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經降臨,雖僅是酉時,可整個京師卻是漆黑一片,除了皇宮所在地之外,偌大的京師靜悄悄、黑漆漆地,渾然沒了往日的喧鬧,這也難怪,先不提宵禁令早已下達,便是德勝門的血戰和西直門的劍拔弩張便令滿京師的百姓噤若寒蟬。此刻,林軒毅所在的長街兩側的民居裡的百姓也沒點燈,整條長街黑燈瞎火地,除了東直門守軍手中的火把外,再無其它光亮,隨著林軒毅衝出長街,他手中握著的火把便成了最佳的瞄準目標,那些躲在暗處的弓箭手立時毫不客氣地射出了羽箭,這一撥羽箭勁道十足,跟頭前製造混亂時射向城門樓的那些軟弱無力的羽箭相比簡直像是兩撥人所射的一般。
林軒毅雖是個文人,但卻是個有膽色的文人,他很清楚時間是勝敗的關鍵,此時此刻別說派人去掃清那些弓箭手,便是沖得稍慢都有可能讓八爺的人殺進皇宮,因此林軒毅雖聽到了弓弦的響動,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拼著老命地打馬前行。
孫承福是高手不假,能入選「暗箭」之「箭頭」的人本身就是武功高強而又智慧過人的人物,即便是孫承福所帶領的那十數個「鴻鵠」子弟也都是高手,但是在此等夜幕下,即便是他們自己要想躲過暗箭的偷襲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遑論還要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林軒毅,只是無論再難他們也得上,要想保住林軒毅,他們所能做的便是拿自個兒的生命來交換。
「起!」奔馳中的孫承福斷喝了一聲,整個人從馬背上一躍而起,撲向林軒毅的後背,打算用自己的身體來擋住激射而來的羽箭,與此同時得到了命令的「鴻鵠」子弟紛紛從馬背上躍起,手中地兵器揮舞成一團。試圖將那撥羽箭格擋開來。
一陣叮叮噹噹的撞擊聲夾雜著箭矢著肉的噗嗤聲和中箭者的慘叫聲立時響了起來,林軒毅卻始終沒有回頭,一味地縱馬狂奔,突覺背後一沉,接著一股熱流灑在了他的背心上,正自慌亂間,卻聽到孫承福嘶啞的吼叫聲在耳邊響起:「先生快衝!」。還沒等林軒毅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突覺馬背一沉,忙回頭瞄了一眼,藉著手中火把的光亮,卻見身上插著幾隻羽箭地孫承福如同大鳥般縱身而起,人在空中翻滾了幾下,落入了黑暗之中,而此時原本跟隨在孫承福身後的「鴻鵠」子弟僅僅剩下寥寥三數人。
林軒毅立時明白了過來。自個兒能活下來是「鴻鵠」子弟拿自個兒的生命來做掩護!只是他根本沒時間去感慨「鴻鵠」子弟的英勇與中心。飛速地打馬衝過了小廣場,還沒到城門樓下,便聽到賀鐵在城門樓上高聲下令:「放……」林軒毅急了,大吼一聲道:「住手!聖旨在此!」
賀鐵眼瞅著黑鴉鴉的「敵軍」快速地衝出了長街,正往城門樓的小廣場衝來,也沒去細看率先衝過來的那員文官究竟是誰。正著急著下令放箭,突地見到那員文官正在高吼著什麼,雖然在人馬衝鋒的隆隆聲中聽不真確,可賀鐵卻認出了來者是誰,立時將放箭地「箭」字吞了回去,一抬手高叫道:「不得放箭!」只是這聲命令來得晚了一些,不少精神緊張地善撲營士兵剛聽到那個「放」字便已經射出了早已蓄勢待發的羽箭,霎那間。數十支羽箭如同下雨般罩向剛衝到城門樓下的林軒毅。
糟了!賀鐵的臉色立時刷地便白了,林軒毅可是當今的寵臣,這一通亂箭下去,一旦有個好歹,當今回來還不將他的皮給拔下一層來,只是箭已發,賀鐵盡自著急上火也沒轍,只能祈禱自己那幫子手下別射得太準了。
論智謀。林軒毅絕對能在這個時代裡排上前幾位。可問題是智謀不是武功,雖沒瞅見暗夜裡射來地羽箭。但弓弦聲林軒毅卻是聽見了,知道自己怕是在劫難逃了,只是這會兒他除了苦笑之外也沒了奈何。說時遲,那時快,剩下的數名「鴻鵠」子弟高呼一聲「保護先生!」紛紛從馬背上縱身而起,撲到林軒毅的身前,各自揮舞著手中的刀劍,拼著命地格擋著。
善撲營的士兵都是從各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強兵,論及個人能力都是出類拔萃的軍士,這一通箭雨既快且準。儘管「鴻鵠」子弟拚死格擋,又用自身的身體為掩護,但還是有兩隻箭漏了過去,一支箭正中林軒毅地左肩,另一隻箭命中林軒毅的右手。可憐林軒毅就一個文人,如何能吃得住疼,頓時「哎呀」一聲落到了馬下,手中的火把也飛出了老遠,那幾名掩護林軒毅的「鴻鵠」子弟也都中箭倒在了地上。
就在林軒毅倒下的那一刻,兩千東直門守軍呼嘯著衝上了小廣場,但並沒有對城門樓發起攻擊,而是依照林軒毅的命令沿著宮牆向皇城的西北角衝了過去。賀鐵黑著臉看著城門樓下呼嘯而過的大隊人馬,並沒有發出攻擊地命令——他雖不明白這群士兵地來意,但卻猜到這支軍隊該是林軒毅調來的援兵,只是賀鐵此時卻無法確定自己所部該如何應對眼前地情況。
東直門守軍全力狂奔,不過片刻便衝過了小廣場,隆隆地奔遠了,賀鐵皺著眉頭猶豫不決地站在城門樓上,正自沉思間,突地聽到城門樓下傳來一聲嘶啞的叫聲:「賀大人,本官是軍機大臣林軒毅,奉旨平叛,本官令你即刻率軍前往皇城西北角,前後夾擊入侵之敵,快去!」「林大人,您沒事?」賀鐵驚喜交加地問道。
「別管我,快去!這是命令!」城門樓下的林軒毅又氣又急地叫道。
「是,下官遵命!」賀鐵不再猶豫,回過身來對王參將下令道:「王參將,你部留守此門,去將林大人救回來,其他人跟我來,殺他娘的!」話音一落。領著數百善撲營士兵衝下了城門樓,向著皇宮西北角殺了過去……
「稟王爺,東華門發生爆炸,城門被毀了一角,林大人已經率部趕到東華門。」
「稟王爺,皇城辛者庫發生激戰,戰況不詳。」
「稟王爺。德勝門戰鬥結束,我方全勝,八爺的人馬或殺或擒,無一漏網。」
「稟王爺,西直門赫然達開始率部趁夜發動攻擊,但被良軍門擊退,雙方已經開戰!」
負責消息傳遞的「鴻鵠」子弟將一條條消息飛馬送到了離東華門並不算遠的怡親王府。允祥如同暴怒的獅子般在室內走來走去,鄔思道則靜靜地坐著。臉色沉鬱地想著心思。
「鄔先生。本王即刻帶人趕到皇宮如何?」允祥頓住了腳,咬著牙說道。
鄔思道沒理會允祥,埋著頭沉思了好一陣子,突地眼前一亮,眼中閃過一道厲芒,面露焦急之色地道:「王爺。帶上王府所有的校尉還有鴻鵠地人立刻趕到東華門,要快!」
「嗯?」允祥愣住了,不明白鄔思道所言何意——這會兒是辛者庫在激戰,東華門已經有了林軒毅所部,為何還要去東華門湊熱鬧。
「來不及解釋了,王爺快去,凡是在皇宮外遊蕩的便是敵人,格殺勿論!」鄔思道著急地吼了起來。
允祥雖然滿肚子的疑惑。可對鄔思道的判斷卻是信服的,眼瞅著鄔思道激動的樣子,便知道大事不妙,不敢怠慢,衝出了書房,高聲大吼道:「所有人聽令,跟本王到東華門殺賊去!」早已整裝待發的王府校尉及「鴻鵠」高手立刻轟然應命,跟隨在允祥地身後衝出了王府。各自翻身上馬。急速向東華門趕去……
東華門原本就只有三百餘守軍,而後發生爆炸之時。各處趕來支援的善撲營軍士一度達到千餘人之多,待得賀鐵領著人殺向辛者庫方向之後,此地再次靜了下來,王參將安排好守衛任務之後,記起了賀鐵臨走時的命令——救回林軒毅,便下令打開皇宮的大門,派人打上火把,出去尋找受了傷的林軒毅。
東華門的大門雖已破損了一角,不過依舊厚實得很,要想開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得將門上三根粗大的門栓卸下,還得打開鎖頭,這還不算,要想推開大門還得幾條壯漢一起用力才能推開,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時間就是機會,這一點對攻守雙方來說都是一樣地,就在東華門靜下來地同時,東華門不遠處街頭的一間民宅裡,溫瑞和面色沉靜地站在窗口,細細地看著東華門的一舉一動,待得聽見皇宮大門吱吱呀呀地被打開之際,溫瑞和原本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輕輕地揮了下手道:「行動!」原本站在他身後的一名黑衣蒙面大漢點了下頭,發出了一聲口哨,霎那間,數棟民宅中衝出了兩、三百名黑衣蒙面人,彎著腰急速衝向了皇宮門前的小廣場,向著已然敞開地宮門殺了過去。
「林大人,林大人,您在哪?」跑出了皇宮的那些善撲營軍士手持著火把,高聲呼叫著,四下尋找受了傷的林軒毅。
「本官在此。」受了傷的林軒毅,疼得渾身哆嗦,吃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回應道。
「找到林大人了,找到林大人了。」善撲營的士兵們高興地叫了起來,一湧而上將林軒毅團團圍住。
「那就好,快,快將林大人接進來。」王參將一聽林軒毅還活著,心裡頭的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忙從城牒上探出頭來,高聲下令道。正當王參將高興之際,突覺背後有些不對勁的響動,忙回過身一看,頓時愣住了——他手下一名千總正一刀將一名戈什哈劈成兩截,城頭上早已是一片亂戰,壓根兒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
「陳東寧,你在幹什麼?」王參將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劍,斷喝道。
「幹什麼?嘿,殺你!」陳東寧獰笑一聲,持刀撲向了兀自沒反應過來地王參將。
「你是八爺的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行謀逆之事!炸藥可是你放的?」王參將一邊架開迎面砍來的大刀,一邊憤怒地罵道。
「不錯,八爺才是真命天子,嘿,老王,你投降罷,八爺一高興說不定還能讓你升陞官的。」陳東寧一邊揮刀狂砍,一邊勸誘著。
「放屁!」王參將憤怒地大吼著,與陳東寧大戰起來,一時間城門樓上刀光劍影,殺得熱鬧非凡。
城門樓上的混戰起得突然,剛獲救的林軒毅人還在城下,一時間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正疑惑間,突然聽到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從小廣場地盡頭傳來,雖然黑暗中看不清來的是什麼人,也不明白來了多少人,可林軒毅卻立刻反應了過來——來地這撥才是八爺真正的主力,臉刷地一下便白了,著急地大叫了起來:「快!快關宮門!」圍在他四周的那些善撲營士兵這才回過神來,攙扶著林軒毅便往宮門處跑去,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響,追兵已經殺到了近前……弟們,月底了,有月票的幫忙頂一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