」

    蕭碧痕細細聆聽,心中卻湧現一種莫名的感覺,目光不由落在宛兒青春嬌媚的身子上,迷濛的眼波忽然停在宛兒腰畔那把精緻的彎刀「寒雨迷濛」上,蕭碧痕定定望著「寒雨迷濛」,感慨萬千,少女時代的往事浮現眼前,那時她也和宛兒一樣青春可愛,非常喜歡她爹的這把彎刀「寒雨迷濛」,上面殘留著她雙手的痕跡和氣息,時光流逝,這把刀此刻卻落在另外一個少女的手中。

    長刀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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