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營,鎮遠關。
處在賀蘭山末梢和黃河交匯之地的鎮遠關,可說是山河相交之處,兵家必爭之地。正統年間,因瓦剌韃靼先後先後在這一帶放牧,南下侵擾時時發生,為了守禦方便,最後便在山口造了一段綿延三十餘里的北長城,鎮遠關便設在這段長城之上。而關南五里,則是建黑山營,倉場兼備,這兩處便成為了寧夏平虜所最重要的屏障。
然而,當徐勳留下苗逵張永和一部分隨從在寧夏衛城,大清早出發,二百餘人風塵彳卜僕趕了兩天的路,直到第三天傍晚方才抵達了鎮遠關時,卻發現這裡和居庸關那樣的天下雄關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景象。幾十年的風雨侵蝕歲月侵襲下來,北長城早已是破舊不堪,長城隘口上的那座鎮遠關,看上去也顯得孤寂寥落,甚至連那曾經必然是龍飛鳳舞的鎮遠關三個字,亦顯得字跡黯淡
鎮遠關屬寧夏平虜千戶所轄,得了消息的百戶韋勝雖然知道徐勳要來,可人竟然來得這麼快,他卻很有些意外。歷來總兵上任巡視寧夏各衛所,可鎮遠關卻幾乎每次都被忽視了過去。一來是輾轉跋涉太遠,山路亦是險峻,二來他們這裡統共就兩百多號人,多年下來病的病死的死早已經沒什麼看頭了。因而,當他迎著年少權重的徐勳時,和總兵府那些軍將的惶恐不同,更多的是好奇。
橫豎這天底下沒有比鎮遠關更艱險的地方了,他也不怕被人穿小鞋!
因而,帶徐勳進入關內,見其四下打量一直都沒什麼表情,韋勝便直截了當地說道:「地方小就這麼幾間屋子,平北伯這些從人只怕沒地方安置。而且,咱們這兒的軍戶口糧都是定額,雖則之前總兵府派人來知會過,但黑山營倉場糧草有限,總兵府就算轉運也得要數ri,所以平北伯若是多停留,不是卑職說喪氣話,只怕存糧難以支得
……」
「我來之前就已經吩咐下頭,準備七ri的乾糧。」
徐勳瞅了一眼背後滿臉漠然的莫峰,暗想幸虧自己機緣巧合遇上了這麼個人,否則沒有他提醒,興許聽到黑山營倉場兼備,便自以為是地不帶乾糧,那就是麻煩了。此時,見韋勝長舒一口氣,顯見是欣喜於自己這些人不會搶奪鎮遠關軍士的存糧,他便開口問道:「鎮遠關如今有多少駐軍?」
「在冊五百二十人,實際二百五十三人。」韋勝很爽快地答了一句,隨即便彷彿徐勳有疑問似的,便主動解釋道,「卑職可以很實誠地說,從不吃空額。在這種地方吃空額,萬一韃齤子入寇那就是自己找死。缺額的這二百六十三人都是歷年以來病死戰死或者傷重而死的。鎮遠關這地方是整個寧夏鎮最苦的地方,沒人肯來,但凡遞補勾選軍戶的時候,人人都會出銀錢賄賂免勾,所以這缺額便越來越多了。」
不吃空額這種話,也不是沒將領敢說,但多半不盡不實,因而帶兵多年的陳雄哂然一笑,後頭的江彬亦嗤之以鼻。然而,侍立在徐勳身後的莫峰卻突然開口說道:「平北伯,韋百產今年已經五十有八了,駐守鎮遠關應該有二十多年,他若吃空額拿錢去巴結上司,也不會二十多年就窩在鎮遠關這樣的苦地方。」
莫峰雖答應跟著徐勳來鎮遠關,但這還是他除了此前提醒帶足乾糧之外,第一次開口說話。此話一出,別人還好,韋勝卻有些詫異地往他看了一眼,隨即自嘲地笑道:「沒想到我韋勝這麼一丁點小名聲,也會有人知道,我還當是沒人記得我這個人了。」
「當年王太傅一把火在紅鹽池燒了韃齤子大汗眾多輥重,並虜其老幼,那時候韋百戶以一小卒當先殺入敵陣,這才因功升的百戶?」
徐勳突然開口問了一句,見韋勝一下子呆若木雞,就連莫峰亦挑了挑眉,他暗想自己讓曹謐在諸邊經營了一年多,建立上下軍官檔案,雖不如兵部武選司詳盡,可總算還是有些進展。此時此刻,他便回望了一眼莫峰道:「看來我這次運氣好得很,竟然能遇著兩位當年勇士。」
眼見徐勳帶著眾人大步往前走,而莫峰卻留在原地沒動,韋勝不禁盯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有些遲疑地說道:「敢問這位走……」
「我雖然跟著王太傅時間長些,但比起韋百戶來卻遠遠不如,從征甘州之後,我就卸甲回家了,不像韋百戶居然就因為王太傅當年一句話,一直守著鎮遠關這地方。」
「沒人肯守,我要是撂挑子,這地方恐怕就得丟下了。」韋勝苦笑一聲,隨即一攤手道,「好在還有這些傻瓜跟我一起守在這兒,否則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也撐不了這麼多年。只可惜抗不過這生老病死那麼多當年好漢,如今也只剩下了一小半,其他的都已經到地下去追隨王太傅了……對了,你還沒說自個是誰呢?」
「韋大轟
……我是莫峰。
見韋勝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莫峰方才苦笑道:「老兄弟們都已經四散了,這些年來我心灰意冷,如今看來,真的對不住還一門心思在鎮遠關吃沙子的你!」
「哈……哈哈!」
韋勝完全忘記了已經走出去老遠的徐勳,重重拍了拍莫峰的肩膀道:「想不到當年最年輕的你,如今竟然也是這麼一副頭髮鬍子花白的樣子!別說什麼對得住對不住的,要是朝廷還要復河套,你卻還窩在家裡,那我得當頭啐你,可現在……上次黑山營運糧過來的時候,那幾個狗東西說是鎮遠關要南移,連我都心灰意冷了!」
老哥倆在那閒話之際,徐勳終於來到了東北面的城牆上。鎮遠關的北側利用的便是正統年間修建的那一段長城,黃土夯築牆體高四米有餘,可以清清楚楚看見修補的痕跡,而城牆寬三米多,一個個箭垛口子在多年的風沙侵襲下,只剩下了一片黃se。由於鎮遠關正處山口,此刻居高臨下,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山下那一條通路,東邊則是那一條奔騰的大河。而遙遙更遠處
清晰可見另一條綿延起伏的長城。
那分明是秦漢時期留下的另一段長城!
「鎮遠關西邊靠近賀蘭山那兒,是石質的城牆,這邊一段卻是黃土所築
一共三十餘里到黃河西岸為止。」韋勝直到這時候才趕了過來,說到這裡,他又歎了一口氣說,「聽說原本修的時候,本打算全都用石質城牆,可終究耗費太大
所以到這裡就是黃土夯築了。倘若都是石牆,韃齤子要毀牆攻進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還有,這整整三十餘里的城牆,卻只有鎮遠關這一處守禦,就是那一段石質城牆韃齤子的戰馬不好爬,其他的地方風吹ri曬雨淋,要進來容易得很。」
聽韋勝抱怨到這兒,徐勳突然指著那邊河邊一片綠油油的田地開口問道:、『那是誰的地?」
「那個?是下頭一些軍卒開墾的地。」韋勝很自然地答道,「黃河氾濫的時候雖說興許可能全都淹了韃齤子來的時候興許全都沒了,但更大的可能卻是大豐收。橫豎就是費些種子和力氣,否則光靠黑山營轉運的糧草怎麼都是不夠用的。」
徐勳從延綏鎮到寧夏鎮,已經是連著聽好些人說在河套內種地了,但這會兒真正看見,那種悸動卻非同小可。
良久
他才開口說道:「韃齤子chūn暖花開和秋高馬肥的時候常常進犯,你們就不曾趁著他們牧民前來放牧的時候出擊?」
「怎麼沒有?」韋勝挑了挑眉,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否則朝廷從前怎會有律令,若是從虜中奪回牛羊馬匹,四成歸自己,六成交上去可以換軍功?只不過,那些牧民也不是吃素的,敢下來放牧,多半是一整個部落下來,彼此呼應,要撈一票大的不容易。要幹這樣的勾當,得那些將主們調集大軍,如此既能夠換首功,那些牛羊也能換一大批錢。」
這才是正理!沒道理只有韃齤子入寇進犯掠奪諸邊人口錢糧玉帛,而邊將卻不知道反其道而行之。記得從前還有邊將誘騙某部首領互市,進而殺人冒功,相形之下,屢次被人彈劾冒功的王越,就算真有冒功之事,可怎麼說也是有真金白銀戰功的。
天se暗得極快,徐勳在關自佇立了不過一刻鐘功夫,夜幕就已經完全降臨了。白天ri頭底下的燥熱很快被一股難言的yīn冷所取代,裹緊了大氅的他見四下裡已經燃起了幾支零零星星的火把,不等韋勝開口解釋,他就知道這位不是吝嗇,而是鎮遠關著實物資有限。因而,他便主動說道:「天黑了,先回房!」
儘管韋勝騰出了自己的屋子,也稍稍收拾了一下,但依舊簡陋得很。見徐勳掃了一眼便臉se自如地坐下了,想起這一位帶了莫峰來,而且能到鎮遠關來看看,至少便勝過那些走馬換燈的總兵,韋勝原本心中的不以為然就淡了不少。因而,見徐勳面沉如水,他忍不住試探道:「平北伯打算在鎮遠關呆幾ri,卑職也好有個預備?」
「三曰。」
徐勳伸出三根手指頭,見韋勝有些詫異,他便開口說道:「第一,順著這鎮遠關往西,直到賀蘭山的這一段長城,我得去看一看;第二,你帶我去底下將士們耕種的土地去瞧一瞧;第三,再去一趟黑山營。之前因為要趁著天黑到鎮遠關,黑山營我沒來得及去,仇將軍已經先行過去了。」
可這也用不了三天……
不等韋勝開口回答,徐勳便淡淡地說道:「另外,我還要在這裡等一撥人。」
不到長城非好漢,儘管徐勳也算是打過仗的人了,但此前固然路過居庸關等雄關,也探查過諸多沿長城而建的石堡,但這一世真正爬長城,此次卻是第一回。相比居庸關那些大石頭修建的石質城牆,從鎮遠關往西這一帶的黃土夯築城牆因為歲月風沙侵襲,不少地方極其不好走,簡直讓他想起了當年一時好奇和人去爬野長城的經歷。
然而,依山而建的這三十多里長城爬起來更加辛苦,若不是韋勝早早預備了幾頭擅長走這種路的騾子,他縱使體力再好也只來得及走上半程路。韋勝卻彷彿閒庭信步似的走著
只當徐勳在緊挨著賀蘭山的石質城牆盡頭處下了騾子,拿著那把一直用布緊緊包著的佩劍自顧自地走到盡頭山體前時,他忍不住訝異地看了過去。
發現徐勳突然拔劍出鞘
那一泓明亮的劍光深深扎進了山體之中,帶下來好些泥土,隨即徐勳竟是拿著絹帕撮了些泥土隨手包起來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平北伯這是何意?只聽說遊子在外,帶著家鄉故土以示懷鄉之心,這賀蘭山的土你莫非要帶回去做個紀念?」
「不是我要做個紀念,是帶回去給皇上的。」
今ri出來,徐勳把陳雄留在了鎮遠關以防萬一,這會兒見其他十幾個隨從軍士站在老遠處
近的地方就只有韋勝莫峰,兩人此刻都是呆若木雞,他便開口說道:「皇上一直想巡邊,卻被我等苦口婆心勸住了,心中未免遺憾,所以便賜了這把寶劍,說是萬一打仗,希望能殺幾個韃齤子,也算是皇上親臨戰場。只可惜這一路過來雖是碰到過一小股虜寇
可這把劍還沒見過血,萬一就這麼回去了,帶些賀蘭山的土也好安一安皇上的心。」
說到這裡,他便小心翼翼回劍歸鞘,又扶著箭垛的口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此次出來之前,我和楊總督就向皇上稟奏過。河套不復
陝西不寧。依黃河天險而守,遠遠比如今這樣任虜寇來去如風強得多!」
「平尖伯……此話當真?」
韋勝終於為之動容,脫口問了一句之後,他便醒悟到這樣的軍國大事,輪不到自己出言,可硬憋著他實在是難受,因而他便把心一橫開口說道:「可河套之中有虜寇巢穴,當年王太傅何等英雄,屢破虜寇,最後也不過是令虜寇失孥重,不得不渡河北去,暫時消停了十幾年,如今平北伯卻言要收河套,莫非覺得比昔ri王太傅更善戰?」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徐勳見韋勝滿臉的不服,當即開口說道,「當年王太傅為三邊總制,雖屢立戰功,但朝議之後,復河套東勝終究意見不一,他縱使有天大的本事,總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孤注一擲。如今皇上有復套之心,群臣之中也有不少支持此議,楊總督更上守禦之策,可說是時機已經成熟。楊總督之前上沿三邊六事,其中一件最要緊的,便是重修黑山、鎮遠關墩台。」
「真的要復河如
……真的要復問套!」
一想到黃河邊那些沃土只能利用一小塊,這糧食還得依靠下頭千辛萬苦運上來,儘管心裡不甘,但韋勝也知道,鎮遠關就算自己有生之年不南遷,自己閉眼之後也必定會南遷。此時此刻,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單膝跪下行禮道:「若是朝廷真有此議,卑職雖是一把年紀,但必定竭盡全力!」
作為當年舊將,莫峰一直對王越所受不公耿耿於懷,此時也忍不住開口說道:「平北伯如今說得固然讓人心懷激盪,可倘若朝廷朝令夕改呢?」
「皇上之心素來極堅,必不至於如此!」徐勳說到這裡,稍稍一頓,隨即便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且我行前便已經和皇上商議過,打算復王太傅威寧伯爵位!」
對於昔ri被王越一手提拔起來的兩個軍官來說,復河套也好,重修鎮遠關也好,儘管慷慨激昂讓人心動,但卻不如徐勳這最後一句話來得重若千鈞。尤其是王越死時正在身邊的莫峰,更是喉頭哽咽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半晌,還是韋勝聲音顫抖地說道:「平北伯,你這真的不是嘴上說說?當年王太傅被奪爵除名的時候,天下那麼多人,就沒有一個人說一句公道話,時隔多年,朝中真會同意此事?」
「那時候沒有人說公道話,不意味著如今就沒有人說公道話!況且,我還用不著對你們打誑語!」徐勳哂然一笑,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道,「須知皇上不是當年的憲廟!」
這話就有些大逆不道了。然而,成化皇帝為人反覆,這並不是什麼秘密,而當今正德皇帝卻傳言剛愎獨斷,平ri裡這些都是被人詬病的事,但此時此刻想想那位小皇帝的xing子,韋勝和莫峰不禁都生出了深深的希望。
天子連劉健謝遷這樣的元老重臣也敢逐,復他們的恩主爵位,興許真的是能行!
有了這個承諾,回程的路上,兩人知道這麼一件事徐勳能對他們說出來,已經是推心置腹,少不得你一言我一語,對徐勳說了不少寧夏鎮的人事,以及昔ri王越其他部下的下落和近況。王越去世雖只九年,可弘治九年復出之後,只有當年一小部分部屬被召還,更多的人則是尚未等到出頭的機會就等到了王越的死訊。當年數次破敵的勇將小將,如今不少已經都是五六十的垂垂老翁,更多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王越在成化年間被貶,直到弘治七年方才召還,弘治十年總制甘涼邊務不多久就因事牽李廣而被彈劾,最後憂憤而死說起運氣來,和程敏政不相上下。威世之中,這樣的不公看似不多,但只是出名的不多了,至少遠不如jiān臣權閹當道的時候或死或黜的那些人出名。
儘管帶了騾子,但有些地方上下卻很不便,因而徐勳這一來一回六十多里地走下來,回到鎮遠關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清晨看著旭ri從黃河那一頭升起,正午看著陽光照在和這條長城並行的秦漢長城上,此時又看著夕陽往賀蘭山的方向緩緩落下,天地之間那種厚重的靜謐蒼涼瀰漫在這已經有幾十年歷史的鎮遠關上方,讓人彷彿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迎出來的陳雄見徐勳出神地看著那一輪夕陽,心中隱約明白了過來,因笑道:「平北伯還是第一次看這般景象?」
「沒錯,不知不覺就想起了那兩句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ri圓。今天這一程折騰不小可也瞧見這一段長城年久失修,再加上山河之間,地貌險峻,只有鎮遠關這一處數百人,守禦確實極其不便,寧夏鎮有意將棄守此地南移鎮遠關,其情可原,但於理卻不可取。不說其他的,首先就對不起這些在鎮遠關收了幾十年的將士!」
「在這孤關之中鎮守這麼多年,確實難為了。」
陳雄今ri在關中轉了一圈,雖也看見有婦孺,但終究數量極少,而且不是老的就是小的,問過之後便知道年輕女人難耐這邊關窮苦寂寞,只有老人孩子離不開。而軍王少說都是四五十,青壯很少,以帶過多年兵的他看來,怎不知道這樣的狀況代表什麼?
韋勝此時滿心都還沉浸在徐勳此前的承諾當中,聽到陳雄這話便咧嘴笑道:「只要朝廷中多一些平北伯這樣的明白人,知道咱們疾苦,這多年的苦也就算沒白捱!」
「話雖如此,但若是只有苦勞沒有功勞,天底下能有幾個韋百戶這樣心情願在這守著清貧子的?」徐勳微微一笑,旋即便開口說道,「教前頭的將士流血又流淚,甚至容忍某些沽名釣譽的豎子對真正的英雄橫挑鼻子豎挑眼,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照我說,ri後新進的進士,讓他們全都到如鎮遠關這些最前頭的險關石堡呆上一個月,讓他們知道將士疾苦,再讓他們回去當他們的安穩官!不到長城非好漢,不是好漢,哪來詆毀好漢的資格?」
此話一出,就連不遠處的軍士們都哄然大笑了起來,韋勝莫峰還以為徐勳不過出言打趣,笑著沒當一回事,江彬也不由得暗笑徐勳空口說白話,可陳雄是知道徐勳xing子的,瞅了一眼過去,心裡卻有些犯嘀咕。
這位主兒,不會是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