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山林中流淌出一條蜿蜒清澈的小河,順著河邊朝山上漫步,小河越來越窄,最後在密林深處變為一條小溪,山上到處是密密麻麻的竹林,風景異常秀美。
宋青河最喜歡獨自靜靜呆在這裡,但此刻在青翠竹林中的簡陋茅草屋裡,除了他以外,對面還坐著張小樓,身著簡單樸素的淡藍色長裙,臉蛋眉清目秀,沒有任何的胭脂,秀色天成,渾身散發出一股淡雅文靜的氣息。
張小樓神色如青山綠水般寧靜安詳,幾枝畫筆,一方精美的古研和鋪在竹桌上的潔白的宣紙更加襯托出了脫俗清秀,長髮隨意而柔順地散落在消瘦的香肩上,沒有任何修飾和髮帶,散發出陣陣飄渺的清香,凝神專注地畫著一幅人物工筆畫,溪曲水波清,月靜竹風舞.搖曳嬌姿楚,鋪紙素如霜。
宋青河仔細端詳著張小樓的筆法,畫風精謹細膩,她連人物的眉毛都仔細認真地一筆筆畫出,光色艷發,妙窮毫釐,他臉上露出淡淡笑容,心情寧靜如水,從小就被人訓練繪畫唱戲,他不喜歡工筆畫,也很少畫人物花鳥,最喜歡用寫意的筆法繪出氣勢磅礡的山水畫。
張小樓輕輕擱下手中的狼毫小筆,抬頭對面前的宋青河微微一笑,宋青河輕輕笑道:「你的畫風細膩委婉,非常美妙,不過我覺得山水畫唯有寫意水墨最妙,形質畢肖,則無氣韻,彩色異具,則無筆法。」
宋青河仔細端詳畫紙,良久,忽然提筆縱情揮墨在細膩的工筆畫上,托硯腕微吐,濃蘸輕揮愜意圖,潑墨縱情蕩,他頭髮整潔的盤在頭上,用一根古樸的簪子插在上面,簡潔清爽,清秀的臉龐看上去就是和對面的張小樓相比也難分高低,皮膚光滑如玉,臉上掛著恬靜而略帶傲氣的笑容,身材修長。
淡藍色長袍隨意披在身上,宋青河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今天興致頗高,潑墨般揮灑在紙上,動作狂放快捷,和張小樓的細膩認真行成了鮮明對比,隨筆在工筆畫上把寫意山水當作人物畫的背景灑在畫中,清風竹影,萬里河山,不帶一絲煙火,居然把工筆人物和磅礡山水奇異般融合在一起。
張小樓的眼中露出驚訝神色,凝神望著眼前的奇異畫卷,山水一色,匯聚了工筆和寫意的優點,添加了畫中人物的萬般風姿,絕妙之極。
她柔聲道:「宋公子畫風大開大合,青山綠水,翠竹風影,氣勢蓬勃,筆調流暢,意在形外,如行雲流水般在不停的流動,小女子不才,剛才在公子面前獻醜了。」
宋青河淡淡道:「畫之理,筆之法,不過天地之質與飾也。山川天地之形也。風雨晦明,山川之氣象也,水雲聚散,山川之凝神也。風雲者,天之束縛山川也。水石者,地之激躍山川也。我心中一畫,能貫山川之形神。山川與予神遇而跡化也,所以終歸之於大滌也。」
張小樓仔細聆聽,輕聲道:「小女子從公子的畫風中看出公子的胸襟寬廣,剛才公子的一番話語更是道出繪畫之精髓,而蘊涵禪機,深不可測。」
宋青河臉上沒有得意神色,淡淡道:「姑娘喜歡這個清幽偏僻的地方嗎?遠離紅塵俗事,安靜美麗,可以暫時忘記很多往事。」
張小樓沒有答話,抬頭望向竹屋外青翠的山竹,空中只有竹葉在風中「沙,沙」和溪水「叮咚」的聲音。良久,她回頭輕聲道:「小女子乃是可憐戲子,而且在天機谷中有過悲慘的遭遇,我雖然不知道宋公子是什麼身份,但你絕不是普通人,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呢?」
宋青河沒有回答,只是凝神望著窗外的幽雅景色。
張小樓輕聲道:「往事不堪回首,這段日子是生命中最為寧靜安詳的歲月,我真的很喜歡這種生活,我是孤兒,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著。」她似乎回憶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淒慘往事,閃動著淚花,柔美的雙眸輕輕合上。
宋青河的目光愛惜地落在了她緊閉的雙眸上,她的話語似乎也打開了他緊閉的心扉,久久凝視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少女,他餓眼光依然平淡,但心中卻泛起愛憐之意。
宋青河緩緩道:「姑娘儘管放心,這裡絕對沒有人敢欺負你,你可以選擇喜歡的生活。」話語雖然緩慢,但言語卻透露出異常堅定的信心。張小樓相信面前的清秀男子有能力保護她,眼中漫出感激的眼神。
宋青河避開張小樓的溫柔眼神,凝望著窗外秀美景色,心似乎沒有任何波動,依然寧靜,安靜竹屋中一時無聲。
宋青河側面的線條如女子般柔和秀美,她在心中歎氣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雖然是武林中人,但卻是那麼的秀氣,如果讓他穿上戲服,肯定比一般女子漂亮許多。」
張小樓忽然笑道:「宋公子,我從小練習唱戲,六歲就開始登台表演,不知道宋公子喜歡看戲嗎?有機會我表演給公子看,我在秦淮河上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戲子。」
她的心似乎又回到了那些似水年華,「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鴛鴦來戲水,長空雁,雁兒飛,聞奴的聲音落花蔭,這景色撩人欲醉,不覺來到百花亭。」甜美的歌聲曾經迴盪在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
宋青河雙眼凝望張小樓跳動的雙眸,想要看穿她的心事,心中卻泛起漣漪,因為他們都曾經是落淚的戲子,他五歲就登台演戲了,比她還早了一年,他不想回憶戲子生涯,想到屈辱的少年時代,雙拳慢慢握緊,他早就不是孤苦伶仃,任人擺佈的戲子了。
宋青河輕聲道:「你唱的戲一定很好聽。」他忽然很想聽那些熟悉的戲曲和旋律,也許內心深處還是喜歡戲曲,只是痛恨每天含淚的微笑和麻木的演戲,連生活都像在演戲。
張小樓笑道:「只要公子喜歡,我願意為公子而唱戲。你究竟是什麼人?我知道你是武林人,手下似乎控制著一股神秘的力量,因為你經常都會接到飛鴿傳書,每隔三兩天就會消失一段時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隨意就能飛上青翠高聳的竹林頂端,你的手下對你很恭敬,雖然你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年輕。」
宋青河淡淡道:「我今年二十三歲,練武已經九年,但我在這九年中付出的艱辛也許比別人一輩子還多,十四歲以前雖然沒有學過正式武功,但也打下了堅實基礎,要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惟有不懈努力,沒有付出永遠不會有收穫。」他閉上眼睛,似乎回想起了那段異常艱苦的生活。
張小樓緊緊盯著宋青河明亮的眸子,似乎想要從雙眼中看透他內心深處的秘密,她輕笑道:「江湖中人怎麼都讓人無法看透。」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只是在心中輕聲歎道:「就像那個把我救出的長髮男子一樣,他為什麼要讓我殺死公孫策呢?那天他好恐怖,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宋青河笑道:「你想學武功嗎?你秀外惠中,從小就是戲子,每天都要練功,身體的柔韌性應該不錯,而且根骨奇佳,適合修煉武功,我可以教你武功,擁有武功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張小樓輕輕搖頭道:「我也不喜歡武功,我只喜歡平淡安穩的生活,我是很普通的女子。」
宋青河靜靜凝望著秀氣斯文的張小樓道:「江湖應該是男兒的天下,充滿了血腥動盪,女孩學繪畫唱戲也挺好的,可惜這個社會只有強者才能享受生活。」
張小樓笑道:「我還是不喜歡武功,喜歡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宋青河神色如水,似乎猜到她的問題,輕輕道:「救出你長髮男子是黑榜高手趙烈,本來一直逃亡江湖,目前成為山水聯盟總盟主。我和他也許會是朋友,也許會是敵人,這就是未知人生的意義。」
張小樓柔聲道:「趙烈會是被人追殺的惡徒嗎?不過那天他的確像個壞人,渾身是血,面目猙獰恐怖。」
「為什麼會時常想起他呢,也許是他異常悲憤的目光讓人難忘,也許是義無返顧跳下峭壁的舉動讓人欽佩。」她在心中默默想。
宋青河淡淡道:「趙烈心機深沉,勇猛凶殘,可他為了韓夜冰孤身勇闖天機谷,性格極度複雜,做事果斷,不可小視,我不希望和他成為敵人。」
張小樓咬著嘴唇道:「那天趙烈讓我把公孫策親手殺死,我真的很感激他,我之所以在天機谷中忍辱苟活著,就是想殺了這個惡魔,那把長刀好重,冰冷無比,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我幾乎握不住沉重的刀。」
宋青河微笑道:「趙烈心機深沉,雖然為了女人勇闖天機谷,但還是沒有忘記利用我,他一己之力不可能殺了公孫策,可見他並非有勇無謀。」他目光閃動,究竟如何才能更好利用趙烈的能力,他心中一直在思索。
張小樓輕聲問道:「宋公子現在和他還有聯繫嗎?他縱身跳下萬丈懸崖後找到那位姑娘了嗎?」這些日子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靜靜住在這婆娑竹林中。
宋青河笑道:「他在天機谷中並沒有找到韓夜冰。」他並沒有說出暗中為趙烈提供大量金錢的秘密。
宋青河在心中默默思索趙烈逃亡江湖後的歷程,深深體會到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良久他對張小樓道:「你一定想出去散心,靜靜呆在這裡好幾個月,雖說這裡風光秀美,讓人心曠神怡,但也不能總是呆在這裡,這幾天我也沒有事情,不如陪你出去散心吧。」
張小樓輕聲道:「這段寧靜的日子讓我可以忘記淒慘往事,以往的歲月中,柔弱的我只能任人擺佈,根本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生活,每天的生活都是在演戲,戲裡戲外都在流淚,我幾乎都快失去真實的自己了,活在戲子的生活中。」
宋青河望著張小樓清秀恬淡的面容,聆聽她平淡的話語,他從這些平靜的話語中感受到了生活的無奈辛酸。
張小樓感覺就像是在做夢,寧靜生活一直是心中渴望的生活,但當這種日子真的來臨時,她才發現是那麼不真實,如同漂浮在空中一樣,如同翠綠竹子在風中微微擺動。
竹案上放著一把巨大的綠色鋸齒邊緣長劍,她在心中輕歎:「如果不是這把幽冥長劍,怎麼也看不出外表如此清秀之人居然是武林人,他看上去更像是文弱書生。」
張小樓望了一眼清秀無倫的宋青河,心中忽然一跳,湧現一種奇異的滋味,「如果他去唱戲,肯定是唱戲的好材料,唇紅齒白,皮膚如玉。」她的臉龐忽然浮現一絲頑皮笑容,為這個可笑荒謬的念頭感到不可思議。
宋青河牽馬和張小樓走在山花爛漫的江南水鄉,顯眼的幽冥劍用藍色厚布包裹起來,綁在搖搖晃晃的馬背側面,藍色長袍被純白色書生服取代,越發突出了秀氣的臉龐,看上去文弱之極,全然沒有半點江湖味道。
張小樓穿著簡單樸素的青色粗布衣裳,不施半點脂粉,秀氣長髮輕柔地披在秀氣臉蛋旁,散發出一股淡雅文靜而略帶憂傷的氣質,她輕聲道:「宋公子望上去真是俊美無比,就是在戲班裡也不曾看如此俊美男子,根本不像江湖中人,秀氣溫柔,散發出清新自然的氣息。」
宋青河微笑道:「你才是散發出清新自然的氣息,如同深谷蘭花,不但美麗芬芳,而且平易近人,溫柔善良。」
張小樓臉色微紅道:「我不過是個很普通的少女,沒有動人容顏,不過會一些簡單的樂器繪畫而已,歷經滄桑,看透了人間的冷暖,嘗遍了酸甜苦辣。」話語中透出無奈和蒼涼。
宋青河淡淡道:「絕色美女我見過很多,但我卻懶得和她們說話。前面就是蘇州,我們到蘇州去逛逛吧。」
張小樓忽然嬌笑道:「宋公子,聽說江南水鄉多美女,你這俊俏模樣不知要迷倒多少情竇初開的少女。」
宋青河輕聲道:「很長時間沒有在白日悠閒遊覽江南,前些年一直呆在漠北,我童年卻是在江南度過,可惜不知道究竟生在何處?」話語平淡,似乎看穿了一切。
張小樓發現宋青河平靜的內心似乎也藏著無盡的心事和秘密,只不過隱藏得太深,太深。
宋青河抬頭凝望張小樓,她秀氣的臉龐根本看不出歲月的滄桑和痛苦的經歷,恬靜平和,無法辨別實際年紀,歲月和磨難似乎只印在了心上,外表無法看出她曾經經歷過無數悲慘的遭遇。
蘇州乃是春秋時期吳國的都城,太湖之濱,魚米之鄉,繁華富裕,到處是水陸並行,河街相鄰,小橋流水、粉牆黛瓦的獨特秀麗風光。
小橋流水,吳儂軟語,江南的風情盡數濃縮蘇州城,宋青河和張小樓秀氣輕柔的外表和周圍景色和諧融合,張小樓眼前閃現當年在秦淮河上唱戲的悲涼,淒苦悲慘的往事恍然如夢,雙眸依然清涼如水般清澈透底。
宋青河頭戴束髮銀纓王帽,白色長衫無風自動,面若春花,狀似美婦,風流之極,旁邊路過三三兩兩的懷春少女忍不住回首凝望這秀氣如女子的少年,春風中不時發出少女嫵媚的笑聲,可惜他眼中平靜如水,彷彿那山崖上傲然挺立的青松,不會產生任何的漣漪和波瀾。
張小樓開心如活潑的小鳥走在熱鬧的街道上,不時佇足停留在路邊的小攤上,買了很多胭脂首飾等女孩子用的普通東西,臉上露出的是發自內心的快樂笑容。
宋青河負手靜立在她身邊,臉上露出淡淡笑容,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了真實平凡的生活,平淡而充滿溫馨,幸福究竟是什麼呢?他心中想了很多。
張小樓站在堆滿各種琳琅滿目的首飾小攤前面,沒有昂貴的金銀翡翠,只有密密麻麻的銅銀首飾,價格便宜,式樣繁多,依然散發出平凡的美麗,她興奮地挑選出一件銅簪,小心用銅簪把長髮盤起,對著一面銅鏡仔細端詳。
張小樓盤起長髮後,秀氣臉蛋暴露無遺,透出一種淡淡成熟丰韻,嬌小瘦弱的身子讓人心生強烈的憐惜之意。
繁華祥和的街道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街上行人紛紛朝兩邊避開,因為膽敢在大街上騎馬狂奔的只有兩種人,要麼是官府中人,要麼是江湖人,普通的老百姓都不敢招惹這兩類人,惟恐避之不及。
三匹快馬旋風般衝過大街,勒馬停在「天涯酒樓」門口,馬上兩男一女,清一色佩帶長劍,氣度不凡,正是華山派的英雄劍張楓,無影劍林天奇和柳素青。
林天奇恭敬道:「師弟,不如我們就在這裡先吃飯吧。」張楓望了一眼身邊滿臉風塵,略帶倦容的柳素青,微一點頭,三人矯健翻地身下馬。
張楓頭戴束髮金冠,內穿淺紫色勁裝,外罩一襲青色長衫,英氣逼人。街道上行人議論紛紛道:「這位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劍,聽說此人乃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俠肝義膽,鋤強扶弱,年少有為,乃是不可多得的英雄俠少。」眾人眼中射出無限景仰的目光,少年英雄和風華美女總是讓人羨慕心動。
籠罩著耀眼光環的張楓在眾人的羨慕的目光中,伴隨身邊體態修長的柳素青得意走進酒樓,宋青河旁邊的眾人眼中都射出羨慕崇拜的目光,少年英雄和江湖美女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宋青河目光也飄向了英雄劍張楓,心中泛起一陣複雜的心緒,無論才華相貌,還是武謀略,他都比這個華山少年天才更強,但此刻也走在同一條街上,卻沒有人知道他是誰,默默無聞,他似乎永遠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無論付出多少鮮血和努力。
宋青河望著他們三人的背影,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若有所思,江湖中最終還是靠實力說話,成名也許不過是在剎那間而已,他輕聲對滿臉細微汗水的張小樓輕聲道:「逛了一整天了,我看你也累了,此時陽光似火,我們不如就到這天涯酒樓中吃點東西,隨便休息一下。」
繁華熱鬧的酒樓中不但嘈雜而且幾乎坐滿了人,兩人剛走進酒樓就發現了氣度不凡的英雄劍張楓,隱藏在人群中的張楓依然散發出耀眼光華,光彩奪目,讓人輕易就可以望見。
張楓坐在桌子上位,左右兩邊分別是他的師兄林天奇和師妹柳素青,雖然林天奇是師兄,但是張楓深得掌門風遠山的喜愛,所以身為師弟的張楓逐漸習慣了位列林天奇之上。
張楓喝了口上好的女兒紅,什麼話也不說,顯得心事重重。柳素青柔聲道:「二師兄,一路上你都不怎麼說話,是不是最近練功遇到什麼困難?」
林天奇沒有張楓那麼光彩奪目,身著灰色外套,氣度沉穩,他忽然堆滿笑容接口恭維道:「師弟乃是華山百年難遇的武學天才,天賦過人,悟性極深,所以破例把華山鎮門之寶,上乘內功心法《紫氣東來》傳授給師弟,不知道師弟已經練到第幾層了?」
張楓臉上浮現得意的神態道:「我半年多才煉到第八層,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練到最高的第九層?」當年華山掌門風遠山修煉《紫氣東來》,也花了一年多才達到第八層的高度,而修煉到第九層,風遠山可是足足化了五年才得以大成。
林天奇心中一驚,他在心中歎息道:「看來只要張楓存在一天,我在華山派就會始終壓在下面,張楓的天賦是我無法逾越的。」臉面上依然堆滿恭維的笑容道:「師弟不愧是華山的希望和驕傲,我真是欽佩無比,佩服得五體投地。」
柳素青望著神采飛揚的張楓,雙眸射出崇敬愛慕的溫柔目光,他們從小就在華山無憂無慮地長大,俠名遠揚的張楓一直是華山眾多少女心中的偶像,自然也是柳素青心中愛慕的人。
柳素青和張楓開心地談論,林天奇只顧低頭沉穩地喝著紅色女兒紅,神色自若,眼中似乎沒有看到他們在親密說話。
宋青河目光平和,不斷為張小樓夾菜,含笑望著她斯文地吃飯,餘光則饒有趣味地聆聽華山幾個年輕俠少之間的話語,敏銳目光忽然從絕妙角度看到了林天奇忽然握緊了藏在桌子下面的雙拳。
宋青河輕輕搖了搖頭,心細若發,他看出這幾個少年之間微妙的感情關係,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吃飯喝茶的動作和旁邊的張小樓一樣斯文。
張小樓輕聲道:「宋公子不喝點酒嗎?你怎麼和我一樣喜歡喝清茶啊,似乎每個江湖人都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宋青河輕輕喝了一口清茶道:「我從來不喝酒,我不喜歡酒中辛辣刺激的味道,也不喜歡醉酒的滋味,更喜歡茶中清淡悠遠的感覺,喝茶時心靜如水,可以全面思考很多事情。」
張楓春風滿面笑道:「鋤強扶弱乃是俠義之輩當做之事,江湖淫賊趙烈居然聯合烏合之眾組建了山水聯盟,完全沒有把武林正派人士放在眼中,我們這次回華山一定要說服掌門,聯合六大門派殲滅這個狂妄無恥的惡徒,維持武林正義。」
柳素青耳聞趙烈的名字,想了一會,心有點亂,低聲道:「師兄性格剛烈,俠肝義膽,可是此人異常狡詐凶狠,還是順其自然,肯定會有人出手懲罰,我就想安靜地回到華山,很想念華山的秀美景色。」
林天奇高聲道:「師弟所說極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熱血男兒所為!師弟不愧是威名遠揚的英雄劍,我也為師弟感到自豪。」他在心中不停冷笑,「趙烈所說果然沒錯,張楓果然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中,不然張楓也不會如此急迫地想要殺死趙烈,我一定要查清楚他們之間的秘密。」
張楓輕聲對柳素青道:「師妹總是心慈手軟,對付這種罪大惡極的淫賊,正是需要正派人士奮起斬殺,如果每個人都膽小怕事,那江湖豈非成了那些惡徒的天下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這番話說得正氣凜然,聽者無不熱血沸騰。
柳素青歎了一口氣,心神不寧,一時無語,惟有低頭品茶。
林天奇裝出熱血沸騰的模樣道:「師我願意跟隨師弟維持武林正義,拋頭顱灑熱血再所不惜!」他抬起面前酒杯豪爽一飲而盡。
張楓顯然很滿意林天奇表現,他微笑道:「聽說丐幫幫主汪洋和玉面神劍司馬空也在蘇州城中,華山和丐幫同為武林六大門派,我們何不前去和汪洋一起商議剿滅淫賊趙烈的事情。」
柳素青驀然聽到汪洋的名字,臉色「刷」地變得慘白,她堅決地對張楓道:「二師兄,我不想見到此人,我們還是趕快回華山吧。」
張楓心中頓時浮現愧疚之意,心中刺痛,還好那天趙烈的壞了汪洋的好事,不然他會後悔一輩子,想到這裡,他柔聲對柳素青道:「師妹和大師兄先趕回華山,我見了汪洋以後隨後就到華山,有大師兄陪著你,我也就放心了。」他眼中射出關心體貼的目光,一直比較喜歡這個冷艷的師妹。
張楓對汪洋毫無好感,內心深處也非常怨恨自己,但是目前需要借助丐幫的強大力量對付趙烈,他只有忍耐,他已經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在趙烈的身上,一切痛苦都源自卑鄙無恥的趙烈!
宋青河也想到了那個長髮飛舞的趙烈,心中歎息道:「山水聯盟不知道能否堅持下去,江湖中想要殺死趙烈的人也太多了,連這個所謂的英雄劍也想要殺死他。」趙烈乃是他放在江南最大的一顆棋子。
宋青河喝了口清茶,輕輕搖了搖頭,微笑著對張小樓道:「這裡人多繁雜,實在沒有什麼意思,不如我們找個清淨的地方漫步。」
張小樓柔聲道:「宋公子的想法和我一樣,城中到處是蜿蜒清澈的小河,我們不如乘舟遊覽粉牆黛瓦的秀美景色。」
兩人靜靜坐在一葉扁舟中,船兒輕輕晃蕩,兩岸是如黑白水彩畫一樣的精緻古老房屋悄然後退,河風拂面,兩人都感覺心曠神怡,都沒有說話,默默感受這難得的寧靜。
曲折河道忽然拐彎,眼前豁然一亮,一座古老石橋佈滿了青苔,橫亙在緩緩流淌的水面上,上面承載了無數來來往往的行人,古老石橋看透了人世間的喜怒哀樂,無言承受著過往沉重的腳步。
張小樓忽然指著橋上的兩個佩帶長劍少年男女道:「宋公子,你看那兩個武林中人,剛才在天涯酒樓才遇到他們,這個世界好小啊。」
柳素青和林天奇一路無語,緩緩從古老的石橋上走過,似乎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柳素青走到拱橋中央,放慢了腳步,江南水鄉帶來太多無法忘懷的事情,心中卻是一片悵然。
林天奇滿臉親切穩重的笑容,她在心中長歎一聲,知道大師兄一直都很喜歡她,但他和張楓相比,各方面都稍差一籌,林天奇以前性格飛揚跋扈,目空一切,但最近同換了一個人,性格沉穩,善解人意,臉上掛著如春風般的溫暖笑容,對她更是體貼入微,關懷備至。
馬上就要離開秀麗的江南,柳素青的心飄來飄去,感慨萬千,似乎飛在虛幻的空中,原本她的心中並沒有林天奇的位置,但張楓的高傲冷漠逐漸從她心中讓了一些位置給這個日益成熟穩重的大師兄。
柳素青覺得心中煩亂無比,「要是他們兩人優點合在一起就好了。」她在心中胡亂地想著,林天奇和張楓的影子不停交錯重疊,忽然浮現出長髮長刀的藍色身影,她心中一驚,趕緊驅散藍色影子。
林天奇凝望身材修長,秀麗冷艷的師妹,看到了她沉思的眼神,他的心中也是心緒萬千,難於平復,此去華山千里迢迢,正是和柳素青建立感情的好機會,他變得勤奮穩重,腳踏實地,華山派除了英雄劍張楓以外,他這個大師兄的才華能力無人可及。
宋青河和張小樓乘坐的輕盈小舟輕悠地從古老的石拱橋穿過,小舟過後,留下了一道向兩岸蕩漾的漣漪,站在石橋上的柳素青和林天奇定定地望著一圈圈朝四周擴散的美麗漣漪,心中各自思量。
張小樓柔聲道:「宋公子,我是一個懷舊之人,很想晚上到城裡去看戲,你願意陪我去嗎?」
宋青河微笑道:「蘇州評彈柔美典雅,我知道城裡有一家格調典雅的戲院。」
蘇州城中偏僻冷清的茶樓中,周圍聚集著不少古怪乞丐,有的乞丐偶爾睜開惺忪雙眼,竟然隱約射出精光,顯然都是武林高手。張楓,汪洋和司馬空靜坐此茶樓品茶。
汪洋義憤填膺道:「山水聯盟最近勢頭很猛啊,黑排名十三的刀霸魏戰天都是趙烈的好兄弟,所以不可輕舉妄動。」
張楓歎息道:「難道就讓趙烈這個淫賊逍遙快活下去嗎?司馬兄,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除去這個淫賊。」
司馬空思索片刻沉聲道:「其實張兄何必捨近求遠,華山離此相隔千里,路途遙遠,不如說動英雄會攻打山水聯盟,南宮無雪和趙烈仇深似海,他此刻也在蘇州城中。」
張楓興奮道:「哎呀,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我們趕快去找南宮無雪商討此事。」
丐幫這些年來聲勢大不如前,早就不如蒸蒸日上的英雄會,南宮無雪身上的光環自然也比汪洋更加耀眼,汪洋在心中暗自算計如何利用山水聯盟和英雄會的火並來削弱南宮無雪的力量,而丐幫則可以趁亂渾水摸魚,擴大勢力和影響,想到這裡他興奮道:「司馬兄果然高招,我也很想見識武林四大公子之首的南宮無雪。」
司馬空淡淡道:「武林四大公子不過是虛名而已,聽說蘇州城中有個規模很大的戲院,環境幽雅,小橋流水,我們何不約南宮無雪在那裡商討此事,順便還可以欣賞柔美的吳儂軟語,豈不快哉!」
蘇州城的小巷中隱藏著一處幽靜院落,簡樸淡雅,水面過半,建築皆緊貼水面,園如浮於水上,巧奪天工,內園圍繞水池貼水而建,園內綠水蕩漾,古色古香,更有蒼松翠柏,石峰林立,相間有致。芳草淒淒的花園中居然有一座雅致的涼亭,南宮無雪獨自靜坐其中,悠然自得。
南宮無雪身後響起細碎的腳步聲,秦雪雙手托著木盤,上面放了一壺茶和幾隻小茶杯,盈盈步入亭內。
秦雪嬌笑道:「公子請品嚐為你砌的上等雪茶,據說此茶產自遙遠雪山,清涼純淨,而且味道久泡不淡,如同好酒一樣越存越香。」
南宮無雪輕輕伸手,精緻的茶杯悄然無聲飛落入手中,一股悠遠的茶香瀰漫在空中,他微笑對秦雪道:「姑娘費心了,這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茶,如此清淨的環境品嚐這珍品茶葉,真是愜意無比,哎,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悠閒了。」
秦雪心中也是柔情萬種,一雙靈活的雙眼不停地轉動,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道:「公子,這次出來不虛此行吧,以後我可以常常在身邊砌茶給你喝,你不會老是逼我離開英雄會吧。」她乖巧地站在涼亭中央,身上那種如冰般徹骨的清寒和淡淡如蓮花般清香的味道,竟似在她周圍引起空氣中淡淡的輕煙,乍看之下宛如雲夢的煙霧輕鎖,卻更加添一份冷俏。
南宮無雪望著古怪精靈,乖巧伶俐的秦雪,心中也是無可奈何,眼中似乎閃現展瑩俏皮可愛的面容。
燕輝輕輕從裡屋中走出,站在身後低聲道:「稟報總舵主,屬下剛才收到書函,華山英雄劍張楓,玉面神劍司馬空和丐幫幫主汪洋約公子晚上在城中戲院「夢裡水鄉」會面,他們有要事相討。」
南宮無雪思索片刻,輕聲對恭恭敬敬地垂手肅立的燕輝道:「我晚上準時赴約,此外傳令守護在屋外的十八鐵衛加強警戒,保護秦姑娘的安全,晚上你隨我同去。」
長刀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