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頭山,說是山其實不過是大草原上幾處隆起的丘陵罷了,大體上因是春末雨水足的緣故,草木蒼翠茂盛,籐葛瘋長,將整個羊頭山遮蓋得嚴嚴實實地,算得上大草原中為數不多的藏兵好去處,此刻,策妄阿拉布坦、阿全阿各自領著三千精騎正埋伏在密林之中。
三天了,自打遠卓三年四月十二日起,六千精騎在這裡已經足足呆了三天的時間,卻始終沒等到俄羅斯軍隊的到來,盡管派出去的游騎始終監視著布倫托海要塞的一舉一動,卻始終沒發現老毛子出兵,誰也不知道究竟還要等多久。盡管蚊蟲叮咬得厲害,盡管林中濕氣冰冷得夠嗆,可誰也不敢擅自離開,因為這是聖命,沒人敢拿自家的小命來開玩笑不是嗎?策妄阿拉布坦領著幾個心腹將領站在羊頭山的峰頂處,默默無語地盯著布倫托海子的方向,一張黝黑的臉此時更是陰沉得厲害。
“大汗,看,有情況!”一名千夫長手指著遠處正高速向此山沖刺而來的蒙古騎兵,高聲叫了起來。
策妄阿拉布坦臉皮子抽動了一下,沉著聲道:“去,將人帶上來。”
“稟大汗,老毛子出、出動了,火槍兵四千五,騎兵兩千,沿著毛蓋子向此地來了,估計兩天之後會經過此地。”游騎一見到策妄阿拉布坦立刻跪倒在地,高聲匯報了起來。
“太好了,總算是來了!”喀爾喀蒙古王世子阿全阿興奮地一個擊掌,忍不住叫起好來。
策妄阿拉布坦沒理會阿全阿的激動,冷靜地追問道:“來敵打得是什麼旗號,有多少火炮?”
那名游騎受過火器營的專門培訓,對老毛子的旗號、火器等還是有些了解的。此時聽策妄阿拉布坦發問,忙高聲道:“稟大汗,來犯之敵打的是近衛軍地旗號,其火器不是老毛子遠東軍的火繩槍而是燧發槍。火炮約有四十門,另有四匹馬拉的彈藥車數十輛。”
在場的將軍們都接受過火槍知識地普及教育,大體上還是知道燧發槍與火繩槍的區別的——無論在射擊速度、彈丸殺傷力還是裝彈速度上,燧發槍都要比火繩槍強上一些,雖說不是太多,可對於打算用騎兵發動突襲的蒙古勇士們來說,這一點不大的區別就意味著要多死傷上不少的人馬。大家伙原本激動的心情立時冷了下來。各自沉默不語地看著作為誘敵部隊總指揮地策妄阿拉布坦。
“打!不必戀戰,一沾即走!”策妄阿拉布坦咬著牙下令道:“各軍即刻起進行修整,後日辰時之前做好戰斗准備。”
幫子蒙古大將高聲應諾,分頭散開,各自准備去了。策妄阿拉布坦默默地看著各自散去地那幫子蒙古大將,回過身來瞥了一眼策凌敦多布,幽幽地問道:“都准備妥當了罷?”
“大汗,都准備好了,大汗盡管放心便是。屬下即便拼死也要拿下奇台大營。”策凌敦多布沉著聲道。
“那就好,等打起來,六弟不必逗留。即刻回去調兵,此戰是我准格爾部生死存亡的關鍵之戰,一切就全看六弟的了,大哥拜托你了!”策妄阿拉布坦輕輕地拍了一下策凌敦多布的肩頭,眼圈微紅地說道。策凌敦多布沒有開口回答,只是用力地點了下頭,兄弟倆相視了一陣,各自掉頭看向布倫托海的方向。默默無語地眺望著……
布赫魯斯基少將心情不錯地騎在馬上。很是愉快地吹著口哨兒,任憑胯下的戰馬緩緩前行。一想起昨夜征服的那個黑發美人兒,布赫魯斯基少將更是覺得此次遠東之行沒有白來,當然他更慶幸的是出發前跟謝廖夫的那場豪賭,若不是將那頭大狗熊贏得只剩下條褲衩,此次留守地就該是自個兒了,若如此,人生的樂趣豈不是少了許多?美女,東方的美女還真是好啊,叫得響,扭得歡,性子野,玩起來分外帶勁,至於那些所謂地東方武士布赫魯斯基少將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左右不過是浪費一些子彈罷了——連端了兩個部落,手下的兒郎們連塊油皮都沒磨破,這種戰打起來分外的愜意,可打多了就沒勁得很,遠及不上跟東方美人兒“打仗”來得帶勁。
“報告,將軍,前面有些趕著羊群的牧民正在逃竄,楚留斯基上校請求追擊,請將軍指示。”正當布赫魯斯基少將浮想翩翩之際,一名哥薩克騎兵興致沖沖地策馬前來報告。
“哦,那還等什麼,讓楚留斯基帶著他的人追上去,男人不用留了,女人和羊留下就成。”布赫魯斯基少將打了個響指,哈哈一笑道。
“是,將軍!”哥薩克騎兵興奮地打了個忽哨,徑直奔向前方的哥薩克騎兵大隊,片刻之後,原本就已經整裝待發的千余哥薩克發出一陣“烏拉”的喊聲,如同一群烏鴉一般縱馬狂沖起來,向著遠處正在拼命逃往一座山包地牧民們追了過去。
牧民們所騎地蒙古馬、伊犁馬矮小,在身高和沖刺速度原本就遠不及歐洲的西洋馬,加之牧民們又得趕著羊群一道逃命,那速度就更是慢得可以,雖然啟動在先,又已經逃出了很遠地一段距離,可當哥薩克騎兵沖刺起來後,沒多大的功夫,就險險要被追上了,那群牧民眼見形勢不妙,也顧不得所牧的羊群,發一聲喊,丟下羊群,縱馬沖入了密林之中,逃得無影無蹤了。
逢林莫入,這一點身為騎兵指揮官楚留斯基上校還是清楚的,眼瞅著牧民們逃入了密林,楚留斯基上校發出一聲忽哨,收住了胯下正沖得起勁的戰馬,揮手示意跟上來的哥薩克騎兵們不必再追,一干子哥薩克騎兵將那些四下逃竄的羊群趕到了一處,望著多達近千只的羊群。人人臉上都笑開了花,各自調笑著,都想著今兒個午餐又有了著落,總比吃那些狗屁干糧來得好不是嗎?
“肖洛夫少校。讓你的人把羊都看好;布留克少校,帶你地人到山邊轉轉,保持警戒;其他人下馬,准備安營,我們就在這兒等將軍前來會合好了。”楚留斯基上校掃了眼那群興高采烈的手下,飛快地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哦,倒霉。又輪到我們營擔任警戒了。嗨,別把羊肉都吃光了,總得給我們留下一口的。”布留克少校吹了聲口哨,很是不樂意地說道。
“啊哈,會地,會的,布留克,我一定給你留根羊大腿骨,唔。就是沒有肉的那種,哈哈……”肖洛夫少校嘻嘻哈哈地打趣了一句。
“哦,媽的!你……”布留克少校的話剛說到一半。突地停住了,一雙眼驚異地瞪著密林的方向,緊接著扯著嗓子狂吼了起來:“敵襲!敵襲!”
密林中一陣淒厲的號角聲響起,六千余早已養精蓄銳了多日地蒙古騎兵人如虎、馬如龍,高聲吶喊著沖了出來,速度奇快無比,而此時地千余哥薩克騎兵位置分散不說,還有不少騎兵已經下了馬。正在收拾羊群。亂成了一鍋粥,根本不可能進行有效的抵抗。
“撤。快撤!”楚留斯基上校是身經百戰的老騎士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己方中了埋伏,憑借手下這幫亂了陣型的哥薩克騎兵根本無法跟對方抗衡,要想堅持到己方主力的來援是件不現實的事情,立刻毫不猶疑地下達了撤退命,也不管手下騎兵是否跟了上來,自個兒一轉馬頭便率先向布赫魯斯基少將的主力部隊逃去。
“放箭!”沖在蒙古騎兵最前頭的阿全阿眼瞅著哥薩克騎兵亂了陣腳,心中大樂,高聲下令道。隨著阿全阿的命令下達,沖在最前頭地千余騎兵同時開弓放箭,霎那間箭如雨下,瓢潑地罩向了來不及逃竄的那些倒霉蛋。還別說蒙古騎射天下第一的名頭真不是蓋地,就這麼一陣箭雨,霎那間便將百余名哥薩克騎兵變成了刺蝟,慘叫聲頓時響了起來。
“追上去,殺光他們!”沒怎麼經歷過戰陣的阿全阿眼瞅著開局順利,頓時興奮得無比激動,呼嘯著追向正自拼命逃竄的哥薩克騎兵們。
蒙古馬在沖刺速度上是不如歐洲馬,可蒙古騎兵卻是率先發動沖鋒的,至少在這一點上是占了不少的便宜,一開始那些落在後頭的哥薩克騎兵不斷地被從後頭射來的羽箭擊殺,可隨著哥薩克騎兵胯下的戰馬開始提速,雙方地距離就拉大到了弓箭地射程之外,不甘心放走獵物的蒙古騎兵們咬著牙,拼命地鞭擊馬臀,銜尾直追,雙方一逃一追,轉瞬間便沖出了老遠,不過片刻工夫,遠遠地便可以看見正列隊待命地俄羅斯火槍兵了。
早就吃過火槍苦頭的准格爾騎兵此刻都慢了下來,悄悄地收緊馬韁,准備轉向,而未曾經歷過戰陣的阿全阿卻不管不顧地硬是要向前追擊,他手下那幫子喀爾喀蒙古騎兵也都狂呼亂叫地緊跟在自家王子的身後向前狂沖飆進。
“***,找死!”策妄阿拉布坦眼瞅著阿全阿如此沖動,也不加速上前制止,自顧自地放慢了馬速,來到策凌敦多布的身邊,也不說話,悄悄使了個眼色,接著高聲下令道:“全軍聽令:減速,准備向草甸子轉進!”此令一下,原本就已經減了速的准格爾部騎兵立刻再次收緊馬韁,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原本連成一氣的蒙古騎兵陣型頓時成了前後脫節的兩大塊。
布赫魯斯基少將面色鐵青地騎在馬上,站在已經排好隊列的火槍手後頭,看著那群被趕得放了羊的哥薩克騎兵,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廢物,遠東就***只出產這等廢物!”站他身邊的哥薩克騎兵少將洛林斯基的臉色頓時白了,怒視了一眼布赫魯斯基少將道:“少將,請注意你的言行,我們也是在為帝國而戰,就讓我手下的兒郎們上前迎戰好了,讓黃皮猴子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騎兵。”
“哦,那倒不必了,叫你的人讓開射界,等我的人打完了,剩下的歸你們好了。”布赫魯斯基少將瞥了一眼氣鼓鼓的洛林斯基,傲慢地說道。
雖說同是少將,可布赫魯斯基少將是近衛軍少將,又是此次出征的總指揮,洛林斯基盡管心中有氣,可也無可奈何,憤恨地低聲咒罵了一句,一揮手示意身邊的傳令兵吹響了軍號,霎那間原本正亡命飛奔的哥薩克騎兵左右一分,讓開了中間的空檔,將隨後追擊而來的蒙古騎兵暴露了出來,此時,追擊而至的蒙古騎兵距離俄羅斯隊列不過僅僅只有五十丈左右的距離了。
“開始吧。”布赫魯斯基少將眼皮都沒抬一下,懶洋洋地下令道,跟從在身邊的一名傳令兵立刻舉起軍號,吹了起來,將射擊的命令傳達了下去,早已准備就緒的步兵指揮官一揮手中的佩劍,高聲道:“射擊!射擊!”霎那間只聽炒豆般的槍聲響了起來,陣陣硝煙從俄羅斯軍陣列中彌散開來,彈幕如雨般向正沖擊而來的蒙古騎兵們潑了過去,只見蒙古騎兵的沖鋒隊型一陣大亂,沖在最前頭的騎兵們紛紛跌落馬下,人的慘叫聲、馬的嘶鳴聲頓時響成了一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