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龍奪嫡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九十八章一觸即發(二)
    草原的夜是極美的,一輪新月斜掛天際,將柔和的月光灑向大地,群星在夜空中閃爍出一片的璀璨,螢火蟲排著隊在月色下起舞,不知名的昆蟲在草叢間鳴唱,風過處,草葉低伏,草浪翻滾如同水波輕蕩。草原的美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你在草原上呆了一輩子也絕不會有怨煩的感覺,只是此刻的策妄阿拉布坦卻根本無心欣賞此等美景,心煩意亂的他在帳篷中早已不知踱了多少個來回,心中糾結的思緒已是一團的亂麻。

    「六弟,你看此戰如何?」策妄阿拉布坦終於停住了腳,面色凝重地看著策凌敦多布,沉著聲問道。

    「大汗,若是按清帝的部署,必勝!」策凌敦多布頓了一下接著道:「但卻不是我准格爾部的勝利。」

    「是啊,若真是如此,我准格爾部危矣。」策妄阿拉布坦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清帝大勝之餘如何肯放過我等,真到那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別說是翻身了,就算是想求一條活路都不可得了,現如今該如何是好?」

    策凌敦多布躬身道:「大汗,事到如今也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將清帝的計劃洩露給老毛子,讓老毛子跟清帝來場硬碰硬,兩敗俱傷之餘,我軍也好坐收漁人之利,只是此計雖好,卻有一不可解之難題,一旦清帝潰敗,老毛子同樣不會放我准格爾部一條生路。再者,清帝多少還算是仁慈,即便是勝了。也不會對我准格爾部趕盡殺絕,可老毛子卻是要滅我族群地。其二就是將計就計,雖可依照清帝之策行事,然大哥可以趁亂先撤走,回去召集精兵,一旦清帝獲勝,襲取奇台大營,毀掉清帝大軍的糧草輜重。令清帝無力再戰,迫其就範。」

    「哦?」策妄阿拉布坦眉頭一皺,低著頭再次沉思了起來,良久之後,眉毛一揚,冷笑了一聲道:「那就二策並行好了。」

    「大哥,這……」策凌敦多布忙出聲打算進諫,策妄阿拉布坦揮了一下手道:「不必多說,大哥自有主張,你且附耳過來。如此……」策凌敦多布臉色變幻不定地聽著,良久不發一言……

    清中軍大帳中,忙碌了一整天的胤祚好不容易才處理完軍務上地事兒,正想喘口氣,茶都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隨侍太監高年英便急步走了進來道:「聖上,信到了。」邊說邊將手中的一張小紙條遞給了胤祚。

    「嗯?」胤祚接過短信,飛快地掃了一眼,卻是「鴻鵠」傳來的京中最新消息——老八動了!

    嘿嘿,老八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好啊,咱早就在等著這一天了,搞掉了老八,去掉一個巨大的絆腳石。朝局也到了該大洗牌的時候了。胤祚心情不錯地輕笑了一聲,隨手將那張密碼寫成的信揉成了碎片。

    「聖上。」剛抄寫完節略的張廷玉見胤祚心情不錯,忍不住開口道:「聖上,臣不通軍事,然臣以為策妄阿拉布坦實不可靠,現如今聖上將誘敵之重擔交予此人,其中恐有貽誤,臣不敢不言。」

    「衡臣所言極是。朕心中有數。朕已經預先部署好了,朕不怕他搗鬼。就怕他不搗鬼,否則朕還真沒個拿下此人的正當借口,此事無須多慮。」胤祚笑了一下道:「衡臣,京師傳來消息,嗯,老八終於開始出手了。」

    「什麼?」張廷玉手一顫,捧在手上地那疊子奏折頓時散了一地,另一邊正埋頭抄寫節略的李光地也驚訝地抬起了頭,下頜上那叢花白的鬍鬚也亂顫個不停,一雙老眼滿是訝色地盯著胤祚不放。

    「衡臣,晉卿,何必驚慌,老八不過是按照朕的劇本在唱戲罷了,朕就讓他演個夠好了,朕倒是很期待老八能唱出一場大戲來的。」胤祚輕蔑地一笑道。

    張廷玉、李光地都是老成持重之輩,雖早已知道允必定會趁帝駕親征之際惹出亂子來,也早就知道胤祚有了預先安排,可事到臨頭,他二人還是震驚得很。張廷玉想了想道:「聖上英明,然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事情鬧得不可收拾,朝局動盪不安,恐傷社稷之根本,請聖上明鑒。」

    「無妨,早鬧晚鬧都是鬧,朕等著他鬧好了。」胤祚笑著揮了下手道:「此事與二位愛卿無關,爾等不必操心,朕自會有主張的,罷了,明日一早要拔營了,爾等都跪安罷。」張、李二位軍機大臣見胤祚不想多談此等事情,也就不敢再多勸,各自上前跪安告退而去,胤祚起了身,踱到了大帳外,仰望著星光點點的夜空,獨自發著愣……

    窮文富武大體上是中國歷朝歷代的特色之一,當文官的人若不是貪官的話,一年到頭搞上個萬兒八千兩銀子也就差不多了,可武將則不同,只要是個主兵官,玩些喝兵血、剋扣軍餉、倒賣糧秣之類地把戲,一年下來幾萬兩銀子跟玩兒似的,若是遇上個出兵的好時機,那油水可就大了,搞些啥子指民為匪,殺良冒功之類的把戲,既能劫掠民財還能立下戰功,爽得很!這一套套的把戲歷朝歷代就上演個沒完,到了清代也沒多大的好轉,各地將軍、總兵之類都樂在其中,可有一條——此等事兒只能私底下做,若是被人捅將出去,那就完了,別說啥子前程了,連小命都不見得保得住,當然被人捅穿的傢伙絕對是極為少數的倒霉蛋罷了

    夜很深了,現任九門提督良城卻了無睡意,心浮氣躁地在自家府宅的書房內來回地踱個不停,臉色陰鬱得可怕。實際上自打遠卓三年正月至今。良城就再也沒有開心過——不知是何方神聖拿住了他當年在西安、熱河任將軍之時地把柄,為此要挾他辦了不少地事兒,事情雖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到了如今良城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算想反戈一擊都沒個頭緒,又如何能開心得起來?

    今夜,是地,就是今夜,那個可惡的勒索者就要露面了——良城午時接到一封信,言及那人會在今夜上門拜訪,可如今都已是戌時二刻了。那個神秘人卻始終不見蹤影,良城實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只是他急也沒用,只能等著不是嗎?

    「爺,有客來訪,人在後門。」預先得到良城指令、負責迎接來客地一名戈什哈匆匆走進書房,低聲道。

    「哦?」良城皺了下眉頭,緊趕著問道:「來了多少人?」

    「爺,就一輛馬車,簾子遮得嚴實。看不清裡頭的情況,叫門的是個車伕。」戈什哈躬身應答道。

    「好,讓他們進來,爾等先去準備,等本督的信號。」良城揮動了下手,惡狠狠地叮囑道。

    什哈打了個千,自行退了下去,良城略有些緊張地坐了下來,臉皮子一抽一抽地往外冒著殺氣。

    片刻之後,一個中年書生模樣的人隨著戈什哈走入了房中。來人不亢不卑地躬身行禮道:「草民見過良帥。」

    良城冷著臉沒有答話,一揮手,示意戈什哈退出房去,一雙鷹眼死死盯著來人不放。良久之後,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好賊子,好狗蛋,竟敢要挾本督,嘿,不怕本督將你砍了。」

    「怕?哈哈哈……草民怕得很啊,良帥如果不怕的話,也用不著在外頭埋伏人手了。某既然敢來。自然有所持,良帥大可將草民砍了便是。不過……」來人哈哈大笑地道。

    「不過怎地?」良城臉色一沉,冷聲道。

    來人面色一肅道:「嘿嘿,砍了在下容易,可良帥只怕也得陪著草民一道下地獄去。」

    「放肆!」良城霍然起立,怒吼了一聲,唰地將牆上掛著地劍抽了出來,一揮手架在了來人的脖子上,冷笑一聲道:「莫非本督手中地劍不利?」

    「良帥請自重,草民不懼死奈何以死懼之,良帥要砍要殺,隨便好了。」來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說道。

    城眼中精光一閃,將長劍回了鞘,擺了下手勢道:「先生請坐,本督自忖與爾無冤無仇,爾為何要要挾本帥,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本帥拼著一死也要先拿下你。」

    「好,這才是將軍本色,實不相瞞,草民姓溫,名瑞和,字普橫,想必將軍該是聽說過草民罷。」溫瑞和平靜地說道。

    「什麼?你是八爺地人,你……」良城雖沒見過溫瑞和的面,卻知道八爺府中有這麼位神秘地軍師在,此時冷不丁聽溫瑞和自報家門,頓時驚得跳了起來。

    溫瑞和曬然一笑道:「不錯,本人正是八爺的人,良帥不也同樣是八爺的人嗎?」

    「放屁!本督是朝廷命官,是皇上的人,跟你家主子一點關係都沒有。」良城惱羞成怒地吼道。

    「良帥何必忌諱,現如今良帥已經在八爺的船上了,想下來只怕來不及了。」溫瑞和哈哈一笑道:「良帥派人送地軍械、軍糧早已登記在冊,幫著八爺在九門提督衙門安插手下也有據可查,說破了天,只怕良帥也否認不了的嘍,今上能輕易饒得過你,哈哈哈……」

    「你,你們……」良城臉色發青,用顫抖的手指著溫瑞和,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呆立了半晌,頹唐地坐了下來,苦笑著道:「先生不必多言,本督深受皇上宏恩,絕不可能背著聖上行謀逆之舉,本督這就上本自清,一切由聖上裁決。」

    「哦?」溫瑞和故作驚異地哦了一聲,饒有興致地道:「良帥還指望著今上能回京不成?嘿,實話跟你說好了,今上此次敗局已定,是回不來的了。」

    「胡扯,你敢詛咒聖上,本督斬了你。」良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外頭的戈什哈聽到這個預先約定好的信號,頓時一蜂窩衝了進來,刀槍並舉地將溫瑞和團團圍住,只待良城一聲令下,便要拿下溫瑞和。

    溫瑞和沒有一絲的驚慌,微微一笑道:「良帥何必如此興師動眾,某就一文人耳,再說就算良帥拿下了在下,也無濟於事。」

    「退下!」良城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子,頹然地揮了下手,示意那幫子戈什哈退出書房,死盯著溫瑞和道:「你把話給本督講清楚了,否則別怪本督手下無情。」

    「好說,好說。」溫瑞和好整以暇地彈了下衣衫,微笑著道:「八爺乃賢王也,素來深得民望,若不是今上橫加陷害,又串通賀鐵捏造遺照,這大位原本就該八爺來坐。今上好戰成性,又不遵祖制,實乃我大清之叛逆者。此賊好戰,不顧民生困頓,悍然出兵幫助准格爾此等世仇,實大失民心,天必懲之,此戰不但必敗,而且此賊必死,嘿嘿,這幾天就會有確切消息傳來。良帥,須知良禽擇木而棲,英雄順勢而為,現如今的局面已經在八爺的掌握之中,良帥切莫自誤。「你……本督要立刻上本揭穿爾等!」良城憤然而起。

    「來不及了。」溫瑞和冷笑一聲道:「現如今那賊子的屍骨怕是早都冷了,就算他還活著也無甚用處了,實話跟你說罷,整個京師都已經在八爺地手中,即便是你九門提督衙門也不例外,這還得多謝良帥的鼎力。良帥該怎麼做,用不著溫某人多說了罷,事成之後,八爺不會虧待了你的,一個武英殿大學士的銜兒可是為良帥準備好了地。」

    「你……我……」良城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吶吶地說不出話來,良久之後歎了口氣道:「本督要好好想想。」

    「成,良帥,時間不多了,明日傍晚在下會派人來聽消息的,哦,順便說一下,在此期間,良帥府中的人最好不要離開府邸,否則出了意外,別怪溫某人沒事先提醒,告辭。」溫瑞和哈哈一笑,起身便大搖大擺地出門而去,只留下良城自個兒在書房裡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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